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守寡的媳婦二十八
于安國侯來說, 讓侯夫人賠命這事不是不能接受。要緊的是,如今侯府已經是多事之秋,再添上這一樁事, 他想重回朝堂的路會更加難走。
“我答應你們的事情, 一定會盡力辦到。”
姚家夫妻特別傷心,這會兒他們真的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要女兒活過來。
但這只是一時沖動,理智告訴他們,女兒已經沒了, 如果能夠用女兒的死為幾個兒子籌謀一二, 也不算是枉死。
事實上,他們當初答應讓女兒做妾,就已經是放棄她了。想到此,姚母心中滿是對女兒的歉疚,更是泣不成聲。
安國侯再三保證,夫妻倆才沒有大吵大鬧。姚父壓下心頭的悲傷:“我要将幺妹帶回去安葬。”
侯府有自己的族地,但妾室是不能葬進去的, 饒是如此,安國侯也不想答應此事, 總覺得有諸多不妥當之處。不過,這會兒的他不敢跟姚家夫妻争執, 吩咐管事将人好生送到了外城。
送走了人, 安國侯覺得自己瞬間老了十歲似的, 滿心都是疲憊, 以前他也沒發現妻子這麽不靠譜, 還覺得她挺好……不然,也不會将後宅全權交給她。
安國侯只後悔自己太過信任她。
心裏正煩躁呢, 外面有人禀告說老太太來了。
一瞬間,安國侯簡直要瘋:“誰告訴她的?本侯早就吩咐過,不許打擾母親清靜……”
“是我說的。”趙平扶着母親進門:“大哥,侯府都要被你玩沒了,你到底要隐瞞到何時?”
老太太老淚縱橫:“你……你是要氣死我。”
她胸口起伏,明顯氣得不輕。
趙平補充:“娘先前都暈了。”
安國侯:“……”他還好意思提?
母親若是不知道這些,也不會被氣暈。
“娘,我心頭有數,侯府一定會安然無恙。您別着急。”
他親自上前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安撫道:“父親從小就誇我聰慧,您不信我,總要信他老人家。”
“真的?”老太太一臉希冀:“那你說,你什麽時候能重新回去當差?”
安國侯張口就來:“就這幾天。”
“那就好。”老太太又喝了一口茶,總算将一口氣順下去,捂着胸口道:“我就怕,就怕侯府在你手上沒了,想當初,先祖帶着幾兄弟拼了命,才得了安國侯府的爵位。要是侯府沒了,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
“不會的!”安國侯語氣篤定。
這樣的語氣很好的安撫了老太太。
趙平有些不滿,他發現不管自己費多少唇舌,只要母親一到了大哥面前,就很容易被哄好。正想再說幾句,忽然聽到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淩亂,只聽着就知道跑過來的人有多慌張。安國侯皺眉,想着這些人真沒眼力見兒,就算有了不得的大事,只看老太太在這裏,就不應該大張旗鼓。
小聲一些,讓管事将他叫出去再說,也不耽擱什麽。
外管事和內管事風也似的奔進門,當初安國侯挑中他們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是看他們穩重。如今這穩重的二人腳下裝了風火輪似的,也跟瞎了一樣,進門後不管老太太,直接往地上一跪。
“侯爺,不好了,外頭刑部李大人帶着不少官兵,将侯府圍了。像是要……”抄家!
如果只是拿安國侯府的其中一人,不會這般大的動靜。
但凡是刑部圍了府邸,多半已經罪證确鑿。反正,兩個管事活了大半輩子,就沒有看到過刑部圍錯人的。
這個道理,在場的衆人都明白。
老太太白眼一翻,又厥了過去。
趙平吓一跳,忙上前去扶人,又慌張地喊大夫大夫。
下人們忙着去請大夫,安國侯卻不能守在母親身邊,他得去外頭應付李大人。
刑部圍着府邸,就像是安國侯府頭上懸了一把大刀。就算這刀要落下,他也得去擋上一擋,看能不能攔住。哪怕留個全屍也好啊!
他要求不高,只要能護住了安國侯府就行。
李大人帶着一疊卷宗,道:“趙愉,有人告你徇私枉法,還跟高大人買官,三年前紅城水患,去赈災的林臨私底下昧下糧食,用沙石糊弄百姓,貪墨賣糧的銀子十萬餘,林臨已經行刑。但他是由你跟高大人舉薦……罪證确鑿,皇上有旨,讓你跟我們走一趟。侯府暫時封存。”
趙愉心弦一顫:“我不認識林臨。”
“認不認識,不是你說了算的,你識相就跟我們走,如若不然,我的人就要來押人了。”李大人說着,擡手一揮。
衙差即将上前,趙愉咽了咽口水:“不用麻煩這些小哥,我自己走。”
事情還沒有仔細審問,他就已經先認了輸。畢竟,堂堂侯爺是不用将衙差看在眼裏的。而他卻特別客氣。
李大人眼神意味深長:“走吧。”
另一位大人告訴了門房,讓裏面的人全部挪出來,不許帶任何東西。
臨出門時,門口搭了個簡單的棚子,主子也好,下人也罷,全都得在他的人眼皮子底下換上準備好的布衣。
也就是說,別說銀子了,就連衣衫首飾都是帶不走的。
老太太在換衣時被衆人折騰醒,得知真相後再次厥了過去,這一回唇邊都帶上了一抹血。臉色漸漸灰敗,眼瞅着就要不成了。
侯夫人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我們侯爺做錯了什麽?”
