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京城工部農監司來了一個俊俏斯文的小司監。陸甜甜化名陸添,做了盛乾最後一批靠舉薦功績從政的芝麻小官。
舉薦人正是死裏逃生的大兄弟李徊。
而值得一提的是, 陸甜甜部門的上司是她的前未婚夫古岳, 農監司的司督。上上司是她三哥陸思大人,工部侍郎。而上上上司就是她的現任夫君沈相國了, 當然,應該在前面都加一個死前的。
天色漸暗, 結束了一天繁瑣的工事, 陸甜甜伸個懶腰準備回去,她在京城租了破院子, 就這還多虧李徊。
走出農監司, 前面不遠處等着的就是陸恒, 因為那把火救了他一命, 現在他們成了好兄弟。
陸甜甜無比慶幸當初的舉動,否則她将後悔莫及。
“怎麽才出來,走, 為兄今天請你去吃飯。”陸恒非常自來熟的箍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哎哎,放下,手臂太重了。”
“你這是太單薄了,改天帶你練練。”
“不不, 謝過陸兄了, 賢弟受不住。”雖然她已經改掉嬌氣病,慢慢地接受盛乾平民百姓的生活,但是操練什麽的, 還是算了。
等菜的工夫。
“陸兄這是有什麽煩心事嗎?”陸甜甜給陸恒添茶間不經意問。要不然三天兩頭的請她吃飯,不回家。
“家裏人給訂了門親事。”
“陸兄不太滿意?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陸甜甜好奇了。
她回來這兩個月早已經打聽清楚,陸家過的不錯。
陸家前面三個哥哥都已經成親。三哥還娶的是明大學士的嫡女明倩,當初這位大小姐可是把景逸當成目标的,沒想到居然嫁她三哥了。
而她二哥娶的是一位高門貴女,現在掌管陸家商行。大哥在船運方面有所成就。
二老身體也都康健,他們陸家這幾年因為上面的維護,過得很輕松,可謂是滿門榮寵。
至于沈清……
陸甜甜的眼神很複雜,他守着她的名分,不納妾,不娶妻。世人還都以為沈夫人只是身體微恙,很少見人。
陸恒吃了口菜,“是顧府小姐。”
“顧筝?”陸甜甜吃驚,随即笑了,“好姑娘呀,陸兄為何不滿。”
她印象裏那是個明媚大方的女孩。
“也不是不滿,顧小姐天天跑來要和我切磋功夫。”陸恒難得糾結,他其實比較喜歡她小妹那樣嬌軟的女孩,顧小姐這樣舞刀弄槍的,他吃不消。
“你讨厭她?”陸甜甜挑眉。
“沒有,沒有。”
“人家長的不好看?”
陸恒微紅了臉。“好看。”
“你不喜歡顧小姐跟你舞刀弄槍?”
“女孩子還是娴靜溫柔一點好。”
陸甜甜知道這小子一直是個直男,但是沒想到他這麽木。顧筝明顯就是來找借口近他而已。這個呆四哥,聽見人家顧筝經常找他切磋功夫就怕了,生怕娶個母老虎回來。
陸甜甜笑了,“你放心吧,據我所知,顧小姐明媚大方,溫柔懂事,是個頂頂好的姑娘。陸兄撿到寶了。”
“喜歡舞刀弄槍,不代表潑辣嬌蠻不講理呀。”
陸恒高興之餘疑惑,“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不是初到京城麽?”據說,全家都在戰亂中去世了,連房子都是李徊給找的。
而他除了救命之恩還看這小子莫名的順眼,所以才三天兩頭找他喝酒吃飯,就着給他撐撐腰。
在京城這片地,雖然時芝麻小官,沒有後臺家族也不好混。
“呃,聽說的,聽說的。”陸甜甜在陸恒懷疑的視線中含糊過去。
事情就此皆過。
“哎,我說你怎麽不喝酒,男人哪有不喝酒的。”陸恒喝着酒看着她道。
“別別,我喝酒就長疹子,真不能喝。”實際上是喝酒就變回女身,她可不敢再來一次。
吃飽後,就分道揚镳。
還被陸恒塞了一瓶剩下的酒,說他騎馬帶着不方便。
陸甜甜就一手提着酒瓶,迎着夕陽慢悠悠的晃蕩回去。
她租住的地方在京城西郊,遠是遠了點,不過周邊環境特別好,還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別院在此處。
曾想她當女官的時候早起都要哄着來,為了少走幾步路還蹭過沈老大人和嘉瀾的轎子。
沒想到現在自己獨自一人居住,燒火做飯,早起上工,每晚走一個時辰回家都能做了。
她卻享受這樣的生活,安逸平淡。
路過一處別院時,月色下圍牆後傳來幽幽的琴音。?
