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泠被帶到了客房的廂房了,被扶到了羅漢床上躺着。
許沁面上滿是焦急,她又是給許泠倒水又是摸頭的,“泠兒,可是又頭疼了?告訴姐姐,疼的緊不,我讓人為你尋一位大夫可好?”
許泠已經緩過來了,她對着兩人微微一笑:“姐姐們不必擔憂,我已經好了,頭也不疼了。只剛才突然被風吹的有些不舒服,現已無礙。不如我們回去吧,那些姑娘們該問起來了。”
程香握了她的手:“泠姐姐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橫豎我也無事,那些姑娘們都無趣的緊,還不如在這裏陪你呢。”
許沁也扶着許泠要起來的身子,“你多休息一會兒罷,你的身體還弱的很,我也不放心。父親母親還讓我好好照顧你呢,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讓你委屈了。”
“聽說今天來的那位是攝政王?”許泠聽許沁越說越自責,只能轉移了話題。不過她這轉移的也不高明,說完她自己就後悔了,為什麽非要再說起那個人!她揉揉眉頭,打聽一下現狀也是好的。
“是呀,聽說他很威風呢!”程香點頭如搗蒜,她到底是知府的女兒,對這些事也稍稍有些了解。
“那康帝?……我不過是個小姑娘,本來對這些朝堂上的事一無所知,今日見了攝政王就起了好奇心。”許泠很疑惑康帝是誰,既然是被趙顯扶持的,那肯定是個年紀不大的宗室子,而且這家在宗室皇族中也不能顯著。會是誰家的呢?恪王?臨郡王?平郡王?
“是臨郡王的嫡長子。聽說他有弱症,是從胎裏帶出來的,因了這個他自小就不受寵,連世子的位置都讓給了臨郡王的嫡次子。”許沁見許泠想知道,就放低了聲音告訴她。這裏畢竟是在外面,她們女兒家說這些,萬一被有些人聽到了……
原來是臨郡王的嫡長子,許泠抿了唇角。她早該猜到的,臨郡王勢弱,嫡長子又是個不大康健的,最容易控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應是見過那個孩子的,是叫攬琛?
許泠忽的想起來,有一次宮宴,那個孩子也去了。那個時候,不過六歲的他就很沉默寡言,即使被宮人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任那些膽子比心大的奴才們拿了他腰間的玉墜、扔了他的帽子。正巧她有事要回銀角殿,銀角殿是太後央了皇上撥給她的宮殿,方便她在宮裏出入。那時候她一月有半月都是在宮裏度過的,太後、皇後都寵她,皇上也對胞弟的獨女照拂有加,她在宮裏的地位比有些公主還要高……
回去的路上她看見了那個孩子一聲不吭地被欺負,怒不可揭,當下就狠狠地懲罰了那些宮人,又親自為那個孩子用帕子擦了臉,還佩戴好玉墜與帽子。可能是因為同有弱症的緣故,她對那個孩子說不出來的憐惜,走之前還往他手裏塞了一把紙包的饴糖……她沒走幾步就遇到了尋過來的趙顯,那個時候趙顯已經和她訂親了,似乎一刻都離不開她。趙顯也看到了那個孩子,問她那是誰,她回頭去看,那個孩子還孤零零地站在那裏,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手裏緊攥着那包糖。
這樣也好,現在那個孩子已經十一歲了吧。不管怎麽說,他現在雖然被握在趙顯手中的,但是處境總好過以前。
“那……今年的花朝節誰主持?”許泠幾乎是顫抖着問出這句話,往年的花朝節都是由太後和皇後共同出面。她不敢直接問她們近況如何,只怕得到已夢的消息,又怕許沁和程香起疑心,只好這樣問。
“估計是太後吧,太皇太後自前年文賢帝去了,就大病不起,沒過半月就夢了。現在康帝年幼,還未選後,宮中事務皆由太後打理。”許沁心下疑惑,平時妹妹很少關注這些…不過,她想知道,她告訴她便是。
許泠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是了,新帝繼位,太後被尊稱為太皇太後了。文賢帝是太子哥哥,這個她知道。在她生前,趙顯助了榮貴妃的兒子煜王謀劃了一局,害了老皇帝,奪了皇位。在她的以死相逼下,趙顯反将煜王一軍,又把太子扶上了位。
她死的時候,太子應是剛繼位沒多久,沒想到太子哥哥如今也……
許泠放在衾被上的手攥的更緊了,尖利的指甲刺進手掌心,她卻察覺不到疼痛。
太子哥哥終是因她而死,如果當年不是她向趙顯苦苦哀求,他現在應該在北疆活的很好吧!都是她害了太子哥哥!
