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看的是哪裏。
白英被這般模樣的許泠吓了一跳,她輕手輕腳為許泠倒了盞熱茶, 送至許泠面前:“姑娘可要喝些茶?”
這話仿佛才把許泠喚醒。許泠怔忪的看了白英一眼,突然聲音幹澀的問她:“你與我說實話,程香到底如何了?”
白英一下子就僵在那裏,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姑娘何出此話?昨日夫人不是說了, 程姑娘好好的。”
許泠忽的把面前的茶盞拂在地上,定窯的白瓷,瞬間碎成了無數片。
“你們都騙我,瞞着我!”許泠一字一句的吐出這句話,随後轉頭, 冷冷的看着白英,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卻讓白英覺得瘆得慌。
她家主子一向都是和善可人的,何時見過她這般模樣, 白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心裏不由有些苦澀。她在三姑娘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盛怒,三姑娘會怨她們的吧!
但白英卻還要解釋:“姑娘您不信夫人的嗎?”
許泠卻又轉回頭,不再看她:“程香已經成親了。”
白英呼吸一滞,她突然想起昨日夫人稱程香為程姑娘,一般女子成親之後,就沒有人再喚她們為姑娘了,名字前還要冠上夫家的姓氏。
顯然這一點暴露了夫人,從稱呼中就可以看出夫人不僅沒有見到程香,更不知道她已經成親了,所以才那樣稱呼她。
白英背上浮上一層冷汗,她猛地在許泠面前跪下:“三姑娘您體弱,受不得驚吓,夫人才不讓我們告訴您。夫人這都是為了您好呀!”
雖然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但親口從白英口中聽到答案,許泠還是不可抑制的攥緊了手,指甲都嵌入手心裏了,她卻絲毫察覺不到痛意。
“是找到了她的屍體嗎?”
白英哭着搖頭:“夫人派去的人到之後,只在程姑娘的房間裏尋到了幾具燒焦了的屍體,根本辨不清主仆……”
“可有男屍?”許泠顫着聲兒問。
白英邊抹眼淚,邊道:“是尋到了幾具男屍,就是不知道哪具是程香姑娘夫君的了。”
許泠擡頭望着床上的簾幔,眼淚淌了滿臉。程香的夫君在不在五通街的房子裏她不知道,她那日去的時候沒聽說他在。她問男屍,其實更想問的是趙顯的下落。
“伺候我穿衣,我要親自去看看!”她不信,趙顯明明在各種各樣的刺殺算計中都活了過來,又在燊水那樣艱難的環境裏都堅持了下來,怎麽可能就喪身于一場火災!而且他不是身懷武功嗎,怎麽可能逃不出去,再說了,青音不是去趙字營報過信了嗎,趙字營的人應該會護他們周全的。
她剛穿好衣裳,就聽到辛夷在外間揚聲問白英:“白英姐姐,你看姑娘醒了沒,楊家三公子來了!”
沒想到回答她的不是白英,而是許泠。
許泠只說了一句:“把他請過來!”
辛夷卻覺得今日姑娘的聲音有些不大一樣,不僅啞的很,跟哭過一場似的,還冷得要命,聽那口氣,仿佛楊家三公子是她的仇人!
等辛夷把人領到了正廳,發現自家姑娘已經整好以暇的坐在那裏了,眼眶紅紅的,明顯哭過。辛夷心裏一個咯噔,她詢問的看向白英,卻見白英微不可查的對她搖搖頭,辛夷的心涼了。
姑娘到底還是知道了!
許泠雖然知道這幾個丫頭是為了她好,她還是不受控制的生氣,氣她們的隐瞞,所以也沒給辛夷好臉色。
辛夷惴惴不安的退下了。
楊祁看着許泠蒼白的小臉,心疼的要命,但他卻不敢上前,只悶聲說了句:“泠兒表妹。”
許泠壓根不理他,兀自喝着茶,一盞茶見了底,許泠才冷冷瞟他一眼,嘲諷道:“不知楊大人來有何貴幹?”
