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後來才知道,天童以飯團為籌碼,想要拜托的事只是講解作業中的語法問題罷了。
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你很願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比如利用放學後的一小段時間稍微輔導一下他的功課。
“這個to之後應該接單詞原型。”
“可是to是介詞耶。”
你無奈扶額,天童同學的英文小測成績總是忽高忽低,而且對于一些基礎性的東西掌握的非常不牢。
當你問起他“為什麽明明上次成績還不錯,這次又一塌糊塗?”時,他只會耷拉着眼皮回答:“可惡,猜錯太多了。”
你放棄了逐個講解的策略,從抽屜裏翻出筆記本:“不是所有介詞後面都要接……算了,等一下把筆記借給你好了,可以按照日期找到最近學習的固定搭配,應付周末作業應該沒有問題。還有,你一定把這些好好背下來,不然下次小測又會不及格了。”
“謝謝哦,高橋老師,那下周見,我會給你帶甜品作為感謝的喲。”天童接過你精心完成的筆記,裝進他空蕩蕩的書包,沖出了教室。
“久等了,若利。”走廊裏回蕩着天童漸遠的聲音。
不知道從哪天起,牛島若利會在放學後準時出現在你們教室後門,等待天童覺一起去訓練。
輔導作業之餘,你偶爾會偷偷瞄一下外頭引人注目的大男孩。
他有時在發呆,有時拿着國文書或者單詞本在看。即使等待時間有些久,他的臉上也沒有出現過不耐煩的表情,或者出聲催促,只是安靜地站着。
久而久之,你開始将牛島同學和某些大型犬科類動物聯想到一起,雖然外表有些唬人,但意外的好脾氣,呆呆乖乖的,有點可愛。
想到這裏,你撲哧一聲笑出來,帶着笑容收拾好書包,去隔壁班叫上真由美一起去訓練場。
白天的學習給你帶來不少疲憊,但踏上羽球場的那一刻,你感覺到自己又渾身充滿力量。
你幹勁十足的狀态延續了整場訓練,最後還是搭檔真由美按住了熱情澎湃的你,說:“香織,歇一會,我的嗓子在冒煙。”
“嘿嘿,那好吧。”你攙着真由美下場。
累壞的真由美灌下半瓶運動飲料後終于活了過來,她湊到你身邊,臉上浮現出八卦的微笑:“剛才都沒空問你,聽說前幾天的訓練賽,就是你贏了學姐的那一場,有排球部的帥哥來看你,還給你送禮物來着。是不是上次給你擋球的那個,吶,是不是是不是。”
“啊,你說牛島君嗎,他倒是有來,不過沒有送禮物那麽誇張啦。”
“哦呀哦呀,就是那個一年級超級王牌牛島若利嗎,好像有很多女生迷他诶,居然專程來看你的比賽。我們香織醬就是魅力無限大!怎麽樣,你們有說什麽嗎,電話呢,電話有沒有留?”
你看着兩眼放光的真由美,和剛才在場上要死要活的樣子天差地別,不禁心想八卦果然是這個女人最好的養分。
“只是互相認識了一下而已。”你說。
回想起來,那次見面根本不像真由美說的那樣粉紅泡泡滿天飛。
在互報姓名之後,你們二人之間甚至出現了一段尴尬的沉默,還是天童打開話題,問起來:“若利啊,你覺得高橋醬表現得怎麽樣,是不是超級厲害。”
“嗯,感覺啓動步的時機很準,腳步也很輕盈。”
聽到牛島同學帶點專業性的好評,你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很厲害……”
“但是比賽末尾的節奏有點亂。而且我認為,在體育競技中,不應該将獲勝的希望寄托在對手的失誤上。總體來說,和想象中的有差距。”牛島若利補充到。
一旁的天童覺瞪大了眼睛,他雖然知道牛島若利經常說出一些不合時宜但無法反駁的話,但沒想到他對女孩子也是這樣。
他附到牛島若利耳邊:“喂,耿直過頭了吧。”
你也懵掉了,一邊驚訝于牛島同學身為外行對于比賽狀态的認知,一邊驚訝于他明明才剛認識你,卻當着衆人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地指出你的不足。
就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但你的臉卻瞬間漲紅發熱,圍觀者的目光讓你有些難堪。
