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從儲物間出來,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繼續收拾時,正好撞到牛島若利的目光。
排球部的超大只主攻手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羽毛球館,這是完全沒能預料到的場面。
你短暫地驚訝了一小下,小跑上前問:“牛島同學,這麽晚了還沒有回家嗎?”
“嗯,手機落在球館所以回來取一趟。高橋同學一直訓練到現在,真的非常刻苦。”
你擺擺手:“沒有沒有,只是稍微多練了一小會。”
牛島若利環顧場地四周,确定沒有其他人後問:“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值日嗎?”
你點點頭:“是啊,一起值日的同學先走一步,不過是我主動請她犧牲時間陪我練球的,所以也應該彌補一下。”
“這樣啊。”牛島若利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羽毛球和斷掉的毛片碎屑,心中推算了一下單人完成清理所耗的時間:有點久。
于是,從小接受良好教育,以及擁有超越同齡男生紳士風度的他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其實,你與牛島同學剛認識不久,平時因為各自忙碌也沒說過幾句話,只是見面會打招呼的程度,就一般高校男女生友情定義而言,你們至多算得上普通朋友。
看着天色已晚,你不太好意思麻煩牛島同學,可對上他幹淨真誠的眼神時,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看上去不像是客套,而是認真地想要給你提供幫助,還頂着一張很戳中你心的臉等待你的回複。
一番心理鬥争後,你妥協了,擺手拒絕的手勢默默變成雙手合十:“拖布在儲物間,那就拜托了牛島同學!”
得到肯定回複後,牛島若利沒有多話,他迅速展開行動,取來拖布,從沒有球的一半場地開始拖起,動作迅速利落,所過之處幹幹淨淨,沒有一根毛片殘留。
你也加快速度收拾起剩餘半邊場地上的羽毛球。
整個過程中,你們沒什麽交流,卻心領神會地做着各自手頭的事情。當你給最後一箱羽球扣上蓋子,牛島同學那邊也完成了他的工作。
春末夏初,校園的草地上已經有不知名的昆蟲鳴叫,聲音不大,在安靜的校園清晰可聞,有種帶着燥熱的喧嚣。
你關上所有燈,給羽毛球館落了鎖,如釋重負:今天的任務終于結束了。
牛島同學剛剛接了通電話,現在正在館外。雖然隔了些距離,但你隐約聽出電話是家裏人打來的。
大約是他比平時回的晚些,所以家裏人不放心吧。
牛島若利見你出來,轉身面向你說:“一起走吧,高橋同學。”
“哦,好。”你小跑着跟在他身邊:“牛島同學等一下要往哪邊走呢?”
“我要去紫川公園站坐公交。”
“那我們正好順路诶,我家在三丁目那邊。”
“很巧。”
牛島同學的步伐很大,兩步能頂的上你的三步,你跟得有些勉強。但漸漸的,他的步伐慢了下來,像是發現你很吃力,所以在刻意适應你的速度。
牛島同學很細心呢。
心跳有些加速,你不由地悄悄側頭看着他。
牛島同學的頭發因為微微出汗乖巧地垂在額頭,優越的眉骨與鼻梁勾勒出俊朗的側臉。
似乎注意到你的目光,一直平視着前方的眼睛轉而看向了你。
上揚的眼尾給面容添上的本該是居高臨下的鋒利,可糅合着略帶疑惑的清澈眼神,卻讓人覺得可愛。
意識到偷瞄被活捉,你假裝若無其事地低下頭。
還有近一半的路程,你祈求神明讓路燈暗一點,再暗一點,不然你漲得通紅的臉頰将無處遁形。
為了緩解尴尬,你趕緊找了個話題抛出去:“牛島同學是左撇子嗎?”