這聲楊大人喚的讓人挑不出來錯,因為楊祁自西北回來之後就進了官,還很受人們愛戴,走到哪裏都有人恭恭敬敬的稱他為楊大人。
放在平時,這聲“楊大人”多多少少讓楊祁有些受用。他自重生以來就立了誓,勢必要坐上人上人的位置,那樣他日後求娶許泠的時候才會有底氣。
但楊祁聽到許泠沒有喚他三表哥,而是叫他楊大人,他不僅沒有半點愉悅,反而整張臉瞬間就沒有血色了。
“下令燒了五通街的人不是我!”楊祁急急地解釋,許泠頭也不擡,直接下逐客令:“如果楊大人無事的話,恕不遠送。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楊大人喝茶了。對了,想必宮裏的茶比我們府上的茶好喝吧!”
她是在懷疑他給小皇帝通風報信?楊祁攥緊了袖中的手,指尖發白,他睜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許泠,那眼裏滿是受傷:“表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麽,就認定了我是奸佞之人?”
“是,我确實知道你去了哪兒,我也知道攝政王在那裏,但不意味着旁人不知道,我身邊的不一定沒有別人安插的眼線!但我絕對沒有做半分危害攝政王的事情!”
楊祁一口氣說了這樣多,許泠卻只涼涼看了他一眼:“那西北戰事也與你無關?”
“我只是奉命行事!”小皇帝信任他,派他去西北接替攝政王的職權,這是不可争辯的事實,但他沒有在其中動手動腳!
“呵,那你奉命殺人放火,豈不是也能心安理得的認為自己無罪?”
“泠兒!我雖然嫉妒攝政王,但我楊祁堂堂正正,不屑于做那些腌臜事!”楊祁的胸口劇烈的欺負着,明顯被許泠的态度氣道了。
許泠聽到這句話,才給了楊祁一個正臉,但也只是一瞬,許泠就站起身,她發現是等不到楊祁自覺離開了,她也不想等了,索性直接走。
走道楊祁身邊的時候,卻被楊祁一把攔住。
他說:“你其實不必傷心的,攝政王和程知府的女兒如今都好好的。”
許泠渾身一震,“你說什麽?”
“那日你走後,我也去了五通街,不過我沒有帶任何一個人。我和攝政王說了幾句話……”
許泠看向楊祁,他的眼裏寫滿了真誠。但許泠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她的親生母親和身邊伺候了多年的丫頭都對她有所隐瞞……
“如果是真的話——謝謝你!”其實許泠的心裏已經信了小半,再加上方才自己的推測,她對着楊祁說出了這句話。
楊祁還要說什麽,卻聽到白英匆忙來報:“三姑娘,宮裏來人了,說是太後身子不大好,請您進宮去陪着呢!”
許泠僵在那裏,反應過來之後,氣息不穩的問道:“不大好?怎麽會,我上次進宮的時候她還和我說要帶我去京郊的泡溫泉的…..”
“宮裏的公公正在前院呢,夫人喚您過去!聽那公公的意思,只怕太後不止是不大好!”
經歷了大悲大喜之後,又突然聽到噩耗,許泠差點支撐不住,還好旁邊的楊祁扶住了她。
她站穩之後,楊祁還死死的攥着她的臂,許泠鼻尖都是紅的,卻還仰着頭倔強的問楊祁要做什麽。
楊祁心頭一軟,想到了什麽,面色一變,眉眼間又盡是淩厲:“你不能去!”
許泠掙開了楊祁的手,不再理楊祁了,帶着白英就要走。
楊祁卻一把箍住了她的腰,下巴繃的很緊:“我說了不能去,宮裏決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這個動作一出,許泠院子裏的丫頭都捂嘴倒吸了一口氣,楊家三公子就算再喜歡她們主子,也不能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對她摟摟抱抱,這樣又置她們主子的清白于何處!
許泠果然很憤怒,她往楊祁控制住她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後看他一眼:“還請三表哥自重!我雖然感激你告訴我那個消息,但我不希望你來打攪我的生活,我自有我自己的活法!太後是我尊敬之人,對我一直以來都頗為照顧,如今她病着,我不願做個不忠不孝之人!”
楊祁絲毫察覺不到疼痛,鐵臂般依舊牢牢的禁锢着許泠。他抿唇看着許泠,許泠也回看着他,他能清清楚楚看見她眸底的倔強!
