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姑娘的成見才不是這麽大。
但尋常好人家的孩子是不會接近這些畫舫的。士農工商,最低等的人就是商戶,即使他們再有錢,但是他們的身份在那裏擺着,他們連綢衣都不敢穿,所以只能以這種形式揮霍了。而那些伶妓更是不必說的。
許泠以前是郡主,還是一位身體羸弱、足不出戶的郡主,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她幾乎就是一直興沖沖的拉着許沁和程香左看右看,買了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有泥人,草編的螞蚱,還有美人花面團扇…不僅如此,她還買了足足九盞花燈,把許沁和程香都驚呆了。
許泠解釋道:“這是為家人們一起買的,有你的,我的,湛哥兒的,母親的,父親的,兩位女先生的,祖父祖母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譏諷的女聲,“泠妹妹真是孝順呢,這麽為家人着想呀,真是難得!就是不知道是做給人看的,還是做給自己看的。”
許泠三人随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桃花會上見過的姚姑娘、楊彩君、陳姑娘等都站在不遠處,顯然方才許泠的話被她們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
說話的人正是姚姑娘,她打扮的很出彩,看的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但是配上她那副嚣張的嘴臉,就一點都不讨喜了。
陳姑娘是一臉的尴尬,而楊彩君,則是一臉的高深莫測。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又要放大招了!哈哈哈哈!
不要吝啬你們的評論和收藏呦!
☆、落水
程香沉了臉,“姚姑娘這是何意?泠妹妹一片赤子之心,怎麽在你口中就成了故意做作之人?”
別看程香人小,但是她說話極有氣勢,一兩句話就把之前還盛氣淩人的姚姑娘問的啞口無言。
楊彩君上前一步,“程姑娘誤會了,姚姑娘不過是心直口快而已,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楊家現在可謂是整個晉北最有權勢的,所以楊彩君說話底氣特別足,即使對着知府的女兒,也絲毫不露畏意。
許沁也斂了眉,心直口快?不就是說許泠本就是刻意做作之人,所以姚姑娘才會一時“口快”說了出來?她對楊彩君的話很不認同,但對方又是她表姐…她卻是不好說什麽的。
楊彩君看出了許沁的心思,她眉毛微挑,“沁表妹,我說為何邀你一起放花燈你不來呢,原來是被安排了陪妹妹呀!現在許夫人既不在這裏,你便不必時刻陪在泠表妹身邊了,她又不是孩子了,哪裏還需要你照顧。許夫人也真是的,明知你要陪我們一起,還給你安排了這個差事。”
她的聲音刻意放的有些大,引得街上不少人都注意這邊了。
這時候許沁卻不能再不開口了,她這個表姐平時都是知禮的人,今天怎麽就突然不管不顧的污蔑妹妹和母親?如果楊彩君話裏不扯上顧氏還好,但她偏偏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顧氏對她這個繼女不好,還讓她來看顧頑劣的妹妹。
今日這人山人海的,保不齊就被哪個長舌頭的人傳播了出去,那母親和妹妹的名聲可就沒了!
許沁面色冷清,不似以往見到楊彩君時表現的那般開心,“表姐慎言!是程姑娘和妹妹先邀了我同行,我才拒了表姐的邀請。”
她這話說的簡單,但明眼人一聽就懂。是許泠先邀請她的,按先來後到的順序,許沁應了許泠的約倒也正常,這樣一說,就沒有顧氏什麽事兒了。人家許沁說的明白,是她自己選擇了與許泠一起,幹顧氏何事!
楊彩君顧忌着許沁是她表妹,才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微不可查的使了個眼色,一個圓臉少女了然的點點頭。
“既然遇見了,就是緣分,大家不如一起逛吧,人多圖的就是個熱鬧。”楊彩君的态度突然轉變了許多,讓許泠三人有些琢磨不透。但見她不再蓄意為難,她們都送了一口氣,都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玩一回的,怎麽可能喜歡一直被打岔。
陳姑娘見狀,也開口勸她們,她是個心思單純的,不明白其中的道道,是以勸起來格外真誠,“三位姑娘,我們還是一起吧,這裏人多,難免魚龍混雜,還是我們都在一處才安全。”
許泠三個只好點了點頭。
楊彩君一行人卻是直接奔着護城河去的。她們說要在河邊占據一個有力的位置,要不然被別人搶了先,花燈就飄不遠了。她們占的是一處高地,楊彩君說在這裏風景好,若想放河燈了,沿着河邊走半裏路,就能找到一處低窪些的河岸,屆時再去那邊。
好在沒過一會兒,太陽就開始下山了。四處皆是一片暮合之色,光線也變得昏昏沉沉,讓人的視線有些看不清楚。姑娘們也覺得是時候了,都圍在河邊說話,只等天黑透了,才點花燈。那個時候,河面上會飄起成千上萬盞形狀各異的花燈,就像點點星光灑在銀河裏,別提多好看了!
