第三十七章
出了辦公室,林南遠已經不像是之前剛剛以為是梁令令是幻覺那樣大膽的抓住她,而是跟在她的身後,維持着一小段禮貌的距離,就怕她方案自己,溫順乖巧的像個大孩子。
大家都松了口氣,心裏感嘆着果然只有梁令令能勸動林南遠。
果子連忙探頭問道:“南哥,還好嗎?用我扶你嗎?”
果子說着就要上前去扶林南遠,一直垂首的林南遠緩緩擡頭,拒絕道:“不用,你們下班吧。”
梁令令的到來辦公室緊張的氛圍都緩解了,大家會意,立刻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多餘的目光都向兩人投放了。
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林南遠不僅頭昏沉,四肢也乏力,他動作緩慢的跟在梁令令的身後,視線一直落在梁令令的腳跟。
很費力的走。
前面已經探過體溫,梁令令記得他身上灼人的溫度,雖然一直走在前面,她的餘光卻一直在注意身後他的步伐。
很沉重。
按下電梯的按鈕,梁令令終于忍不住,側身伸手拉住了林南遠的小手臂,隔着冬天厚重的衣裳,她也能感受到他身體突然緊繃了下。
“很難受嗎?林南遠。”
“嗯。”林南遠鼻音很重。
梁令令兩只手都伸過去扶他,溫聲道:“那我們快點走,到了醫院,打了針,燒退了就不疼了。”
林南遠有些恍惚,即便此刻梁令令的語氣依舊有些生硬,但卻像是半年前,耐心給死氣沉沉的他鼓勵打氣的樣子。
那個時候……真美好啊。
他們還能回去嗎?
這段無交集的時間,過得真的很難受啊。
梁令令一路狂踩油門,把林南遠送到就近的醫院,好在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帶林南遠去醫院,她多少有些經驗。
晚上只能看急診,梁令令把林南遠安頓在空置的椅子上,然後拿着他的證件給他挂號。看急診的人并不少,梁令令排了一小會隊,無論什麽時候她回頭去查看林南遠,都能正好的對上他的視線。
似乎他就一直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那種眼神怎麽說呢,仿佛只要一挪開視線,她就會消失一樣。
她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他在辦公室說的那些話。
——“沒人關心我,沒人在意我,我為什麽要吃藥呢,為什麽要去醫院呢?”
——“我本來就是一個人,如果不是你把我從海裏救起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的。”
她的心,忽然生疼生疼的,一種感同身受的疼。
她很想告訴林南遠,其實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也是一個人。
若不是她奇跡的重生,若不是遇到他,她又何嘗不是一個人?
對于林南遠的告白,她覺得自己做了最差的處理方式,他那樣的性格,是受不了她這樣的處理吧。
畢竟他是那樣固執的人。
雖然排了一小會隊,看病時間并不久,林南遠症狀明顯,就是高燒三十九度二。
梁令令把從果子那了解到的情況和林南遠之前吃的藥全部彙報給醫生,省去了醫生很多問詢的時間。
醫生露出了贊賞的神色,先是出聲安撫語速極快的梁令令,“現在天冷,感冒發燒得人挺多的,平時多注意保暖,一會挂個水,看看燒退了沒,沒多大問題的,不用太擔心。”
“好的。”梁令令伸手去拿診療卡,“那我先去交費。”
看着梁令令小跑着出去,醫生又對林南遠道:“結婚了嗎?”
林南遠搖頭。
“你很幸運,你女朋友很關心你,好好珍惜。”醫生囑咐完,又嫌不夠的補充道:“除了祝你早日康複,還祝你早日結婚。”
林南遠點頭起身,張了張唇,誠懇道:“謝謝醫生。”
這大概是他聽過最好的祝福語了。
雖然因為梁騰的關系梁令令醫院去的不少,但梁騰住的是私人綜合醫院,和公立醫院還是有所區別,加上又是VIP又是護工,梁令令鮮少有跑來跑去的機會,這是第一次在醫院這樣忙前忙後。
林南遠看着她忙碌的樣子,生出一種奇異的滿足。
人類真奇怪,他既舍不得她這樣辛苦,又巴不得她這樣辛苦。
仿佛這樣,那個醫生說的話就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很關心自己,那麽她對自己,不可能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的吧?
他……還有機會嗎?
