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梁令令入職梁氏的第三天，楊宏德去了外地參加會議，而楊成宇開始了為期一個禮拜的病假。
公司上上下下對楊成宇請假的原因做了各種猜測，大致都歸于能力不如梁令令惱羞成怒，更有甚至還傳出楊成宇和黃飛飛手挽手的合照，說是楊成宇為了哄自己的新女朋友，避開寒假期間的在公司實習的梁令令。
無論是哪種傳言，對楊成宇都是不利的，把他之前半年在梁氏建立起的口碑碎得七七八八，也就沒人去管梁令令作為一個大三學生，毫無工作經驗，怎麽能一入職，就接手這麽大的項目了。
當然也有小部分的人會嘀咕，不過都會被一句“這裏是梁氏，她是梁家唯一的女兒”堵過去。
她梁令令就算要玩，也有資本。
何況這個傳聞中的千金大小姐，在工作中認真負責，和同事相處也平易近人，完全沒有架子，只覺得她就是個愛錯人的傻女孩。
而梁令令很清楚，楊成宇請假的原因，多半是要養臉上的傷。
也多虧了楊成宇這一鬧騰，大家看她眼神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越發盡心盡力的協助她工作。
易楚更是直接坦蕩的把他那邊的想法全部告訴梁令令，甚至還會在私人時間裏幫助梁令令站在梁氏的立場上去思考總結問題。
梁令令在梁氏的工作展開的出奇順利，直到五天後的下午，她接到一個電話。
梁令令的目光仍落在文件上，公事公辦的接起電話，“喂？”
“是我是我，果子。”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急切，“令令，你現在做什麽，沒打擾到你吧？”
果子是林南遠公司的程序員。
眼前的文字忽然就變得飄忽起來，于是梁令令索性不在看，靠在椅背上，答道：“沒有，怎麽了嗎？”
她是詫異的，雖然說之前她常常去公司看完林南遠，和果子他們也處的不錯，但是這是第一次接到來自他們的電話。
為什麽給她打電話？
跟林南遠有關嗎？
那次西餐廳的偶遇，對于梁令令而言也并不好過，只是重新活過一次的人，知道什麽更重要，于是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跟他有關的任何。
把他鎖進自己的心底。
“那就好那就好。”果子樂呵呵的笑了幾聲，問道：“令令啊，你應該放寒假了吧？”
他們對梁令令的情況不了解，只知道她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嗯。”
“那最近怎麽不見你來公司啊？”果子問：“我們都很久沒見過你了，令令啊，你不來看看我們，也不來看看南哥嗎？”
梁令令故作輕松的口吻，“想念我平常給你們帶的零食了？還是又想翹班去陪你家小祖宗，想讓我給你出面啊？”
“哪裏哪裏，我是翹班的人嗎？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
“是嗎？那這個時間點，你應該還沒下班吧，有空在這給我打電話，怎麽不去好好工作？”
“诶——”果子頓了頓，像是用手捂住了話筒，小聲道：“我直接問了吧，令令，你是不是跟南哥吵架了啊？”
“怎麽會？”梁令令答的模棱兩可，“理工男也這麽八卦的嗎？”
“你知道的，本來南哥就是個工作狂，話也不多，現在簡直了，那簡直就是工作狂的究極變化，成了變态工作狂了，以前是話不多，他現在是不說話了！”
“辦公室每天那個氣氛哦，真的特別的緊張，每天都能感覺到低氣壓。雖然說南哥也沒強迫我們加班，但他自己一直不下班，我們也不好意思閑着啊。尤其是最近，南哥……”
“好了，果子，你直接說重點。”
“令令你可以來公司一趟嗎？南哥病了。”
病了？
梁令令下意識的抓緊了扶手，各種問話湧上了喉嚨又被她生生的壓抑下去，再開口時，口吻依舊平淡，“什麽病？他還在公司上班應該也不嚴重，如果真的嚴重你不應該喊我過去，應該讓他去醫院。”
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果子聽的，倒不如說是梁令令說給自己聽的。
“就是因為他不肯去醫院，才想讓你過來勸勸他。”說到這果子的聲音帶着些急切，“南哥狀态好差，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公司睡覺着涼了，那個臉色我的媽啊，慘白慘白的！南哥那性格，我們沒人勸得動，只能麻煩你了。”
林南遠有多倔，梁令令再清楚不過。
梁令令思緒反複，感性和理性正在交戰，片刻後才回道：“我倒不是不願過去，只是我這邊工作還要處理，一時半會怕是過不去了。”
“工作？令令你……”
“嗯，我找了份工作，這邊有事先不說了啊。”
語罷，梁令令匆匆忙忙的挂斷了電話。
挂斷電話後的梁令令呆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手機，一手無力的垂着，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
只是着涼和感冒嗎？應該不嚴重吧？
可是不嚴重也會很難受的吧，他肯定不會吃藥。
但是她過去又能有什麽用，上次見面都當陌生人了，她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語氣出現在他面前。
