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許易在車上翻了半天才找出一張名片,這玩意平時都是助理遞,他很少自帶。
警察接過他給的名片,看一眼,神色複雜,虞洛立馬煽風點火:“你們可不能是這個辦事态度,人有沒有錢和是不是變.态沒關系的。”
“虞洛。”韓許易沉聲。
虞洛置若罔聞:“把他抓回去!”
“虞洛。”
聲音又壓低了幾個度。
如果剛才那聲是制止,這聲可以說是警告了。
他推開門,下車,還沒走過來,虞洛底氣不足退了半步,轉而又高高揚起下巴,環胸:“我哪知道是韓總,我也沒想到韓總會幹出跟蹤這種掉格的事啊。”
“我看我女人怎麽了,犯法?”韓許易攏着袖口,明顯情緒不佳。
“你瞎說什麽,誰是你女人?”
韓許易淡聲,不容反駁的強勢語氣:“我說是就是,閉嘴吧你。”
他轉頭看向一邊的警察,一字一頓道:“現在,可以證明我不是跟蹤狂了?”
見生了誤會,兩位警察自然不再留,虞洛也認真道了個歉,畢竟确實打擾到了人家工作。
她也不是故意報假警,一開始是真以為有狗仔跟蹤,想正好借此機會,讓狗仔漲漲教訓來着。
警察一走,虞洛也要走,韓許易今天第三次全名叫她:“虞洛。”
虞洛腳步沒停。
他又喊了一聲,她才停下,頭都懶得回,直到他走到她身邊,才不耐煩側眸看他:“你到底要幹嗎?”
“輪到了沒?”
虞洛認真看着他的眼睛,說:“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聊別的,行麽?”
韓許易又說:“行,那你上車。”
“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別煩我。”
這下虞洛不再給他回話的機會,徑直沿着柏油馬路往下條街走,下個拐口的街道是一條漂亮的網紅櫻花街。
她已經好久沒去那走過了。
察覺到那輛車又跟在她身側時,虞洛深吸了口氣,側頭看去。
滿腔的怒火即将發洩出時,男人低冽的聲線響起:“你出門不看天氣預報?一會有雨,淋雨會感冒。”
未說出口的話咽回去,虞洛纖長眼睫微顫,說了聲:“我帶傘了。”
男人沒說話,虞洛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過去,小白裙和輕飄飄的帆布包随風歡快地揚來揚去……
“就不勞煩韓總挂心了,我挺喜歡淋雨的,謝謝。”
話音剛落,冰涼的雨滴嘀嗒落在她肩頭。
虞洛側頭看一眼,輕輕笑了笑。
然後,在韓許易看智障的眼神中迎着風跑進雨裏。
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後,韓許易在原地又待了一會,然後把車停到個合适的地方,從車裏拿了把雨傘,順着她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有句很矯情的話,雨天可以釋放所有的情緒,沒人知道你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所以她喜歡淋雨,喜歡雷雨。
最好把哭聲也掩蓋住。
六月的雨來去匆匆,街上已經不太喧鬧,躲雨的去躲雨,還在逛的也已經撐上了傘。
雨有變大的趨勢,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虞洛蹲下來,垂眸看着腕間那條月亮手鏈:“晗月,我想你了。”
沒有雷聲,所以她沒有哭出聲。
雨漸漸變大,打濕她單薄的背,眼淚無聲濡濕手掌。
忽然,頭頂一片陰影罩下,虞洛緩緩擡眸看去。
韓許易撐傘站在她身側,整個綢黑的傘面撐在她頭頂,他大半個身子反倒暴露在雨幕中。
“不用給我撐傘。”
虞洛往前挪了幾步。
傘又跟着追上來。
“我假裝不知道不就行了。”韓許易沒直說,但虞洛知道他是在說她偷偷掉眼淚這件事。
“追過來幹嘛?”虞洛瞪他。
“想追就追了啊,就當我閑的沒事幹。”他說。
“你煩死了。”
“哦。”
本來想要宣洩的情緒好似在這一刻莫名被傾訴欲取代,欠揍的語氣讓她現在只想回怼他。
“韓總,我好歹是個知名模特,出道這麽多年,我可是零緋聞,你想當我第一個緋聞男主?”
“比起緋聞男主——”
他頓了頓:“我似乎對新聞男主比較感興趣。”
虞洛:“……”
“韓總死了這條心吧,你沒這個機會。”
“況且,前陣子不是還說不會愛上我,怎麽,這麽快就打臉?”