等到林南遠在病床上躺好,梁令令安靜的坐在他的病床旁已經是半個小時候後的事情了。
梁令令垂首認真研究着醫生開的藥,看有什麽藥是林南遠現在可以吃的,等到一切弄完擡頭時,跌進他溫柔的雙目裏。
生病的林南遠,少了往日的清冷和疏離。
“困嗎?”梁令令問,“你睡一會吧。”
“不困。”他根本舍不得合眼,就怕醒來她就不見了。
梁令令掃過他的黑眼圈,也不戳穿他,問道:“是最近忘記加衣服了?還是淋了雨?怎麽突然發燒了?”
她半年前把他從海裏撈出來,覺得他過于虛弱,除了暑假一直在給他養身體,也有監督他鍛煉身體,他本來身體底子就不差。
那之後,林南遠幾乎沒有生過病。
林南遠眸色帶着閃躲,他不擅長撒謊,只能避開話題,詢問道:“你累嗎?”
他怎麽可能說,他在上次的餐廳偶遇到她和易楚後,接連在梁宅的院子裏待坐了幾夜呢。
那些蕭瑟的寒風,也吹不散心底的渴望。
停頓了片刻,梁令令點了點頭,坦誠道:“累。”
她從下午接到果子的電話,神經就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更投入的工作,之後也沒有吃晚飯,直接去了看了梁騰,再之後就是去找林南遠了。
“對不起。”林南遠自責。
“不。”梁令令将藥放到床頭上,極其認真的開口:“該道歉的人是我。”
林南遠:?
“對不起,上個星期我不應該裝作不認識你。”
又像是在尚未愈合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林南遠啞然道:“沒關系。”
難受是真的,可不怪她,也是真的。
“梁令令。”林南遠深深的看她,“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相處嗎?”
梁令令訝然的挑眉,“回到跨年夜之前嗎?”
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沒有在車上那個突然的吻,也沒有他站在門外的告白,更沒有她熄燈的拒絕。
這當然好,是她希望的,可心裏隐隐約約有幾分失落。
林南遠:“嗯,我不希望你躲着我,我希望你有空時我們依舊可以見面,希望在重要節假日時,還是可以做飯給你吃。”
梁令令的手稍稍握緊又松開,故作輕松的道:“好,那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會忘記你說的話。”
可是林南遠依舊搖頭,“不,我希望你記得。”
梁令令蹙眉,眼神疑惑。
林南遠倏地問道:“令令,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梁令令沉默,她該實話實說還是騙他呢?
“沒有對吧?”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所以,我希望你記得。”
表白是個意外,可是他從來沒有過片刻的後悔。
哪怕最後梁令令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他也希望她可以記得,他喜歡她。
梁令令眉頭皺的更深,“林南遠,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他很優秀。”林南遠伸手覆蓋住梁令令的手背,聲音沙啞語氣卻很堅定,“可是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再多給一點時間,梁令令,我會證明,我也可以很優秀,比他更優秀。”
他會很努力很努力,比現在更努力。
只要,她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梁令令垂首,目光落在他手背的針頭上,于是沒有掙脫他的手。
有些話是那個夜晚林南遠就想說的,可那個時候心頭只有模糊的字句,和被她拒絕後大腦的空白,之後她的避而不見,讓他的那些話只能悶在心裏,沒有出口。
如果此刻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吧。
林南遠揣摩不出此刻梁令令心裏是怎麽想的,又道:“你不讨厭我,你也沒有和他在一起,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選擇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當初隔着門她可以狠下心,可是現在她做不到。
這個人是林南遠啊,将來那樣叱咤風雲的林南遠啊,怎麽可以在她面前這樣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良久的沉默後,梁令令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忽然擡頭看他,“林南遠,你現在真的不困嗎?”
“嗯。”林南遠仔細打量她的神色。
“那你現在清醒嗎?”
“嗯。”林南遠點頭,“我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清醒的。”
并不是因為他在發燒而已。
“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認真聽好,聽完後,你可以把你之前對我說的話,收回去。”
“你說。”
梁令令微微側頭,只留給林南遠一個側臉,然後将想說的話,徐徐道來。
最初救下林南遠的時候,為了安慰他,她用着調侃的語氣說過自己家裏的事,也不過是三言兩語的帶過去,之後林南遠雖然目睹了她和楊成宇的争吵,可是也沒多問,她也就沒提。
既然重生後,她選擇和林南遠成為一根繩上的螞蚱,她對他是信任的。
她應該把她現在所處的那些狀況通通告訴他,她想要的,她将來要做的,全部告訴他。
除了,她離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