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陣沉寂，安靜地甚至能聽到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唰唰劃過的聲音。
雨點連成線，鋪天蓋地從空中傾斜而下。
在韓許易第N次以為後座的人睡着時，一條語音響起，虞洛迅速按着音量鍵把聲音調低，但前半句話還是不可避免傳進了韓許易耳裏。
靜希：“洛洛，梁熙剛剛在會議室又說你壞話，話特別難聽，我當時就怼回去了，把她們罵了個狗血淋頭，她說你架子大，連會都不來開，不知道在哪個野男人床上伺候着呢。”
這人還真是不能心軟。
虞洛聽完，內心毫無波瀾，按住說話：“不在野男人床上——”
看着駕駛位上男人完美的側臉輪廓，虞洛故意一語雙關說給他聽：“在野男人車上呢。”
韓許易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掌根控制着方向盤，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輕點了幾下。
又聊了幾句，靜希切入了正題：“對了，下個月工作量不小，在養好身體的同時注意身材管理，戒糖戒碳水，還有，今晚錄一段上秤視頻給我發來。”
“算了。”頓了會，靜希又說：“我晚上拿秤親自上門。”
“別——”虞洛話沒說完，電話就無情挂了。
……
靜希這人工作上的事從不含糊，她胡吃海喝一下午，肯定胖了好幾斤，在劫難逃。
前面狗男人發出一聲嘲笑，連掩飾都不帶掩飾的。
“笑p啊？”虞洛瞪他。
“你好歹是個知名模特，注意影響。”韓許易故意模仿她說話的口吻。
“有病。”
好好一帥哥，怎麽就長了張嘴。
虞洛正愁怎麽應付靜希，開車的男人還一直不知死活地嘲笑她，上瘾似的，時不時溢出幾聲笑。
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虞洛忽然打開微信列表翻了翻。
劃了半天，找了個名字好聽的發了條消息：
【Coquelicot】：飛吻.jpg
【Z.yu+7+景羽】：姐姐？
虞洛想半天沒想起來他是誰，但并不妨礙什麽，她又發了句：[方便打電話嗎？]
【Z.yu+7+景羽】：方便方便，姐姐，你終于肯原諒我了嗎？
很快男生過來個視頻電話，虞洛切換成語音接了起來，聲音嬌媚道：“實在抱歉呀，我在車上不方便開視頻。”
虞洛故意打開免提。
“姐姐，分開這幾個月，我好想你啊。”
那頭是個青澀稚氣的少年聲，聽着還不知道成年沒。
韓許易面上安然無恙，心裏五味雜陳，抓方向盤的手攥緊了些。
虞洛把他的微動作看在眼裏，暗笑一聲：“我也想你。”
“姐姐，我當時是受了那個女人的蠱惑，一時鬼迷心竅了，我是真的愛你。”
男生委屈巴巴給她解釋一通，最後隐隐帶了哭腔，虞洛忍着惡心配合他演出了一出誤會解除的戲碼。
最後約定了個「見面時間」，挂了電話，然後删了他。
做完這一切，虞洛心情舒暢把手機扔到一邊，然後靠在座位上，透過後視鏡看着棱角清厲的男人，觀察他的表情。
韓許易接受了長達五分鐘的煎熬，情緒早內化于心。
好巧不巧地手機上進了個電話，接通就是一道嬌滴滴的女音：“韓總，今晚要露露陪你嗎？人家好久沒見你了。”
韓許易皺眉，下意識要挂斷，想到後座的虞洛，他又不動聲色把挂斷鍵換成了免提。
“你剛說什麽？我沒太聽清。”
聲線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化不開的溫柔。
這讓露露很驚喜，她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愈發賣力：“韓總，你都好久沒有理露露了，露露很想你。”
“哦？是嗎？有多想？想哪兒？”韓許易故意問。
“讨厭啦，不要說那麽清楚嘛~”
甜膩膩的嗓音聽得人實在難受，忍着心底泛起的不适感，韓許易說：“晚上去找你，一會發個位置給我。”
