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她像剛想起來似的,一拍腦門,“瞧我這腦子,剛夫人吩咐了,若是表姑娘來了,還要奴婢們把您帶去夫人的院子走一遭。”
許沁輕聲道:“無礙,先見過表姐也無妨,你跟姨母說了,想必姨母不會怪罪于你的。”
那婆子一聽,又是千感恩萬道謝的:“怪不得府裏上上下下都稱贊表姑娘溫婉心善,有您這句話,夫人應是不會責罰奴婢的。”
許泠在一旁忍住笑意,這婆子也真有趣,表情生動的無與倫比。
進了桃花林,只見七八個妙齡少女分散在林子裏,或是看花或是嬉戲,好不熱鬧!林子盡頭還建了一個南方慣用的八角亭閣,亭裏還有十幾個姑娘齊聚那裏。
亭正中間坐着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她相貌明豔,端莊大氣。她身着一襲簡單的旋渦紋紗繡裙,上頭又覆了一件素白的鬥篷,頭上戴了只寶藍點翠珠釵,潔白的耳朵用一對小巧的白玉耳墜點綴着,纖細的手腕處挂着一幅珊瑚手钏。雖是最簡單的打扮,可是那通身的氣度生生把旁邊作陪的十幾位姑娘都比下去了。
楊四姑娘名為彩君,是楊家嫡女,也是大孟氏的小女兒,自小就享盡家人的寵愛,長大了又是晉北姑娘裏最出挑的那個。她前頭還有兩個庶出的姐姐,但是畢竟姨娘養的上不了臺面,此刻都怯生生的低頭立在她身側,越發顯得她的氣質高雅,行事落落大方。她嫡出的長姐楊彩蝶現在是攝政王的小妾,因為攝政王房裏沒有女人的緣故,楊彩蝶可謂是攝政王府裏的半個女主人!
攝政王那是什麽人物,那是被平頭百姓當做仙人一般供奉的,讓勳貴們仰望的,讓文官武将們由衷佩服的人物!楊家這樣的身家能送進去一個嫡女作他的小妾,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康帝年幼,大盛朝絕大多數的權利都握在攝政王手上……所以楊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
楊彩君見許泠到了,明豔的小臉上綻放了一個笑容,比那林子裏的桃花還要奪人的眼。
“沁兒表妹,你來了!快到我這裏來。”她話音沒落,她身邊的幾個姑娘就知趣的讓了位置。
許泠随着許沁走近了些,也看清了楊彩君的容貌,心裏有一絲的詫異與別扭。方才她離得遠,沒仔細看,現在看清楚了卻又難受起來!
這個楊彩君分明與前世的自己有五分相似!雖然她們的長相氣質都不是一個類型,楊彩君是明豔大方型的,永安郡主則是有些清秀溫婉,而且胎裏帶出來的弱症讓她看起來更添了幾分柔弱感,但是那臉型、那眉毛、那唇形都十分的相似,只她的眼睛鼻子更明媚一些。這樣一觀,說有五分相似也不為過。
許泠發愣的瞬間,許沁已經帶着她來到了楊彩君身前。
“彩君表姐,這是泠兒。”許沁先向楊彩君介紹許泠。
許泠只來過楊府一次,還是初到晉北的時候随顧氏一起來的。那時候她因為楊府人對她不如對許沁親近而鬧別扭,沒呆多久就纏着顧氏要回去,惹得大孟氏和楊家人的覺得她沒禮貌,連帶着對顧氏也不喜歡了。
楊彩君其實已經忘記許泠長什麽樣子了,見表妹帶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過來,還正詫異這小姑娘是誰呢!沒想到竟然是許泠。楊彩君的态度立時冷了些。
在楊彩君的印象裏,許泠就是個沒有教養沒有禮貌又被寵壞了的嬌嬌女。最讓楊彩君厭惡的一點就是許泠經常欺負許沁。許沁自小沒了親生母親,本就值得人憐惜,再加上她性子好,又聰穎美麗,讓楊家人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楊家人都護短,對許泠自然沒什麽好态度。
雖然面前的小姑娘看起來乖巧可愛,但是楊彩君一直忘不了她欺負完許沁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讓人看了一眼就絕不會忘記!
楊彩君拿眼掃了許泠一番,見她還是一副精致可愛的樣子,不由冷哼一聲:裝的再好又有什麽用!