還是……不去了吧。
大約過去了五分鐘，她用力的搖了搖頭，甩掉滿腦子紛亂的思緒，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工作。
接下來所有的時間，梁令令都像個沉默的工作機器，除非必要的溝通，絕對不會開口說一句話。
在某個思緒放松的間隙，也會恍惚的覺得，在這一點上她似乎有幾分像林南遠。
為什麽又想起他？
不，梁令令你不可以想起他。
梁令令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和還在加班的同事一一道別，她看起來和往常并沒有什麽不同，可是當她坐在車裏，卻遲遲沒有啓動汽車。
突如其來的疲倦，但也不想回家。
梁令令呆坐了十來分鐘，啓動汽車，開往醫院。
梁令令到父親病房的時候，護工劉姨剛剛給梁騰做完簡單的清潔，看到梁令令訝然的挑眉，“令令，怎麽過來了？”
說完又察覺到什麽，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現在都晚上了。”
梁令令之前來看梁騰時，多半是下午，鮮少晚上過來過。
梁令令走近，“我假期去公司上班了，這會是剛下班過來的。”
劉姨點頭，打量着她的臉色，關心道：“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啊。”說着就轉身朝桌子走，“我給你倒杯熱水吧，這天氣怪冷的，你剛從外面進來，又穿得單薄。”
梁令令其實想說自己不冷，大抵是今天心情不對，這種絮絮叨叨的關懷就是濕掉的面巾紙，捂在她的心口上。
“喏。”劉姨将熱水遞給在病床旁落座的梁令令，随口道：“最近工作挺忙的吧？”
這原本不過是随口一句的寒暄，聽到梁令令耳朵裏，卻生出幾分愧疚來。
她雖然重活了一遭，但重生前也并沒有什麽工作經驗，為了在梁氏立足，只能付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所以放假以來，她幾乎沒來醫院看過梁騰。
她這個女兒失職了。
梁令令雙手環握着杯子，直到雙手因為杯壁溫度漸漸暖和起來才将杯子擱置在床頭櫃上，伸手去握住梁騰的手，“劉姨，爸爸最近情況好嗎？”
“各項指标都是正常的，你朋友沒有轉告你嗎？”
“我朋友？”梁令令捧着梁騰的手，蹙眉側頭，“哪個朋友？”
梁令令神經緊繃，就怕是楊宏德那邊過來動手腳了，這一次，她再也不能讓梁騰成為楊宏德的犧牲品。
劉姨收拾好水壺，“就是之前常常和你一起來醫院看先生的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啊。”
林南遠？
梁令令愣住了。
“我沒記錯的話是姓‘林’吧？之前都是聽你這樣稱呼他的，這段時間哦，你忙着工作，他可沒少來，雖然每次待的時間也并不久，但一定會去找醫生，把先生的情況都了解一遍才離開。我看你們關系那麽好，還以為他離開醫院就會告訴你呢。”
劉姨的每一個字都擊打在梁令令的心間上。
之前來醫院看梁騰時，林南遠即便工作再忙也會抽出時間來作陪，自從告白事件過後，他們之間驀地斷聯，而她一門心思撲到了工作上。
林南遠會醉心工作，甚至睡在公司，梁令令都毫不意外。
可是他會來醫院看梁騰，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他總是不聲不響的，就為她做很多的事情，像是那個夏天，每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像是他頂着陽光種下的每一株牡丹。
他從來都不會提起，他到底做了什麽。
梁令令鼻子發酸，眼眶發熱。
“令令……”劉姨面露難色，略顯慌亂，“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你怎麽了？诶，我這人沒什麽文化，也不會說話，要是說錯了什麽，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梁令令搖頭，垂首遮住滿眸的情緒，“沒什麽，劉姨，我想單獨和爸爸待一會。”
聞言劉姨立刻收拾了下東西就往門外走，“好的，你有什麽需要随時叫我。”
劉姨離開後，梁令令就着梁騰的手趴在了病床邊，喃喃道：“爸爸，我現在去公司上班了，原來你上班這麽累啊，我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還老抱怨你上班太忙，都不陪我。”
“爸爸，你什麽時候醒來呢？我現在很努力，等到你醒來了，公司也不用你操心。”
梁令令就這樣貼着梁騰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溫度，閉眼緩緩說着近況，仿佛一字一句梁騰都可以聽到一般，直到手機開始震動。
怕是工作上的電話，梁令令坐起身拿過手機掃了眼，發現又是果子打過來。
她默然的盯着閃爍的屏幕，并沒有多餘的動作，而果子锲而不舍的連播了三個，手機屏幕才暗下去。
梁令令的心也随着屏幕暗下去，而三秒過後，屏幕驀地又亮了，跳出來果子的信息提醒。
果子：令令！南哥暈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