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将重心前移,讓其失衡。
雙手中各自的剔透刀刃相互咬合的樣子,比那些變溫動物,要柔美的多。
前方一只馬上就要合緊雙刃,将路邱差一點絞死在其中的食腐甲蟲,就這麽被路邱同時擊穿頭顱,從骨節那裏卸掉一只鉗爪。
一只從背後突襲路邱的甲蟲,直接在空中就張開了自己的口器,似乎是這些六足畜生中最懂得獵殺的一位。
它的下甲殼被随後躍起的淩熾寒踢中。
路邱的短刃還固定在他第一個目标的身上,以那個固定點為旋轉支點,甲蟲在強制脫離軌道的同時,被淩空的長刀砍掉了身體左側的兩只足。
脫開的內組織,甚至還帶着一股焦糊的氣息。
甲蟲腹部呈十字星分布的紫水晶,卻在它落地之前搶先破裂。
那只老練的獵人,此時浮空已經是一具死屍。
詭異的黑暗中重新燃起的異色眼瞳,散發着暖色和冷色的相同光輝,帶着殺氣,訂向下一個他要砍的目标。
蜷縮在裏路邱相近的一個位置的人還好,淩熾寒可是在很遠的地方将路邱身邊以及路邱的魔力波動都看到一清二楚,剛開始的時候淩熾寒還以為路邱受了什麽東西的陷害,剛想要沖出去時,就突然發現那邊的魔力波頻竟然異常的平穩,仔細研究人形的動作還會發現,這個家夥戰鬥起來和自己還真不是一個層次上的……知曉到這些的淩熾寒看到路邱附近那個淡淡的人影也沒什麽動靜只是似乎也有些焦慮過後,才放下心來。
不過這也讓他發現了他目前在使用的符紙對于變溫動物探測的局限性,這個是一個值得記錄并改變的地方。
當最後一只甲蟲一命嗚呼的時候,路邱旁邊奴才的身上只有棉衣的右側破了兩道口子,就連那些昆蟲的體液他也沒沾半點。
那麽……
暖光亮起,手中兩把短刃重新合并為一把。
循着剛才突破藥物抑制出現在路邱本人腦中的記憶,路邱決定去這幢古樓的最深處,尋找那裏是不是還有向下蔓延的儲藏室通道口,然後繼續向裏探尋。
今天自己跟着那位眉目清秀的恩人來這裏的初衷,好像就是為了帶走什麽。
路邱随意揮揮劍刃上殘餘的膠裝物質,向着建築物的深處,再前進一級。
那個人影在淩熾寒的視野中鬼鬼祟祟的探出了頭,已經确定是進一步進行跟蹤了。
淩熾寒則在些許反思之後,趁着目視符咒的效力正在最高峰,向着身周一百八十度,看了一圈。
都沒什麽問題,反正那些蟲子要不然就是難以發現要不然就是挨近了才出來打,總之在這種地下的低溫身子凍的僵呼呼,基本可以無視掉遠處不斷傳來的蟲子發出的聲音。
但是。
“……”
剛要打算前進的淩熾寒,猛然間就皺起了眉頭。
自己剛剛在環視的時候,和路邱剛剛所在的那個石臺上,是不是有一個高彩的小光斑在那裏!?
閉緊沒有被符咒祝福的右眼,淩熾寒聚集一切目力,掃向剛剛那個引起他遲疑的位置。
并沒有看見……倒是那個礦道裏傳來的輻射确實可以明顯感受到。
也許是……看錯了吧。
在這個曾經屬于一戶富貴人家的建築物的最深處。
淩熾寒的腦海中,夾雜着那一幕幕注射器刺進身體裏,痛苦和快感交替從注射口上傳來的記憶影像。
瑩藍色的液滴,殘留在銀灰色的細針針端。
他們為了給自己抹除記憶,竟然不停注射成瘾藥物,還專門給針管用塑料開了一條直通靜脈的注射口。
不過後來還好,憑着自己家傳本能的對于熟悉物質構成控制的功法,在失憶的陰影中大叫着奔逃出那個地下研究站,還被人收留。
毒瘾發作時,他在上個夜晚,殺了人。
“本皇子今天,是來找回我自己的的名字,和這裏的歷史的。”
金發淩熾寒有意識的低語,并不是說給空氣聽到。
淡淡的冷光之中,身外的破舊棉衣好像是架在了生硬的鋼盔架上。
“路邱”那對擁有兩種顏色的瞳孔,在微微的散發着兩種光芒。
那是他自幼便接觸控制紫晶礦構成的修煉,那段經歷給他留下的烙印。
右眼的月牙形,最終在他捶打完弟弟留下的紫晶石之後,成型。
宗族是如何毀滅的,他想知道。
空曠的房間內,只有角落蜷縮着一個簡單的武器架,歷來用族人死掉時凝結成的紫晶之種,種下的紫晶樹上最殘次品,都會用來當小孩子或是初學者或者初接觸一種工藝時的練手材料。
路邱的長劍,在幹枯的地板上,随着本人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劃出一條條弧形的痕跡。
最終,他選定了一個位置,将帶着灼熱炎光的長劍,刺入一塊最脆弱的地板。
淩熾寒已經看着那個不清不亮的人形停留在大門處很久了,他沒有動作,實戰經驗并不算多的淩熾寒也不敢貿然接近,只是在不斷的環顧自己的周圍時,又一陣眩暈感,從前方的那個豪華宅邸的深處傳來。
通過符咒獲得的異視覺像是受到了什麽電幹擾一樣,突然被視覺中高光和色塊點燃整塊頭皮的淩熾寒,差點大叫一聲之後,摔倒地上,不過在他的及時反應與關閉回路的調節下,這種危機終于還是被他壓抑住了。
扶住身邊的支撐物,淩熾寒微微喘息着。
路邱到底在裏面幹了什麽……
各種催他離開這裏的暗示,警官因為一張符咒就展開對于自己的嫁禍……從小到大不斷孤立甚至欺負他的連共創學徒和鎮裏上了年紀的人。
這些……
剛剛路邱在裏面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路邱以前是這裏生活過的人?
