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梁令令斷斷續續說了好久,林南遠只是安靜的看着她傾聽。
梁令令說完後,兩人陷入良久的沉默,林南遠低垂着頭,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發呆。
對于林南遠的反應,梁令令也沒有太難過,她把壓在心底的過往說出來,也并不是想要林南遠的同情和安慰,不過是想告訴他,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她,現在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南遠的水掉到最後一瓶時,護士過來量了體溫,燒已經退了下來。
梁令令安心了,把藥如何吃囑咐了一遍林南遠,然後道:“我明天還要上班,先走了,你快打完了,記得按鈴讓護士來拔針,別睡過去了,照顧好自己。”
坐靠在病床上的林南遠在她起身時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梁令令垂首掃了眼他的手,又是紮針的那只手,于是沒有掙脫,“怎麽了?”
林南遠懇切的看她,“令令,再相信我一次。”
梁令令疑惑蹙眉。
“就像你把我從海裏救起來的那一次,你說我以後會變成很厲害的人,你選擇了我,你相信了我。”
“令令,我一定不讓你失望。”
林南遠說完,随即松開了她的手,沙啞道:“路上小心,早點休息,晚安。”
她想要的,想要做的,他會努力幫她完成。
賭上他的餘生。
這一次,輪到梁令令沉默,什麽都沒有說。
楊成宇那一個禮拜的假期結束後,又出了一個禮拜的差,回來後也并沒有和梁令令負責一個項目,而是轉到了另外一個項目組,雖然都同在梁氏,但并不在一個樓層,刻意避開的話,幾乎是見不到的。
梁氏成功的競标中了河西的地,動工儀式順利完成後,晚上部門打算開了個慶功宴,梁令令邀請了易楚,易筱芊也興致濃烈的表示要一起慶祝梁令令初入職場就如此順利。
地址就選在A市的一家高端綜合休閑會所,一整棟樓既有餐廳酒店又有私人影院,各種娛樂設施都很齊全,非常适合團隊聚會。
項目順利啓動,馬上就會有假期和獎金,此次聚餐部門的員工都很開心,即便一開始因為有易楚和易筱芊的存在大家都顯得有幾分拘束,但幾杯345酒下肚,緊張和拘謹都被酒精給蒸發了。
梁令令心情不錯也多喝了幾杯,中途起身去了趟了洗手間,補了個妝回餐廳的路上卻碰上了剛從樓下影院下來的來這參加同學聚會的楊穎欣和黃飛飛。
兩人一眼就認出了梁令令,反應極大的僵住了身子。
反倒是梁令令因為酒精漸漸湧上了頭,有些微醺,并沒有第一時間就認出兩人來,視線從兩人身上略過,就緩步往前走。
因為身旁還站着個楊穎欣,楊成宇又不在場,黃飛飛的膽子要大很多,挽着楊穎欣立刻開口道:“站住!”
猛地被人一喝,梁令令駐足看過去,目光散漫的落在兩人身上。
楊穎欣和黃飛飛?
還真是好閨蜜啊。
她去辦理入職那天是見過黃飛飛的,可楊穎欣是自從去年的生日會就沒再見過了,眼前的楊穎欣穿着繁複的連衣裙,卷發配着發箍,一副公主模樣的穿着打扮,去年在梁令令這吃了不少虧,此刻她緊抿着唇看着梁令令。
梁令令蹙眉,不悅的看向黃飛飛,無聲的展示自己的不滿。
“梁令令,你也太目中無人了。”黃飛飛一邊開口一邊将楊穎欣挽得更緊,“好歹你在楊家也住了那麽多年,你看到小穎就當沒看到嗎?”
“她的父親楊宏德,哥哥楊成宇都是在梁氏工作,說是梁氏養活了他們也不為過,我在楊家住了幾年,梁氏又養了他們多少年?”梁令令漠然轉頭視線落在楊穎欣身上,“叫了這麽多年的‘令令姐’,怎麽,今天不叫了?”
楊穎欣雙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裙擺,臉色驟黑,一直習慣被保護有人出頭的她,一時之間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梁令令。
沉默了半響,她轉身打算繼續回樓上的影院去。
可是卻被黃飛飛拽住了,狀似沖楊穎欣說話,餘光卻不住的飛向梁令令,揚聲道:“小穎,我們不能就這樣走了,這個女人就是白眼狼,你們一家人對她那麽好,成宇哥之前那麽照顧她,結果她倒好,一到公司就把成宇哥的心血占為己有,你難道忘記成宇哥最近有多煩悶了嗎?我們不替成宇哥出頭,誰還會替成宇哥出頭?楊叔叔那麽偏心她。”
黃飛飛打着楊家的幌子來攻擊自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種把戲在梁令令看來低端又幼稚,她懶得陪她們在這裏進行無意義的唇槍舌戰,畢竟易楚和易筱芊以及同事們還在包廂等自己。
“你不準走!”楊新穎不為所動黃飛飛激動的下來拽住梁令令的手,“你為什麽突然要去公司實習?還要針對成宇哥?!”
