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木門随即被關上,兩人開始在屋內翻找起東西來。
路邱翻找東西的時候,幾乎只是對一些能反映這個房子以前的主人的生活細節的東西感興趣。
像是爛掉一半的家庭畫冊之類,他只是在拿起之後用略帶惋惜的動作來表示一下自己,然後又去發現別的東西,打算找到什麽特殊的東西之後再跟淩熾寒打招呼。
符紙好端端的握在自己的手裏。
攤開之後發出的光芒會傷害眼睛,所以還是團成了一個球。
淩熾寒倒是比路邱實在多了,與來這裏觀光的路邱不同,他頭腦中的想法更清晰,速度也更快。
上次那只弄壞的制符筆,有些部件還是可以用的,淩熾寒很幸運的找到了幾只陳舊的制符筆。
這麽說……之前在這裏居住的人……是受到了什麽……災難麽。
淩熾寒也像路邱一樣,在這個兩層構造的房屋中找到了不少腐爛掉的書紙。
這些暫時只是他在一層翻找調查的結果。
徹底排查确定這個地方沒有地下室後,撇下路邱不管的淩熾寒,踩着咯吱作響的樓梯上了地下室。沒想到地下室裏,還有那麽多藏寶庫,這王府裏面裝滿了金銀珠寶。還有個地下室。
相較來說,地下室倒是沒有上面有那麽多的好東西。
不過他倒是發現了屬于一個人類的骸骨。
那是單純只有上半身的骸骨,之前肉身腐敗的碎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這些還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那些骸骨的周圍……散落的是一些應該只有在外側的那些礦道中才能見到的紫晶碎渣。
符紙的光源穿透過去,透過無數晶體折射投射在之後地板上的光影,是破碎扭曲的樣子。
接觸到那種場景的淩熾寒心中的聯想。
夏渺玉的失蹤,以及路邱的失常。
還有并非不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離開的……但是後來被自己逐漸淡忘的……桌子上平添出的遺像。
等等遺像。
視點有意識繞開那具骸骨的淩熾寒,向着房間更深處找去。
自己的記憶中并沒有關于自己父親死去的任何訊息,但是那個黑白遺像……到底是怎麽來的……
淩熾寒纖長有力的手指握住地下室一間塵封已久的房間的房門,拉開。
鋪面而來的是一種會讓人窒息的氣味。
有人在這裏死過,而且屍體沒有被處理幹淨。
那股氣味很快的就會從房間內部向外傳出很遠,不知道會不會把那些會将人肉殘渣收拾掉的甲蟲引來。
淩熾寒強忍住對于那股氣味的莫名厭惡,逼着自己深吸一口氣,進入房間閉緊房門。
而在同時,路邱也終于在樓下的地板夾層的金色盒子中找到幾張完好無損的畫卷。
長期蜷縮在這種低溫環境下的幹屍,躺在沾滿各種穢物的腐爛床褥上,
房間內的幾個木桶,裏面晦澀的污物,全都不知道以前到底是食物還是什麽,全都長滿了奇形怪狀的黴菌。
“這裏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看到這種場景,任何人都會想問一問的吧。
終于要忍不住呼吸的淩熾寒沖出這個房間,緊閉上房門的時候,開始激烈的呼吸,眼瞳在恍惚中掃到地上的那具骸骨,總是覺得頭在隐隐作痛。
半掩着的門窗透過淡淡的紫色光輝,盒中取出的畫卷,畫着一家三口穿着打扮都十分奢華的人像。
就在離路邱不遠處的一個半敞的木抽屜中,畫上的貴婦人頭頂的那枚金釵還躺在哪裏。
只不過就算那樣華貴的飾物,也早就長出了紫晶構成的腫瘤。
淩熾寒剛剛想在樓梯上休息一會,就聽到樓下傳來某人慌張跑動的聲響。
雖然很不願在這種時候承認這種事情。
但是聽樓下這個動靜……好像路邱又想起了什麽或者注意到了什麽,要闖禍了。
淩熾寒現在已經後悔他之前有過的“要住在這裏”的想法了。
握着礦鋤一路從樓梯沖下來的淩熾寒,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攤開鋪平在地上的畫像。
大體看清那張畫的內容之後,淩熾寒就更确定要跟着路邱的信念。
“切,下血本了!”
