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主人娜娜每天上午八點半風雨無阻送來一條竹炭幹酪面包,還會跟管晴閑聊幾句。
聽娜娜說,溫家禾辭掉集團的工作離開令人欣羨的律師界,同時放棄繼承權,他無限期包下整棟民宿,不過并非每天都住在山上,因為臺北的工作正在交接階段,每周有三天必須待在臺北處理,另一半的時間則留在山上。
又聽說,溫家禾待在山上的時間,上午跟着娜娜學習做面包,下午則扛着畫架到後山去作畫,日子過得悠閑自在,似乎樂于當個無業游民。
過兩天,娜娜又有新的訊息,她說溫家禾放棄大好事業留在山上是為了争取管晴的原諒,他四處告訴鎮上的居民,說自己是管晴的男人,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爸,他堅持守護他們母子,即使管晴對他的存在漠視,不肯接受他,他也不會離開,更不允許管晴帶着他的孩子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律師的天性果然奸詐狡猾,他這麽四處跟人放話,根本就是為了杜絕後患,就連先前一點都不嫌棄她未婚懷孕的辛強,這陣子都刻意跟她保持距離,偶爾踫上面,還會主動避開。
管晴對溫家禾的作法感到生氣卻沒轍,雖說他四處跟鎮上的居民打交道,這半個月來卻不曾再上門打擾她,這讓管晴就算心裏有怨也無法予以反擊。
她只能乖乖地接受鎮上婆婆媽媽們的關切和勸說,要她千萬別笨得放棄溫家禾條件這麽好的男人,就算溫家禾過去有天大的錯也該選擇原諒,哪個男人不犯錯呢?當女人的心眼不要太小,再這樣固執下去可是會阻撓溫家禾的事業前途……怎麽,情勢丕變,現下是她拿翹她做錯了?
要不是為了生計,不久之後還得多一筆奶粉尿布的花費,管晴真想把診所關起來暫停營業,要不面對這些婆婆媽媽們假看診之名行勸說之實,每天不同人輪流上門來轟炸,聽得她耳朵都犯疼了。
她老早就該知道,溫家禾不好惹,怎麽可能她拒絕幾句就打退堂鼓,這人心思深沉,惹上了他壓根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現在後悔有屁用,只能忍!
下午,門診休息。
管晴扶着腰拎着包包走往街上,她預約了計程車打算下山前往醫院做檢作,離怕淹期越來越近,她最近腰疼得更加厲害,一想到等一下還得忍受颠簸的山路,頭就隐隐作痛。
來到街頭,她看看表,計程車卻不見蹤影,只見一輛黑色進口房車停在路口。
她認得這輛車,車主就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溫家禾。
她轉身就要繞路走,這時溫家禾從車上下來,大步擋住她的去路。
管晴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他讓路,便怔怔的看着他今天的打扮,帶着點髒污的夾克搭上破牛仔褲,腳踩着廉價的夾腳拖,一向梳得整整齊齊的短發此時随興覆蓋在額前,下巴的胡碴沒刮幹淨,他看上去落拓又頹廢,跟他過去的形象大相徑庭,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老王的計程車抛錨了,他緊急通知我,讓我幫忙跑一趟車。」溫家禾趁她發怔時一手捉住她的胳膊,一手輕扶她的腰将人往車上帶。「快上車吧,門診是不等人的。」
她坐上副駕駛座,等車子發動駛出鎮上後才回過神來。「你受了什麽刺激?Michelle利用SA集團的勢力對你展開報複了?」才半個月沒見,他的改變之驚人,真是吓壞她了。
娜娜怎沒跟她說,他變成流浪漢了?!
