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網絡延遲,這句話又從韓許易手上的手機裏二次傳聲了一次。
然後又從那頭與她連麥的粉絲那三次傳聲了一遍。
一句話,蕩着回音傳了三遍。
韓許易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退出了直播間。
他一路上都在盯着虞洛的直播間,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虞洛說不出這會的心情,只覺得莫名提起的心落了回去。
搖搖頭:“不是,我還以為見鬼了。”
嘴上說的話比誰都毒,身體卻很誠實向他靠近。
韓許易的心情有好上一點,開完發布會又舟車勞頓趕過來似乎感覺也沒那麽累了。
至于昨天破罵他那事,他也就大方原諒她吧,不和她計較。
經過一天,也消化個七七八八了。
其實也不是沒人說過他脾氣不好,仔細想想可能也還是自尊心作祟。
自己脾氣不好還不想虞洛直白說他,覺得有些丢面子。
就在這時。
手機裏忽然傳出一聲尖叫。
女生一開始還在捂嘴盡力克制,後面就失控般直接喊了一聲:“啊,兄弟姐妹們,我忍不住了。”
評論區已經瘋了。
聞聲,虞洛恍惚才想起來還開着直播,迅速掃了眼評論區。
韓許易那句話清晰收錄進直播間,明顯吃醋的語氣,起初衆人還在猜測身份,直到一個粉絲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我失憶了嗎?那個華盛影業的韓總前幾天不是還說在追?虞虞也說在接觸啊,會不會是他?]
[不知道诶,華盛的總裁比較神秘,上次爆出來的視頻是消音的,沒聽過他的聲音,有了解的兄弟姐妹嗎?]
[等等,我去b站翻一翻,好像有過一段不露臉的財經采訪。]
[姐妹,等你捷報。]
[我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話說,虞虞是不是忘了她還在開直播,哈哈哈,為什麽一直給我們看地?]
[瞎說,分明是虞虞給我們看吃醋男人腳上的意大利高定手工皮鞋,六位數一雙了解一下。]
兩分鐘後:
[是他,我确定以及肯定。]
也有幾個沖浪達人實錘。
[說到鞋,我想起來了,華盛的總裁今天下午參加《傾盡天下》的開機儀式了,他腳上的鞋就是開機儀式上穿着的那雙,而且聲音也像,實錘沒準了。]
虞洛倒吸口涼氣,明豔的臉出現在鏡頭,慌張說了聲“我下播了”,就低頭鼓搗着把直播關了。
粉絲正熱火朝天讨論時,屏幕中央跳出「直播結束」的字眼。
然後,虞洛又把微博卸載了。
而這時,靜希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她立馬心虛關了機。
韓許易是全程看着她完成這一系列操作的。
虞洛平複了好一會心情,才問他:“你怎麽過來了?”
韓許易瞥她一眼,看了眼四周黑漆一團的山林,緩緩吐出三個字:“賞夜景啊。”
虞洛一副看透又不拆穿他的模樣。
偷抿了抿唇。
很輕、很淡,幾乎沒有弧度。
察覺到那個男生觀察了他們很久,虞洛瞬間收起之前刻意制造出的溫順又好相處的假象,狠狠剜了他一眼。
男生咽了咽口水,躲開視線,佯裝無辜地掠過她身邊繼續往山下走。
柔軟無骨的手忽然環上他的腰身,韓許易顫栗一瞬,垂眸看了看,調侃她:“虞小姐怎麽突然投懷送抱的?”