楊彩君旁邊的一位圓臉少女沖許泠頗為友好的招招手,“許家妹妹,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花燈嗎?我看你買了好多,看起來都很精致呢。”
許泠也不扭捏,雖然她不明白這位姑娘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是面子卻是不能不給,因為有好幾個姑娘聞言都在看她。
她讓一個婆子拿了那九盞花燈,跟在她身後。程香想跟許泠一起來着,卻被楊彩君身邊的通判家的姑娘攔住了,她們年歲差不多,平時見了面也會聊上一兩句。
那圓臉少女似乎很喜歡與人親近,她親密的拉起許泠的手,面上滿是笑意。
衆人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她們聲音有些小,她們離得有些遠,聽不清楚。
許沁見她們聊得也算投機,雖然看不清自家妹妹臉上的表情,但是看那圓臉姑娘熟絡、熱情的态度,她也就不擔心了,轉頭跟陳姑娘聊起來。況且那姑娘她也是認識的,是楊将軍副将的女兒,平時一起玩耍時也是見過的,好像是叫于盈。她知道妹妹性子比較別扭,很少與別人交好,到現在只有一個程香願意與妹妹一起玩,這次難得有姑娘主動找妹妹說話,她樂見其成。
倏地,于盈面色一變,身體往後倒去,她口中還大喊着:“許家妹妹,你為何…”
于盈身後就是護城河!衆人皆驚!
于盈話未說完許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擺明了是栽贓陷害!許泠心裏又氣又急,恨不能直接把那姑娘真的推進河裏去。但她偏偏又不能!她只能雙手緊緊握住那姑娘的手,努力把她往後倒的身子向前拽。
熟知,于盈似乎是算計好了她會出手相救,竟是使了個巧勁兒,自己輕松一繞,直接把許泠往那河裏帶。
于盈是楊将軍部下的女兒,自幼随父練過一些武藝,手勁自然比一般姑娘家的大上許多,再加上許泠還是個才十歲的孩子,所以,許泠輕易的就被“丢”進了護城河裏。
許泠原想着這具身體不比以前的病軟嬌弱,應是能抵住一兩分力氣的,但她忘了她先前在床上養了一個月的病,現在幾乎就是大病初愈,哪裏比得上自幼習武的人!
所以許家三姑娘華麗的落水了!
在許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落入河水之前,她還聽到那個圓臉少女滿聲悲戚道:“呀,許家妹妹,你怎麽自己掉下去了?”
許泠心裏簡直是無語至極,原主到底是得罪過多少人,連看個放個花燈都有人想害她!可是,随後她就沒有心情想這麽多了。
因為…她不會水!