梁令令穿着高跟鞋,又有些醉意,黃飛飛這用力一拽,讓她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下,不慎崴了下腳,一時之間沒掙脫黃飛飛的手。
“梁令令你真不要臉,你什麽時候勾搭上易楚的?”為了刺激楊穎欣,黃飛飛是什麽難聽話都往嘴邊冒,“那明明就是小穎的未婚夫!”
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楊新穎的憤怒點,聯想到之前生日會的種種,即便楊宏德種種警告還在耳邊,她也控制不住的上前。
可楊新穎才剛走過去,什麽動作和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另外一道聲音強行插、入。
“松開!”易筱芊上前一把揮開黃飛飛的手,關心的詢問梁令令,“學姐,你沒事吧?”
梁令令試着動了動腳,有輕微的疼痛,客觀的陳述道:“好像扭了腳。”
易筱芊:“哥,你看啊,我說的都沒錯吧,她們真的就老欺負學姐,我就說學姐怎麽去個廁所這麽長時間都沒回來!”
聞言梁令令擡頭,才發現出來的不僅是易筱芊還有易楚,以及現在都尴尬立在一旁的的同事們。
他們肯定是認識楊穎欣的。
他們怎麽出來了?
吃完飯打算去休閑區嗎?
易筱芊這一出聲,看向易楚的不僅是梁令令還有楊穎欣。
易楚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張雪給她踢過無數回,在張雪的口中這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而楊穎欣也看過易楚的照片,一表人才,是她喜歡的類型。
萬萬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景。
楊穎欣整張臉突然漲紅,分不清是因為羞澀還是尴尬。
易楚長腿一邁走至梁令令跟前,想伸出去的手終究還是克制的垂在了身側,沉聲問道:“嚴重嗎?”
梁令令搖頭,“還好。”
梁令令心裏清楚的很,這個時候她越是顯得‘息事寧人’什麽都不計較,越發顯得黃飛飛和楊穎欣兩個作風難看。
易楚垂首查看了下梁令令的腳踝,沒有肉眼可見的紅腫,這才看向一旁的楊穎欣,開口道:“楊小姐是嗎?”
楊穎欣愣怔的看他,“嗯……”
“楊小姐很好,是我們沒有緣分。”
“她好個鬼啊!”易筱芊忍不住吐槽。
一直以來都扮演長輩的易楚這次沒有指責易筱芊的不是,依舊看着說不出話來的楊穎欣補充道:“但這件事和令令無關,是我的想法。”
語罷也不待楊穎欣反應,易楚再也不看她一眼,又沖梁令令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有同事立刻附和道:“是啊,扭到腳可大可小,也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還是趕緊去醫院檢查檢查。”
易楚一行人出來的時間雖然不久,但因為之前黃飛飛說話的音量實在不低,大家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早就有傳言說梁氏千金梁令令寄住在楊家的這些年受到了排擠和冷遇,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剛剛那些話他們這些旁聽者都聽不下去了。
這楊家的人太欺負人了。
明明梁令令才是梁氏的正主。
梁令令知道自己并沒有扭到骨頭,原本也不會去醫院的,但一感受到楊穎欣灼熱的視線,她忽然就很想接受易楚的這點關心了。
易楚根本沒有碰自己,楊穎欣卻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像是被他甩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麽多認識她知道她是誰的梁氏員工的面。
黃飛飛最先反應過來,狀似為楊穎欣出頭,實則為了發洩自己心裏的不滿,道:“梁令令,你嚣張什麽,你就只是一個孤兒而已!”
聞言,原本因為喝了酒動作稍顯遲緩的梁令令利落的上前,揚手就是一記耳光,直接把黃飛飛打懵。
梁令令眸光似箭:“搞清楚‘孤兒’是什麽意思再開口。”
黃飛飛捂着臉,易筱芊眼疾手快的插在兩人中間,提防着黃飛飛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這是易楚自認識梁令令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她渾身的低氣壓,似乎随時随地都打算給黃飛飛第二個耳光。
易楚冷冷的瞟了眼楊穎欣,嘲諷道:“楊小姐交友的眼光真好。”
楊穎欣臉紅了白,白了青,渾身僵硬的站着。
黃飛飛既不甘又有些不敢,只能看着梁令令三人離開,大氣都不敢出。
大家站立着面面相觑的好幾秒,然後有圓滑的員工開始場面的和楊穎欣寒暄了幾句,随後大家都上樓往休閑區走。
黃飛飛先反應過來,湊過去小聲道:“小穎,這次是我們沒做準備,等到下次,我們一定要給梁令令點顏色瞧瞧!”