許泠立刻就察覺到了楊彩君的厭惡與冷淡。她有些無語,原主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呀!
楊彩君到底是有氣度的,她的不喜也只是片刻,随即她就表現地頗為熱情與許泠打招呼。
“這就是泠兒表妹呀!好久沒見了,沒想到泠兒表妹現在長這麽大了,看起來這麽乖巧懂事!”
其實她話裏的“乖巧懂事”帶着幾分諷刺的意思,許泠聽到了也只好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好在許泠不經常出門,認識許泠的姑娘也不多,楊彩君這話自然讓她們想不出旁的意思來。
旁邊的姑娘見楊彩君這樣說,也都開口附和。
“是呢,泠兒妹妹看起來就很溫婉,長大了也定是跟沁兒妹妹一般的人物!”一個穿鵝黃色百合裙子的少女掩面笑道。她喊許沁妹妹也不差,她已經十四歲了,許沁才十二。而且許沁的父親是從四品的官員,鹽運使司運同又是個肥差,只一個外放就得了這麽好的差事,看的出來以後會被重用的。而她的父親只是當地的一個七品官…姑娘家的交好總是沒有壞處的。
又一個身着緋色堆花襦裙的姑娘說道:“泠兒妹妹和沁兒妹妹都很好看呢,就是咱們晉北的并蒂花!彩君,你說怎麽晉北的靈氣都跑到你們楊家去了,不單單你生的花容月貌,連你的兩個表妹都是這般的可人!”她這話不僅順着楊彩君的意思誇了許氏姐妹,還順便恭維了楊彩君。
果然,楊彩君聽了,面上又重新挂上了絢麗的笑容。
“就聽你胡說!這聽音閣裏的姐妹們可是不依的,要我說,今天來的姑娘們都很出色,一個個的比我園子裏的花還要美!”楊彩君是自小就跟着大孟氏一起赴宴,慣會八面玲珑,一句話就讨得二十多個姑娘的喜歡。
一二十個姑娘頓時笑鬧一片。
楊彩君又讓丫頭們送來了許多精致可口的糕點和茶水。還給許沁和許泠單撥了一份。
“既如此,大家不如來個行酒令吧,就以這桃花為題,一炷香的時間為限。哪位姑娘拔得頭籌,我就将這匣子裏的東西贈與誰。要是哪位姑娘一時詞窮,想不出來,我那裏還有桃花釀候着,權當做懲罰了。”
楊彩君把手中的匣子打開,只見是一支碧玉瓒鳳釵,做工精美自不必說,那周身的光澤讓它看起來更是精致。吸引人的不止是這只釵子本身,讓這些姑娘們驚嘆的還有那匣子上刻的字:引寶閣。
要知道,這引寶閣可是京城最出名的首飾店,平時那些京城的貴女們為了買上一副引寶閣的首飾,能等上好幾個月!因為他們家的首飾全都是獨一無二的,産量極低,但只要出來一件,就必是精品!別說那些貴女們,她們聽說,就連皇宮裏的公主都會去派人買他們家的首飾呢!
京城的貴女們都不一定得到的東西,卻被楊彩君這樣輕易地拿出來做彩頭,想必是她在京城裏的那個姐姐送她的吧……一時間,姑娘們看楊彩君的眼神更加熱切。
“我瞧着是極好的!彩君你的文采自是不必說,這次來的許沁妹妹聽說也是個小才女呢,還有陳姑娘、姚姑娘、宋姑娘也都極有才呢!罷了,我不與你們掙,橫豎肯定是争不過,能嘗嘗這桃花釀也是不錯的。”一個圓臉姑娘首先發聲同意。其他姑娘們自然是無從拒絕。
楊彩君受用極了,她又招招手,喚了幾個丫頭去領酒。
這桃花釀可不是一般的酒,它帶着一點甜香,勁頭又不大,正是适合姑娘家喝的。
不一會兒,取酒的大丫頭回來了,在楊彩君耳畔小聲說了些什麽,只見楊彩君的雙眼瞬間變得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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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男主有可能就出場了呦~╮(╯▽╰)╭
☆、果子酒
這二十多個姑娘中,許泠算是最小的,也沒有人為難她。她也樂得自在,讓身旁的小丫頭倒了杯桃花釀細細品起來,還不斷用眼睛掃視那些正冥思苦想的姑娘。
一個看起來與許泠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走了過來:“你怎麽不跟你姐姐一起呢?這桃花釀好喝嗎?”