韓許易不接她話茬:“看不出來,虞小姐還挺有事業心,更看不出來——”
“一個知名模特居然在大街上吃棉花糖、糖葫蘆、露天燒烤、還把自己的發夾也送了人。”他一件件細數她下午的操作。
“好驚喜啊。”
“你有病吧?”虞洛現在處在一種炸毛狀态,有種被窺破秘密後還又公之于衆的羞恥感,這原本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你怎麽這麽賤呢?”
韓許易現在有種很欣喜的感覺,他似乎撥開雲霧見到了太陽,看到了她鮮活的樣子。
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這就是她卸下僞裝後的真實模樣。
“問你話呢。”虞洛踹了他一腳,昂貴的西裝褲上一個濕噠噠的腳印,邊緣沾了泥:“你怎麽這麽賤?”
“不知道。”
韓許易沒忍住笑出了聲。
虞洛從他手裏搶過傘,然後又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進雨裏:“你感冒吧。”
“那可不行。”韓許易又追上來,死皮賴臉地和她擠進一把傘裏。
“說個條件。”
韓許易:“什麽?”
“說個你今天可以不煩我的條件。”虞洛說。
“好說,坐我的車,送你回家,回家你就看不見我了啊。”
虞洛轉身折返,嘴裏還小聲嘀咕着,一副被氣壞的模樣:“這麽美好的日子怎麽偏偏就遇上了晦氣的你。”
韓許易不語,借着側眸的瞬間,唇角輕漾了抹笑。
事實證明,不是一般的晦氣。
他的車就近在眼前的時候,虞洛被粉絲認了出來,上前要簽名照。
她不是什麽經常出現在公衆視野的流量明星,走在街上被認出的幾率肯定沒一些明星愛豆的幾率大。
偏偏今天就被認出來了。
粉絲是兩個小女生,看着她身側淡漠矜貴的男人,不太好意思過問偶像的私生活,但實在又好奇得緊,一直在心裏憋着。
虞洛看出她們的分寸感和難受的憋悶,回她們:“鄰家的哥哥。”
“是老公嗎?”
其中一個女生大膽問,因為她莫名在倆人身上看出了cp感。
?
虞洛:“我沒結婚。”
“啊?”另一個女生見她好說話,也不擺架子,也就沒忍住:“虞美人們都以為你隐婚了。”
“冒昧問一句,我老公是誰?”
虞洛覺得離譜,她不常玩社交軟件,賬號都是交由公司在運營,超話什麽的也不逛,對于這種傳言更是不知道。
原來在粉絲眼裏,她已經結婚了。
難不成是覺得她自出道以來資源太好了,沒有包.養黑料就安排個富豪老公給她這個資源咖?
兩女生看一眼韓許易,齊聲說:“晏總。”
——晏琛和韓許易都從未在正式的公開場合露過臉。
韓許易嘴角的笑意褪去,唇線漸漸變得平直。
虞洛忍笑,巧妙轉換了話題:“那你們覺得晏總帥嗎?”
倆個女生又看一眼韓許易,紅着臉點了點頭。
虞洛看熱鬧不嫌事大,扭頭看向黑臉的男人:“晏總,誇你呢。”
韓許易不吭聲。
虞洛照要求給倆個女生簽了簽名照,還讓韓許易幫忙合了影,最後,虞洛問她們要了地址說工作室會幫忙寄一份禮物,希望她們幫忙保密今天這件事。
倆粉絲是有分寸感的小姑娘,當即保證說自己會保守秘密,還別有深意在倆人身上來回打量。
韓許易脾氣不好發作,表情明顯冷下來。
待粉絲走遠,虞洛故意逗他:“韓總,不就是當個替身嘛,怎麽臉都黑了?”
“你去當一下試試。”
“當誰的啊?”