她到底還是不敢問成王的近況。她病重只能卧榻的時候,身邊的丫頭玳瑁偷偷摸摸告訴她成王已經受刑昏迷了兩日。她聽了如五雷轟頂!不顧身子虛弱,也不顧滿院丫頭婆子的阻攔,只着寝衣就闖到了趙顯議事的地方。那裏在座的還有十幾個幕僚,她卻不管不顧,直接撲到趙顯身上,拼命的捶打撕咬,想把連日來的怒意與委屈都發洩在他身上。
那十幾個幕僚見狀都頭都不敢擡的出去了。
趙顯剛開始還沉默着任她發洩,過了好一會兒才陰沉着臉為她擦去涕淚。永安不依,卻因為身體虛弱只能挂在他身上,任他冰冷的唇吻上她更加冰冷的臉。
…..
許泠又歇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些,開口就要出去。
許沁和程香見她面色紅潤了一些,有了點血氣,又見她堅持,才勉勉強強同意。
等三人回到聽音閣的時候,趙顯已經走了,楊文及他的同窗們也不都在了,許是為了避嫌。姑娘們都聚在一起品嘗桃花羹。
見她們回來了,有好幾個姑娘都圍了過來。
“泠兒妹妹可好了些?方才聽說你不舒服,可把我們都吓了一跳呢!”陳姑娘一臉擔憂。
“謝謝陳姐姐關心,我只是先前傷了腦袋,吹不得風,這才去客房休息了一下。勞煩幾位姐姐為我擔憂了。”許泠淺淺笑道。
那幾位姑娘見許泠雖然年紀不大,但舉止進退有度,和許沁很相似,心中不由添了幾分真心喜歡。
“那泠兒妹妹可要好生将養着,這初春的天氣多變,時冷時熱,不注意的人少不得傷風咳嗽。泠兒妹妹還是多注意些為妙。”她們安慰的話也多了幾分真心。
姚姑娘也緩步過來:“許姑娘回來了!方才你跟你妹妹走了,可錯過了好些東西呢!你不知道,這次的行酒令的最優者就是你呢,還是楊公子親自判的。”她雖然面帶笑意,但是語氣裏卻帶着股酸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不足之處還望大家指點。
☆、桃花羹
其他姑娘們聽了也不好接話,都笑着祝賀許沁。她們都知道姚姑娘有些争強好勝,遇見什麽事都要跟別人一争高下。她又自诩飽讀詩書,這次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奪了頭名,心裏有些不痛快也是難免的。
許沁并沒有表現的很開心,只是一笑而過。在她看來,名頭什麽的不過都是身外之物,她讀書寫詩只是因為喜歡,若是為了那些才名而去學習,那又有什麽樂趣可言呢?
在許沁心裏毫無分量可言的名頭在旁的姑娘看來可是分量極重的。不說那引寶閣的簪子帶出去就是身份與排面的象征,就是這第一的名頭也能讓她們在定親的時候身價提高不少。
姚姑娘又絞緊了帕子。
許沁三人被請到了亭子裏坐着,早有眼色好的小丫頭端了三碗桃花羹過來。
花會不僅要賞花,還要品花。這桃花會自然是少不了桃花制的吃食,亭子裏的石幾上已經放了好些桃花酥烙、桃花絲餅等。
許泠接過桃花羹,用小銀勺舀了一口,嘗了嘗。羹裏的桃花都是新鮮桃花碾成的,入口還有花瓣甜香的氣息,說不出來的好吃。但許泠私心裏更偏愛桃子羹,桃子比桃花味甜,又沒有桃花的澀味兒。
楊彩君一直在位置上坐着,她雙頰飛紅,雙目含情似嗔。直到許沁三人落了座,她才似剛反應過來似的,挂上滿臉笑意招呼她們。又親手把頭名的彩頭送到許沁手上。
許沁接過楊彩君送過來的匣子,直接轉贈給許泠。
“我不愛這些玩意兒,你一向喜歡這些漂亮物什,拿回去戴了一定很好看。”許沁見許泠一臉詫異,解釋道。
旁邊的姑娘見許沁随手就把她們眼紅不已的東西給了妹妹,羨慕的同時,都為她的氣度折服。
楊彩君見狀,對許泠剛消除了一點的厭惡又浮上心頭。她心裏只當許沁是被許泠欺負慣了,才一有好東西就給她。