許泠聞言去看她,面前的小姑娘約莫十一歲左右,臉頰圓圓的,像個蘋果似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我是程家的,我叫程香。”小姑娘見許泠不說話,就開口解釋。顯然,她對許泠手中的酒很感興趣,“你母親允許你吃酒嗎?我覺得你比我還小呢!”
許泠知道太原府裏姓程的大戶不多,在出門時敢自稱是程家的估計只有一家,那就是太原知府程家。知府雖然也只是個從四品的官員,但是在離京城有一段距離的太原,知府無疑是最有實權的人。且不說程家自幾百年前就根深蒂固的盤踞在太原,就是正四品的官員外放到這裏都要給程知府幾分薄面。
面前這個小姑娘無疑就是程知府的掌上明珠了。
“不若你也嘗嘗?我覺得很甜,跟尋常果子酒很像,又沒有果子酒的酸澀。仔細嘗一口,還有一股桃花的清香。”許泠站起身讓程香坐下,見她有些猶豫,又說:“我七歲的時候就會吃酒了,我娘說适當的品些酒還能壯脾胃。”
這些話自然是許泠瞎扯的。原主有沒有喝過酒她是不知道,但是照着顧氏寵她的程度看,若是她想吃些酒顧氏定不會攔着,但顧氏可沒有說過吃酒健脾胃的話,那是她以前聽一位太醫說的。
但她說她七歲時就會吃酒了不是随便亂說的。成王府只有兩位主子,所以她用膳都是與成王一起。成王吃飯時喜愛獨酌幾杯,喝完酒後他那餍足德的神态往往把小永安饞到不行,偏成王愛逗她,看她饞還故意發出“啧啧”聲,每次都把小永安氣的不行。
有一次用晚膳時,成王有急事外出,她就偷偷用筷子蘸了一下成王的酒,放嘴裏舔了舔。筷子頭能有多少地兒,她當時只嘗到了一點點味道。她不滿足,又趁着下人們不注意,偷偷拿了成王的酒杯,直接灌下一大口。
可把她嗆得,臉都憋紅了!那酒不僅苦,還辣,辣的小永安的眼淚唰唰地往下流,直把當時服侍的下人們吓的都跪下了,她們還以為小郡主又犯病了,連去請太醫的人都派了好幾個!
好在成王回來的及時。等他弄清楚小永安做了什麽時,簡直就是哭笑不得!他立馬派人開了庫房,拿出幾乎沒有酒味的上等果子酒,讓小永安過了一回瘾。
從此,小永安就喜愛上了酸酸甜甜的果子酒,每天都要喝上一小盅。她是開心了,可把成王愁壞了。直到有一次太醫來給小永安請平安脈,無意中透露出酒能健脾胃的意思,成王才放下心,他見女兒确實沒有什麽不妥,反而面色紅潤許多,才允許小永安繼續喝下去。
程香聽許泠這樣說,也來了興致。她就着許泠的手喝了一小口,許是沒有喝過的原因,她只喝了一小口,喝完就皺緊眉頭閉上了眼。
許泠看她這副樣子,不免好笑。
她想起來和趙顯成親的那晚。酒是合苞酒,比果子酒濃上許多,她卻仍當做是果子酒,一口飲了許多,果然被嗆到了,她就像程香一樣,喝完就皺緊眉頭閉上了眼。趙顯看她的樣子直笑個不停。她生氣了,就撲上去,作勢要捂住趙顯的嘴。卻被趙顯一個翻身壓到身下,他用結實的手把她的雙手桎梏在頭頂上方,微微俯身,一口攝住了她花一般嬌豔的唇……
沒過多大一會兒,程香就緩過來了,她舒展了眉頭,睜開了水靈靈的大眼睛,她說:“後味很甜,果然很好喝…我還要喝!”