「心疼?」他不答反問。
「你想太多,我只是一時難以接受你這麽……邋遢的樣子。」
「原來我被嫌棄了啊,真是糟糕。」說是這麽說,他嘴角卻噙着笑。「欸,我失業了,以後也不打算從事律師這行,我想當自由畫家,你會支持我嗎?」
「你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想怎麽做是你的自由。」她才不上當,極力跟他撇清關系。
「啧,我到現在才知道你的性格比我更狠,連自己孩子的爸都不肯認,真是傷透我的心。」他唉聲嘆氣,替自己抱屈。「想想當初我有多賣力取悅你,你現在翻臉不認人實在不厚道。晴,就算我沒功勞也有苦勞,我每天上付出多少體力——」
「別、再、說、了!」她窘得臉頰發燙。
「害羞了?」
氣惱的伸手捂住他聒噪的嘴巴。「閉嘴啦!」
他輕輕抓下她的手,反手扣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欲抽回手,他卻不放。
「單手開車太危險,這段山路不好走,你專心點。」
「都自投羅網了,豈有放手的道理。」他笑笑的說。「這條山路我走了不下二十遍,閉着眼楮也會走,你不用擔心,我熟得很。」
簡直歪理。「為了我們母子的安全,你最好別掉以輕心。」
「那好吧,先讓你欠着。」松開了她的小手,溫家禾一掃那堵在胸口難受的情緒,露出連日來最開心的笑容,邊開車還邊吹着口哨。
她是欠他什麽啦?簡直莫名其妙。
溫家禾的開車技術果然了得,加上對路況相當熟悉,這趟不好走的蜿蜒山路在他輕松的駕控中結束。
車子來到山下的醫院,他停好車,繞過車頭幫她打開車門,彎身替她拿包包,另一手牽起她,就像丈夫牽着妻子那樣理所當然的呵護着她。
她出聲抗議,他一句「這是你欠我的,怎麽這麽快就忘了」把她堵回去。
她壓根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由着他去。
産檢的過程中,溫家禾貼身陪伴,他問題問得很仔細,做足功課,問到醫師快要抓狂,當螢幕上出現兩個寶貝的影像時,他傻住,伶牙俐齒派不上用場,瞬間失語。
「你懷的是雙胞胎?」直到離開診間,他才傻不楞登的轉頭問她。
「不然呢?你以為我懷的是巨嬰?」她肚子這麽大,感覺都快被撐破了。「一次來兩個,以後我得加倍辛苦賺奶粉錢,看來以後診所連晚上都要營業才行,要不怎夠這兩個吃喝。」
她抱怨歸抱怨,嘴角卻揚着笑。對她而言,這是甜蜜的負擔。
溫家禾張開手臂将她輕輕擁住,激動地在她耳邊發誓。「養孩子的責任交給我,我雖離開集團也放棄了繼承權,但我戶頭的存款和名下的動産不動産要養孩子還綽綽有餘,倘若哪天錢真不夠用了,我再重出江湖當律師,不管黑白狠狠大撈個幾筆,我用我的性命保證你跟孩子絕對衣食無缺。」
聞言,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眼裏悄悄閃過笑意。
不過話說回來,她跟孩子的花費怎可能将他戶頭的存款花光,更別說還得變賣不動産,她跟孩子生活簡單物質要求不多,又不是揮霍無度得逼得他去做壞事。
「咳,你別把自己說得像是專門撈錢的黑心律師,我知道你賺的都是正當錢,到目前為止勝訴記錄也全都是憑本身實力還有努力獲得的,絕非僥幸或耍手段。」
「我在你心裏形象端正良好,顯然就是良婿人選,為什麽你老要拒我于千裏之外?」
他話鋒突然一轉,堵得她真不知該說什麽,算了,還是保持沉默,免得他又借題發揮。
返回山上前,溫家禾以他肚子餓為由帶她到附近一家私房菜餐廳,點的都是她愛吃的口味,存心把她喂飽飽,接着又載她到嬰兒用品店繞了一圈,他不顧反對大手筆的挑了店裏最貴的嬰兒床和床單棉被,價值幾萬元的雙人娃娃車,奶瓶以及其他嬰兒用品也全都買齊,簡直揮金如土,然後又到隔壁藥局挑了幾款大人跟小孩的營養品,根本就是購物狂,今天采買的這些還得包臺小客貨送上山。
「你再這樣繼續敗家下去,看來真得重出江湖當黑心大律師了。」她不滿的抗議。「溫家禾,別以為你買了這些東西就能讓我心軟,我必須告訴你,我所做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絕非一時意氣用事,以後……我跟孩子的生活裏沒有你,你還是早點認清事實吧。」坐在車裏,她堅定的重申立場。