只是當時的楊穎欣并不知道自己丢臉的時刻遠不止此刻。
還包括了黃飛飛剛剛說的‘下一次’。
慶功宴結束後休了個周末,梁令令大部分時間花在醫院,陪着梁騰。
周一公司的例行會議結束後,梁令令被楊宏德單獨留了下來。
楊宏德看梁令令的眼神已經比之前要複雜,帶着打量,“令令,這個項目你完成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謝謝副董的肯定,我以後會繼續努力。”
“最近很辛苦吧?感覺你都瘦了一大圈了。”楊宏德還是一副和藹的姿态,“那從明天開始就休息吧。“
“休息?”
楊宏德點頭,“馬上就要過年了,之後就要開學了吧,你假期都沒來得及好好玩玩,接下來的時間就不要來公司了,出個國度個假什麽的吧。”
“不用,我并不覺得辛苦,謝謝副董關心。”
梁令令的回答讓楊宏德的笑容收斂了幾分,“令令,我知道你是想體驗下生活,我覺得效果也達到了,工作畢竟不是兒戲,你還是安心過你的寒假吧。有想去的地方嗎?我讓助理給你訂機票酒店,沒想法的話,我讓助理給你整理些不錯的行程出來讓你選一選吧。”
梁令令眨眼,像是困惑的樣子,問道:“副董為什麽就不肯我待在公司上班呢?”
楊宏德眸色更深,不答反問:“令令,為什麽那麽急切的想要來上班?”
楊宏德此次來找梁令令談話之前就和楊成宇聊過了,一開始他真的只當梁令令是好玩或者說是沖着楊成宇來的。
可是後來,無論是楊成宇的處境還是梁令令在梁氏的風評都讓楊宏德漸漸意識到不對,眼前這個似乎胸無大志,對公司沒有興趣的小姑娘,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再加上梁令令現在和楊家人的關系都很僵,他想靠楊成宇吃住梁令令的算盤已經落空。
兩人短暫的沉默,讓氣氛有些微妙的緊張。
随後梁令令忽然笑了笑,眉眼彎彎,很是乖巧的樣子,“楊叔叔說的對,我自己一個人生活都忘了要過年了呢,時間過得真快啊。”
從‘副董’到‘楊叔叔’稱呼的轉變,楊宏德察覺到梁令令态度的松動,“今年還是一起過吧,一家人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心結。”
梁令令并不回應他的提議,回答道:“那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公司了,楊叔叔會覺得我太任性了嗎?”
“怎麽會?”楊宏德對這個回答十分的滿意,“你負責的項目完成的很好,也不需要做什麽交接了,你就是現在就回家也沒關系的。”
這舉例不過是為了讓梁令令安心離職,沒想到她點了點頭,認真道:“好,那我現在就回辦公室收拾下東西,中午還能趕上去市裏新開的餐廳吃飯呢。”
楊宏德微愣,也只能颔首。
“那楊叔叔再見,小年夜見。”
梁令令說完,真的轉身就走了,似乎又回到了過往那個任性自我的千金小姐,對職場毫無野心。
梁令令真的是片刻猶豫也沒有,不到半個小時就整理好東西,抱着個箱子走出了辦公室。
同事詫異的看她,問道:“令令,你要換辦公室?”
“不是。”梁令令搖頭,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楊副董說,項目做完了,公司不需要我了。”
聞言,同事的眼光立刻微妙起來,“這——”也太欺負人了!
尤其是之前目睹了楊穎欣如何欺壓梁令令後,同事立刻腦補出了大量的劇情,腦內已經開始上演‘落難千金被欺’的戲碼,但下一秒立刻想到自己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後半句話硬生生沒壓回來了肚子裏。
梁令令看向大家,揚聲道:“這些日子謝謝大家的照顧,能和大家一起工作很開心,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和大家一起工作。”
相比較楊成宇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梁令令這個正牌的梁氏千金顯得平易近人太多,大家立刻生出些不舍來,越發替梁令令感到不平。
和楊宏德談話後,不到四十分鐘,梁令令的車已經駛出了梁氏。
楊宏德立在辦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覺得一切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她剛剛提到了小年夜。
楊宏德心裏的不安加重,握緊了手裏的茶杯。
梁令令覺得此刻離開梁氏也挺好的,楊宏德已經提防自己了,過于急切只怕會讓他過早的對付她。
而她負責的項目順利完成,也在公司累計了一波好感,加上她剛剛有意的引導,大家只會覺得她是被楊宏德逼走的。
這個寒假就這樣完全退出梁氏嗎?