楊祁那一瞬間恍惚又回到了上一世,他面前還是那個嬌蠻的許泠,她的臉上是起初被他欺負的時候臉上才會露出的那種倔強與不服輸……
後來,她被他吓得狠了,漸漸不往楊府去了,他心裏惦記着她,總是尋了各種機會見她,最後,他想了辦法把她留在楊府,但她卻漸漸失了生氣,一日比一日消沉……他最後一次見到她露出那個表情的時候,是她在院子裏就昏了過去,他急忙找了大夫來,大夫說她懷了身孕,但她身子太弱,若是堅持生下這個孩子,只怕對她的身子有影響。
他還沒體會做父親的喜悅,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他半點猶豫也沒有,直接吩咐大夫開了方子,要打下她腹中的孩子。誰知那時候她醒了,倔強的跟他說:她要生下那個孩子!
也是用這種眼神!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漸漸的變了,收起了一身的嬌蠻任性,變得溫婉又大方。
有時候楊祁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她還是她嗎?但心裏還是存在着執念,他愛她,所以無論她怎麽變化,他都愛她入骨,他這輩子要好好待她,名正言順的把她娶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姑娘們,作者菌今天有些事,更新的晚了。
話說家裏真的好冷呀,都到了春天,結果作者菌的小胖手竟然……凍腫了!!!嘤嘤嘤!
☆、第 109 章
楊祁到底沒有留住許泠, 任她進了宮。親眼看着許泠離開之後,楊祁恍惚了許久,才面色一凝, 也離開了許府。
來接許泠的公公确實是太後身邊的人,姓張, 許泠認得他,也就跟着去了。
宮裏的氣氛極為沉悶,宮人們都是步履匆匆,走路連頭都不擡。半路上許泠已經問了張公公太後的情況,張公公怆然欲泣道:“太後她老人家, 只怕是撐不住了!”
許泠心狠狠的揪了起來,步子都亂了。
張公公在一旁安慰她:“許三姑娘你莫哭,一會兒到了太後的寝宮,被她看見了,只怕會心疼。”
許泠乖乖的點點頭, 用帕子抹了把眼淚,而後又細細的擦了擦,才跟着張公公走進了太後的寝宮。
太後昏睡了半日,許泠到的時候她剛醒來沒多久,太醫剛給她診治完, 還沒走呢。許泠看到太後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臉不複從前那樣有光澤,兩頰都陷了進去,顯得顴骨有些高, 唇也沒有血色。
見到許泠來,太後難得的扯出一個笑,但笑的有些虛弱,讓許泠看了鼻子又是一酸。張公公在一旁使勁兒的給她使眼色,許泠才忍住了哭。
“太後~”許泠忍住了哭,卻忍不住想跟太後親近,她糯糯的喊着,拉長了音,邊說着,邊靠入了太後懷裏。
“瞧這孩子,就是與我親近!”太後很欣慰這個她看好的小姑娘能這樣親近她,但想到自己身上的病,她又拍了拍許泠的小腦袋,輕聲與她說,“我如今病着,你還是離我遠些,莫過了病氣給你。”
許泠卻嘟着嘴搖了搖頭:“不嘛,泠兒不怕,泠兒喜歡與太後在一起!”
這話裏沒有再自稱為“臣女”了,太後的笑容更深了,撫着許泠毛茸茸的小腦袋,笑道:“你這孩子,與你相識了這樣久,總算沒有這麽生分了!”