許泠看着手裏盒子上引寶閣的标志有些無語,前世的她也愛去引寶閣買東西,有時候看上的東西沒買到,就會去沖趙顯撒嬌哭訴。後來不知趙顯做了什麽,引寶閣裏新做的首飾都是先拿去給她挑,選好剩下的才送去鋪子裏賣。永成、永樂知道了都嫉妒,但她們不敢跟趙顯要,只能央着太子哥哥給她們買,可太子哥哥最疼的也是她……
在她印象裏,好像許沁有什麽好東西都會先給她送過來,她挑過之後不要的,許沁才會自己收着。這樣想着,許泠看向許沁的目光更添了幾分暖意,把許沁看的一怔。
程香見了,偷偷在許泠耳邊小聲說:“泠姐姐,我可真羨慕你,你姐姐可真疼你!我就沒有親姐姐,我要是也有沁姐姐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十四五歲的少女本就是愛笑愛鬧的年紀,不大一會兒她們就轉移了話題。
“許姑娘,方才你們不在,可不知道那攝政王又多威風呢!”一個想與許沁交好的姑娘如是說道。
許沁聞言,看了許泠一眼,見她果然面色有異,心下詫異。卻并沒有接過話頭,只話題一轉,說起了桃花羹。
“這桃花羹吃着甜而不膩,着實令人喜歡。”
那姑娘見許沁對這桃花羹有興趣,也把話題往這方面引,又不忘誇贊楊彩君幾句。
“我也很喜歡呢,這比我家廚子做的可要好吃幾倍呢!跟楊姑娘家的廚子一比,我家那廚子就像從鄉野裏請的村夫了!”此話一出,果然逗笑了許多姑娘,連楊彩君都多看了她幾眼,讓她沾沾自喜了好一會兒。
楊彩君一向驕傲,最喜歡聽別人的恭維話。她用帕子擦擦纖指,緩緩開口:“這廚子可不一般,他是我長姐府裏的廚子,長姐知道我愛吃桃花羹,特地命人把他送過來的。”
衆人一聽,那可不就是攝政王府裏的廚子嗎!
許泠聽了,心裏有些難受。到底是曾經深愛過的人,現如今看他身邊有了其他女人,又這麽寵她,即使她與他再無瓜葛,她心裏也是異樣的難受。
而且這個廚子她知道,是以前做桃子羹的廚子手下的學徒。因她只喜歡桃子羹,而這個廚子沒有得他師父真傳,反是桃花羹做的極妙,就不大被她看重,随手就打發了去。後來那個會做桃子羹的廚子老死了,這世上,也再也沒有那種味道了吧!
姑娘們食了羹,又用了宴。宴席仍是以桃花為輔,卻多了許多主食。
宴吃完,姑娘們就散了,各自回府。許泠被程香拉着說了好多話,還承諾了有時間一定去程府找她。
許家和楊家是親戚,大孟氏之前就讓婆子傳了話,說讓她們去她的院子,所以許沁和許泠也不急着走。
兩人陪着楊彩君送完客人,就随着楊彩君去見大孟氏。
一路上,許沁頗為擔憂的看了許泠好幾眼,看的許泠渾身都不自在。
許是因客人都走了的緣故,楊彩君對許泠也不再刻意的友好了,一路上她只和許沁說話,連個眼風都沒給許泠。
許泠本就不愛說話,這樣一來倒讓她清靜不少,她也樂得自在。
白英和辛夷卻不滿了,憑什麽這麽冷待我家姑娘!剛才賞花的時候,衆姑娘帶來的丫頭都被請到了其他地方吃茶,是以白英和辛夷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此刻見到楊四姑娘對自家姑娘這樣冷淡,氣憤的同時,還在心裏暗暗猜測是不是三姑娘又做了什麽錯事。
這次來楊家,許泠只帶了白英和辛夷,就是看重她們行事穩重、遇事機敏。
白英給辛夷使了個眼色,辛夷意會,走到邀畫身邊扯扯她的裙角:“邀畫姐姐,你知道剛才桃花林裏發生了什麽嗎?我瞧着這楊四姑娘好像不大喜歡我家姑娘。”
邀畫也是一概不知,但她随許沁來過楊府幾次,自然知道楊府的人提起許三姑娘都是什麽态度。邀畫糾結地看了辛夷一眼,有些事心裏知道就好,但不能把它擺在明面上。
辛夷見邀畫搖搖頭,心知她也什麽都不知曉,不由暗暗着急。但當她看到前方許泠依然自若無比的背影時,她漸漸放下了心。三姑娘自年裏摔過一次之後,行事就變得通透許多,她相信三姑娘。
到了大孟氏見客的地方,丫頭們都被留在了外面,只主子進去。
還未進去就聽到裏面歡笑聲不斷。楊彩君眼睛一亮:“沁兒表妹,你今日可趕上好時候了!今日我三弟剛從西岐山回來,指不定帶回了多少好東西呢!”