他眼裏閃過一抹受傷,情緒低落的道:「這是對你跟孩子的補償,你不要有壓力。」
怎麽可能沒有壓力,他的求和幾度讓她放棄堅持。
不過,她終究還是硬下心腸,靜默不語,低垂着小臉,一雙小手擱在膝上糾纏着,心情連帶受低氣壓影響。
怪她沒心沒肝也好,是自我保護也罷,她曾受過的傷害比起此時他面對的拒絕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心曾被狠狠撕裂,要愈合很難很難,她內心萬分恐懼将來可能再度面臨同樣的事件重演……
過了幾日,這天娜娜依舊風雨無阻的送來剛出爐的面包,然後又跟她說了一些有關溫家禾的八卦。
娜娜提到溫家禾先前來山上視察的那塊土地,有某位地主涉及土地侵占問題,受害者是鎮上的大好人劉媽媽,溫家禾受劉媽媽所托出面跟那位地主斡旋争取,堅持不歸還土地就法院見,他也已經收集好資料準備打官司,那位地主大概自知理虧,後來支付三百萬元給劉媽媽買下畸零地,這件事情才和平落幕。
諸如此類幫居民解決法律大小問題的善行不勝枚舉,另外他還閑來無事加入鎮上義工隊替小鎮做事。很顯然,溫家禾見籠絡不了她,轉而籠絡鎮上的人,現在大家争相替他說好話。
這男人表面上看似善良無害,其實內心富有謀略,他在山上定居不過三個禮拜,就已經獲得多數居民的擁戴,管晴真想建議他幹脆出面競選下一任鎮長好了,要不好人好事代表也行。
山上天氣瞬息萬變,眼看有一片烏雲朝鎮上蔓延開來,大雨似乎就要落下,管晴送走了娜娜,關上診所大門,打算回樓上休息。
從今天起,因為她體力無法負荷的關系,診所暫時休診一段時曰,居民們也都能體諒,有些慢性病調養的病患早幾天前就來拿足夠的藥。
不一會兒光景,明明是白天,天空卻烏沉得宛如黑夜,上頭響起悶雷聲,豆大的雨打在玻璃窗上,外頭變得一片模糊。
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配着熱騰騰的面包,她有些失神地望着外頭雷雨交加,莫名感到心頭發慌,太陽穴突突的跳着,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随後又甩甩頭,甩掉那令人不安的敏感情緒。
用過早餐,回到房間窩在靠窗的躺椅上,她拿起雜志翻看着,可卻始終心神不寧,莫名的焦躁爬上心頭,她幾次放下雜志走到窗前一手抓着簾幔,看着外頭越來越大的雨勢。
驀地,門鈴聲大作。
心髒突地一跳,她快步走下樓,撐着傘打開庭院大門,許久不曾踫面的辛強站在外頭。
管晴見他眉頭深鎖,不安的感覺益發濃烈。「辛老板,發生什麽事了嗎?」
辛強面有難色的開口,「管醫師,剛剛我接到方警員來電,上山的路因為大雨沖刷,土石無預警崩塌,義工隊隊長的巡邏車翻落山谷……」
「隊長受傷無法送下山就醫是嗎?沒關系,我這裏可以暫時收留,并做基本的檢查和治療——」
辛強打斷她。「管醫師,隊長毫發無傷。」
「那麽究竟是什麽事?」辛強會突然跑來,定是有要事知會她。
辛強走上前,一手抓住她的胳膊,猶豫了一秒鐘,語氣沉重的道:「車子是溫律師開的,隊長說他們在巡視山路的途中也遇上路面崩塌,溫律師緊急煞車停住車子讓隊長先行下車察看,他正打算倒車退回安全地區時,山路崩塌範圍突然擴大,溫律師瞬間連同車子翻落山谷……」
管晴臉色頓時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所幸辛強早有預防,緊緊扶住了她。「他怎麽會突然跑去?」據她所知,這一向是富有經驗的義工隊員的工作。
「鎮長這一次破例讓他跟,因為你将臨盆,溫律師擔心下山的路受阻,怕到時候路況出現問題會延誤你下山生産,所以堅持跟鎮長一起去看看情況,他似乎打算利用私人力量找人來将山路拓寬拓平,他這麽做全是為了你。」辛強将鎮長所說的話如實告訴她。
管晴眼裏積蓄起淚霧。「他這個傻瓜……」
辛強輕輕推着她往屋內走。「山下的消防隊已經上來救援,義工隊員也集合過去協助,我也正要趕過去,你在家裏等消息,溫律師是好人,他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有事的。」