許泠把小腦袋往太後懷裏蹭了蹭,閉上眼睛阻止了眼淚滑落。片刻之後,她再睜開眸子,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太後見許泠是真的想與她親近,也沒有拒絕,把小姑娘摟緊了。
這時太醫已經走了,不相幹的宮人們也都自覺的撤下去了,偌大的寝宮裏能看到的只有許泠和太後兩個人。
“太後娘娘,您的病?”許泠仰着小臉,緊張的問。
“人到了年紀,總要經歷這一遭,看淡就好了。”太後淡淡的笑着,手撫過許泠的青絲,又慈愛的為她把額上的散發攏到耳後。
“可是,我舍不得您!”許泠這話一出,她再也忍不住了,眼裏立馬蓄了一汪眼淚。太後也是感性之人,她如今子女皆無,身邊連個貼心的小輩都沒有,小皇帝與她也不親近,兩人之間只有名義上的母子情分。
許泠這般一哭,太後也有些忍不住,眼眶也紅了。
許泠察覺了,趕緊拿了帕子,為太後細細的擦去淚水。她擦的極為認真,凝神的小模樣讓太後有想起了她那個侄女——永安。
“我與你說過,你與我那侄女頗為相似。剛開始只隐隐覺得有些像,卻說不上來是哪裏像。現在看看,除了模樣,你們兩個簡直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她也是跟你這般貼心,可招人了,在當年的太後面前,誰都比不上她,就連永平也遜她一籌。好在永平比她大,也談不上嫉妒,反而對這個病弱的小表妹很是疼愛。”
太後看着許泠,卻又似乎是在透過許泠看旁人:“你不知道,我的一雙兒女都喜歡她!”
許泠抽噎了一下,又被太後刮了一下鼻子。
“你如今還不願意跟我坦白嗎?”太後幽幽的說道。
太後的話有如驚雷般在許泠的腦海裏炸開,許泠呆愣了半天,起初她沒有聽懂太後的意思,以為太後誤會了什麽,才這樣問她。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太後說的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一個人的模樣可以變,但她的氣質、儀态都刻在骨子裏,就算她再怎麽掩飾,熟悉她的人也會認出來的。”太後又徐徐說道。
許泠這次真的确定了,她的眼淚都凝滞在那裏:“太後娘娘,您,認出我了?”
太後又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在我面前也裝?怕我不相信你?不過你當真能忍,在我面前裝了這麽久,我都沒有認出來,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那您?”許泠很是疑惑,那她方才說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是攝政王告訴我的,他說你是永安,是神仙給他送回來的媳婦兒!”
許泠更震撼了,趙顯?他竟說了這話!一時間,許泠的臉上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震驚和羞赧交織着,把太後逗的不輕。
“昨日攝政王來了我這裏,私下來的,沒有旁人知道。當時我着實被吓了一跳,我聽說他已經死了,還以為是詐屍呢!”太後說着,拍拍胸脯,好像還在回味見到趙顯時的震驚。
“他來找您了?”許泠不可置信道。她的心裏湧上巨大的歡喜,果然,楊祁說的是真的!趙顯果然沒有死!
太後細細的打量了許泠的神色,見許泠臉上也滿是震驚,心裏隐約知道了,只怕她也以為趙顯已經死了。
“他昨日來是向我讨要一物的……”說着,太後靠在了身後的金絲楠木的榻上,賣起了關子。
許泠就抱着太後的手臂左右搖晃着撒嬌,晃着晃着,太後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許泠一驚,急紅了眼,她去倒水的時候,指尖都是顫抖的,差點握不住杯盞。
萬幸,太後咳了幾下就停了,就着許泠的手喝了一盞茶,心口的起伏才漸漸平穩下來。
她順了氣,繼續道:“看把你急的,我本來還想等你自己看見那東西呢。攝政王向我求的是一張懿旨,賜婚的懿旨,被賜婚的是他和你。當時我就是太震驚,才追着攝政王問了下去。趙顯是什麽人,自從前那個你去了之後,何時見他對姑娘家上心過?怎麽突然就來求娶你了……我看他那模樣是認真的,又結合了自己的猜想,一問,才知道你就是永安!”
原來——他竟做了這事!許泠嘗到了一種叫甜蜜的東西,漸漸在她心頭化開,把她的心都澆軟了!
她正甜蜜着,就提聽到太後在她旁邊哀怨道:“你呀!連我也不相信嗎?”
許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好意思的支吾道:“我不是故意要隐瞞您的,我只要能時不時的來看看您,看見您好好的,我就滿足了!我不敢奢求太多。剛剛成為許泠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在做一場夢,直過了兩個月,我才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我還都以為有一日或許我會再回去呢!直到四年前,在晉北見到了趙顯,我才知道,原來我沒有離開,我還在大盛!”
太後心疼的把許泠摟在懷裏,柔聲安撫她:“難為你了,永安!”