水流湍急,幾息之間她就被沖到了數米遠之外。
許泠無力的撲騰幾下,見過了許久還沒有人來救她,只能閉緊了口腔鼻腔,努力不讓水進入肺部。她知道這是處兒高地,別人要救也要花上一會兒工夫,她只能盡量弄出一點動靜,好讓別人看見她,那樣救的也方便。
她前世也曾落過水,是被永成公主推下去的。皇伯父把西洋人貢上的一面一人高的鏡子賞給了她,但是永成是個愛美的,早就垂涎那面清晰無比的鏡子多時,見皇上直接繞過她把鏡子賞給了永安,一時氣不過,就趁永安在湖邊賞荷的時候把她推下了水。
但那個時候趙顯在她身邊,幾乎是她剛一落水,趙顯就把她救了起來。那時候又剛好是炎炎夏日,湖水并不怎麽涼,她也就沒怎麽吃苦。
饒是那樣,許泠還是變得懼水。
沾了水的衣袍、鬥篷變得沉重非常!現在還是初春時節,又到了晚上,河水冰涼的刺骨!許泠難受的要窒息,所有的水都往她身上擠,拼命地想鑽進她的鼻孔、嘴巴裏。許泠試着睜開眼,卻是滿眼的酸澀,疼得她立馬又閉上了眼。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是楊彩君選的這處人比較少,還沒有人開始放河燈,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
這次落水,沒有了趙顯,她還會被救起嗎?想到這裏,許泠突然覺得心口有些鈍痛。她憋氣憋的更加艱難了,那一瞬間,她有一種死就死了的沖動!但又想到好不容易得來的重活的機會,想到在銀角殿暗無天日的那兩年,想到給了她溫暖的許家人……她的心智漸漸堅定起來,似乎也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趁着這股勁兒,她又掙紮了幾下,但,混沌中似乎有人大力地抓起了她的胳膊,粗魯地将她的身體夾在腋下,游向河水更深處。
……
許沁吓傻了,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她跟陳姑娘聊得興起,就沒怎麽注意妹妹那裏,若不是于盈一聲驚呼,她幾乎都忘了妹妹還在這裏!沒想到,一回頭,竟然看見妹妹掉進了湖裏!
妹妹不會水呀!
她急的要往下跳,被楊彩君攔住了,“沁表妹莫急,泠表妹吉人自有天相,再說了,你也不會水,下去了不也是送死?我看這裏剛好有幾個力氣大的婆子,就讓她下去好了。”
許沁擡頭去看她,見她滿臉都是真誠的關心之色,心裏有些複雜,但也沒時間想太多。
楊彩君話音剛落,就見方才跟在許泠身後的婆子利落的跳下了水。
另有小厮去尋長竹竿、小船,準備搭救,還有人眼疾手快的跑去請大夫。并不是這些小厮不會水,只是許泠畢竟是個女孩兒,若是随意被男子抱了看了,那她的名聲還上哪裏尋去!即使被救上來,只怕以後也不好過。
那婆子是顧氏身邊的,恰好識一些水性。這時候,見許泠竟是落水了,直吓得魂不附體,慌忙脫了外衣就下了水。若是三姑娘出了什麽好歹,那她也沒命活了!
她雖然會游水,但水性不是絕佳,平時又沒有練過,只能浮上水面看一下,再潛水去尋。這一耽擱,越發尋不着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有些失誤,下章繼續大招~
好吧,猜猜許泠被誰救了→_→
☆、人命
許沁發現許泠的身體沉了下去,心裏也是一沉,那是她妹妹呀!她腦海中一陣眩暈,周遭人說了什麽竟是聽不清了,那被淚水浸濕的眼眶紅的吓人!
程香的眼淚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口中還吶吶的喊着“泠妹妹!”她心裏後悔不已,早知道今日會發生這事,她就不邀請許泠來了,她寧願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練字,也不願意看見許泠溺水!
其他姑娘們也都是一副被吓壞的樣子,于盈猶甚!她眼淚巴巴的往下流,邊哭還邊說,“許姑娘怎麽這麽不小心。方才不知道怎麽的,她好像有些站不穩,就推了我一把,還好我自幼習武,有功夫傍身。沒想到,她卻落水了…早知道,換作我落水也行呀!她這麽小,少不得要吃苦…嘤嘤嘤”
還有心善的姑娘家開始安慰她,“不怪你,是許三姑娘自己不小心。”
程香一聽,氣上心頭!她們竟說是許泠要使小心眼害于盈,結果她自己卻掉下去了?笑話!許泠和于盈不過是剛認識,有什麽理由去要害她!
她喜歡與許泠在一處兒玩,就是覺得她待人真誠,為人直率,性子又好,比之這些虛僞做作的姑娘們不知道好多少!因此,兩個人很合得來。程香一向護短,在她心裏早就把許泠當做了身邊的人,況且她認為許泠從來都不是莽撞的人。今天發生了這事,只可能是于盈污蔑許泠的!
“于姑娘不要亂說,泠妹妹這麽瘦弱,怎麽可能把你推下去。再說了,你都說你習過武藝,那為何不拉泠妹妹一把?她見你要摔倒還救了你呢!更何況,現在落水的是泠妹妹,她現在生死不明,還請你不要再開口污蔑她了!”