說話間,三人進了正廳。
許泠拿眼一掃,只見松鶴屏風前的大紫檀木椅上坐着一位玉面少年。這位少年身着降紅的廣袖長袍,領口袖口都湘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月白色的腰帶上挂着一塊成色極好的墨玉。他坐的毫無坐像,但偏生他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讓人覺得他就應該這樣恣意。除了他之外,正廳裏還有楊文、一個看起來比楊文略小點的少年、 楊家兩個庶女也都在。
楊文看起來比較穩重,不像是會把大孟氏樂成這樣的人,那兩位庶女就更不可能了,她們在大孟氏面前,連頭都不敢擡。那個看起來比楊文小點的少年也不大可能,從他刻意的坐姿來看,許泠猜出他應該是個庶子。
許泠又看了那個紅衣少年一眼,看來他就是楊三公子了,不知道他有何能耐?許泠正私下猜測着,忽的感覺有人在看她,她擡眸,楊三公子正看着她,嘴角還噙了一抹笑意,眼裏卻是幽深一片。
她心頭一跳,倏地收回視線。這楊三公子看起來這麽單純無害,只怕也是個心思深沉的。
許泠斂了神色,随許沁一起向大孟氏行禮問安。
大孟氏向來心疼外甥女,要不然也不會時常接她來小住,每次許沁回去的時候都會帶上一馬車的禮物,都是大孟氏為她準備的。
大孟氏把許泠晾在一邊,直接把許沁攬懷裏:“我怎麽瞧着又瘦了呢?這次來在姨母家多住幾天,讓姨母給你養回來。”
楊彩君笑嘻嘻的打岔,拉起大孟氏的胳膊就撒嬌道:“娘,每次沁兒表妹一來,您眼裏就只有她了,我這個親生女兒在您面前就成了魚目。”
大孟氏笑嗔女兒一眼:“去去去,你這潑猴兒,都多大了還在娘親面前耍寶。你表妹好不容易來一次,我不疼着點誰疼?”
楊彩君故意撇撇嘴:“距上次表妹來還不過半旬呢!依我說,您就是偏疼她。好在我這個姐姐大人有大量,看在沁兒這麽可愛的份上就饒了她吧!”楊彩君邊說還邊跟許沁做鬼臉。
把大孟氏樂得不行。她就喜歡兒女活潑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又有男銀出場了~biubiubiu
☆、楊祁
“還不快去見見你三弟!”大孟氏笑夠了才想起兒子,後面一句話是對着許沁說的,“沁兒,你三表哥可給你帶回來不少好東西呢,趕緊向他讨要去。”
等許沁向楊三公子見了禮,大孟氏才像剛看到許泠似的讓丫頭看座。
“不過一兩年沒見,泠兒就長這麽大了,姨母差點沒有認出來。聽說你先前傷了頭,現在可好了些?”大孟氏只低頭喝茶,并不看許泠,神色也是淡淡的,仿佛剛才那話并不是對着許泠說的。她這話說的雖然給許泠留了面子,但是暗裏卻諷刺許泠不與楊家走動。
許泠唇角牽起一抹笑,“勞姨母挂心,泠兒如今已大好。恰聽說四表姐要辦桃花會,我就求着二姐讓她帶我來,順便給您問安。”許泠這樣說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她自然聽出了大孟氏話裏的意思。但大孟氏是長輩,她是萬萬不能反駁的,只能挑了角度,表達出她願意與楊家近親的意思。
大孟氏聞言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喝茶,聲音還是這麽冷淡。
“我這些天一直身子不大爽利,前幾天在同知府的宴會上見了你母親,也沒來的及說上兩句話。你母親如今身體如何?”