許泠愣了一下,随即兩個小姑娘相視而笑。經了此事,兩個姑娘互相都入了對方的眼。不大一會兒,她們就以姐妹相稱。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程香拉着許泠的手擠進了人群裏。
願意參加行酒令的姑娘多少都有點才氣,詩會什麽的又是最容易展示才學的地方,姑娘們自然是使勁了渾身解數。
方才被提到的姚姑娘已經放下了筆。此刻正氣定神閑地指揮旁邊的小丫頭晾幹墨跡。
周圍的姑娘們都圍了過去。
程香也拉着許泠擠了過去,只見那張墨跡半幹的宣紙上寫着好看的顏體,上面寫着: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何當結作千年實,将示人間造化工。
“姚姑娘這詩真是絕妙,文筆恣意,既描寫出了桃花開的盛狀,又不拘泥于用字琢磨,字裏行間滿是大氣,真是讓我們開了眼界!”楊彩君也被吸引過來了,她作為主人沒有參加,只做點評。
楊彩君說完,餘下的姑娘都點頭稱是。
姚姑娘露出了一個淺笑,她看了還在埋頭苦思的許沁一眼,才接過丫頭遞過來的濕了水的帕子,擦幹淨手之後,頗為溫婉地笑道:“楊姑娘莫誇我了,等許姑娘的大作寫好,咱們才會真正的大開眼界。”
她說的溫溫柔柔,許泠卻從中聽出幾分嘲諷。許泠覺得自己不太喜歡這個自恃才高的姑娘,炫耀自己就炫耀,謙虛就謙虛,為什麽還偏要拿別人來作對比。這個人不是別人,還是許泠的親姐姐。許泠當然不能忍,但身邊的程香好像能察覺到她的感受,握着她的手緊了緊。許泠只能安撫性的反拍幾下她的手背。
衆人的目光随着姚姑娘的話,都移到了許沁身上。
許沁并不搭理她,或者說,許沁并沒有聽到姚姑娘的話。她仍是盯着桃花林看,目光卻似穿過林子看向更遠處。只屏息之間,她就展開宣紙,一口氣寫下整篇。
衆人又湊過去,有一個好事的姑娘離得近,直接念了出來:“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她話音沒落,就有幾個姑娘拍手叫好。“許妹妹好文采,這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意境我們可琢磨不來!”
之前被提過的陳姑娘已經由衷地佩服起許沁,她開口道:“沁兒妹妹果然好學識,真讓我等佩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沁兒妹妹今年不過十二歲吧,真是個妙人!我看了真想把沁兒妹妹帶回家,讓你做我親妹妹去!”
“那泠兒妹妹可是不依的,要不你一下子收了兩個妹妹?”有人打趣陳姑娘。
卻被楊彩君截了話頭:“我也是不依的,我的這兩位表妹向來讨人喜歡,你若也喜歡,讓陳夫人給你再生一個!”她和陳姑娘關系好,開起玩笑來也都是葷素不忌。果然她剛說完,陳姑娘就作勢要來打她。
“沁兒表妹的詩雖好,但是不免有些傷懷。姚姑娘的也是極妙的,雖意境不如沁兒的,但是格調很明朗。我看這最優的一時也分不出來,不如我遣人去前院尋我哥哥來,讓他做個評價,你們說可好?”楊彩君雖然私心偏向自家表妹,可是她畢竟是主人,把最優判給表妹,只怕有些人不服,暗地裏說她偏袒。她口中的哥哥是她的大哥楊文,楊文雖然才年方十七,卻也學識超群,是在晉北都有名的青年才俊,請他來做判人最合适不過。
先前姚姑娘聽了許沁的詩,氣的已經絞壞了帕子,這時聽楊彩君這樣說,面色稍霁。
亭子裏的姑娘聽楊彩君這樣說,都點頭同意,有一兩個臉皮薄的已經羞紅了臉!她們正是雲英待嫁的年紀,難免思春。又聽說楊家大公子一表人才,長相也極是俊美……這次楊彩君的桃花會會來這麽多人,跟楊文關系不淺。
晉北的姑娘家向來不似別處兒的那般矜持,她們喜歡誰就會大膽的表白,若是男方也中意她,且雙方父母都同意,一樁親事也就成了。所以晉北的人家一般不會拘着女兒,若是有宴會、詩會、花會之類的,他們多半都會鼓勵自家女兒參加,多露面才能有更多機會嫁更好的人。大戶人家尚且如此,平頭百姓自是不必說。有那些豪放的,直接就當街攔了看上的男子,不管對方願不願意,直接送上香吻一個也不是罕事。
姑娘們俱是翹首以待,約莫半刻鐘之後,幾個芝蘭玉樹的男子身影在桃花林的那端出現了,伴随着幾聲低沉的交談聲。
聽音閣的姑娘們大多都雙眼放光。
為首的那個男子似乎不是楊文,那是個身材高大、俊美無俦的男子。他氣質清冷,一舉一動都貴氣無比,把身邊的楊文都襯托成了魚目。
當他的目光看過來時,許泠身子一顫,渾身冰冷,似乎要癱軟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詩句都是古人寫的~
小宴兒沒這個才華……
對了,我把之前的章節修了一下,白礬的描寫少了點,她還是一等丫頭,辛夷還是二等丫頭,沒有降白礬升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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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
在場的二十幾個姑娘幾乎都雙頰緋紅、雙眼放光。那位姚姑娘本來繃着的臉,在看到那個男子的一瞬間也豔若桃花。
楊彩君猶甚。
“那是……姐夫!”楊彩君喃喃道。她只聽了下人來報,說是哥哥帶了幾個同窗回來,其中似乎有一人格外出衆。她本就愛出風頭,也愛炫耀自家俊秀有才的哥哥,這次來了這麽多姑娘,仰慕她哥哥的也不在少數,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沒想到這個格外出衆的人是他!