“說起來,趙顯也是個可憐的……”
許泠又和太後敘了小半個時辰,從太後的話中他才了解到二十多年前大盛那場動亂到底是怎樣的,太後作為最直觀的經歷者,絲毫沒有怪罪于趙顯,而且自責不已,口中一直說着是報應。
後來太後乏了,許泠又靜靜地陪着她,直到她睡着。
本來許泠想走,張公公卻告訴她太後吩咐了下去,要他帶着許泠好好轉轉,在宮裏留幾日。許泠心裏記挂着趙顯和程香,本來想推拒,張公公又道:
“太後她老人家身子只怕是撐不久了,您是她最喜愛的小輩,您忍心讓她傷心嗎?”
許泠其實也想再陪陪太後,于是就點了點頭。
張公公帶着許泠逛了禦花園,又去假山處看了看。這些都從前永安看過無數遍的景色,如今再看一遍,倒也別有感覺。
往回走的時候,張公公沒有走去時的那條路,而是走了一條遠道,刻意繞了一番。本來許泠沒有覺得有什麽異樣,但走着走着,許泠猛地發現了不對勁。
莫不是宮裏進行過修繕?不然怎麽這條路她竟不認識?
她擡頭望前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這裏,分明是她前世住過十幾年的銀角殿!
不過銀角殿周圍的景都變了,只有那幾棵海棠樹沒有變化,依然生的茂盛。
許泠僵在那裏,不願再走了。張公公帶她來這裏做什麽!
她心裏猛地一咯噔,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身後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許泠呆滞了片刻,然後轉身去看——一個白衣少年踩着雲靴偏偏而至,他生的眉眼如畫、幹淨至極,不過有些病态的蒼白。他手執一把檀木扇,不慌不忙的晃了晃扇子,而後對着許泠溫柔一笑。
“永安姐姐!”——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宵節快樂~麽麽麽麽噠~
小嚴宴又開新文了呦,目前預收中,希望感興趣的小天使們可以收藏一下呦~
文名《富貴不能吟》,或者是《招惹》,大家覺得哪個好呢?或者大家有更好聽的名字也可以告訴我呦~麽麽麽麽麽噠!
一句話簡介:我骨子裏就是個妖豔貨
文案:
齊霧重生之後,只打算做個安靜賢淑的貴女,誰叫她上輩子是個妖豔貨,還惹上了不該惹的貴人。
熟料再活一世,她發現自己不經意間惹上的貴人好像——更多了!
尤其是貴人們一個個的找上門來,想求娶她……
齊霧哭唧唧:我是一個清純不做作的好姑娘!!
男主磨刀霍霍:呵,敢跟我搶媳婦兒?
食用指南
1、蘇蘇蘇,甜甜甜,寵寵寵!
2、女主膚白貌美~
3、男配比較多。
4、蘇文請勿考據,不喜慎入。
5、1v1
☆、第 110 章
許泠僵在那裏, 四周靜的能聽到盛攬琛腳踩着鋪着青石的小道,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聲音。
“永安姐姐,你為何不說話, 是見到攬琛太驚喜了嗎?”盛攬琛把折扇一收,攏在袖中, 繼而對着許泠一笑,端的是色若春曉之花。
許泠心裏風雲翻湧着。她忽的想起來是張公公帶她來這裏的!她扭頭去看張公公,卻見他閃躲的目光。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很顯然,太後的寝宮肯定有盛攬琛的眼線,她和太後談話應該被盛攬琛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若不然,他怎麽這般篤定她就是永安郡主?
許泠本能的想否認。在她眼裏,她願意讓趙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極願意太後認出她,至于盛攬琛, 一提起他,許泠總會想起十年前遇到的他——一個很安靜的小孩子,安靜到任宮人欺負也不會反抗,直到她路過順手救下了他。許泠記得他的眸子很深,很亮, 裏面有她的倒影。
許泠面上還要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故作詫然的先給盛攬琛行了個禮,又道:“皇上的意思臣女好像不太懂,況且, 皇上您是如何知道臣女的小名就是永安?”
盛攬琛臉上的閑适散去了,他一個眼風掃過去,張公公就自覺佝着身子離開。
只見盛攬琛又提步走了幾步,在許泠面前兩步遠頓住。許泠總覺得盛攬琛在她身上施了威壓,讓她不由自主就想往後退。但後面已經沒有了後路,她在不知不覺間讓自己陷入了一個進退不得的境地!