厚厚的棉衣貼在衣服上,根本跑不快,但是路邱沖出門之後愣是沒了蹤影。
淩熾寒在跑動中搜尋着身上所有能用到的口袋,将一片畫有形狀與眼睛很像字符的符紙,死死的貼在眼睛上。
催動經脈周轉。
符紙上的墨跡,在淩熾寒迎空奔跑的一個邁步之間消失。
符紙被兩指從淩熾寒的臉頰上掃下,丢棄在一邊。
于是淩熾寒此時的視覺,是黑白對半的樣子。
對于魔力以及人體熱輻射的附魔符咒,這種東西是他很少拿的出手的壓箱底的貨。
遠處高光就連高光符咒也照耀不到的地方,各種廢棄建築物的遮擋處,有一個躍動的淡淡人形。
看他奔跑的方向,應該是淩熾寒看到的剛剛整個地下小城,中心的位置。
剛剛在高臺上扔出附有高光符咒的石頭時整個小城的模糊樣貌還殘留在淩熾寒的腦海中,如果他沒記錯,那裏好像有個類似于宮殿的建築。
淩熾寒的眼眸中散發着凝滞魔力組成的細小銀塵,随着他成階梯狀增長越來越快的奔跑速度,在黑洞洞的峽谷中劃出夜空流星一般的銀線。
只不過淩熾寒沒有想到是,此時的這個地下空間,除了他們還有另外兩個人。
屬于其中一個人的一雙眼睛,此時正在淩熾寒和路邱剛剛所處的的高臺的視角,将淩熾寒此時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路邱手中的那杆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成了他在戰鬥姿勢才會出現的單手握持狀。
他好像有什麽東西想起來了。
他以前是在這個地方生存過的。
不,不是生存,生存這個詞彙含有太多痛苦的烙印。
之前在另外一個冷冰冰的地下空間受到的注射各種藥水的折磨,不适合他記憶中以前的那個地方。
剛剛自己見過的那個畫像。
以前在這裏生活的時候,他是見過他們的。
路邱眼睜睜的看着那幢高大的建築離自己越來越近。
畫像上的男人家中很有實力,總是……幹擾着他們家一些東西的運作。
畫像中的女人雖然對自己的某位親人不是很好,但是見到自己總是笑眯眯的。
他們的孩子……是自己小時候的玩伴。
空洞的門框,從周生長出的紫晶碎片,點綴的猶如深淵巨口。
塗滿朱紅光潔的門框,兩邊的仆從,記憶中的畫面,應該是那樣的場景。
當路邱終于停下時,他在喘息。
在他身後的牆面後方,還隐藏着一個人形。
只不過那并不是淩熾寒。
那是個女人。
“等等!”
注意到了些許細節,淩熾寒猛然間開始調節自己的動作。
高速移動中的身體,接下來每一個步子都邁的很輕。
“噗,噗,噗。”
一只白色貓咪,在眼前晃動,貓兒一般輕棉的步伐,淩熾寒在幾乎是貼地滑行的運動中,減下速來。
這個巨大的地下寶貝……或者說洞穴……說不定從很早開始,就不止他們這兩個人。
現在在淩熾寒視野知曉範圍內的人,包括他自己,有三個。
至于為什麽淩熾寒剛才在追趕路邱卻沒有發現那個他剛剛察覺到的身影,大概是因為那個未知的對方的身體上沒有太大的魔力輻射,所以才至于他到靠近在現在這個距離才發現對方。
靠在一面石柱後方,淩熾寒将那一片發光符咒塞進自己的衣兜,凝神屏氣的将精力全部都抵在左眼的感知上。
現在來看,那個人身體內的魔力回流是有的,不然也不會被淩熾寒在剛才察覺到。
這種人在聽到意料之外的動靜時,若是經過那怕一個月的魔術訓練,此時以光譜形式呈現在淩熾寒眼中的人形,都會立馬紊亂起來,産生出反應一些情緒的不規則波動。
但是目前,淩熾寒倒是沒從他的視野中看出什麽對他不利的東西來。
不過路邱就不一樣了。
淩熾寒的表情,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僵硬。
一腳踏進這個腐朽京城最大的一處庭院,自己就立馬陷入了好幾只異形甲蟲的攻擊範圍。
腳爪刺透木制品的聲音從距離自己五十米遠的地方傳來不說。
這些擁有着殺戮兵器一般神經編程的甲蟲,竟然還埋伏在修建時就已經亢實,長滿星星點點紫晶的青磚下,等着無論新鮮程度的食物到來,不分情況。
張開巨颚,敞開鞘翅下的屍體裏,顫動着溫暖着全身的肌肉,沖着手中緊握着一柄寒刃的淩熾寒沖來。
淩熾寒此時将懷中那把紫色長劍,猛然一個動作,甩到自己的的脊背上,仿佛那有一柄無形的刀鞘。
紫色長刃在淩熾寒揮舞它的過程中,開始微微散發出暖色狀的光芒。
“叮!”
那好像是自己很小的時候經歷過的事了。
記得之前自己的家中,還有一個和自己長得天生一模一樣的人。
母親為了區別他們兩個,會經常給他們的金色長發編制出不同的樣式來。
耕種,用家傳的鍛臺捶打那顆紫色晶瑩的礦石,打造出屬于自己專門功法的刃器。
不過記得有一天,這個地方的人開始生出怪病。
被污染的伊甸園。
父王母後在整個皇室的百姓中威望甚高。
那時的爹娘,吵架次數似乎開始多了起來。
本來每個族人死去之後,他們這一輩子積攢下來的修為,會總結為他們化作的紫晶種子的大小。
每個族人的正規葬禮,也是為子嗣留下無盡財寶的時刻。
但是也有人誤入魔道被信仰懲罰,全身長出那種傳染性極強的紫晶來。
不對。
并不是宗族裏有什麽背叛的大惡人,讓自己的家鄉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那些從未見過的器械,僅僅是普通的廢銅爛鐵,卻能突破伊甸園的境界邊緣。
在這之後,每天都要被用專門的刀具注射進身體裏裏。
那種長久使用之後就像是犯了毒瘾一般的藥水。
然後自己的孿生兄弟……好像被自己砸成了。
手中的這柄長刃。
長劍突然在淩熾寒的雙手中被一分為二。
這柄外觀上看起來很像是長劍的刃具,實際上同時也是另一把短刃的刃鞘。
仔細琢磨發生在自己身周的動靜……
橙紅色,密密麻麻的六角型文絡狀紋路,盛開在路邱一切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
……這第一斬該這樣。
順着雙臂從後背收回的彈性,淩熾寒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