她身旁的陳姑娘耳朵尖,聽了楊彩君的話,詫異道:“什麽?你姐夫?那不就是攝政王嗎……”
陳姑娘嗓門不小,她一出聲,二十多個姑娘全都聽見了。一時間,聽音閣裏全是姑娘們激動欣喜的讨論聲。
“攝政王?是了,我聽說楊家大姑娘是攝政王心尖尖上的人物呢!會來這裏也不稀奇,說不定是來晉北辦事,怎麽着也要來楊家看看……”有人這樣說。
“何止是心尖尖,我聽說呀,楊大姑娘在攝政王府就是半個主子!攝政王先頭的那位正妻在他還是永寧侯的時候就病死了,那位正妻還是一位郡主呢,可惜是個命薄的……府裏沒有女主人,那楊大姑娘可不就跟正頭夫人一樣!”另一位姑娘打斷她。
“攝政王果然與傳言中一樣呢,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我看整個晉北都沒有比他生的還好的男兒!”說話的姑娘小聲呢喃,話語裏滿是愛慕。
“何止是晉北呀,整個大盛朝都沒有能與他匹敵的。他還是侯府世子的時候就已經被皇上稱贊過,說他是“小衛玠”呢。也難怪最受寵的郡主會嫁給他,真真是位俊美絕倫的人物呀!那周身的矜貴、那與生俱來的氣質……啧啧,楊大姑娘真是好福氣!”這位姑娘更多的是感嘆,既滿心愛慕,又不得不羨慕楊彩蝶的好運氣。
一時間,衆姑娘看向楊彩君的眼神也更加不一般了。原先只想着她父親官職高一些,現在沒想到在她家竟見到了攝政王!這真是意外的收獲!
不管別人怎麽說,楊彩君此刻是聽不到的。她現在滿心都是那人如墨畫般的眉眼,當他的黑眸看過來的時候,楊彩君覺得自己的心跳的異樣劇烈。
一年多以前攝政王來晉北辦事,來楊府的時候遇見了恰值妙齡的大姐。不知道怎麽的,他竟發愣似的看了大姐許久,直把大姐看的兩頰生紅,嬌羞無比。當時她貪玩,就甩開丫頭,一個人躲在假山後面等她們尋過來。她親眼看見那個身穿深藍色袍服的男子眼裏的深情,他側對着她,讓她恰好看見他修長入鬓的眉、星辰般黑亮的眸子、英挺的鼻子、堅毅如刀刻般的下巴,還有那薄厚适中的唇……那深情是對着大姐的,又似在透過她看別人。
那時候她年紀小不懂事,不過十三而已。直到後來大姐被他帶到京城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經常會在夢中回憶起他–那個讓人看過一眼就不會再忘記的男子。
只不過他在楊府只停留了一盞茶的功夫,說完要事之後就匆匆離去,還是楊彩蝶說出了那次的“巧遇”以及他的反映,讓父親母親趁着他還在晉北,就直接把大姐送到了他歇腳的地兒……
想到這裏,楊彩君隐隐有些不服。明明她比大姐還要嬌俏美麗,可是大姐卻在花園裏巧遇了他,而她則在假山後……如果當時她跑了出來,讓他見了她,被帶走的還會是大姐嗎?