“有事兒求你啊,等價交個換。”
虞洛的聲音輕輕的,尾調微揚,融進濃濃夜色裏。
清新的香水味竄至鼻尖,她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副畫面,一個穿着白襯衫的少年在海邊的陽光下奔跑。
他新換了香水,她有點喜歡他今天身上的味道。
懷裏的女生像只收起利爪的野貓,慢慢的、一點點的,溫順地縮進了他懷裏。
韓許易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但知道虞洛多半又是在玩他,沒幾分真心。
溫熱的手掌還是不受控制虛虛環在了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上。
溫度順着指尖抵至虞洛腰骨,然後迅速以銳不可當之勢蔓延至全身。
虞洛斂眸,靠在他懷裏。
恍惚間,記憶回到初三那年,她放學路上被人尾随,她拼盡全力的跑也沒能逃脫。
慶幸的是,那是個乞丐,餓瘋了,還有僅剩的良知,他只需要她身上的錢,沒對她造成人身傷害。
她那會很希望會有人來救她,哪怕是一個路人。
但沒有等到。
這件事她也就埋在心底,這麽多年沒和任何人提起過。
眼底籠上一層晶瑩。
過了一會兒,蔥白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是那個男生的背影,半撒嬌狀:“韓總,他欺負我。”
哦,原來她說的是這個交換。
“那你想讓我怎麽做?”
“打一頓吧?”
虞洛俏生生提議,顯然是不靠譜地随口一說。
沒成想,面前的男人卻當了真。
他一點沒猶豫,說道:“行。”
然後,闊步朝着那個越走越快的黑影走去。
虞洛停在原地好一會沒動,就這麽看着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薄霧中時,忽然喊了他一聲。
“韓許易。”
這次,她叫的是他的全名。
在迷霧中,韓許易回頭,停在原地,虞洛也挪了腳步,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沉了聲音:“算了,打人犯法,犯不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韓總你多愛我呢。”
韓許易笑了一聲,不過語氣蠻認真的:“談不上愛,但我可能确實對你比較感興趣,不然也不會利用狗仔把你和我綁在一起,就看你什麽時候能收收心,給我個機會?”
他眉眼認真,和她說道:“我不是因為玩夠了想安定,這一點我可以和你保證,你…和我試試吧,行不行?”
“再不濟,給個試用期也行。”
見她不說話,韓許易又說。
他突如其來的坦誠讓虞洛有幾分無所适從。
虞洛垂下眼睫,語氣中斂着幾分平靜的真摯:“那你要糟糕了,我不會愛人,沒有結果的。”
她學不會,沒人教她。
她也不想學。
風吹亂幾縷她的發絲,喉頭有幾分艱澀,她潋滟笑着,手指輕輕順着背脊攀上他的頸項,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嫣紅的唇靠近。
眼神異常認真、幹淨:“所以,現在你還有一次反悔的機會。”
虞洛沒明說,但韓許易聽懂了這句話暗含的意思。
她是在又一次詢問他:我已經警告過你好幾次了,你确定還要和我玩下去嗎?再給你個機會。
韓許易搖搖頭,笑了聲,給出了和之前一樣的回答:“不需要。”
韓許易是驕傲的。
他不信如果他肯拿出百分百的誠意,這段感情會無疾而終。
不答應就不答應吧。
有得是時間。
虞洛看着他很久沒說話,直到風吹的她眼睛有些澀,她才別開視線,岔開話題:“走吧,天色很晚了。”
半山腰到青雲臺,青雲臺再下山,将近三個小時。
這是倆人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也是最沉默的路。
下山後,打了輛出租,倆人終于迎來了第一句對話:“韓總,好人做到底呗,把我送到酒店門口吧。”
“你怎麽知道我不和你住一塊?”
“不是吧?誰告訴你的?靜希絕對不可能,你可別說在我身上裝了GPS定位啊。”
“海灣大酒店是離淩峰山最近的五星級酒店,我覺得虞小姐還是挺難伺候的,一般星級應該滿足不了你。”
虞洛笑了聲,不置可否。
不知道這狗男人怎麽弄的,虞洛記得她隔壁是一位打扮很商務的精英男士,當時還是一起乘坐電梯前後進的房。
回來,韓許易就到了她隔壁,男人當着她的面刷卡進了她隔壁。
還直勾勾又眼含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
回屋後,虞洛在床上躺了會,然後起身從包裏翻出一張票,推門。
運動服也沒換,就這麽走到隔壁,敲了敲韓許易的門。
門朝裏打開,眉清目朗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
虞洛環胸站在他門前,指尖夾着一張白色的票。
“看秀嗎?”她問。
韓許易渾身上下打量她一眼,暗示性十足地說了聲:“虞小姐,色.誘不能這樣穿吧?”