管晴壓下驚慌難受的眼淚。「辛老板,我跟你去,我保證不會妨礙救援,我只想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拜托你,帶我去好嗎?」
「你就快臨盆,山路颠簸又危險,有什麽閃失我如何跟溫律師交代。」她的狀況令人擔心,辛強不得不拒絕。
管晴不死心,堅決的握拳。「對不起,我非去不可,如果你不願讓我搭這個便車,那我自己徒步過去。」
見她心意已決,辛強只好同意帶她過去,條件是她必須好好待在車裏,不準靠近危險的坍方地區一步,管晴沒說話,她已被焦躁擔憂給淹沒。
約莫半個小時後,兩人抵達現場。
這時雷雨過了,不過天空上烏雲尚未散開,還飄落着細細雨絲,消防人員早已經開始進行救援工作,義工隊人員也積極加入行列,辛強也跟着所有人一起救人。
管晴坐在車內,時不時引頸朝車窗外望,這裏離坍方地區有些距離,看不到現場狀況,她急得無法信守承諾,推開門下車想上前看清楚,即便雨打在她臉上依舊沒讓她腳步退卻,這時有人走過來攔住她,不準她靠近。
她頂着半濕的發再度回到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外頭,耳邊的聲音仿佛都消失,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心髒蔓延開來,腦海中掠過兩人許多回憶片段——
起初,他給了她很多協助,交往時他難掩對她的深深迷戀,即便公事忙碌也盡量抽出時間約會相伴,他常在深夜造訪她的住處直到早晨才離去,一起參加宴會那一晚,他生怕她受到宮家人的冷言冷語,堅持陪伴在身邊,甚至不放心的在她跟着姚靜離開會場時回頭追上來,若不是要保護她,他不會受到波及而受傷,當時若不是他用肉身護着她,她受傷情況或許會相當嚴重,連命都不保……
她雙手捂着臉,低低啜泣着,傷心擔憂的眼淚從冰冷的指間滲出,她後悔一再拒絕他的接近,拒絕他卑微的複合請求。
突然,有人拍打車窗。
管晴拿開雙手,迅速抹去眼淚,她按下車窗,看着滿身泥濘的辛強,她艱澀的出聲問:「有消息了嗎?」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
辛強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消防隊的人把溫律師用擔架擡上來了,他處于昏迷狀态,不過你放心,經檢查并沒有嚴重外傷也沒有骨折,可能是頭部受到撞擊才導致暫時昏迷過去……」
又是頭部受創?這一次管晴做好心裏準備,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陪着溫家禾一起。
「辛老板,我可以跟救護車一起下山嗎?」
「如果你身體能夠負荷,當然可以。」辛強比了比救護車的方向。「車子在一分鐘後下山,你快過去吧。」
管晴飛快打開車門,她踩着松軟的泥土吃力的往前邁進,一步步走到溫家禾的身邊,接下來無論情勢有何變化,他又将她遺忘了也沒關系,她會帶着兩個孩子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管晴坐上救護車,她雪白的小手握着溫家禾冰冷髒污的大手,低頭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溫家禾,我愛你!等你醒來,我讓你回到我跟孩子的身邊……」
山路難行,救護車花了一番功夫和時間才抵達山下醫院急診室,溫家禾直到被送進診間依舊未清醒。
管晴萬分焦急,抓着急診室醫師讨論溫家禾的病情。
溫家禾這時慢慢醒了過來,他半睜着眼,眼楮焦距從模糊到清晰,望着在病床前來來去去的醫護人員,看見鎮長、辛強和一名員警正站在角落不知低頭讨論什麽。
他的視線驀地往前方穿透,瞬間定住——他看見一抹熟悉圓潤的身影,就站在前方不遠處跟一名男醫師談話。
他努力甩開頭部傳來的陣陣鈍痛感,撐着身子想坐起,這時被他緊緊盯着的人兒若有所覺,視線轉而朝病床這邊調過來。
四目交接,她先是一怔,而後飛快拉着醫師的手臂帶着一臉忐忑快步朝他接近,她扶着他起身,調整枕頭位置,接着又遞上一杯溫開水。