“回姨母的話,母親身體一直康健,只是家中事務繁忙,她也抽不出來空,只讓我代她向您問安。”許泠态度不卑不亢,完全沒有因為大孟氏的冷淡就不滿。
大孟氏心裏點點頭,是比以前看起來懂事了一些,果然跟外甥女說的一樣。她又看了外甥女一眼,看到她眼裏的乞求,心裏不由一軟。罷了,她就知道外甥女會護着她妹妹。
“你母親是個有福氣的!”大孟氏感嘆道,說完又對許泠說:“你沒來過我們府上幾次,咱們自家表兄弟表姐妹應該也不太熟識,今兒就好好認認。”
許泠乖巧的點點頭。
“那個穿青色袍子的是你大表哥楊文,穿藍色衣服的是你二表哥楊安,屏風旁那個穿紅色袍子的就是你三表哥楊祁。你大表姐嫁了人,你如今是見不到,二表姐彩蘭和三表姐彩娟性格也都溫婉,平時可以在一起玩耍,你四表姐你是見過的,就不用再多禮了。”
許泠依次去見禮,到楊祁身前時,他跟楊文、楊安、一樣,都給了她一些見面禮。讓許泠稱奇的是,楊文和楊安應是早知曉她會來,才備上了見面禮,而看楊祁的樣子似乎是風塵仆仆的,好像是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沐浴更衣。
“這原是想給沁兒表妹的,但是給了泠兒表妹也不差,要不然我這個表哥沒什麽見面禮可就沒臉了。”
楊祁一句話就解了許泠的惑,這樣,倒也說的通。
許沁笑笑:“三表哥無需客氣,你以前送我的東西已經不少了。”
楊彩君卻不依:“三弟,這可不成,說到底你還是欠了沁兒一份禮物。”她話鋒一轉,又道,“聽說你這次回來又帶回來不少好東西?正好讓我們姐妹幾個去挑挑吧,也算是你疼愛家中姐妹,傳出去也是一個美名。”
楊祁扶額,“哪次帶回來的東西不是你先選?也沒見外人怎麽誇我。”
大孟氏見女兒又開始訛詐她弟弟的東西,又見小兒子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不由好笑。
她這個小兒子自幼聰穎,長相又随了她幾分,自小就最得她疼愛。他又是個嘴巴甜的,能哄得京城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對他疼愛有加,不僅經常寫信來問他的近況,還經常派人送來一馬車一馬車的禮物。
只不過這個兒子心思比一般人深,有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也看不懂他,雖然他現在只有十三歲,但行事已經如同行了弱冠禮的男子一般穩妥了,卻還要在她面前時不時做出一副小孩子的樣子,只為了不讓她操心。
大孟氏點點女兒的鼻子:“你三弟剛回來,剛坐下沒多久就被你惦記上了!”
楊彩君吐吐舌頭,一副小女兒作态:“我這是與三弟親厚才這樣,若是換了別人,無論他有什麽好東西,我連看都不看!”
“大哥的東西你也不要?那以後遇着什麽好東西,我只管往許府送,全都給兩位表妹。”楊文逗自家妹妹。
彩蘭彩娟兩個聽了他的話,神色都有些委頓。自己親大哥的東西即使不給嫡親的妹妹,斷沒有送到別家的道理,再怎麽說自己也是他親妹妹,他卻只想着表妹。彩蘭年齡大些,她擡頭看了一眼許沁,心裏嘆道:确實是值得人憐惜的姑娘,也難怪楊家人都喜歡她了。
“大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楊彩君趕緊跟大哥套近乎。
“好了好了,快別貧嘴了,讓你三弟先回去沐浴更衣、好生休息,等明日你們姐妹幾個再去尋他讨要東西。”大孟氏見小兒子眉宇間有些疲憊,就發話讓他回去休息。
楊祁登時起身,跟兄弟姐妹幾個道完別,又跟大孟氏說晚間再來看她,才邁步離開。
楊祁一走,楊文楊安也陸續離開。
大孟氏有些乏了,讓丫頭伺候着躺在了美人榻上。
“你們姑娘家的都出去玩罷,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就該活潑點,等以後到了婆家可就沒有現在的好日子了!”