于盈聞言向河面看去,見許泠還沒有被救上來,心裏開始惴惴不安。又見楊彩君掃過來的目光有些責怪,她吓地趕緊低下了頭,連程香的話都沒有反駁。
楊彩君只是讓她裝作落水的樣子,順勢污蔑許泠推她。按許泠的脾氣,她肯定會不承認,到那時,她只要再裝幾把委屈就行了,誰會不相信可憐的受害者呢?那樣的話,許泠在姑娘們心中就勢必會落個不好的印象。各家姑娘再回去說給她們家人聽…..許泠在晉北也就待不下去了,目的也就達到了。但她見水流有些湍急,一時有些怕了,才把許泠給推下了水,在她看來,效果是一樣的。
萬一許泠有個好歹……于盈偷偷看了楊彩君一眼,見她和別的姑娘們表現的一樣擔憂,又時不時的安慰許沁,一點都不像是想出這個惡毒主意的人!若是許泠僥幸沒死,指認她……楊彩君肯定不會幫她的!也沒有人會相信主意是楊彩君出的,背黑鍋的定是她自己!
于盈突然就想到:若是許泠死了,就好了!待她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的時候,渾身一個激靈,她在想什麽!
程香見于盈這個樣子,有些奇怪,但她的心神被許泠的安危占據了,就暫時沒有多想。
好在過了一會兒,又看見許泠的素白鬥篷了。那婆子飛快的游過去,一把掐住小姑娘的腰,就往岸上游。她心裏是怕極了,若是多耽擱一瞬,三姑娘就多一分危險,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這時小厮找的小船也擺到了那婆子身邊,婆子先把懷裏的小姑娘放到船上,自己才爬上去。
到了岸上,許沁已經按捺不住撲了上去,卻被剛來的大夫攔下。
只見被救上來的小姑娘全是濕漉漉的,素白的鬥篷更是嗒嗒地滴水,那刺眼的白上還有一大片被水暈開的紅!小姑娘的頭發已經散了,此刻都像海藻似的搭在小姑娘的臉上!
她全身異常平靜,一點氣息也無!
那大夫皺着眉頭,翻了翻小姑娘的身體,然後一臉複雜道:“這位姑娘已經殇了。”
已經,死去了?
許沁站立不穩,似乎時刻都會倒下。她看到鬥篷上的血時,就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所有人都禁了聲。姑娘們都被吓得不輕,不過是出來放個河燈而已,怎麽就惹出了人命!
而于盈的面色發白,全身似乎都在發抖!她又偷偷向楊彩君看去,見她雖然面上還是一副淡定之色,但是她的手卻暴露了她的緊張,她手裏的帕子都要被她絞爛了!于盈心裏莫名平衡許多。她心一橫,突然覺得,許泠死了,能省下不少麻煩,那樣…她就有了楊彩君的把柄!
許沁撲上來,不可置信的抱住小姑娘的身體,果然是通身冰涼!
不可能!
她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的撥開妹妹臉上的發,希望從她臉上看到那一如既往的笑。
發絲被撥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了息,那是一張血肉模糊、連面容都分不清的臉!
小姑娘們都尖叫着後退了好幾步,仿佛她們看見的是世間最恐怖的東西!
許沁跌坐在地上,這人,會是她那鮮活可愛的妹妹?
大夫在屍體的臉上細細的觀察,片刻後才說,“這位姑娘臉上的傷應該是被鈍物所傷,再加上在河水裏泡了很久,所以才會是這個樣子。”
“鈍物?”許沁喃喃道,怎麽可能會有鈍物!
“或許是河底的石頭?”于盈抹了一把淚,試探着說。
“不可能,泠妹妹不可能自己去往河底撞,她只是落水而已,哪有這麽大的沖勁兒!”程香壓根不信!
于盈又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惹的又有幾個小姑娘去安慰她。程香理也不想理她。
許沁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小姑娘的臉,淚水止不住的流!方才還這樣鮮活,一眨眼的功夫就這樣毫無生機!她伏在冰冷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小姑娘們也都是一副悲戚之色。
許沁哭着哭着,發現了端倪!這個小姑娘穿的鞋子分明與妹妹不一樣!