“挂了。”
他把電話挂斷，也正好到了目的地。
虞洛先下車，韓許易要跟着下車，虞洛一腳把門踹合上，差點夾到韓許易的手。
虞洛滿眼歉意，十分體貼地說：“對不起啊，韓總，我不是故意的，本來是想阻止你下車送我的，讓你把我送回家就已經很麻煩了，就不勞煩您下車了。”
“我上廁所。”
韓許易看着她的眉眼，一字一頓道。
……
虞洛眼皮跳了幾下。
輾轉又挂上溫良的笑，俯身彎腰在車窗邊和他道別：“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呢，祝韓總今晚有個愉快又美好的夜晚。”
“你也是。”
韓許易嘴角噙笑，回她。
“那拜拜了，韓總。”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韓許易嘴角的笑意迅速消散，女人又給他打了電話過來，他挂斷，然後毫不猶豫拉進了黑名單。
火全發到了助理李鳴身上：“我的私人號怎麽會洩露出去？你還能不能幹了？”
原本是提醒他明天行程安排卻莫名承受無妄之災的李鳴：？
過了會，韓許易又說：“給我查個人。”
李鳴立馬抓住機會，讨好上司：“您說。”
“Chihiro的一個模特，叫什麽良心？反正就是這個諧音，你去查一下這個人。”
“好的，屬下一定盡職調查。”李鳴拍馬屁。
虞洛回家趕緊先卸了妝，然後進健身房鍛煉了兩個小時，體重能下一點是一點。
八點多一點，靜希果然提着秤來了，虞洛把自己脫到最輕上了秤。
秤上出現一個數字：
【50.43】
靜希瞬間炸毛：“虞洛，你這幾天幹啥了，怎麽胖了将近3斤，你還能不能有一個身為專業模特的自我修養？”
白皙的手指輕輕捂着耳朵，虞洛沉默遭受了靜希将近五分鐘的精神摧殘。
等她說完後，虞洛只說：“反正我保證下次拍攝前肯定會減回來。”
“最好是這樣。”
“沒什麽事走吧。”虞洛就着溫水吞了一顆安眠藥：“我今晚想早點睡。”
靜希知道她失眠嚴重，勸她：“洛洛，這樣一直靠喝安眠藥入睡可不行，會形成藥物依賴，你要不系統地去治一下？”
“不喝睡不着，就這樣吧，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就好。”虞洛說。
“走的話記得把門帶上，想住下來的話去次卧，東西都在衣櫃，我就不招待你了，趁着還清醒我趕緊去洗個澡。”
靜希在客廳又坐了會才走，離開前嘆了聲氣。
***
梁熙也是小有名氣的模特，資料不難查，第二天李鳴趁着韓許易休息間隙給了簡短做了個彙報。
“梁熙，女，25歲，西城人，身高171cm，體重50kg，三圍85，60——”
韓許易皺眉，擡手打斷：“說點正經的。”
李鳴：“啊？”
“啊什麽啊。”
以他的花心程度，李鳴還以為自家老板這是對女人感興趣的表現。
正經方面，那範圍可太廣了。
所以李鳴一時半會也琢磨不過來他到底想聽哪個方面。
于是，他鬥膽問：“哪一方面？”
韓許易沉思幾秒說：“公司争鬥。”
李鳴長“哦”了一聲，原來喜歡這個調調，好八卦啊。
他把資料翻到成長經歷那頁，繼續給他念：“2017年——”
話剛起了個頭，韓許易長嘆了口氣，又打斷：“就說最近就行，有沒有什麽在争奪的資源？”
李鳴看了眼，說：“有，她最近在和Aurora争亞洲視覺墜落天使系列的拍攝資格。”
“Aurora？Aurora是誰？”
“我偶像啊。”李鳴說。
“誰關心你偶像是誰。”韓許易不想再聽他說廢話，直截了當問：“這個梁什麽熙最近和她們公司的虞洛有沒有什麽資源紛争？”
“啊？”
這一聲還挺大，韓許易皺眉捂耳：“李鳴，你想不想幹了？”
“韓總，我剛說了有啊，诶不對，您不會不知道Aurora就是虞洛吧？”
“Aurora？”
“對啊。”
“她為什麽叫這個名字？”韓許易好奇。
“這我不知道，她樂意。”
說這句話的語調就好似在說：你管得真寬，人家愛叫啥叫啥。
下一秒，韓許易給他布置了個近乎殘忍的任務：