楊家姐妹三個聽了都雙頰泛紅。
彩蘭今年已經十七了,本定的去年春天出嫁,男方家裏卻死了祖母,為了守孝,只能把婚期後延一年,也就是今年春天。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就出嫁了,嫁衣繡活兒都是去年就準備好的,所以她現在也算是很悠閑,還能參加楊彩君辦的桃花會。現在她聽了大孟氏的話,自然羞澀至極,她覺得大孟氏的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彩娟也十五了,剛行了及笄禮。她比楊彩君只大半歲,臘月裏就說好了親事,定的是她父親麾下的一員大将,明年秋天就出嫁了。她此刻聽到大孟氏的話,心裏是又害羞又擔憂的。
彩蘭和彩娟羞澀是有原因的,彩君羞澀是做什麽?大孟氏心下詫異,難道自己這小女兒也被哪家小子迷亂了芳心?
姐妹幾個出了大孟氏的院子,彩蘭和彩娟都回了她們住的院子,她們都是庶女,所以合住一個院子,順路的很。而楊彩君作為受寵的嫡女,自然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往常許沁來了都是住在她院子裏。現在雖然多了一個許泠,但也不妨事。
楊彩君是個愛俏的,院子裏植了好些花,還用藤架搭了一個秋千。
許泠跟着許沁一起進了楊彩君的閨房,檀木香撲鼻而來。許泠晃了神,趙顯最喜歡的香就是檀香了,所以她一聞到這種香就會想起他。
入眼的是紫檀卷草豎束腰三彎腿小幾,淨房前擺了扇缂絲的插屏。多寶格上擺滿了許多新奇的物什,有坊間的泥人,有西域風情的扇子,還有一個晶瑩剔透的球,球約莫跟鴿子蛋一般大小。這個球許泠知道,是外邦貢上來的水晶球,她以前也有一個,有成人拳頭般大小,卻被她用來砸趙顯,砸的稀碎。
楊彩君見許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晶球看,心裏多了幾分輕視。
“泠兒表妹,這個球你應該是沒見過的吧,這叫水晶,是我三弟特地為我尋的生辰禮物。”一定不能碰到它,萬一它碎了,就是十個你也抵不上。後面這句話楊彩君猶豫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畢竟她是閨閣小姐,要時刻注意風度儀态。
許泠抽抽嘴角,拳頭大的水晶球都被她砸了,難道還會稀罕這個鴿子蛋大小的?
“确實不錯,我看彩君表姐的閨房似與別的姑娘不一樣。”
楊彩君起了炫耀的心,她的閨房自然與那些普通姑娘不一樣,她就配合許泠問道:“哪裏不一樣?”
“有兩點,一是彩君表姐這裏比一般人家的要華麗許多,二是表姐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一般姑娘家可沒有這個手筆。”許泠挑了些好聽的來說,果然看到楊彩君面上帶了一抹笑。
許泠在楊府已經呆了大半天,把楊彩君的性子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看出來楊彩君是個愛聽好話的,就本着不惹事的原則,說了幾句好聽的話。橫豎不過是幾句話罷了,說的人不會在意,端看聽的人如何想了。
楊彩君心情好了,看着許泠也覺得順眼了一些,“沒想到你竟是個有眼光的!”
她又看向許沁:“沁兒表妹,你們今日不走了好不好這時分已經下午了,等你們回去少不得天都黑了。就留在我這裏吧,母親也是這樣想的,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就好好陪陪我母親,她總是牽挂着你。再說了,明天我們還可以一起去三弟那裏挑禮物,你不要的話可就便宜了我那兩個姐姐!”