☆、被擄
許沁清楚的記得,許泠鞋子的鞋面上都是帶着一顆小珍珠的。顧氏疼愛許泠,所以,即使是許泠的鞋子也都是做工精致的,鞋面必須要用蜀錦或者是羅綢。許泠又愛俏,從小就愛央着顧氏在她鞋面上綴一顆珍珠,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
而面前屍體的鞋面,是用普通人家用的麻布做的,鞋上別說沒有珍珠,連個繡樣都沒有,針腳也很粗糙!
方才許沁太過激動,以至于沒有看仔細。現在觀來,面前的屍體身形雖然與妹妹差不多,但是□□出來的肌膚比妹妹的黑了許多,還粗糙許多。屍體的頭發雖然梳的跟妹妹一樣,但是她的頭發又稀又黃,與妹妹的烏發相差甚遠。不僅如此,她發上沒有一個點綴物,許沁記得清楚,妹妹頭上點了兩顆珍珠,還有一整套琺琅銀的頭面,不可能全都掉光的!
許沁猛地掀開屍體上的素白鬥篷,果然,裏面的小姑娘一身布衣!
許沁心裏湧上一股巨大的驚喜,“她不是泠妹妹!”
但随即驚喜又被更大的擔憂代替。妹妹雖然沒死,但是情況卻不容樂觀,萬一她落入了歹人手裏……許沁打了個寒顫,那結果她不敢想象!
屍體上的鬥篷确實是妹妹的,所以她們才看了一眼就以為那就是許泠。可是,是誰把鬥篷穿到了這個屍體上,妹妹現在又在哪裏?
許沁突然想到了更不好的,萬一,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
那大夫又道,“怪不得!這姑娘是在落水之前就死了的,她唇色發青,至少已經死了兩個時辰。她臉上的傷卻是新傷,所以在河水中浸泡之後才會發白。”
“那您之前怎麽不早說!”程香有點哀怨。
那大夫抿唇不言,他來的匆忙,怎麽知道是這樣複雜的情況!
他挑開屍身的衣服檢查,只見小姑娘身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有淺有深,猙獰無比。
好多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她們忍住心中翻湧的惡心感,都別開頭不再看。
許沁站起身,吩咐了一個腿快的小厮回許府把此時禀告給許桐。
她又揚聲道,“泠妹妹現在下落不明,還請各位姑娘暫時不要聲張。”
衆姑娘紛紛點頭。
許沁又看向楊彩君,緩緩跪下:“表姐,還要麻煩姨父了。姨父是将軍,手下的将士皆是神勇之人。現在妹妹下落不明,沁兒跪求姨父率兵相救。”
楊彩君只好把許沁趕緊扶起來,“沁表妹這是見外了,我們本就是親戚,有什麽求不求的。我也是泠表妹的姐姐,心裏也盼着趕緊把泠表妹找回來。”
她說完就吩咐了身邊的人回楊府。她本來只想給許泠一個教訓,沒想到事态竟成了這樣!若是許泠死了,或是尋不回來了,那她多少會有些于心不安。但若是許泠沒死…她對自己的手段一向自信,她相信許泠一定不會猜到她頭上的,即使許泠心中有所察覺,但憑她那笨腦子,最多只會懷疑于盈。
楊彩君察覺到于盈恰好看過來,她輕易看到了對方眼裏的惶恐,不由嘴角微微翹起,她有的是法子讓她閉嘴!于盈看到她嘴角的那抹冷意,直看的心驚膽戰!
這時,竟聽到楊祁的聲音響起,“四姐叫人回府作何,可是有事?”
楊彩君擡頭去看,只見一個身着绛紫色錦袍的清俊少年站在不遠處的河邊岩石上,他身後跟着四五個随從,矜貴之氣撲面而來。微風一吹,就帶動他束發的錦帶随風飄動,那般的雅致人物,不是楊祁又是誰!
楊彩君眼睛亮了亮,她知道這個三弟一向有能耐。他雖然年紀小,看起來不羁又散漫,但是行事穩妥,連父親的幕僚都不遑多讓。若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他或許會有法子呢!
“泠表妹出了事,眼下我們正想法子呢!”
楊祁身形一頓,“泠表妹?”