虞洛情緒緩過來,又恢複成原本外露的模樣,屈着細白的手指一個個數:“是那次在包廂那個還是李昊宸生日宴上夾子音那個啊?或者是——洛煙兒?再或者是別的不知道的?畢竟韓總恨不得一天換一個。”
“诶對,是叫洛煙兒吧,我搜搜啊。”虞洛打開百度搜了一下,确定無誤後:“對,就是這個名字,新晉影後啊,不過這個我不一定能替得來,我演技應該沒人家好。”
犀利的話一句接一句往外蹦,非要在他雷點和禁忌上跳舞,韓許易有些頭疼:“你要不還是蹲那哭去吧。”
“誰哭了?看錯了吧,晏總。”虞洛故意叫錯他名字。
憑什麽一直被她拿捏,韓許易也在心裏緩了一下,然後輕笑一聲,眼裏浮上一絲散漫:“晏夫人,結婚兩年了,是時候該要個孩子了。”
“不是我不想要啊,怪你太不努力啦。”虞洛在他胸口錘了一拳。
不過,這一拳多少摻雜了點私人情緒。
“今晚努力努力,什麽地方,什麽姿勢,你挑。”
……
虞洛不和他玩了,換回了稱呼:“上車吧,韓總。”
韓許易坐上駕駛位,虞洛原本要去拉副駕駛的車門,想到什麽,她又返了回來,拉開了駕駛位的門。
擡腳就橫跨了一條腿進去,她才不要直接上副駕駛位,她就要從他身上跨過去。
韓許易呼吸已經不平穩,虞洛幸災樂禍看他,過去的時候還故意有意無意蹭他幾下。
在第二條腿要成功胯過去時,男人受不了她明目張膽的撩撥,溫熱的手掌忽然壓着她的腿根把她用力按在他腿上,關上了車門。
一只手锢着她細白的腿,一手掐着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
虞洛整個人就和被釘在他身上似的,動彈不得。
“你想幹嗎?”
“想幹。”韓許易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要和他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我說的是你想幹什麽?”
“幹.你。”男人毫不遮掩自己眼底的色.氣,說出的話也流裏流氣。
虞洛眸裏沾了點水氣。
雙手交叉覆上他的後頸,一點點傾身靠近,就在唇即将碰到他溫熱的前一秒,虞洛忽然伸手摘了他耳上架着的金絲眼鏡,扔到了後座。
金絲眼鏡真的太斯文敗類了。
只要不說話暴露人騷嘴賤的本性,禁欲氣息在他身上能拉到滿值。
她早就想看看這個男人是真近視還是裝13,今天正好試試。
“韓總,還能認出我嗎?”虞洛問他。
韓許易笑了聲,然後猝不及防猛地扣着她的腦袋下壓,準确攝住了她的唇。
瞧吧。
果然是在裝13。
這個吻持續了有五分鐘,虞洛是真實體驗了一把被吻到腿軟是什麽感覺。
虞洛每次要躲的時候,韓許易就緊緊扣住她的腰,看她連換氣也不會,還不忘嘲笑她一句:“渣女連吻都不會接?”
“我和你一樣有潔癖,不讓別人動我唇。”
韓許易笑一聲,也不拆穿她。
“不像你,裝清白。”
虞洛不忘嘲他。
韓許易說別人沒碰過他的唇,虞洛看他吻技倒是還不錯的樣子,明顯在騙人。
“男人不需要學的,我們無師自通,懂嗎?”
虞洛敷衍一句:“哦,懂了。”
然後坐回了副駕駛。
黑色西裝褲上暈出了一片小小的深色水痕,估計是剛才下雨時裙子哪處沾了點雨水。
但韓許易諧谑看過來,非要冠上另一層意思。
他示意她看他西裝褲的那個位置。
虞洛翻個白眼,毫不猶豫把鍋推給他:“哇,你居然是個秒男。”
在他又要有動作時,虞洛火速拉開門溜到了後座。
美曰其名:前面太擠了。
“你家在哪?”
“淺水灣。”
這個問題之後,倆人沉默沒再說話,韓許易中途以為她睡着了,擡眸在後視鏡看了眼,發現她正低頭在撥手鏈上墜着的小月亮。
印象中,她好像兩年前就戴着那個手鏈。
“那個手鏈對你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他問。
“韓總,你管得真寬。”
……
“我不就問問,至于麽。”
“我今天一下午的好心情都給你破壞掉了,我本來真的挺開心的。”虞洛顯然不想聊手鏈的事,換了個話題。
“哭也叫開心?”
“對啊。”
韓許易暫時不能懂她的這種情緒,只猜到她或許身上有秘密,但不到必要時候,他不想私下事無巨細地去調查一個人。
知道的太多太全也沒意思,總要在摸索試探中一點點熟悉彼此。
況且,他要明着來,不屑于用從她心底深處秘密入手這種不入流的方式。
再烈的馬,也有被馴服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