如泣如訴,纏綿悱恻,琴聲裏帶着無盡的孤寂和思戀。
她腳步微頓,輕推開旁邊的木門。遠處湖邊那個撫琴的身影,月色下清俊雅致,廣袖博帶,飄渺若仙。
是嘉瀾。
陸甜甜心中一痛,她這輩子不負景逸,不負陸家,不負天下,唯獨傷了這位驚才絕豔的沈大人。
可是她只有一個,哪來另外一個來賠給沈大人。情債是最不好還的,陸甜甜無比後悔拉沈大人下水。
琴音響了一陣,就突然斷了。
“咳咳。”遠處傳來一陣咳嗽聲,聽着讓人難受。
陸甜甜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酒,決定今天就去了結了此事,畢竟當初“死”的實在倉促。
沈清擡頭時,就發現湖邊不遠處站着的那個清麗嬌軟,纖姿楚楚的人。
他潋滟的眸子中掠過一絲欣喜,慢慢的他走過去,行動間都帶着一絲溫柔和寵溺。
等走近,骨節分明的手要撫向陸甜甜的臉,“怎麽穿這麽少,就算出現在夢中也要讓我心疼嗎?”
陸甜甜微征,她後退一步。“你……”
這是覺得自己在做夢麽,她清媚的眼中剎時橫過水波。
“別哭。”溫潤的嗓音響起。
他伸出手要去拭去她頰邊的淚水,想了想又放下來,“這次別那麽快走好嗎,陪我說說話,好想你,好想。”
他站在湖邊像是一副清淡雅致的水墨畫,陸甜甜卻覺得他悲傷的仿若要死掉一樣。
她這是做了什麽,她怎麽能這樣做。白皙的臉上,淚水止不住的掉落。
她原本想着要來勸他放手,她已經死了,回不來了,不要再想着她了,不值得。
可是她現在開不了口,她覺得自己卑劣無比。
沈清笑了,月色下的他,清雅卓然渾然天成。
“哭得跟個小花貓一樣,什麽事讓我的夫人這樣傷心了,為夫給你出氣。”
“別這樣,我還不起,還不起。”
陸甜甜打開他伸過來的手,快速的跑出去。她還不起,還不起的。
陸甜甜走了不久,沈清潋滟的眼眸回複清明,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紅痕好久,等到紅痕漸消,他的唇邊勾起一絲弧度。
“回來了呀。”
“那就別想再走了。”
……
陸甜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去。
“你出來,閻王你出來。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把我分給嘉瀾,我還不起,還不起。”破舊的老房子裏沒有任何回音。
陸甜甜的臉上閃過一絲瘋狂,不出來是吧,那她就去見他。
等到尖利的刀鋒要抹過脖頸時,刀鋒被人擋住了,正确的說時被鬼擋住了。
“我的大小姐,你在幹什麽,這具身體再毀了,就全部都完了。”判官很崩潰。
“出來了是吧,你告訴我,沈嘉瀾該怎麽辦。”
“這是你惹出的情債,你找我們做什麽。”
“呵,要是沈清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你覺得我們會有這一段麽。”陸甜甜冷笑。“怎麽,現在出了事,你們就不管了。”
“你們要是不管,那我就直接嫁給沈清,等劉辰和沈清掐起來,再惹出點什麽,就不幹我的事了。反正我不想活了。”
陸甜甜受夠了這種日子,她在現代活的好好,莫名奇妙因為心髒病身亡出現在這裏,惹出一堆債,幾世都在還債。
她嚴重懷疑當初的心髒病發就是他們做的手腳,還賊喊捉賊說她魅惑帝星,讓天下民不聊生。
她在現代活着的時候還有幾億資産等着繼承,她不缺美貌,不缺俊逸小哥哥,為什麽要來這落後的地方,被搶來搶去。
判官看陸甜甜瘋狂的樣子,有點心虛。
他道:“再等兩年,兩年後你就能回去了。”
“那沈清呢?”
“老天自有安排。”
……
時間一晃而至,一年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年她在農監司都快成種田小能手了,潛移默化間,把現代她知道的一些簡單的農業知識傳輸出去。
這一年她還經過大哥的遠航船,發現了棉花,廉價高産的棉花讓天下的窮苦百姓都能夠安穩的過個冬。現在每當出去逛街時,看着那些百姓感激的神情,她覺得心中很暖。
她不夠聰明,知道的東西也很少,能夠為這個時空的百姓做到這件有意義的事情,她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這一年四哥陸恒成了婚,她在宴席上得了陸家老太太的青眼,被認為了義子。她終于又可以名正言順做他們家人。
事情似乎都往好的方面發展。
還有,沈清不知道為什麽把她調到身邊,做了一個小小文書,專門給他整理文件,處理雜事,跟個秘書一樣。
因為沈清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了露陷。
又一次在沈府彙報工作時,一盞茶直潑到她的衣服上。
結結實實的一盞茶,陸甜甜抹了把臉,都是水。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看着眼前這個跪地求饒,可憐兮兮的小婢女,她覺得無奈,這是有多粗心才把茶整個往她身上潑,她躲都躲不過去。
“怎麽做事的,沒用的東西,還不趕快下去。”沈府的一個管事過來賠禮,“這位大人,還請随奴去後院客舍更個衣。”
等更完了衣,出來時,她就發現房門外的沈清冷着臉。
“大人,您怎麽在這。”
回答她的是沈清甩袖子離開的背影。,腳步急得像是後面有鬼在追他。
真是的,是不是長久沒有那個啥生活,情緒失調呀。
她就覺得他老喜怒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