他喝掉整杯水,幹涸的喉嚨感覺好多了,正欲開口跟她說話,卻見管晴轉頭催促醫師。
「醫師,他醒了,你快幫他做更詳盡的檢查。」
急診室醫師推推眼鏡,很盡責的對溫家禾進行一連串的基本檢查,結果都顯示他并無大礙,身上只有幾處皮肉傷,不過腦部的撞擊還是需要做進一步的斷層掃瞄,才能确定是否有其他後遺症。
「方才管小姐提起你過去曾發生過腦部受創造成短暫失憶的現象。溫先生,冒昧問一句,你還記得管小姐嗎?對這段時間住在鎮上的事還有印象嗎?」
溫家禾定定地望着一臉焦躁不安的管晴。「我——」
「溫家禾,如果你又把我給忘了,記不起來曾住在鎮上,記不起來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和請求……」眼底滿是淚,她強忍着鼻酸,走上前張開手臂将他抱住,「沒關系,我不會怪你!不管如何這次我會留下來陪在你身邊,直到你恢複記憶為止。」
簡短的一個擁抱就感覺到他是真實存在,她遂更加安心的放開纖細的手臂,欲往後退開,手腕卻被他緊緊捉住。
她擡頭,怔怔的望進他閃爍着淺淺笑意的黑瞳裏。
「我記得你。你是管晴,是我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我兩個孩子的媽。我沒忘記我提過複合的請求,不過你拒絕我了……管晴,我願意特別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重新考慮再回複我,是不是願意讓我走進你跟孩子的生命裏,讓我們重新開始?」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連考慮都沒有就點頭如搗蒜,淚眼婆娑的回答,「溫家禾,比起你把我給忘了這件事,失去你對我來說才是最可怕的,我不會再笨得将你推開,以後我跟孩子賴定你了!」
很好,看來這回陪着鎮長巡視山路是做對了,就算車子翻落山谷讓他受到不少驚吓,一度以為自己會沒命,但能換得她回心轉意,值得。
溫家禾擡手替她抹去臉頰的淚水,将她輕輕扯過來,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個吻。
她一改過去的疏離冷淡,雙手主動捧起他帶着傷口的臉,熱烈的回應他。
兩人的唇先是摩擦試探,而後深入吻得熱情,完全無視旁人。
醫師悄悄退出病床範圍,好心的替他們拉上隔簾,阻擋外面窺探的視線。
這時,辛強跟着鎮長一起走過來。
醫師笑笑的說:「咳,裏頭暫勿打擾,你們還是先去旁邊等着吧。」
【尾聲】
一輛七人座豪華休旅車停在某棟日式大宅門前的專屬停車位,溫家禾先行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前座車門,管晴懷裏抱着一個剛出生不到七個月的粉嫩小娃兒下車,後頭車門滑開,宮俊生和溫以柔也相繼牽着三歲大的一男一女,跟屁蟲阿步步最後一個跳下車子,以帶路狗之姿領着一行人進入宅院裏,熟門熟路地在宅院裏開心得跑來跑去。
結婚才短短三年,管晴繼龍鳳胎之後又産下一子,讓原本單薄的宮家熱鬧起來,每天的生活充滿小小孩的歡笑吵鬧聲,偶爾還傳來幾聲狗吠搶戲。
這塊原本預定拆除重建的土地,經過幾番波折之後才定案,宮俊生為表示自己已完全接納管晴,遂将這塊土地交給溫家禾處理,并以私人名義無上限支持土地開發金額,完全不過問一句。
溫家禾将土地過戶到管晴名下,并砸下重金請來知名的老屋設計師跟管晴讨論,替這塊土地重新規劃整修并賦予新生命。
「晴禾眷村」是管晴替這塊新土地取的名字,在這裏每一間老屋都做了整理規劃,一部分出租開店,承租者必須接受整體規範,每間店以文創為出發點,另外有幾間房子保留作為文藝活動地點,提供學生辦理展覽或企業活動之用。
至于管晴名下的老宅,在她的堅持下原住家部分整修為度假別墅,舊中醫診所則改為講堂,每月定期請來知名的中醫師,以養生為主題開講或請來名廚做養生料理教學。
結合年輕人最愛的文創、老人最注重的養生、目前很夯的文藝活動和仿佛走入時光隧道裏的舊時代辦展空間,「晴禾眷村」很快打出知名度,在沒有刻意的行銷推廣之下,連國外知名策展人都跑來接洽,開出頗高的價碼打算租下場地在這裏推出一系列的展覽。