楊彩君抹了一把淚,凄然道:“泠表妹與于盈姑娘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盈姑娘差點就落水了,結果泠表妹為了救于盈姑娘,自己卻掉入了河裏。”
楊祁拿眼掃視了一周,看見了平躺着的素白屍體,他心頭一緊。
還好,那不是她。他對她用情極深,早已把她的模樣刻在了腦子裏,是以,簡單一看,他就知道那不是她。
但是,前一世她明明沒有出門,因為她犯了錯,被許桐罰了留在府裏抄書。楊祁記得清楚,因為他當年還拿了這事嘲笑她。
“泠表妹現在在何處?”他聲音發緊,陰冷無比,把楊彩君吓了一跳。
“泠妹妹如今下落不明。”程香接話道。
下落不明?她怎麽會下落不明!
楊祁聞言看向程香,待看清楚對方面容的時候,他瞳孔一縮,這個小姑娘怎麽在這裏!
他明明記得:前世的時候,這個小姑娘在這一年的花朝節被拍花子的拐走了,第三日才在臨縣找到,那時候她被人玩弄,幾乎是奄奄一息了。
因為出事的是知府的女兒,所以當時的動靜極大。那時候他就與程家二公子交好了,見過這個小姑娘幾次,他記憶超群,所以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她怎麽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程香被他懾人的目光吓住了,但事關許泠的安危,她還是硬着頭皮道:“泠妹妹落水之後,就被水沖遠了。我們派了個會水的婆子下去,但是這具屍體披着泠妹妹的鬥篷,她以為這具屍體就是泠妹妹,就救了上來。”
楊祁周身煞氣翻湧,竟然只找了個婆子去救!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兒竟然被這樣對待,他氣的渾身發顫!
程香吓的更狠了,她覺得楊祁的目光好像能吃了她一般!還好大夫的話為她解了圍。
“咦?”大夫滿是疑惑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看着屍身手腕處的一圈勒痕,面色詫異,“這處傷是怎麽來的?”
楊祁聞言去看,只見原屬于小姑娘細嫩的手腕上有一圈顯眼的紅痕,經過河水浸泡後變得更加紅腫不堪。
“你說她身上穿的是泠表妹的鬥篷?”楊祁冷冷的逼問程香,又把程香吓出了一身冷汗。
許沁側身,把程香擋在身後,“正是如此,所以,大家才都以為她就是妹妹。這件衣服我确信就是妹妹的,我跟妹妹一人一件,她的上面繡有蘭草,我的上面繡的是杏花,我不會看錯的。可是,為什麽妹妹的衣服在她身上?”
程香心裏對許沁很是感激,“對,你看沁姐姐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
楊祁不理她,他蹲下身,捏起那條細瘦的手腕,蹙眉看着那道勒痕。
“派人去查最近有無人家丢了女兒,”楊祁沉聲吩咐,又解釋道:“這是繩子造成的勒痕,應是重物墜的。”
立即有随從應聲離開。
楊祁丢開手,站起身,“她應該是被人用石頭綁在了河底。之後有人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了,屍體就随着浮上了河面。”
他剛說完就直接跳下了水,留下衆姑娘們咋咋呼呼的聲音。
天色已經黑透,許多小姑娘都點亮了她們的花燈,有不少心急的姑娘已經把花燈放入了河水裏。
放眼望去,本該黑壓壓的河面被點點花燈印亮,就像寰宇中的星辰,以它們那微弱的光集結在一起,似乎能點亮半邊天!
楊祁卻無暇欣賞這些,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紮進河裏,努力睜開眼,想尋找她的蹤跡。
他心裏存在着一絲僥幸。其實他在看到程香的時候就想到什麽了,後來又看到死去小姑娘手腕上的勒痕,他越發确定了心中所想。
半刻鐘後,依然是無果。再也等不得了!
楊祁回到岸邊,面色陰沉似烏雲,好像一夕之間能滴下水!
她被拍花子的擄走了!
楊祁的衣袍全都濕透,此刻還滴着水,越發顯示出他身姿的欣長。他就像個黑夜之神,俊逸卻又冷漠。
他卻無空理會滴水的衣袍,只閉眼沉思,當年,他們是在哪裏發現程香的來着?