——聯系Chihiro的執行總裁，把正在争奪的墜落天使系列拍攝資格給梁熙，然後再聯系梁熙本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韓總，這樣好嗎？”
李鳴是虞洛的真愛粉，此時完全就是一副維護偶像的姿态。
“李鳴，我是你上司，注意你說話的态度。”
李鳴站了很久也不肯去執行，還是鼓起勇氣說：“韓總，雖然我沒資格阻礙你想捧自己喜歡的人，但這樣對她真的很不公平，她——”
韓許易冷聲打斷，無奈告知實情：“行了，說的好像我要斷送她事業似的，最後拍攝資格還是她的。”
“什麽？”
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李鳴徹底炸了。
“收拾東西走人，明天別來了。”
韓許易算是看出來了，李鳴今天就是本着一副我不炸聾你我就不姓李的架勢在和他說話。
“韓總，她出道五年零緋聞，潔身自好，你——”
餘下的話他也不敢說，韓許易是真的生氣了，一道道寒光從他眼裏射在他身上，警告：“李鳴，做好本職。”
韓許易離開辦公室後，李鳴難過了一會，為了生計還是幹起了違心的事。
***
梁熙從經紀人那聽到這個消息，樂瘋了。
“真的嗎？”
她的經紀人miko說：“傅總親自傳達的消息，保真，投票就是明面走個過場，而且你知道是誰的意思不？”
梁熙搖頭：“是小李總嗎？”
“不對，再猜，比這咖位還大。”
梁熙心快跳出來了，扯着經紀人的袖子撒嬌：“miko姐你就別繞彎子了，告訴我吧。”
“影視業巨頭，華盛影業的韓總，韓許易。”
梁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這是真的嗎？真的是那個傳說中深不可測的影視業巨佬？”
“別裝傻了，和姐說說，你怎麽搭上的韓總，你可別說是普通的關系，普通關系可不會把這麽好的資源直接給你，還委婉放話你能勝任公司一姐的位子。”
受挫的心死灰複燃，梁熙的虛榮心也不可避免地重新燃了起來，體內的某種DNA又隐隐動了。
她誇虛炫耀地說了一番，miko愈發堅定自己的眼光，倆人已經在籌劃接下來的日子怎麽翻身，狠狠在公司擠壓虞洛。
雖然梁熙自己也想不明白，但資源是實實在在落在她頭上的，這就夠了。
高高揚着下巴走到化妝間，舒服地往椅子上一趟，随手招住一個化妝師，小姑娘收拾東西正準備下班：“你去虞洛衣帽間把那件她的那件紅色絲絨的Celia高定拿過來。”
小姑娘輕輕“啊”了一聲：“luxi姐，這樣不太好吧？”
“讓你拿就拿，哪那麽多廢話！”
小姑娘“哦”了聲，不太情願的去了。
公司大方的給每個模特配備了衣帽間，有時候走過秀的衣服會直接送給模特本人，一些關系好的品牌商也時不時會送些當季新款過來。
虞洛那條紅色絲絨的Celia高定她相中很久了，私下從來沒見她穿過，與其放那落灰，不如在她身上大放異彩。
忽然瞥見化妝臺上那條熟悉的手鏈，她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眼周圍沒其他人，悄然把手鏈順了過來。
端詳着看了半天，普通的很，還成天當個寶貝似的戴在手上。
她轉手丢進了一邊的垃圾桶。
女生給她拿過來之後，就趕緊背着包離開了，然後給靜希姐發了條微信告訴了她這件事。
靜希氣得七竅生煙，轉達給了虞洛。
虞洛正在開車，聽了這條語音沒什麽反應，聽到化妝間這三個字。
忽然，她低頭看了眼手腕，暗道一聲糟糕，趕緊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
家裏香水快用完了，她剛剛去公司拿了點東西，順便在手腕上試了幾款品牌送過來的香水，就摘了下來。
走時抱着個小箱子，也沒空手，一下就給忘了。
她得趕緊回去拿上，不然心裏不踏實。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砰砰跳個不停，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