不,梁令令剛剛跟楊宏德說了‘小年夜見’,梁氏的每年的年會,都會在小年夜舉行。
今年梁氏的年會,她一定會出席。
如楊宏德希望的,離職後的梁令令第二天就飛海島度假,似乎玩得樂不思蜀,一直到小年夜前幾天才回國。
小年,梁氏年會。
下午五點出頭,在受邀名單內的員工已經陸陸續續盛裝出席。
梁令令穿着條珍珠白的長款搞定禮服,微卷的長發披散着,配上盈盈的淺笑,渾身都散發着溫婉的大小姐氣質。妝容并不張揚,和無論是配飾還是衣服的材質,處處都是低調的奢華。
年會舉辦的地點就在A市,梁氏名下的五星級酒店。
梁令令入場的時候,有人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試探的問道:“您好,請您出示一下邀請函。”
畢竟她穿得不似常人,面孔也有些眼熟,他覺得應該是梁氏的員工不錯。
邀請函她自然是沒有的。
但梁令令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從手拿包裏,拿出了之前的工作牌,擡手擱置在自己臉龐,輕聲道:“我是梁令令。”
簡單的五個字,口吻自信。
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邀請函。
就在檢查邀請函的員工仔細看自己的工作牌時,梁令令又慢悠悠用下巴點了點遠處正和人交談甚歡的楊宏德,帶着幾分調侃道:“如果你不信或者覺得為難,那我就在這等着,你讓你們楊副董過來接我吧。”
聞言,員工立刻側過身子,下意識的微微俯身,連聲道:“梁小姐裏邊請,抱歉,是我反應遲鈍了,希望梁小姐不要介意。”
梁令令笑笑,收回工作牌,擡腳邁進了廳內。
廳內已經是一派熱鬧,在管弦樂隊現場的演奏聲中,是各種碰杯言笑晏晏的談笑聲。
小年夜的年會是梁氏一年以來最盛大的,被邀請的只有公司的高層以及這一年為公司做出傑出貢獻的員工以及和梁氏有往來商業巨頭和社會名流。
大家衣冠楚楚,眼眸都發光,随時随地為了擴展自己的人脈而交談着。
每個人都會不時的關注最新入場的人,唯恐錯過新貴。
梁令令一入場就吸引了一波的目光,她一直噙着淺淺的笑,像是在尋找人一般的游離,和在右前方拿着香槟正和人聊得開心的楊成宇有短暫的對視,随即略過他以及不遠處警惕的張雪和楊穎欣母女,徑直走向楊宏德。
“楊叔叔。”梁令令乖巧的問好,“小年夜快樂。”
楊宏德和幾個和梁氏有合作的老總正在交談着,驟然看到梁令令,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令令,你怎麽來了?”
“我也在梁氏上了一陣班,也是梁氏的一員,應該可以來參加公司年會的吧。”梁令令笑得燦爛,“而且我特別想看看楊叔叔在臺上總結發言的樣子,一會我會用力鼓掌的。”
楊宏德輕咳了聲,也不好讓之前交談的人看着他和梁令令聊天,于是介紹道:“令令,這是公司的合作商,王董和張董。”
“王叔叔,張叔叔,小年快樂,我是梁騰的女兒梁令令。”随後頓了頓,又有些失落的補充道:“我爸爸……許久沒出現在公司了,也不知道兩位叔叔記不記得。”
兩人對視一眼,王董立即出聲安慰道:“肯定記得的,沒有你父親,哪來的現在的梁氏?”
張董附和:“我之前聽聞梁小姐雖然才大三,但寒假有在梁氏工作,還一手完成了河西的項目,果然是青出于藍,頗有乃父之風啊。”
“謝謝,以後還需要兩位叔叔多提點呢。”
“應該的,不客氣。”
一旁被冷落的楊宏德面色已經有些不好看,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淡化梁騰對梁氏的影響力,想把梁騰徹底的從公司的剝離。
可随着梁令令的到來,不斷刷着梁騰的存在感。
被歲月遺忘的人,開始鮮活起來。
梁氏梁氏梁氏,即便現在一切都是他楊宏德在做主,大家也都記得公司是‘梁氏’而不是‘楊氏’。
梁令令和眼前的人有了簡單的寒暄也不打算久待,不待楊宏德開口主動道:“那我不打擾你們談正事了,我去和阿姨小穎打個招呼。”
說完,便理了理裙擺,擡腳朝張雪母女的方向走。
身後隐隐約約傳來張董和王董的誇贊聲,“梁董的千金果然跟傳聞中一樣生得漂亮優秀啊,跟你們的感情也很好。”
“是啊,诶,似乎和楊董的兒子在戀愛?這婚事可以啊,楊董你加油,趕緊把梁小姐變成你們楊家的媳婦,這梁氏早晚……”
末尾的聲音戲谑的弱下去,梁令令不聽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讓她嫁給楊成宇,梁氏早晚變成楊氏。
呵,那是重生前的自己才會幹的蠢事。
