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對方在不在乎自己,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諾言是否及時兌現就知道了。可是喬梓萱瞥向牆上的挂鐘時,時針分毫不差地指向了十點鐘。
“我盡量早點下班來陪你。”這句話還言猶在耳,她抱着胳膊在沙發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
十點鐘了!這叫做“早點下班”嗎?喬梓萱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她表面上是安靜文雅地坐着等待他的到來。可是心裏卻已經是思緒萬千,矛盾糾結。
門打開了。他側着身子從門縫裏走進來,一只手還握着門把,見到她面目嚴肅地坐在沙發上,遲疑地輕聲道:“怎麽不上去睡?”
“你不是說要早點下班回來陪我嗎?”喬梓萱手按住嘴角,眼光帶着點犀利,灼灼有光地盯着他。她故意把早點下班這幾個字咬得很重。
“對不起,有些事耽誤了。”他見到她臉色蒼白,胸脯上下微微地顫動,便換好鞋子走進來。
“有什麽事比我還重要嗎?”她垂下兩條手臂微按了一下裙子內的膝蓋,垂下眼睫毛說道。的确有許多事比她重要!她心裏想道,譬如他的母親,他的工作,甚至于他的初戀女朋友,而她在他的心目中算得了什麽呢。倘使她今天拿掉他的孩子,像現在這樣,他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你吃過東西沒有?”他咂了一下嘴說道。
她側身而坐,板着一張臉。
他走進廚房裏,她聽到從那裏傳來砰砰膨膨的聲響。過了一會兒,他從廚房裏拿出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腋下還夾着一包蘇打餅幹。
“來,先喝杯牛奶。”他小心翼翼地将牛奶擱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又将餅幹放在牛奶杯的旁邊,“不過空腹不可以喝牛奶,先吃塊餅幹墊墊肚。”
如果換作是平常他這樣的舉動,她肯定會感激涕零。可是今天她一點也不感動。按正常的下班時間應該是是六點,最遲的話七點肯定能到家了,可是他整整晚了三個小時,而且回來的時候臉上毫無慚色,也不交待他去了哪裏。
他坐在她的身邊,将杯子與餅幹往她的方向又挪了一挪,口氣依舊很溫和:“吃吧,多喝點牛奶對身體有好處。”他不加修飾地穿着一件灰色的寬松夾克衫,在她的身邊坐下來的時候她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那是Chanel5號香水。自從她懷孕以來,她就再也沒有搽過香水了。
她的腦海裏立即閃現李慕竹的身影,因為初次見李慕竹的時候她就是噴這種香水。
“你見過李慕竹?”她不假思索地睜大眼眸問他。
他心裏咯噔一下。不明白為什麽她輕易地就猜到了。
“你見過她!”看到他的臉上短暫地浮現出困惑的神色,她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別鬧了!”他不悅地蹙了蹙眉頭,臉色仍是凝重的,在燈光的照耀之下,還有幾分蒼白。“去睡覺吧,你剛動過手術,要多休息!”
“林風眠!”她在他的背後咬牙切齒地叫道,“你太過份了吧!自己的妻子剛動完手術,你就跑去跟別的女人鬼混!你把我當作什麽了!”
他很不高興地說道:“你不要妄想猜測。我跟李慕竹并沒有什麽!不過我想我現在跟你解釋什麽,你也聽不進去!所以我想你還是好好地睡一覺,有什麽事等你恢複了情緒我們再談!”
說畢,他一面上樓,一面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反折挂在手臂上。
喬梓萱一時沒有忍住也尾随着他,口中叫道:“為什麽你這麽殘忍?一方面讓我把孩子拿掉,另一方面又轉身跟你的前女友偷情。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回過身,眨巴了一下眼睛,口吻也變得生硬起來:“我們根本沒有偷情!請你注意你的用詞!今天晚回來是因為我有重要的事……”
他看着她慘淡的臉色,略顯憔悴的眼窩。突然心中掠過一絲愧意。她今天剛動完手術,不管從道德上還是法律上來說,總歸是她比較重要。可是李慕竹既然已經開口了,他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
“你跟李慕竹鬼混嘛。”她疾快地接了口,聲音也很清亮幹脆。
“你今天真的把孩子拿掉了?”他用略略疑惑的目光掃視了她一眼。
“當然!”她利落地回答道,“而且是周澈南陪我去的!”
話一出口,她已經深深地後悔了。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把無辜的周澈南給拉扯進來。可是人的頭腦一旦被沖倒擊倒,那就毫無理性可言。
果然,他的表情在一瞬就變了顏色。消瘦而堅硬的臉龐,兩片薄薄的嘴唇緊緊地閉緊了,濃眉底下的那對眼眸卻像鷹鹫一般發出寒光來。
“看來你們倆的交情匪淺嘛。”他竭力地維持住聲調的平穩,然而內心卻已是波瀾起伏。原本他以為她只不過是說說而已,想不到來真格了,而且還是周澈南陪她一塊去的。這是一種怎麽樣的交情。如果現在說他們兩人沒什麽關系,這就令人難以信服了。
“還不是你跟李慕竹一樣!”她用嘲弄的口吻反诘他。爾後大搖大擺地從他的身邊經過,他出其不意地攫住她的雙手,将臉湊近她,英氣逼人的臉白得駭人。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不許再跟周澈南來往!為什麽你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
“你管的着嗎?我有了你的寶寶,你都不要。事已至此,我當然要找個愛護我的男人!”她的下嘴唇顫抖起來。
“如果你執意要生下來,我也會像愛護跳跳一樣地愛他。可是你現在卻把這件事弄得複雜了,而且還把不相幹的人扯進來。”他向下望了她一眼。
“你現在才說這種話有什麽用!”她又氣又怒,又急着撩開他的手。“總而言之周澈南是我的朋友,既然你不肯陪我去醫院,那麽他陪我去又有何不妥!”
他不再說話,臉色碜人,他的手臂傳遞出一種無以言喻的力量,将她拖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