可你仔細想想,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相較于清一色的贊美,适時的警鐘更能讓你進步。
于是你勇敢地對上了牛島同學的眼睛:“說的沒錯呢,目前的我的确有很多不足,不過我會努力彌補的,請拭目以待吧,牛島君。”
“嗯,加油。”
… …
真由美聽完你的轉述後直皺眉頭:“香織醬的個性真好啊,換成是我,明明贏了還要被指責,我肯定會生氣或者幹脆不理睬的。”
你給真由美順了順氣:“也不算指責啦,牛島同學只是在闡述事實。”
“可惡啊,不知好歹的男人。”
看着真由美義憤填膺的模樣,你趕緊打岔:“真由美醬,訓練結束之後可以陪我多練一會嗎,拜托拜托。”
“诶?可是我晚上要和小池約會呢,而且今天輪到我們收拾場地。”
“就一小會嘛,練完之後場地交給我,不會耽誤很久的。”你搖了搖真由美的手臂。
“看在你這麽可愛的份上就答應你好了。”
… …
住校生一般會在周末回家,牛島若利和天童覺也不例外。因為兩人家都在市裏,需要搭乘公交,所以從學校到車站的這段路會一起走。
“車站後面的鲷魚燒很好吃,等下要不要去買啊若利。”
“不了。”
“這樣啊,那我自己去買吧。香甜可口鲷魚燒~松松軟軟~松松軟軟~咬一口,紅豆餡的呀!”
牛島若利對此習以為常,當他的好兄弟天童沉浸在自己的歌喉時,一旁的他往往會安靜傾聽并幹點自己的事。
他想拿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家人的未讀信息,但翻遍了挎包都沒有找到。
天童察覺到異樣:“怎麽了?”
“手機不見了。”牛島若利沉思了一會:“可能落在球館了。”
“對哦,今天隼人那個笨蛋被鍛治老頭罰100個魚躍的時候撞倒了放包的長凳,可能掉出來了。話說鍛治老頭可真嚴格呢,你上次扭傷腳踝沒打報告就參與訓練也被他狠狠罵了一頓。”
牛島若利安靜地聽完天童的一大段話,點頭表示同意:“有可能,我回學校找找。”
和天童告別後,牛島若利踏上了尋找手機的路途。
他倒不是神經大條,只是在包堆中搶救出眼冒金星的山形隼人時,他看到了那本屬于你的筆記。
它孤零零地躺在場邊,翻開的書頁上是整齊的字跡,還有可愛的彩筆标注。
牛島若利甚至記得将那本筆記本撿起來塞回天童的包裏,唯獨忘記了檢查自己的包。
丢三落四可不是好習慣。
牛島若利在心中默默反省,并加快了跑動的步伐。
街邊路燈亮起,空氣中飄着溫暖的飯香。
矯健的身影匆匆穿過人流,揚起帶着少年炙熱氣息的微風。
白鳥澤學園相比白天安靜了不少,放學高峰已經過去,只有零星走出校門的學生。
牛島若利朝着他們的反方向跑進校園,用隊長交給自己保管的備用鑰匙打開球館的門。
他直奔那條長椅,發現自己的手機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卡在椅子腿和牆壁的縫隙中。也難怪當時沒人發現。
牛島若利取回手機後,正準備鎖上球館的門,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女聲。
“不好意思啦,小池,今天陪香織醬練球晚了一點呢。”
另一個聲音好像是從電話聽筒裏傳來的:“啊,是你球隊的朋友嗎,大好的周五居然用來練球呢。”
“就是說啊,大好的周五當然應該用來和可愛的男朋友約會啦,不過香織醬還沒有男朋友呢。吶,我先回去洗香香再來找你哦,啾咪。”
牛島若利站在球館門口,聽着小情侶電話粥的聲音伴着女生“噠噠”的跑步聲越來越遠。
香織?
他鎖好排球館的門,不自覺地往羽球館的方向走了幾步,看見窗口透出光亮。
她還沒走嗎?
腳又自己動起來,牛島若利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推着走,等回過神來時,已經踏進了他從未踏足過的場地。
遠遠的,他看見那個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在場地另一端,吃力地抱着一個球箱,放進儲物室。
偌大的場地,只有自己和她兩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