張雪今日穿了件身深紫色的旗袍,搭着灰色的狐貍坎肩,看起來就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楊新穎穿着淺藍的短款禮服,還是那一套的小公主穿着。
兩人穿的張揚,再配上張雪那和人交談時快咧到眼角的唇,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重生前的梁令令先是不喜交際,後是被楊家人控制無法交際,但一直以來,張雪就很愛帶楊新穎出入各種的上流圈子的宴會,早早的為她尋覓金龜婿。
想當初易楚可是張雪精挑細選,費盡心思攀上的。
自從梁令令入了場,楊穎欣早就無心陪在張雪身邊當個‘交際花’,一直暗暗觀察着梁令令的一舉一動,察覺到梁令令似乎在朝她們走過來,每根神經都開始緊繃,下意識的扯了扯正在交談中的張雪的手臂,“媽,梁令令過來了。”
張雪會意,相比較楊穎欣的緊張,她卻是輕蔑的掃了眼梁令令,随後和眼前的政府高層的夫人聊得更開心。
她的姿态擺的明顯,就是要把梁令令當成空氣。
梁令令仔細看了看,認出了站在張雪身邊的女人是A市財政局李局長的夫人。
梁令令心裏的嘲諷聲有多大臉上的笑容就有多燦爛,從游走的服務員的托盤裏拿過一杯果酒,施施然走向兩人,“阿姨,小穎,好久不見。”又朝一旁的局長夫人問好:“你好,李太太。”
李夫人詫異的挑眉,張雪根本不想兩人有任何的交談機會,趕忙不冷不熱的開口:“是啊,大半年沒見了吧,今天怎麽來了?”說完立刻一臉‘孩子不懂事’的表情沖李夫人道:“這孩子之前在我家住了幾年,去年夏天鬧了點不愉快就搬出去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哎,不像我家小穎,太乖了我反而擔心她。”
這一段話立刻暗示了李夫人為什麽梁令令能認出她,又踩高捧低,誇了楊穎欣一番,又暗示了梁令令不懂得感恩。
“作為公司員工來參加公司年會啊。”梁令令笑着看張雪,“阿姨呢?作為家屬出席麽?”頓了頓又意有所指道:“我倒是羨慕小穎啊,要是我媽媽還在,應該也會像阿姨護着小穎一樣護着我,那我這個年紀的孩子,也不用那麽有想法了吧。”
陰陽怪氣裝可憐誰不會呢?
“是梁小姐吧?”李夫人忽然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本朝着張雪的身子轉向梁令令,“之前陪先生參加機關的聚會,聽易家的兒子提起了你,說是優秀年輕,一直誇贊你呢。”
聞言,一旁的楊穎欣整張臉都垮了,張雪面色一沉,反擊的話剛湧上咽喉,李夫人的目光又投向入口,帶着欣喜道:“說曹操曹操到,易家的公子到了。”
對話因為易楚的出現截然而止,梁令令微微轉頭,就看到易楚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裝入了場,不時和周圍的人颔首問好,片刻後對上了李夫人的目光以及梁令令,随即擡腳邁過來。
楊穎欣到底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又從小被人哄着長大,雖然之前在張雪的勸說以及看過易楚的照片後對他有些朦朦胧胧的好感,可是自從上次見面,易楚為了維護梁令令,完全把她的面子放在腳底板上的踩踏的時候,她對易楚的少女心就死了。
楊穎欣虛榮,可這個年齡的她還做不到像張雪一樣為了這些不要面子。
于是看到易楚往這邊走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避,但是張雪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強行拉着她越過梁令令朝着易楚迎上去。
“易楚啊,還記得阿姨嗎?”張雪笑容和煦,那熟稔的口吻就像是易楚是她看着長大的,“去年我和你媽一起約過下午茶,你來接你媽媽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你還有印象嗎?”
易楚微微俯了俯身,禮貌道:“記得的,楊夫人晚上好。”
張雪一口一個‘阿姨’顯得關系多好,而易楚一句‘楊夫人’就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是我女兒小穎,今年剛上大學。”一邊說着一邊碰了碰楊穎欣的胳膊,示意她有所表示,“快跟易楚哥問個好,介紹一下自己,以後可要多像他學習,還有他有個跟你年齡差不多的妹妹,你們都是同齡人,以後可以在一起多玩玩。”
易楚卻看都沒看楊穎欣,冷然道:“不用介紹了,我們之前見過了。”
“見過了?”張雪訝然的挑眉,在楊穎欣耳旁小聲的埋怨了句,“你這丫頭,和易楚見過面的事情怎麽不跟我說?”
那麽丢人的事情要怎麽說?