一息之後,他霍的睜開眼,“派人去平陽府,快!半刻也不能耽誤!給我找馬,我要親自去!”
他的随從辦事利落,不過半刻鐘就牽來了幾匹毛色潤澤的好馬。
楊祁一個起落跨上馬,揚起馬鞭,用力一甩,馬兒就吃痛飛奔起來。
他的聲音夾雜在風裏,送到了許沁耳朵裏,“讓父親和姨父直接派人到平陽府找,泠表妹是被拍花子的帶走了。”
許沁想問一聲“你怎麽知道?”,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楊祁的馬已經在半裏之外了。
想到楊祁自幼就聰穎非常,她将出口的話咽回腹中。
許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一陣頭昏腦漲。
她想揉揉昏沉的頭,一動卻發現她不僅動不了了,還渾身酸痛。低頭一看,原來她全身都被麻繩綁起來了。她肌膚嬌嫩,麻繩粗糙無比,竟把她的肌膚勒出了一道道淺淺的紅痕。
一盞昏黃的油燈孤零零的支在一張暗沉的、辨不清楚顏色的桌子上,淡黃的光暈讓人的視線越發朦胧。
許泠閉上眼,緩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睛。
這是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才發現簡介中的主角寫成了“許沁”
其實主角是許泠,不小心寫錯了。
感謝小天使提醒!麽麽噠!
大家還記得平陽府嗎?
攝政王出場的時候……
☆、貴人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除了一張桌子和一個凳子外,其餘皆是零碎的雜物,有姑娘家穿的衣裙、看起來還挺精致的手爐、小幾…這裏似乎是放雜物的地方。
許泠全身被綁着,就被放在那堆衣裙中間。
鼻息之間全都是濃郁刺鼻的脂粉味兒,許泠被熏得幾乎睜不開眼!
好在衣裙質地柔軟,許泠全身被綁着,這樣躺在衣裙堆裏倒也不算太難受,比把她放在冰冷的地上好多了!
格窗半開着,一陣濕風刮進來,許泠感覺到自己打了個顫栗,真冷!
她艱難地低下頭,見自己果然還是穿着那件濕透的裙子,厚實的鬥篷卻不見了,此刻被微風一吹,簡直不能再冷了!她努力的把自己往衣裙裏縮,難聞總比凍死好過點。
她這是遇到歹人了?
思忖間,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于三,你真是好能耐呀!要不是你出的主意,把這個小姑娘帶來了,那頭我就不知道該怎麽交代了。”一個略帶些滄桑的女音傳來。
“哪裏,若不是張婆發現了她,我哪能想到這個法子!”那個被叫做于三的男人對張婆似乎很敬重,聽聲音,這個男人應該有二三十歲了。
許泠聽見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心裏緊張的不行,趕緊閉上了眼睛,裝成未醒來過的樣子。
“那丫頭應該快醒了,還是看看更妥當。”随着于三的聲音臨近,“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許泠屏息凝神,以耳做眼,仔細聽他們要做什麽。
男人應是練家子,許泠幾乎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幾息之後,剎的聽到他近在耳畔的聲音,“這丫頭長得倒是不錯!”
他說着,還用粗粝的大手摸了一把許泠的臉,粗糙的指腹滑過她臉的時候,帶來一陣陣細微的疼痛。許泠緊閉着眼,忍住心中強烈的惡心感,側耳辨別着男人的動作。
他應該是蹲下了,許泠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脖子上。他似乎看了許久,但又似乎只有一瞬,許泠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一刻都堅持不住了!
好在,就在許泠要破功的時候,那男子站起了身,走開幾步。許泠才微微舒了一口氣。
“确實是塊好料子,比之前那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要好上太多!啧啧,瞧瞧這張皮子多嫩,這樣白淨的皮子也只有官宦家的小姐才養的出來!肯定值不少銀子!”
這樣精致的孩子她有多久沒有見過了?若是好生調‘教一番…..張婆想想就覺得很滿意,沒想到丢了一塊碎石,竟撿到了一塊璞玉!
于三低笑幾聲,“這樁生意若是做成了,以這個丫頭的模樣,只怕張婆賺的不止是銀子,用黃金來度量應該更合适吧!聽說,前幾日如意樓裏得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被一位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