另外還有知名國際品牌打算在這裏辦秀,開出的包場價碼更是驚為天人,這讓原本抱持着以慈善為角度經營的管晴相當訝異,沒想到不到一年光景,「晴禾眷村」已經收支打平,利潤提撥百分之十捐做公益的金額超出預期,以目前這銳不可擋的态勢看來,未來将可能成為賺錢的金雞母。
午後,老宅內。
宮俊生跟溫以柔坐在庭院裏的搖椅上搖浮搖,兩老已經退休,現在每天粘着孫子,過着含饴弄孫的惬意生活。
兩個三歲大的孩子還不知累,在木廊上跑跳嬉鬧,阿步步則已經被小主人搞到累趴,它翻着肚子躺在廊上吹着涼爽的風,呼嚕嚕的睡午覺。
老宅的年輕主人管晴則窩在卧房床上哄着七個月大的小兒子,她縮着纖細的嬌軀側躺着,一手輕輕拍着小兒子的背,嘴巴輕輕哼着歌曲。
溫家禾剛從管理員辦公室回到宅子,這裏雖過戶在管晴名下,但管晴每天光應付三個孩子就夠忙了,根本分身乏術,管理之職只好由他這個能幹的老公代勞。
踏進宅子裏,他目光落向熱鬧的後院,沒找着管晴的身影,倒是兩個寶貝蛋趴在阿步步肚子上滾來滾去,也真虧了阿步步的好脾氣,完全沒跟小主人計較,心甘情願任兩個小家夥蹂躏。
低頭一笑,他決定繞路走。
推開卧室房門,房間內并未打開空調,開着窗戶讓外頭的自然風吹進屋內,空氣中帶着一抹花草香。
他一眼便看見管晴跟着小兒子躺在床上的身影,他悄聲靠近爬上了床,一手輕輕搭在她的腰側,溫熱的胸膛抵上她的背,低頭吻上那泛着細細汗水的雪白脖子。
他一靠近管晴臉頰便熱了起來。「熱,不要貼這麽緊。」她軟聲抗議。
「我去開空調,保證馬上涼爽。」身後的男人動作迅速,關窗開空調,立即又跳上床,将老婆抱了個滿懷。
「你這麽猴急幹麽?」根本心懷不軌。「我好不容易才把安哄睡,你別亂來,萬一把安吵醒了,換你自己搞定他。」
「你小聲點,就不會把安吵醒。」他打着壞主意,在她抗議前将她打橫抱起,大步往浴室走去。
「你這個壞蛋,怎麽可以把兒子丢在房間不管。」
「門開着,我可以邊做邊看着他。」抗議通通被他這大律師駁回。
管晴還想說什麽,立即被他搶白。
「親愛的,這幾晚你都忙着孩子,視我如空氣,今天好不容易得閑,再拒絕我就太過分了喔。」他軟硬兼施,一邊柔情密意的挑逗着她,高大的身軀同時強勢的扣着她的四肢不讓掙紮。「寶貝,給我好不好?」
他嘴這麽甜,就是想哄她心軟,可惜管晴這次卻是鐵了心拒絕到底。「老公,我昨天抽空去醫院做了檢查。」
「年度健康檢查?」他漫不經心應和,正埋首在她豐滿的胸前忙碌着。
「不是。」她輕輕地搖着頭。「親愛的,我又懷孕了,如果你再不節制點,我看我們會陸續生下一打的孩子。」
胸前的頭顱驀地定格不動。
半晌,溫家禾才回過神來,他擡起頭瞪着她露出一絲苦惱的小臉。「又有了?我明明有做保護措施——」
他聲音突然一頓,兩人大眼瞪小眼,同時想起一個月前某一晚,他帶着她飛往東京,代替力石集團參加一場慈善募款餐會,難得沒有小孩吵鬧,夫妻終于有了不被打擾的獨處機會,餐會結束後兩人哪兒也沒去,整夜窩在飯店裏纏綿……
「前三個月情況較不穩定,你還是克制點。」她輕輕推開他,小手拍拍他布滿錯愕的俊臉,軟聲安慰。「就忍個兩、三個月,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乖。」
突襲失敗,而且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後果,怪不了誰,溫家禾只能低頭對着勃發的欲望嘆息,掄拳槌了幾下牆壁,咬牙踏進淋浴間裏沖冷水滅火。
水花灑落在他陽剛健軀上,當身體的火終于滅了之後,那冷峻的臉龐緩緩露出傻笑。
他又要當爸爸了,雖說已經是老經驗,不過還是難掩喜悅。
他迫不及待要将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他們一定會開心的稱贊他,然後不再強迫他非接班不可,兩老現在把主意打在孫子身上,其實多生幾個也不賴,幾個孫子将來合力接手集團,加上他這個老爸在幕後指點,将來力石集團的事業版圖絕對非同小可。
越想越爽啊!溫家禾哼着歌,心情大好。
躺在床上的管晴可就苦惱了,她一個人應付三個孩子已經夠累了,現在又要生出一個,要是又懷上雙胞胎,那她豈不忙翻天?