恍惚間,淩熾寒做出這樣的猜測,驚異的表情随即化為堅定與憤怒。
……他需要調查這裏與鎮子上可能存在的一切聯系……些許再這樣下去……自己內心的很多疑問,包括痛苦到連自己都想忘記的雙親的死因,都能調查出來。
總之不能再讓自己這麽昏沉下去了。
就算與他賴以生存的這個礦業小鎮的所有人為敵也不為過!
室內,以淩熾寒的紫色長刃刺傷地面的觸點為開端,兩條紫色的銀線在地面上向着兩個方向兩個地方展開,最終合攏。
一塊位于房間正中央的長方形地面,開始凹陷。
植物生長扭曲一般的稀疏響聲。
在這響聲持續的同時,路邱身形的輪廓,被越來越多的紫色淡光所勾勒。
面前敞開的密室,這鑲嵌在紫晶地基裏的構造,才應該是他小時候對于這裏的唯一記憶。
對了。
緩慢下樓的淩熾寒歪歪隐隐作痛的頭,邁入還在作響的平緩晶石,自行形成的階梯。
這裏好像沒有自己的名字,好像只有宗族本家的人死掉後,死後凝實身體的一部分,才會在這裏被保存下來,用上好的畫布寫下生前的名字。
自己幼時的孿生兄弟,應該是很小的一塊。
這麽說,他的名字是不會在這裏被找到的。
那麽忘掉的自己的名字,就拿他的名字來替代好了。
淩熾寒在這不經意間已經慢慢開始被污濁侵蝕的紫晶宮內,尋找在災難之日,寥寥草草被家仆埋在這裏的名字。
記得宗族裏出現了被外來人收買的叛徒。
淩熾寒的手掌逐一撫摸,那些封存在水晶走廊兩邊坡面內的嘆息聲,在他的腦中柔美的回想。
終于在破碎的走廊盡頭,他流下了自己的眼淚。
比任何人都要潦草的,僅僅只是一些細沙狀的紫色顆粒,被封存在那個臨時鑿開的地方。
路邱在那裏看到了他弟弟的名字。
女孩子一般的名字,因為鄰裏說他的媽媽生的小孩太過俊秀,所以才特意給弟弟取了一個女孩名,讓修煉的其實比自己要好的弟弟蒙羞。
這麽說來,剛剛接觸過的族人墓碑前方的名冊,好像也只有母親的姓,不是步。
淩熾寒的手指,撫摸在冷水一般的晶面上,柔和的下滑。
他想回憶一下,看自己的臉是不是也像墓碑告訴他的一般,也是很像女孩。
結果他确實看到了一張。
帶着眼鏡的,女人的臉。
等等!
趁着他精神恍惚,慢慢靠近他的女人,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将一支注射器,刺入他的肌膚。
路邱的雙手無力的垂下,散發着晶瑩暖光的長劍無力的磕碰在地面上。
直到那個時候,剛剛為自己取名為步淩月的路邱才看清楚,因為自己貿然打開這片清淨之地,界外的污濁,已經開始侵蝕這裏。
慢慢昏迷,充斥與水晶宮內的淡藍色弱光,也随着動力爐的休眠,而熄滅。
女人取出一張照明用的符咒。
卻不知道此時在路邱殘存的最後一絲視覺中,有一個舉起礦鋤的憤怒孩子,将手中的冷兵器揮向她的身體。
“淩熾寒……那枚符咒……你倒底是敵是友……”
“混蛋!”
那枚礦鋤還未擊中他理想中的地方,那個他之前一直在追蹤的女人身影,就瞬間像條敏捷的蛇一般做出了反應。
功法的激活是如此之快。
并且。
她竟然還能創造出體外的魔力回流!
“啪!”
拳勁揮出手掌的那一瞬間,女人的手指發出像是電火花一般的聲音。
裂痕出現在礦鋤的握柄上。
冰冷的觸覺裂痕以及刺痛,在淩熾寒的臉頰上盛開。
女人向着一邊躍起。
雙腿被功法回流充斥着肌腱的淩熾寒,雙腳死死的蹬住癱倒在地的路邱上方只有兩厘米的區域。
翻身騰躍,礦鋤擋住随後那枚像飛镖一樣發射出來的小巧注射器。
女人擺出不明拳法的準備姿勢。
在完全熄滅的水晶長廊中,擋住淩熾寒與昏睡路邱之間的通路。
那個女人明明可以拿路邱的身體做人質威脅,但是為什麽不。
堅硬的鎬頭劃過邊緣在空中甩出一條弧線的皮衣,淩熾寒在躲過自身上方傳來的沖掌後再次向後躍去。
女人面無表情,依舊是某種拳法的起步架勢,仿佛将一切的了然于胸,在這麽打下去,淩熾寒終究會輸掉一般。
符紙爆炸不能用,恐會誤傷,如果嘗試拉開距離,那女人接着會跟上來。
路邱的怒火壓在淩熾寒的心頭上。
如果夏渺玉那一天說的都是真的,淩熾寒真的能憑意念鍛造符紙中儲藏的能量的話,那麽他現在興許就不是這種進退不得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