二十多個姑娘大多都是激動又嬌羞,只有幾個人例外。這幾人正是許泠、許沁和程香。
許泠的臉已經慘白一片,瘦小的身子似随時都有倒下的可能。許沁見了擔心不已,以為她是突然犯了病。她知道,自年裏妹妹摔了一跤,就時常有這頭痛的毛病……她伸手扶住妹妹顫抖的身軀,眼裏滿是擔憂。
程香也是,她本來就年紀小,不懂得情愛之事,更不懂得那些姑娘為什麽都那樣激動的看着一個男子。在她眼裏,雖然那個男子看起來很好看,比自家哥哥還要好看幾分,但是還不如剛結識的許泠讨人喜歡,或者說,還不如一碗桃花羹讓人喜歡。
程香自小沒什麽玩伴,出門遇到的姑娘因了她的身份大都捧着她,很少有人似許泠一般平常對待她,真誠又讓人自然親近。可以說許泠是第一個入她眼的玩伴,在她心裏,許泠自然也就比較重要。此時她也見了許泠的異樣,忙和許沁一起一左一右扶着她。
許泠已經聽不到四周的任何聲音了!
她就像沉入了寒塘一般,周身都是寒冷的,凍的她渾身打顫!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為什麽趙顯會在這裏!
她分明記得上位者是年方十一的康帝,而不是如他以前在她病床面威脅的:“你若先我一步死了,那我就殺光你的家人,滅了大盛,親自去做大顯的主人!讓成王、太後、皇後、幾位公主都一一為你陪葬,伺候你的丫頭們都發配到西北軍營……”
為什麽趙顯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還成了攝政王?許泠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她還以為重活一世是上蒼賜予她的彌補,讓她再也不用見到他,再也不用忍受那噬心的痛苦。沒想到,她竟還在大盛,還在這個熟悉的地方,還要見到這個曾經熟悉的人。
是了,難怪這裏與以前的大盛處處相似,原來只因為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忽的想起來:許白,她的祖父,就是前太子的少保,她曾經聽太子說起過,只不過她以為這裏跟前世沒有區別,才疏忽大意,沒有想起來。還有,這裏也有一個永安郡主,這是沈媽媽一早就說過的,她卻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按着私心,以為這裏與以前再無瓜葛。想到這裏,許泠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果然,先前她不過在逃避罷了,明明仔細打聽就能知道的事……
看來,距她死去只過了兩年。當年她的魂魄被困在銀角殿,因為心中痛苦,便度日如年,那短短兩年竟讓她以為是過了十幾年!是她愚昧了,那幾個掃灑的婆子分明跟剛來的時候沒什麽區別,天真的她卻以為……
如今他有了別的佳人,應是忘了她吧……而她如今也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他已經二十三歲,是大盛最負盛名的人物。他們之間,再無瓜葛!
許泠動了動胳膊,對着許沁和程香虛弱一笑,示意自己無事。
許沁、程香兩個卻仍是不放心,“泠兒,我帶你去休息吧。不遠處有個院子,平時沒有人住,就是用來招待的客房,來赴宴的姑娘夫人們累了都可以去那裏休息。你且等上片刻,我去和表姐告罪一聲,就帶你去。”許沁因了常來楊府的原因,對楊家也頗為熟悉。
程香聽了也連連點頭。她又幫着勸張口就要拒絕的許泠,“泠姐姐,我看你臉色很不好,還是休息一下吧,我和沁姐姐跟你一同去,好不好?”
許泠還要搖頭拒絕,卻見許沁已經走到了楊彩君身邊,傾身在楊彩君耳邊說了什麽,楊彩君愣了片刻才似剛反應過來一樣,指了身邊一個大丫頭給她們帶路。
三人趁着無人注意,被丫頭引着,直接走了聽音閣後面的小道。
趙顯眉頭緊鎖,剛才那個小姑娘是怕了他?他不知為何就朝她看去,那是個漂亮精致的過分的小姑娘,但也只是個小姑娘而已,看起來不過十歲。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小姑娘一看到自己就面色發白,最後被人攙着離開。不過,這與他又有何關系。趙顯譏諷地想,他何時還要顧忌別人的感受!