許沁沉吟,她知道這個表姐向來與自己親近,而且她似乎不太喜歡庶出的兩個姐姐。
許沁又抽空看了許泠一眼,想看看她是什麽态度。她知道許泠代表的是顧氏,但是顧氏不太喜歡她,對她經常來楊府的做法估計早就不滿了,不過是礙着許父和楊家的面子才沒有說道她。
許泠察覺到許沁的目光,對她微微一笑,“今日留下也無妨,等下派了小厮回去,知會母親一聲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有可能改名字,大家看了文有想推薦的文名嗎?QAQ可以在評論區告訴我。
前面做了些小小的修改,有人說丫頭太多了,看着暈,我就把丫頭改成了主要有四個:一等:白英,白礬 二等:辛夷,降香。
☆、驚吓
第二日,許泠和許沁一大早就被楊彩君喊了起來。
三人還沒有用早膳就約定去楊祁的院子裏去讨禮物,用楊彩君的話說就是:“別看我那兩個姐姐平時都是一副溫婉地樣子,其實她們都是慣會裝可憐的,她們一旦看上什麽東西,當時只會裝作大方的讓給我,過後就會裝模作樣的跑到我爹面前哭訴,我爹還以為是我娘虐待她們呢,都跟我娘吵了好幾次了。所以咱們要早些去,把好東西都挑走,省得她們得了好東西還說我娘不好。”
許泠聽了沒怎麽在意。庶女地位本就低嫡女一大截,待遇也與嫡女差很多。大孟氏看起來雖然大方,但是某些方面肯定是個苛嚴的,對自己丈夫違背自己的産物肯定沒有幾分真心。大孟氏還算好的,要是遇到個不能容人的主母,只怕庶子女能不能平安長大還是個問題。若她們還不知道争取,日子只怕更艱難。
許沁聞言卻十分驚訝,她看向楊彩君的目光帶了幾分擔憂。
楊彩君安撫地拍了拍許沁的腦袋:“怕什麽,你表姐我從來就不是好欺負的,再說了,爹爹最疼的也是我,哪裏會因為她們兩個的幾句話就不疼我了。”她就喜歡許沁這樣善良的性子,因為跟許沁在一起總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因楊家規矩嚴,家中過了6歲都是要随着楊将軍住在前院,用早膳也不在一處兒。不過他們都會來給大孟氏請安,一家人的晚膳也都是在大孟氏院子裏用。
所以楊彩君挑在楊祁來請安之前去找他,就是料定他一會兒還會來給大孟氏請安,要是看上他什麽稀罕的東西,還可以在孟氏面前撒個嬌。楊祁是孝子,只要大孟氏發了話,他就沒有不依的。
楊府占地不小,園子修的也比一般人家的大上不少,曲曲折折的,許泠在心中猜測只怕兩刻鐘也到不了地方。但楊彩君自幼就在這裏玩耍,自然有她的捷徑。她帶着許沁和許泠穿過一片剛展枝的竹林,沒過半刻鐘就來到了前院。
楊彩蝶炫耀道:“這竹林平時可沒有人敢走,我大哥喜竹,這片竹林是他幾年前親手種下的,平時都不允許人進去。下人們也都是膽小的,她們常說竹林裏易有蛇,也都不敢進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這裏是到達前院最近的道兒。”
可惜楊彩君的話剛結束,她就變了臉色。
許沁和許泠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楊彩蘭和楊彩娟兩個正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的拐角,看那模樣似乎是正猶豫走不走。許沁皺了眉,她知道那方向就是通往楊祁院子的方向。
楊彩君自然也發現了,她扯着許沁疾走幾步,趕到了楊彩蘭和楊彩娟身後,“兩位姐姐這是做什麽去呀,這天才剛亮沒多久,父親恐怕正在洗漱吧。”
這話是明明白白的諷刺,楊彩君明知道她們肯定是來找楊祁的,卻還說她們是來尋楊父的。分明是下了套,只等她們自己落了面子。
楊彩蘭和楊彩娟的身形俱是一頓,她們對視一眼之後才轉身看向楊彩君。
“妹妹說笑了,我們找父親也無事。只是正巧聽說這前院的花開的好,我們就打算集些露水回去泡茶喝。”
楊彩君瞥了一眼她們手裏的露水瓶,心裏暗罵她們準備的倒是齊全,口中卻是冷哼一聲:“若要采露水,去花園不是更合适嗎,那裏花多,開的正盛,兩位姐姐不妨去那裏看看。”
說罷,又是拉了許沁的手就走,仍然把許泠忘在了後面。
許沁回頭喊了聲“妹妹”,楊彩君才反應過來,站在原地等了許泠一會兒,面上有了幾分不耐煩。
楊彩蘭和楊彩娟看到她們三個竟是不管她們,直接走了,有些着急了。她們和楊祁畢竟不是一母同胞的,相處也沒有楊彩君那樣有底氣。她們厚着臉皮來向弟弟讨要東西本來就夠丢份了,本想趁着天色早的時候來,也沒有幾個人會發現。她們知道楊祁大方,不會跟人說道,這才打定主意來。誰料到還沒到地方就遇到了楊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