她自己受了氣和委屈,根本擡不起臉。
那種火辣的感覺又來了,楊穎欣還被自己媽媽拽着手,只能把頭低下。
張雪哪裏知道楊穎欣此刻的心情,又歡歡喜喜的沖易楚道:“那挺好的,那你們年輕人聊,我就不礙事了。”
“不必,我還有事。”易楚已經是擡腳要走的姿态,“上次的見面我和家妹都覺得和楊小姐三觀上的差異頗大,就算是年齡相仿也談不到一塊去。楊小姐要聊天,還是去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一番話徐徐中都是譏諷。
楊穎欣面子薄,第一次是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愣住了,而這一次,那種羞憤的情緒牢牢鎖定了她,猛地擡頭,一雙眼中已經有盈盈水光,控制不住音量的吼道:“誰稀罕!”
随後甩開張雪的手,朝着反方向擡腳就跑。
這一吼,讓原本四散着交談的人都下意識的看過來,楊宏德的目光也一并掃過來,耳畔依稀可以聽到議論聲。
“這是誰啊?好沒教養啊。”
“似乎是楊家的千金?旁邊站着的不是楊董的夫人嘛。”
“不會吧,也不看場合,太驕縱了點吧。”
楊宏德的臉,瞬間黑了幾個度,看着張雪的目光透着無聲的警告。
易楚可沒去管張雪和楊穎欣會是什麽反應,擡腳走向梁令令。
梁令令淺笑着看着易楚走近,問好:“易楚哥,好久不見。”
上一次見他還是那次項目的慶功宴。
隔着三十公分的距離,易楚像老友般寒暄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芊芊說你去度假了,玩得開心嗎?”
梁令令微微擡頭看他,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她知道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們這邊,“早兩天回來的,挺開心的,天氣暖和。”
“以後盡量不要一個人出國,約上芊芊吧,你一個女孩子比較危險。”
關心夾雜在嚴厲的口吻裏。
梁令令有些冒汗,看樣子關于她的事情易筱芊沒少跟易楚說啊。
許是一直在政府機關,易楚雖然也不到三十歲,身上卻一直有老成的氣息,板着臉時不容人抗拒的長輩,于是梁令令溫順的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易楚對梁令令的回答滿意,又道:“跟我走,我帶你認識幾個朋友。”
這句話的意義不言而喻,在場的不是梁氏的骨幹重心就是A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是擴展人脈的好機會。
有了易楚的引薦,梁令令更加的如魚得水。
自從梁令令入了梁氏,楊成宇因為梁令令受到的挫折可不少,他又是請假又是負責其他外出項目,盡可能的避開她,但也能感受到現在公司上上下下看他的眼光多了幾分微妙,私下裏那些言談他也不是沒聽到過。
況且讓他難受的不僅僅是公司的流言和工作上的受阻,還有來自楊宏德的壓力,讓他整個人一直都處在一種頹然的氣場中。
此刻感受到身邊和自己交談的人,都興致濃厚的看向易楚和梁令令那邊,楊成宇遠遠的看着淺笑的梁令令,只覺得這個曾經像個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後的女人已經變得十分的陌生。
珍珠白的禮服,精致的妝容,自信的淺笑。
她很美,和黑西服的易楚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璧人。
那種陌生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既沮喪又莫名的心煩意亂,也無心再和身邊的人交談,随手從服務員托盤裏拿過酒,一飲而盡。
一切都不受控制了,他好像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lose。
楊成宇酒氣上頭覺得熱的不行,幹脆就立在了酒品臺前,扯了扯領帶,一杯接着一杯。
楊宏德看在眼裏,前面因為楊穎欣的表現已經很少不悅,加上看着梁令令正滿場的談笑風生,現在看到楊成宇那不争氣的樣子是胸膛起伏,他馬上就要上臺演講顧不到楊成宇,于是滿場尋找張雪的身影,讓她去拉住楊成宇。
可楊宏德全場看了遍,除了那個喝悶酒的兒子,場子裏哪裏還有自己老婆和女兒的半分影子。
再這樣下去指不定要鬧出什麽笑話來。
楊宏德想着不行,想着和身邊交談的人說一下,就要去找楊成宇。
可是現場的弦樂停了下來,年會的主持人已經站上了舞臺,一番場面話熱場以後,指引大家将目光投向楊宏德,“下面讓我們歡迎我們的楊副董事上臺致辭!”