趙顯本來是要去晉北的平陽府辦事,徹查那裏的貪官污吏,整治私鹽泛濫的問題。辦完了事準備回去的時候,途徑太原府,恰好在歇腳的酒樓裏遇見了楊淩的長子楊文及他的同窗。沒想到,楊文竟然識得自己,還當街認了出來。
他順勢就同意了來楊府一敘。進了桃花林,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別扭的小姑娘。
收回視線,他又是一臉的淡漠。
“見過姐夫。”一個嬌軟的聲音響起來,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低頭一看,是個嬌豔的姑娘。面前的姑娘正屈身低頭行禮,這時候她脫了素白的鬥篷,只着旋渦紋紗繡裙,少女的身形被勾勒的恰到好處。
趙顯卻斂了眉,姐夫?趙顯心裏嗤笑,這世上配叫他姐夫的也只有那幾個公主了,她也敢跟公主一樣稱呼他?他見楊文也算是個知禮的,楊淩将軍也是不是個随便的人,怎麽教出來的女兒都是這般。他心裏添了幾分不耐。
楊彩君擡頭的時候,一雙水光潋滟的眸子掃過去,果然看見攝政王面色一怔。她心裏暗喜,她對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
“不知這次姐姐可有歸來?自上次一別,彩君已有一年多未見姐姐了,她可安好?”楊彩君鼓足了勇氣,繼續說。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的章節有了一點修改QAQ
關于丫頭白礬的,該成了沒有罰她。
☆、心裂
看到楊彩君臉的時候,趙顯有些微愣。
那張臉跟她足有五分相似!不過,再相似又如何!誰都不是她,更不可能取代她!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心中一痛,面上越發冷峻。
“你姐姐很好。我是來辦事的,沒法帶你姐姐。你若想她了,可以讓人把你送到王府與你姐姐同住幾天,想必她也是想你的。”趙顯心裏雖不耐,面上卻是不顯,只淡淡的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他沒想到這裏有這麽多姑娘家,原以為是只同楊文幾個賞賞花、踏踏景。晉北雖不像京城一般講究女大男防,但終究要避嫌。
楊彩君見到攝政王态度冷淡,也知道是她唐突了,她心裏暗罵自己按耐不住,面上卻只能笑道:“王爺留步,這裏有兩位姑娘作了兩首妙詩,我們文采拙略,分不出高下。聽說王爺曾是名滿京城的公子,不如幫我們點評一番,也算是讓我們姐妹開了眼界。”
“恕不從命,本王還有要事在身,不如楊公子你們留在這裏點評吧,本王就先走一步。你們不必相送。”這句話趙顯是直接對着楊文說的。
趙顯說罷也不等餘下的人反應,竟直接一甩袍子,長腿邁步就走。
楊彩君望着那道俊逸的背影,暗裏咬碎了一口銀牙。
攝政王發話不讓送,楊文幾人不得不從。一群人只能恭身相送。
趙顯自幼就耳力目力超群,這時雖已經離桃花林很遠了,但是他仍能清楚聽到裏面傳來的聲音。一個幹淨的男音傳來“怎麽不見沁兒表妹?”,趙顯知道那是楊文的聲音,他們方才交談過,自然記得。又聽到那個自稱是彩君的姑娘說道:“剛才泠兒表妹身體有些不适,沁兒表妹送她去了客房……”
後面說了什麽趙顯已經聽不清楚了。他也不想去聽了。他垂眸,今日做的事都破了他先前的例,這樣的行為他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出了楊府,他站定片刻,用手彈去衣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他右手随意一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着黑色短衫的黑臉男子。黑臉男子上來就要行禮,被趙顯擡手免了。
“事情都處理好了?”
“回主子的話,平陽知府勾結鞑靼的罪證已經找到,屬下還找到了幾封他們來往的書信。”
“嗯。”趙顯負手而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屬下無能,這幾日才摸清私鹽案的要害,等屬下去查的時候,鹽引簿已經被人掉了包。”雖然還是初春,天氣還有些涼,但是那跪在地上的黑臉男子卻是汗流浃背。
趙顯擡頭看天,方才還是晴空萬裏,現在卻被烏雲遮了大半片天。他眸色深深,似在醞釀着什麽,“無妨,既然他們想要,就送給他們罷。”
……
卻說這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