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虞洛簡直無語:“我問你看秀嗎,你非要聽成色.誘嗎,這兩個字音哪兒一樣了?當代空耳大師還是成天滿腦子裝着黃色廢料?”
韓許易也有幾分尴尬,他剛才是真聽劈叉了,臉色微不自然地說:“看。”
“可你不是說是來賞夜景的嗎?”
虞洛要逮着這次機會,揶揄他好一陣,才不會輕輕松松把這張票給他。
“夜景賞完了,我去秀場賞賞風景不行?”
他甚至試圖從她手裏搶,虞洛伸手躲開:“那韓總拿個東西和我做交換吧。”
“什麽?我聽聽看。”
“你的白襯衫。”
“沒問題,多大點事。”
“不,我就要你現在身上穿的這件,今天身上的香水蠻好聞。”她說。
韓許易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她會細致察覺到他香水換了牌子。
不過,細想也不覺奇怪,她們模特每天接觸這些奢侈牌子,對時尚這類敏感度都不是一般得高。
回房把襯衫脫下給她,随手又從行李箱拿了新一件出來穿在身上,扣子系到一半,他頓了幾秒。
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腹肌,然後又慢條斯理把扣子一顆顆解開。
看到行李箱上面淡藍色的玻璃瓶,他俯身伸手捏出,藏于襯衫底下,然後半.裸着從屋內走出。
迎面走來一個身材堪比男模的俊美男人,視線沖擊感太強,虞洛眼都快嵌到他身上了。
韓許易看出她的心思,輕笑了聲:“不用克制。”
“來。”他伸臂。
……
這設定怎麽這麽像浮浪嫖.客和她的絕色美鴨。
虞洛拽扯衫發現拽不動,看他一眼:“反悔了?”
“那倒不是,你現在脾氣不太好,我是想提醒你小心,因為下面還有東西,你很喜歡,碎了不好。”
“什麽啊?”虞洛朝下摸去,頓覺冰涼的觸感,小心掀起襯衫一看,是一瓶香水。
她微怔一瞬:“随口說一句喜歡韓總就送我了?”
他輕輕嗯了聲:“送你啊。”
虞洛笑笑。
“走了。”她轉身。
虞洛說走是真走,每次都來真的,頭都不回,喊她名字都沒用。
就譬如現在。
韓許易叫了她一聲,虞洛沒回頭,只擺了擺手:“不聊了,我累了,要去洗漱睡覺了。”
随後,就是嘭得關門聲。
***
這個新秀設計師的牌子叫New celebrity,譯成中文是「新名媛」,它設計的一個新式旗袍系列很出名。
在對傳統旗袍的實穿性和設計感上都做了全面升級,融合了刺繡、印染等元素,傳承東方文化的底蘊,透過當代年輕審美進行大膽的創新,重新定義了名媛風。
他是一名非常有想法和個性的新銳設計師,很大膽,而且也很年輕,才21歲,前途一片坦蕩。
虞洛後來仔仔細細看了U盤裏的內容,越發覺得這是霍楦的損失。
進了秀場,虞洛先簽了個到,早餐在酒店解決過了,她就直奔妝發區,等着化妝師給她上妝。
一個潮酷的男生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後:“Auraro姐。”
虞洛被吓了一跳。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陳睦白眼含歉意。
“沒事。”虞洛呼了口氣。
盡管陳睦白昨天已經見過她了,似還難以相信她願意來走他的秀,這不是今天又特意來确認一下。
虞洛也不太會安慰人,看他一副拘謹的樣子,就和活在夢幻裏一樣,笑着說了句:“我是真的。”
陳睦白松口氣:“Auraro姐,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以為自己在做夢。”
虞洛很率真,不說假話:“我很喜歡你的設計,堅持下去,你一定會成功的。”
“Auraro姐,你也一樣,一定要在秀場永遠閃閃發光。”
虞洛并未應聲,只淺笑了一下。