沒有人回答。
等到出了棚子,一家子全是布衣,就跟普通百姓似的。
趙平對府裏的事不說了如指掌,九成還是知道的。一兩個時辰之前,侄子才帶着妻兒和萬兩銀子去買地來着。
萬兩銀子于侯府來說不算多,但對普通百姓來說卻是很大一筆。至少夠安頓一家子了。
眼看嫂嫂渾渾噩噩,趙平做主,去請了個大夫一起,帶着一家子往郊外奔。
*
趙方林好不容易才說服了父親拿到了一萬兩銀子。遲則生變,他怕父親反悔,飛快找到中人。
郊外的地分成了各個大大小小的莊子,也就是鄭春雨住的那一片才有荒地。不過,想要一下子圈一片,不容易。
畢竟上面住着普通百姓,還得讓人先搬走。如果特別想要修建一個莊子,也不是不能周旋。但趙方林特別急,他真的怕下一刻父親就來将這份銀子收回。于是,他直接看莊子。
想要買莊子,萬兩銀子選不到特別好的。趙方林想着,反正他們就一家四口,住的地方不用多大。最好是裏面要多點地,請人種了後,能夠養活他們幾人。如此,就算父親再次翻臉斷了給他的月銀,也不至于跟上次似的連吃的東西都沒。
至于侯府的安危……說實話,趙方林并不太擔心。
侯府在京城中這麽多年,不是沒有遇上過危機。但每次都安安穩穩過來了。父親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蠢貨,這次應該和以前一樣有驚無險。
剛拿到莊子的地契,趙方林聽說侯府出了事。
很難不聽說,周圍的人都在議論。趙方林抓住了一個穿着綢緞衣衫的胖子,這應該是誰家的管事,問:“你說侯府怎麽了?”
胖胖的管事有些被吓着:“侯府被李大人帶着皇上的聖旨封了,安國侯被下了大獄。”
“你胡說。”趙方林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管事一把撇開了他:“有人親眼所見,大家都在傳,無風不起浪。就算沒這事,那也不是我說的,沖我發什麽脾氣?”
說完了之後,一溜煙兒鑽入了人群之中,讓人再也尋不着。
鄭春雨都不相信那薄薄的一張紙值萬兩銀子,看見男人失魂落魄,生怕他将紙給丢了,輕輕接過來收好。
“要是不放心,我們就回去看看。”
肯定要回去,趙方林要親眼見了才信。
回到侯府,大門确實已經被封。
趙方林頹然坐在地上:“怎會如此?”
鄭春雨忙上前去扶:“我們先去郊外吧!也去瞧瞧莊子,還要搬家呢。孩子小,經不起折騰。天黑了上路很容易被吓着。”
當下确實有這種說法,尤其是襁褓中的孩子最好不要走夜路。
趙方林順着她的力道起身:“爹去了大牢,那我娘呢?”
他跟周圍的人打聽了一下,倒是有那好心的說了。
“去郊外了,好像說是去找兒子。”
趙方林回過神:“我們快走。”銥誮
他找了馬車,拼命往郊外趕,一開始馬車中特別安靜。可出了城後,馬車跑得太快,颠簸不堪,大人可以忍,孩子卻受不住。
寶哥開始瘋狂大哭,根本就哄不好。趙方林聽得煩躁,忍不住呵斥:“閉嘴!”
鄭春雨抱着孩子,委屈得眼淚汪汪:“孩子懂什麽?”
“都怪你。”趙方林心中焦灼,脾氣較以往暴躁:“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如果不是你有私心非要将我留在郊外,侯府也不會得罪周淑寧,不會得罪定國侯,便不會有這一場災!”
鄭春雨:“……”
她自認承受不起這麽重的罪名,剛才街上那些人都說了,安國侯會被下大獄,是因為他曾經推舉的人是個貪官,且他推舉人時并非毫無私心,所以才被卷了進去。
衆人都在說天網恢恢,說人在做天在看,不停的提事情都過去了十多年。
安國侯推舉人時,她還是個奶娃娃呢。管她屁事!
“你冷靜一點,不要亂發脾氣。”
趙方林惡狠狠看着她:“你敢說當初留下我沒有私心?”
鄭春雨無言以對。
鄉下姑娘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麽好的男人,且趙方林身上的衣衫雖然爛成了碎布,但料子很貴重……她當時确實是動了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