而話音剛落,在一片掌聲中,酒品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下來就是哐哐當當的杯盤落地是聲音。
楊成宇喝得醉醺醺,一時沒站穩,竟然摔倒了,桌面上的酒水不僅撒了一地,也撒了他一身。
楊成宇雙手撐在地上,破碎的酒杯渣子,紮入他的掌心。
全場唏噓,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服務員,立刻趕過來扶人。
楊宏德雙手緊握成拳,十分努力的把怒火抑制下去,大步走上臺,從主持人手奪過麥克風,立即出聲,把衆人的注意力拉扯回來。
這一整晚,楊宏德的耐心已經到了極致,下了臺整個人也是陰氣沉沉,張雪和楊穎欣也一直沒有出現,但作為梁氏的一把手,在晚會結束前他都不能離場。
中間秘書吳媛跑了過來,道:“副董,夫人讓我告訴你一聲,她在休息室照顧楊部長,讓你結束後去休息室找她們。”
楊宏德一肚子的火,聞言沒出聲一句。
去年梁令令的事情,楊宏德對張雪的做法就有諸多的不滿,覺得她目光短淺,今晚不滿又上了個臺階。
她難道不清楚今天晚上是什麽日子什麽場合?
看不到梁令令正在社交拉資源?
先是管不好楊穎欣讓人議論,現在竟然還照顧兒子?
慈母多敗兒!真是慈母多敗兒!
易楚畢竟不是梁氏的員工,楊宏德講完後沒多久便囑咐了梁令令幾句告別離開了。
梁令令一直撐到年會所有流程走完,離場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出頭。
一出停車場的電梯,沒有了空調的庇護,森冷的空氣立刻襲來,梁令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一想到手拿包裏塞得滿滿的各種名片,就格外滿足開心。
下一瞬有一條略帶溫暖體溫的毛毯自她身後披上,梁令令下了一大跳,恐懼湧上來,穿着高跟鞋的腳踉跄了下,随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熟悉好聞的氣息将她包圍,低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別怕,是我。”
簡單的四個字,立刻讓梁令令安定下來。
是林南遠。
她側頭看去,這一個晚上梁令令已經展示出無數遍完美的微笑,卻沒一個小人有此刻甜膩和欣喜,一雙眸像是嵌入了天上的星辰,“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林南遠像是個給小朋友穿衣服的家長将毛毯裹緊梁令令,“太晚了,知道你肯定不會穿外套。”
認識也大半年了,林南遠覺得自己對梁令令還是很了解的,為了美,她可不在乎什麽冷不冷的。
于是他備了毯子,過來接她。
梁令令目光落在林南遠微紅的鼻尖上,擡手握住他幫自己裹毯子的手,意料中的冰涼。
“你在這等了多久?”梁令令蹙眉。
林南遠含糊道:“沒多久。”
也就……一個多小時吧。
因為不确定她什麽時候會結束出來,也不敢随便聯系她,又擔心她走出電梯後在去自己車的路上會冷,于是他便拿着毛毯一直在電梯口的旁邊徘徊,期間安保還來看了他好幾次,雖然儀表堂堂的,但看起來行跡可疑。
停車場是陰涼的,可等着梁令令的林南遠卻不能。
只要想着可以見到她了,一顆心就是火熱的。
“笨蛋,你不要又發燒。”梁令令輕斥了聲,“結果還不是我照顧你。”
她的意思只要他生病了,她就會照顧他的,對吧。
“不會。”林南遠這樣說的,唇角隐隐上揚。
梁令令看着林南遠這小學生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多說牽着他的手朝車子走。
等到了車子裏,就有暖氣了。
林南遠主動走到了駕駛座,啓動的汽車的同時掃了眼梁令令略顯疲憊的臉,把空調的調到最大,“累麽?你睡一會吧。”
車內的溫暖的空間,加上身旁的林南遠,都讓梁令令莫名的心安,在人群中周旋了一整晚她确實覺得疲累,于是請應了句,閉眼就睡了。卷翹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陰影。
她看起來真的很疲憊。
林南遠心疼,啓動汽車,他開得很平穩,就怕驚醒她潛睡的夢。
梁令令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梁宅了,酒精加上睡了一路,她有些昏沉,眼眸半睜半閉的上樓。
“令令。”林南遠沒有跟上去,詢問道:“需要我幫你卸妝嗎?”
梁令令搖頭,“我還沒困到那種程度,只是暫時沒緩過來而已。”
林南遠點頭,終究還是不放心,攙扶着她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立在門外,知道聽到放水的聲音才轉身下樓。
他挺了解梁令令的,即便是困,一般洗過澡後她都會有十分鐘左右的清醒時間。
林南遠時間掐得很好,他再次回到梁令令的房門前時,梁令令剛洗漱完畢不就,一邊擦拭着頭發一邊開門,門一開就看到林南遠端着兩個菜碟立在門口,菜碟裏是熱氣騰騰的餃子。
梁令令晚上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剛好餓了,看到熱騰騰的餃子,眼睛裏瞬間有了光,“我剛好餓了呢!”