“或許叫你姐姐已經不太恰當了,我差點忘記你如今這個身份還未及笄,比我還小了一歲多,我應該喚你妹妹的,你喜歡我喚你永安妹妹呢,還是泠兒妹妹?”盛攬琛笑的很溫和,說出的話卻叫許泠不寒而栗!
許泠擡頭看他,從前那個孩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長這樣高了,比她還要高大半個頭,讓她得仰視才能看到他的眸子。
那裏是一片深沉。
許泠心知自己是騙不過盛攬琛了,低了頭、抿了唇,再不言語。
盛攬琛忽的又走近了一步,他的大掌扣住許泠的下巴,輕輕擡起。別看他的人生的瘦弱,但力氣着實不小,許泠愣是掙不開,只好順着他的力道擡頭看他。
“我還是喜歡喊你永安姐姐,你不會介意吧。”
許泠艱難的搖搖頭。她的視線落在盛攬琛的手上,那是一雙毫無瑕疵的手,可以媲美象牙一樣的白皙,五指修長,蒼白的手背上隐隐能看見裏面極細的青筋。
這樣一雙手,卻有着不容她拒絕的力度,許泠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扼住她的脖子,她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故去的老太後、永平長公主和太子了?
“永安姐姐,你為何不看阿琛呢?是不是不喜歡阿琛?”盛攬琛幽幽問道。
這樣的盛攬琛是許泠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他的眸子裏只有她,卻暗沉的可怕,又似乎有光,反而讓看了的人以為看到了他的那方世界。
許泠偏過頭,閉上了眼睛。
“你既已經知道了我是誰,為何還要這般對我?把你的手放下來!”許泠盡量用她最強硬的态度與盛攬琛說話,盛攬琛卻兀得笑了。
“這才是你!”盛攬琛笑了,“你之前真會掩飾,我與你見過你好幾次都沒能認出你來,若不是太後先認出了你,只怕我這次又要錯過你了!”
盛攬琛真的放開了許泠,也背過手走離了許泠幾步遠,而後站定,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永安姐姐該累了吧,今日去了這麽多地方,不若去小坐片刻?”
他話裏雖然是商議的語氣,但他的行為卻根本不給人抗議的機會,他一擺手,做了個動作,不過幾瞬之後就看到了幾個宮人自銀角殿裏出來,直奔他們而來。
這幾個宮人齊齊給盛攬琛行了禮,然後就各自站在許泠的周圍,堵住她的每一個方向,把她圍成一個小圓,擁着她往銀角殿走去。
他們應該都習過武,力氣比一般人大上許多,根本容不得許泠有半點反抗,但動作又很是輕柔,生怕弄疼了許泠似的。
于是許泠就直接被帶到了銀角殿裏。
盛攬琛也跟了過來,他擺手示意那幾個人退下,自己帶着許泠走到永安郡主曾經住過的房間,從桌案下方拿出一個錦盒來,萬分小心的捧到了桌案上,旋即凝神細細的打開,看了半響,才把錦盒拿給許泠看。
那錦盒裏只有黑乎乎的一小坨,辨不清是什麽東西,讓人看了只覺得惡心。許泠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這是你從前給我的饴糖,我舍不得吃,就一直放着,如今都化了。”盛攬琛說着,面上很是惋惜,募地又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許泠,“我怎麽忘了,你現在就在我身邊,這些糖,也就沒了用處!”
那是……她曾經給他的那把饴糖?竟然被放了這些年!
許泠擡起頭,眼裏滿是震驚!
“這裏是你從前住的地方,我心裏難受的時候就會來這裏看看,有時候能坐上半天。”盛攬琛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讓許泠不敢多看一眼。
又聽到他說:“永安姐姐你就先歇在這裏吧,我會常來看你的。對了,太後那裏還需要你去照應着——畢竟,我也不知道哪日我心情不好了,就拿太後的病發作了……”
盛攬琛說完這些,深深的看了許泠一眼,就甩了甩袍子,而後邁着大步離開了。
許泠怔在那裏:他在拿太後的安危威脅她!還是說,太後的病,本就與他有幹系?