“是啊,高橋同學怎麽知道的。”
“呃…是天童同學告訴我的。”
總不可能說你剛見第一面就盯着人家的手臂看出來的吧。
你心虛地繼續說:“有很多優秀的運動員都是左撇子。像我知道的,有羽毛球奧運冠軍林選手,還有去了青葉城西的一個前輩也是。我和她在大賽交手,居然一次也沒有贏過。啊,左撇子可真難對付呢。”
牛島若利的腳步停住了:“高橋同學的意思是我也很難對付嗎?”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指賽場上的對手。”你連忙解釋:“牛島同學才沒有難對付,和你這樣熱心又正直的人做朋友真的很開心。”
你發覺牛島若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嘴角也罕見的出現了笑容,像是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你重重點頭,跟着牛島同學繼續往前走。
初夏的晚風有些涼,吹幹你身上的薄汗後又鑽進你的領口,惹得你輕輕打了個噴嚏。
你穿着短袖短裙,四肢冰涼。你想着得套件外套,可打開挎包,映入眼簾的卻是陌生的內容:拍立得、化妝包、還有纏着耳機線的梳子以及一堆書本,書冊側面是明晃晃的“真由美”。
“不妙啊… …”
“怎麽了?”牛島若利問。
你扶額:“和朋友拿錯包了,我們用的是羽球部的同款。”
如果你所料不錯,真由美應該已經洗完泡泡浴去見男朋友了,而裝着你外套的包包應該安詳地躺在真由美的卧房或者玄關。
“現在要去找她換回來嗎?”
你搖頭:“不用,她可能和男朋友約會去了,等她明天發現拿錯包了會聯系我的。”
這時,不懂事的風攻擊起了你的後脖頸,又激得你打了個噴嚏:“哈啾。”
你一邊走一邊想,大概明天得感冒了吧。
耳邊傳來拉開拉鏈的聲音,你轉過頭,看見牛島同學從自己包裏拿出一件疊得整齊的白色運動外套遞了過來:“給你。”
像遇到救命稻草一般,你欣喜地準備接過,突然想到什麽,手懸在半空中。
牛島若利發現了你的遲疑,又補充道:“是洗幹淨的,我還沒有穿過。”
你慌忙解釋:“那個,不是這樣,牛島君,我沒有嫌棄的意思!只是看見你穿着短袖,所以擔心你也會冷。”
牛島若利聞言,又将外套遞得更近了些,擲地有聲地說:“我不冷,你穿。身為運動員一定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那好哦,謝謝你牛島君。”你這才心安地接受了那件救命的外套。
牛島同學的外套比想象中的還要大,穿在你身上幾乎蓋過了你的短裙,袖子也長地完全包裹住了你的手。
“嘿嘿。”你輕笑起來,甩着過長的袖子:“牛島君,你看我像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牛島若利仔細地看了看你,搖頭道:“高橋同學已經上國中了,是大孩子。我也在上國中,所以還不是大人。”
怎麽會一本正經地回應別人的玩笑啊,還說出這麽可愛的話。
你憋住笑,起了壞心眼,于是調笑說:“那四舍五入,牛島君也是大孩子咯。”
牛島若利想了想,小聲承認:“也對哦。”
看着不遠前方的拐角,從那邊的巷子走進去就是你寄住的爺爺奶奶家。
你突然有些悵然若失,覺得這條路太短,居然這麽快就要和牛島同學分別了,感覺還沒說幾句話呢。
“牛島君,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裏,謝謝你陪我……”
你本想好好和牛島同學告個別,走到巷口卻愣住了。
以往燈火通明的巷子裏一片漆黑,只有兩旁房屋裏透出的微光。
“路燈壞了啊。”你喃喃道,正想掏出手機照明,在摸到包的一刻才想起:手機也在真由美那裏。這樣一來,你只能借着微光摸黑回家了。
“會害怕嗎?我陪你過去吧。”
你一個激靈:“不用不用,今天已經很麻煩牛島君了,而且天色已晚,再不回去的話牛島君的家人會很擔心的。還有牛島君,你不要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很勇敢的。”
牛島若利認真打量了一下你,說道:“可是高橋同學的腿在發抖。”
被無情戳穿,你欲哭無淚。你還是逞強地挪進黑暗:“哪有害怕,這是你的錯覺哦。還有,牛島同學的外套我會洗好然後周一還給你的,那再見啦!”
牛島若利沒有立即離開,只是站在巷口的光下目送你。不一會,巷子裏傳來狗吠,接着剛才故作淡定的女孩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你喘着氣,亮晶晶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望着他:“那個……我才不是怕黑。”
牛島若利走到你身邊,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照明亮了路:“嗯,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