梁令令開心的林南遠就會覺得快樂。
可是下一秒梁令令就嘆氣道:“可是我已經刷過牙了。”
“吃完再刷一遍。”林南遠順着梁令令半開的門入了房,放餃子擱置在桌子上。
本來就餓,聞着香氣更是饑腸辘辘,梁令令的掙紮不過三秒,随後欣然接受了林南遠的提議,用毛巾包住濕漉漉的頭發,愉快的去吃餃子,“你餓了嗎?為什麽這個時候去煮餃子了?”
林南遠的目光一直在她的頭發上,“今天是小年夜。”
“嗯?”一個餃子已經入了口,梁令令答得含糊不清。
“小年夜要吃餃子的。”
餃子的溫度就這樣随着他的話在唇腔間蔓延到全身,梁令令的心裏很暖,就看着林南遠并沒有在她身旁落座,而是起身往她梳妝臺走去。
“你不吃嗎?”梁令令問。
林南遠終究是忍不住,拿過了吹風機,朝梁令令招了招手,“坐過來一點,我幫你吹頭發。”
她餓着肚子,他當然舍不得讓她停下來先去吹頭發,可是現在是冬天,即便是有暖氣的屋子裏,他也會擔心她頭發濕漉漉的,會感冒。
她是他的寶貝啊。
梁令令覺得一定是餃子的熱氣彌散到了眼睛,她才覺得雙眼發熱,難得乖巧的往他那邊挪了挪,為了讓他可以坐着給她吹頭發,她坐在羊毛地毯上。
這個冬夜既溫暖又美好。
然後另一邊的梁氏的年會現場卻是另一番景象。
楊宏德憋着一團火,直到最後一個流程走完,直接沖到了休息室。
一推開門,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面而來,楊成宇酒也不知道醒了沒,雙手裹着紗布坐在沙發右側,而張雪坐在他身旁,一臉關切的候着,而楊穎欣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雙眼紅腫,明顯有哭過的痕跡。
一聽到聲音,張雪立刻擡頭,一臉埋怨的看向楊宏德,“宏德,這……”
“你給我閉嘴!”她剛張唇,就被楊宏德吼了回去。
張雪整個人被吼得一顫,半天沒有回過神,傻傻的看着楊宏德,半天才找回聲音,罵罵咧咧道:“你突然吼我做什麽?!”
就是楊宏德這一聲怒吼,讓原本垂頭不語的兄妹倆都擡頭看過來。
在楊家常年發脾氣的人是張雪,大家都差不多習慣,楊宏德發火的頻率并不高,但一旦發火,就是誰都控制不住的大火。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随着剛剛那一句怒吼全部跑出來了,熊熊火焰在他頭頂燃燒,他徑直走向楊成宇,擡手就是一巴掌。
也不知道是因為喝醉了,還是近來被打得太多已經麻木了,楊成宇既沒有躲,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楊宏德這一巴掌力道不輕,楊成宇整個身子都被甩到了另外一邊。
張雪立刻尖叫道:“你幹什麽?!楊宏德!你看不到成宇受傷了嗎?!你還動手打他!”
楊宏德淩厲的目光鎖定楊成宇,“扶不起的爛泥!”
“楊宏德!”張雪去拽楊宏德的手臂,“那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麽可以那樣說?!我不來公司,成宇什麽事情都悶在心裏不跟我說,你這個當爸爸的心裏不清楚嗎?梁令令怎麽來公司了?還這樣欺負我們家成宇?!”
“你給我閉嘴!”
“我就要說就要說!”張雪一副豁出去的撒潑樣,“我早跟你說話梁令令那個小丫頭兩副面孔,心裏的壞水多了去了,結果你呢,你不相信自己的老婆,不相信自己的孩子,非讓人暗算,讓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讓一個小丫頭片子欺負到你老婆孩子的頭上,你算什麽男人!?”
“你還有意思說?”楊宏德不想對張雪動手,只是用力一甩,把她甩到了沙發上,一手撐腰,目光和手指依次指過母女三人,“張雪,你到底是怎麽教孩子的?我今天的臉全都被你們丢盡了!”
楊宏德看向楊穎欣,滿眸都是失望的神色,“小穎,你是女兒,爸爸不跟你動手,但爸爸希望你知道,爸爸今晚對你的表現很失望,你看看梁令令,她是怎麽表現的,爸爸不希望你多優秀,你能做到她一半我就滿意了。”
至少懂得在什麽場合應該說什麽話,做什麽事。
楊穎欣眼淚瞬間就決堤,嗚咽出聲,根本止不住。
楊宏德覺得頭好疼,看着有氣無力沉默到底的楊成宇,眼淚汪汪的楊新穎,和近乎歇斯底裏的張雪,他突然感覺自己的人生好失敗。
“我要靜靜,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吧。”
這個小年夜,梁氏年會,原本是這些年來,楊宏德一年之中最風光無限,衆星捧月的日子,卻過得糟糕透了。
他甚至不願意和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
這一夜,楊宏德沒有回楊家,而是睡在另外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