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熾寒點點頭,為了讓爺爺安心,稚嫩的小臉上露一絲笑意,問:“爺爺,要看的就是這座宅子嗎?”
爺爺搖頭,一臉神秘地說:“當然不是,等着吧,等天摸黑就知道了。”
祖孫倆就那麽待着,爺爺抱着淩熾寒坐在自己膝蓋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天,享受着這短暫的天倫之樂。
小小的人兒那顆脆弱的心啊,就這樣被這世間唯一的親情用他那如風中搖曳般的餘溫盡量溫暖着,不至于被這世間的冷漠摧毀。
傍晚臨近,天邊落霞如火,灼燒着大地。幾點微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樹林間,翩翩翻飛,就像剛偷偷溜出家門的孩子一般調皮嬉戲着。
随着夕陽漸頹,越來越多的孩子提着燈籠偷溜出家門,原本微不可查的幾點光芒越聚越多,愈發的亮了。
無數只小燈籠在空中飄蕩,綠的、黃的、紫的,各種美麗的色彩在空中舞動,上下翻飛,忽明忽暗,閃閃爍爍。時而落于草叢上面時而落在各色花瓣之上,各種缤紛的色彩交相輝映更顯華麗。
随着最後一縷陽光消逝,夜晚降臨。各色螢火蟲傾巢而出,圍繞着這所荒宅飛舞,整座宅子就像浸在彩虹之中,紅的、橙的、藍的。五光十色,迷離如夢幻一般。
淩熾寒表情呆愣,兩眼直勾勾的,他自小到大從未見過如此美景,這如夢似幻的場景着實令他目眩神遐,無比震撼。
爺爺見了孫子的表情,裂開嘴笑道“好看吧。”
淩熾寒目不轉睛地點點頭,連眼都不敢眨,生怕這一眨眼的功夫這美景就會消失似的。
待螢火蟲都已歸巢之後,天邊業已擦亮。
爺爺帶着孫子回家。淩熾寒戀戀不舍地跟在爺爺身後,一步三回頭,偶然一瞥,淩熾寒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或者說:場景——那挂在木門上的兩個破舊燈籠居然無緣無故亮了起來,發出綠瑩瑩的光芒。
“是螢火蟲嗎?但是要更亮啊,比螢火蟲亮多了。”淩熾寒心想。
第二天深夜,淩熾寒躺在床上滿心好奇。
昨天那一幕怪異的景象就像一條毛毛蟲一樣在淩熾寒心裏亂拱,來來回回弄的淩熾寒心裏癢癢的,總想着去一探究竟。
爺爺的打呼聲響起,鬼使神差的,淩熾寒輕輕爬起來,偷偷摸摸出了家門,再次向村後走去。
村裏的人家都早早地就熄燈休息了,所以漆黑的村中小路上一點燈光都沒有。
四下一片死寂,周圍的黑暗如濃墨般粘稠,借着稀疏的星光,淩熾寒疾走在路上,耳邊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內心的恐懼也遏制不住他一探究竟的願望。
遠遠地便看到了林中發出的彩虹般的光芒,光芒從繁密的樹梢間隙穿過,被分散成一縷縷的光柱射向漆黑的天空,讓人産生一種朦胧的夢境感,仿佛真的身處夢中。
淩熾寒伸手掐了掐小臉才确認這不是做夢,世上真的存在這幅只應天上有的如畫美景。
他來到那扇厚重的木門前的臺階上坐定,幾只綠色的螢火蟲從眼前飄過,搖搖晃晃,像幾個喝得東倒西歪的的醉漢一樣。
他欣賞着美景,看着各色螢火蟲環繞周身。不時揚起小臉看一眼頭上的舊燈籠,卻始終不見燈籠亮起。
等了不知多長時間,在又一次擡頭查看燈籠,接着低下頭時,淩熾寒面前突兀的冒出了一個夏渺玉,看上去和淩熾寒差不多年紀,此時正歪着腦袋一臉好奇地盯着淩熾寒。
淩熾寒着實吓了一跳,大晚上面前突然出現個人,給誰誰都得被吓到。不過他很快便恢複鎮靜,開始打量夏渺玉。
淩熾寒坐在臺階上,夏渺玉站在臺階下,二人此時正好可以平視彼此。
雙目對視,淩熾寒便立刻被那雙眼睛吸引了。
夏渺玉有一雙綠瑩瑩的眼瞳,像碧空如洗下的湖泊、像極品翡翠,像??????淩熾寒極力想着“像……像螢火蟲!”淩熾寒差點脫口而出。
而夏渺玉在淩熾寒漆黑的瞳孔中看到的只有漆黑,是的,漆黑中的漆黑,滿是無力的哀怨。
夏渺玉皺了皺好看的眉頭,他不喜歡這種眼神。可她卻仿佛也被吸引住,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她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命中注定一般。
“你是誰啊?幹嘛一直堵在我家門口?”夏渺玉先開口。
淩熾寒淡淡的瞥了夏渺玉一眼,沒出聲,又擡頭看了一眼燈籠。破舊的燈籠中散發出明亮的綠光。
“亮了。”淩熾寒喃喃道。“嗯?你說:什麽?”夏渺玉沒聽清。
淩熾寒低下頭,又淡淡的看了一眼夏渺玉,目光飄向別處。心中想着着“為什麽會亮?為什麽呢?”