四周有人看守着,許泠根本就離不開銀角殿半步。許泠心裏焦急萬分,她這是被軟禁了!她還不知道趙顯和程香到底如何,卻被困在這裏……
趙顯會發現她在這裏,來救她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盛攬琛這個人物比較複雜。
☆、111
盛攬琛派的宮人把許泠看的緊, 她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根本就走不出銀角殿,更別提見到旁人了。那幾個宮人很是過分, 連許泠如廁的時候都至少安排個宮女在屏風外守着。許泠既憋屈又憤怒!
有時候她偷偷往窗外望一眼,還能看到隐隐約約有穿着盔甲的人來回走動, 她被吓得不輕,看來盛攬琛這是動真格的了!
趙顯也幽禁過她,但是趙顯至少沒有讓她這樣憤恨!尤其是盛攬琛還拿了太後的性命威脅她!
半個下午的時間,那些宮人們都亦步亦趨的跟着許泠,她稍稍往外看一眼, 就立馬有宮人站在她面提醒她:“許三姑娘,皇上怕是片刻之後就要來了。”
許泠袖中的手緊緊的攥成拳,指甲都陷入手心裏了,她也渾然不覺,直到晚上用膳前洗漱的時候被一個小宮女發現了, 她立馬就叫嚷起來:“呀!姑娘您受傷了!”
還有人傳了禦醫過來,大呼小叫的,就好像許泠傷的不是手心的一層皮,而是斷了根胳膊似得!
許泠更不耐煩了!
那位禦醫火急火燎的跟着小宮女來了之後,發現只是這一點點小傷, 登時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他吹着胡子道:“這點小傷連包紮都不用,只一天不碰水,第二天就好了!何須我前來?如今太後那裏正是缺人手, 你們這不是不把太後放眼裏嗎!”
誰知請他來的那個小宮女冷臉道:“這位姑娘是皇上看重的,她若是出了什麽差池你們整個太醫署的人都別想好過!”
這話把太醫頂的又是一陣吹胡子瞪眼,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反駁的話,最後還是斂了神,隔了層帕子細細的給許泠把脈。
良久之後,他才道:“這位姑娘心緒不穩,怕是容易病寒侵體,我這裏有副藥方,你們且去禦藥司那裏拿藥,每日煎服一貼即可。還有一個調理的方子,我說與你們聽,你們且記着:
肥栀子十四枚香豉四合(綿裹)以水四升,先煮栀子取二升半,去滓,納豉,更煮取一升半,去豉分溫再服。得吐止服。
幾個宮人都是一愣,她們中能識文斷字的着實沒有,記憶力本來就差,這老太醫又說的這樣快,她們只記了個囫囵。
老太醫見她們一臉迷瞪就知道她們沒有記住,不由胡子又翹起來了,又讓人去取了筆墨,把這調理的方子也寫了一遍,跟方才的藥方沒寫在一張紙上。
最後,他一氣兒寫完,把墨跡吹幹,才把紙遞到許泠面前:“我瞧着這滿屋子也就你一個識字的,這是你自己的調理方子,我交給你保管更為妥當。”
那幾個宮人本就因不識字而羞愧,這樣一來,倒也沒有人追究老太醫的事了,默許了他直接把方子交給許泠的事。
許泠瞧了她們一眼,見她們沒有反對,才伸手接了,不過藥方到手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些不對,不是一張方子嗎,怎麽眼下除了那張紙還多了一個小小的紙團?
許泠擡眸驚訝的看向老太醫,熟知那老太醫竟然不動聲色的對她眨了眨眼睛。許泠心神一震,神态自若的把東西悉數收進袖中。
等老太醫走了,許泠還是不敢打開那個小紙團。她看向那個最先提出要請太醫的宮女,只見那個宮女和其他人一樣眉眼低垂着,別無二樣。
許泠心裏還是緊了一緊,又靜坐了小半個時辰,她才提出要如廁,因為這次她看了那個小宮女一眼,所以那個小宮女和其他宮女互視一眼,就提起裙子跟上了。
只有如廁的時候她能有一方小空間。她一邊做出脫衣的動作,一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