【番外——溫律師複仇記】
溫家禾出院後跟管晴重修舊好,兩人在山上甜甜蜜蜜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後來溫家禾帶着管晴返回臺北公證結婚并待産。
公證後兩天,管晴産下雙胞胎。
在管晴的勸說下,他主動打了電話通知母親,不到半小時,宮俊生和溫以柔,連同宮明洋夫妻也沒缺席,四個人急吼吼跑來醫院探視管晴和兩個粉嫩嫩的小功貝,宮俊生隔着玻璃窗看着哭聲宏亮的兩個孫子,頓時老淚縱橫,溫以柔給管晴一個感激的擁抱,宮明洋則拍了拍溫家禾的肩膀,說了一句「好樣的」。
看着新生兒純真的臉龐,過往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這一刻化解。
管晴母憑子貴入住最頂級的月子中心,有私人管家、營養師以及兩位經驗豐富的護士照料,溫以柔則親自監督,絕對不準孩子跟母親有任何閃失。
溫家禾在管晴的力勸下回到力石集團上班,重新接掌法務部并協助宮明洋管理集團,至于将來是否繼承,他很明确的拒絕了宮俊生。
他對自己未來有所規劃,在山上陪着管晴跟鎮上居民們的短暫相處,經過一些風雨之後,他深深覺得自己其實骨子裏就是當律師的料。
而宮俊生一改過去的态度,不再游說他接掌集團,在溫家禾的要求下,他發出人事命令,新年度起溫家禾調回法務部。
新的人事命令在三個月後才生效,這段期間溫家禾仍舊必須兩邊兼顧,并要迅速搞定與SA集團的合作關系,這陣子SA集團動作頻頻,當初談好的一些合作案突然生變,顯然是周悅舞從中作梗,周震私心要替女兒出氣,試圖只手遮天打壓力石集團。
對于周悅舞的私心報複,溫家禾壓根沒放在眼裏,他跑了一趟紐約,私下與SA集團老總裁接頭,他提出的數個亞洲開發案都讓老總裁很感興趣,成功獲得支持,雙方當場簽訂合作契約,底定彼此的合作關系。
至于身為集團副總裁的周震,據溫家禾所知因私德問題加上能力不足,早已讓老總裁失望,這次又欺上瞞下阻礙集團積極朝亞洲發展,老總裁自然有所懲處,他下達人事命令将周震降級為行銷部顧問,不再擁有實權,SA集團副總裁之位由二兒子周定遠接手,周定遠的出線衆望所歸,也是老總裁內定的繼承人人選。
有關力石集團與SA集團的合作順利搞定,至于背着所有人嫁禍管晴的姚靜,溫家禾自然也沒放過。
他逮住姚家跟國內某小企業發生合作糾紛的契機,在外界紛紛以小蝦米對抗大鯨魚替這家沒沒無聞的小企業抱屈時,溫家禾主動向企業主自薦擔任律師,親自出馬将姚家派來的律師團打得落花流水,姚家付出史上最高的違約賠償金給企業主,這一役打得大快人心,讓原本已經走下坡的姚家損失慘重。
溫家禾看似溫和良善,其實骨子裏富有心機和謀略,更有着好鬥的性格,敢惹他的人得先惦惦自己的斤兩。
贏得官司當晚,溫家禾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返家。
管晴已經将兩個寶貝洗香香送進嬰兒房睡覺,她自己也換上清涼的睡衣躺在床上,床邊一盞燈光如豆,室內昏暗。
溫家禾放輕腳步進入房間,脫衣進浴室洗澡,吹幹頭發後他裸着身躺上床,從背後将嬌妻摟住,手臂不安分地探入睡衣內,輕輕揉捏。
管晴輕喘着翻過身,軟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