夏渺玉見自己又一次被無視,本就性急的她頓時一鼓腮幫子,生氣了。
恩,後果很嚴重。後來在他無盡的回憶生活中也是這樣認為。
“可惡。”夏渺玉咬牙切齒,打算給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一點教訓,非常嚴厲的教訓,教教他怎麽尊重像自己這樣漂亮可愛的夏渺玉子。
只見夏渺玉原地轉了一圈便兀的消失不見了。接着,正在專心思考的淩熾寒忽覺臉上一疼,像是被誰狠狠掐了一下。他看了看周圍的空氣,一臉茫然。
一陣清脆的笑聲四下蕩漾開來,就像被風輕輕吹動的風鈴一般。
夏渺玉的聲音在淩熾寒耳邊響起,帶着溫熱的氣息,就在耳邊,感覺癢癢的。“哈哈,臭小子,讓你不理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語氣中滿是複仇成功後的喜悅。
淩熾寒撓了撓耳根子,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大晚上的碰見鬼了。
一時間從爺爺那裏聽到的各種妖魔鬼怪的形象一股腦湧了出來,盤繞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對淩熾寒呲牙咧嘴張牙舞爪似要撲過來似的。
淩熾寒即使再淡定也只是對人而言,面對妖怪自然不像面對一群熊孩子一樣。淩熾寒慌了,向着空氣顫聲問:道“你要幹嘛?”
“我要吃了你!”夏渺玉故意壓低嗓子惡狠狠地說:。順便在淩熾寒耳邊吹着陰風恐吓。
濕乎乎的熱氣舐着淩熾寒的耳根,帶着淡淡的清香。雖說:麻酥酥的很舒服吧,但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在淩熾寒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腿先動了,一溜煙跑出去老遠,速度之快讓夏渺玉嘆為觀止。
夏渺玉回過神,沖着淩熾寒潇灑的背影喊道“喂!別跑了,我不吃你了還不行嗎?”沒反應。夏渺玉又喊“再跑我就真吃了你啊!”淩熾寒腳下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心想鬼才信你咧。
夏渺玉見曉之以理沒用,只好“動”之以情了。
腳下加力,一眨眼就到了淩熾寒後面揪住了淩熾寒的後脖領。只見淩熾寒兩只胳膊使勁往前伸着,兩條腿胡亂踢蹬着,然而就是跑不動。
見掙紮沒用,他任命般往地上一趟,兩眼一閉,就等着被吃了。心裏還想着是先啃胳膊還是腳丫子又或者是屁股,因為屁股上肉多。
然而等了半天沒動靜,淩熾寒眯起眼偷偷瞧了一眼,見夏渺玉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急忙又閉上眼睛,嘴裏不滿地嘟囔着“吃個人那麽墨跡呢。”
“你幹嘛呢?”夏渺玉問:。
淩熾寒又睜開眼“你不是要吃我嗎?”
“噗。”夏渺玉忍不住笑出了聲。“開玩笑啦,要吃你你早就在我肚子裏啦!”
“你不是妖怪嗎?”
“是啊。”
“那你為啥不吃我?”
“我為什麽要吃你?”
“因為你是妖怪啊。”淩熾寒一臉你應該吃我啊的樣子。
夏渺玉嘟着嘴不滿道“誰說:妖怪就一定要吃人啊。”
“爺爺說:的。”
“爺爺是誰?”
“爺爺就是爺爺啦,爺爺對我可好了。”
“那你爺爺說:的不對,我從來沒吃過人的。”
這次輪到淩熾寒不高興了“不對,爺爺說:的都是對的!”
夏渺玉較起真來“錯的!”淩熾寒不甘示弱回到“對的!”??????
兩人居然鬥起了嘴,如果爺爺在場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平時對最親近的爺爺都不願多說:話的淩熾寒居然和一個小妖精在鬥嘴!
真是奇怪。他回想着當時的情形,在他現在看來,那時的淩熾寒是絕對不會和爺爺以外的人多說:一句話的,但他當時居然不知不覺間就和夏渺玉鬥起嘴來了。
命中注定一般,兩人或者說:一人一妖的命運就此聯系在一起。
兩人在鬥嘴中熟絡起來。一人一妖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淩熾寒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是喜歡和面前這個剛見面的夏渺玉說:話,可以放松下來,敞開心扉,可以無所顧忌,不必在意異樣的眼光,不必在意任何東西。
這是淩熾寒第一次感受到這世間的溫暖,很微小,但很清晰。心中的灰暗似乎重燃一絲光芒,就像那看似永遠不會重新亮起的燈籠,就像這歡快的螢火蟲……
淩熾寒似乎想起了什麽,問:夏渺玉“對了,聽說:當初趙老爺被鬼吓跑了,難道是你幹的?”
夏渺玉擺出一副仔細思考的樣子,右臂搭在左掌上,左手握拳頂着腮幫子,眼珠上翻,煞是可愛。接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淩熾寒問::“怎麽了?”
夏渺玉捂嘴搖頭,說:“沒事,就是想起了當時趙老爺的樣子。我還沒扭頭呢就聽見後邊傳來一聲悠揚婉轉的屁聲“噗~~”。哈哈哈。害的我差點笑場,還好我機智,及時改變笑聲。”夏渺玉樂到捂肚子。看地淩熾寒直“……”
看着淩熾寒一臉嫌棄的樣子,夏渺玉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承認“啊,是我幹的,略施手段而已,小意思啦,非常簡單,我變給你看。”
夏渺玉說:着背過身去,擡起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再轉過來時已然變成傳言中那個沒鼻子沒眼一張大臉上只生出一張血盆大口的女鬼了。
一張一合的大嘴再加上夏渺玉纖細的手臂在空中胡亂揮舞,不僅不吓人,反而有些滑稽。
看着古靈精怪的夏渺玉,淩熾寒嘴角不禁露出微笑。他猛然發現自己一夜之間笑的次數比自己從生下來到現在笑的次數都多:“都是因為這個妖怪。”
淩熾寒笑着想“只是因為這個妖怪。”
這邊淩熾寒在傻笑,那邊夏渺玉似乎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