陳睦白沒注意到她的情緒,和她說:“哦對了,Auraro姐,這件衣服原本就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但從來不敢奢想能穿到你身上,沒想到陰差陽錯圓夢了,這件衣服是人工一針一線縫制完成,不能進行任何形式的二次洗滌,所以,你今天走完秀後,我會把裙子封箱,你如果願意的話,我想把你送給你。”
“真的嗎?”虞洛有些驚喜:“那謝謝你了,我願意收藏它。”
“好,您先忙,那我就不打擾Auraro姐了。”
“嗯,好。”
開始做妝發的時候,虞洛架了個三腳架在旁邊錄了點素材,這是靜希交給她的任務,她只管拍就行,保證自己的臉以完美的角度出現在鏡頭裏,剪輯有專業人員。
經常有這種任務,虞洛多少也拍出點經驗了。
妝發完成,又舉着手機一排排劃過照片,拍了拍展覽板上自己的定妝照,昨天才趕出來的。
彩排完一次,到了午飯時間,虞洛簡單吃了幾口,然後就被叫去換衣服,走秀正式宣布開始。
她壓軸上場,所以此刻還等在後臺,拿出手機給狗男人發了條微信。
【Coquelicot】:韓總,來賞景。
【H.】:來了。
虞洛微微抿了抿唇,随後把手機放回化妝臺上。
這次的秀場不太合常規,形式十分新穎,設在溪湖邊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民國院落裏舉行。
有一個巨型天井庭院,可同時容納數百人,裏面種滿綠植,池塘裏荷花開得正盛。
觀衆則坐在庭院的藤椅上。
天氣炎熱,桌子上的小型冰鑒裏盛放着冰塊,為了降溫也為了達到一種煙霧飄渺的效果。
此次依舊是旗袍主場。
虞洛的旗袍是一件手繪的水碧色旗袍,由桑蠶絲純手工織造,世間僅此一件。
裏面是一件削肩的禮服裙,外面是西裝領的鬥篷,墜滿了手串的珍珠流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虞洛在候場沒辦法和他聊天,所以韓許易又開始犯困。
他對T臺秀不感興趣。
到了最後,虞洛壓軸出場,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韓許易困意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不同于其他模特的手提包油紙傘和折扇,虞洛的配飾是一把仿.真.槍。
手推波浪紋發型,耳朵上方一個長形的珍珠發夾,妝容是偏紅棕複古的顏色,眉細而長。
将柔美和飒爽交融得恰到好處。
旗袍就是單純為了凸顯女性玲珑曲線,此次的新品設計意在打破人們的這種刻板印象。
虞洛旗袍配槍的設計更是證明了旗袍并不只能和水墨江南匹配,也可以是十裏洋場的波瀾壯闊。
臺下觀衆無不驚豔。
走到秀臺中央,虞洛對準觀衆位的韓許易。
有預謀地朝他心口的位置開了一槍。
韓許易只怔了幾秒,就配合她做出反應,在她打出那槍後就捂着胸口做了個被槍擊中的姿勢,閉上了眼。
虞洛看到了,心想這演技不進娛樂圈可惜了。
做完設定動作,正準備轉身時,右耳上的複古珍珠耳環忽然掉在肩上,順着衣襟滑落在地。
虞洛面上無恙,內心還是小小震了一下。
之前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失誤。
看着這一幕,臺下的衆人都揪緊了心髒。
好在身為專業模特的素養沒讓虞洛方寸大亂,她臉上依舊帶笑,眼都沒眨一下。
随着最後一個環節到來,所有的模特返場走秀後,終于完美落幕。
除了耳墜掉落這個小插曲,整場秀堪稱完美。
她打槍那幕被做成GIF動圖,已經在網絡瘋傳。
甚至耳環掉落那一幕也被誇了。
因為公司在随時盯着網絡輿論風向,引導着營銷號和粉絲把失誤往她良好的臨場應變能力上引。
效果是不錯的,因為驚豔程度遠大于耳墜掉落的失誤。
對虞洛來說,這注定是她職業生涯中會被納入經典的一次秀。
到了後臺,虞洛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剛出道那會出現這種低級失誤還能理解,她都走五年秀了,怎麽還能在秀場上出現這種失誤。
一群人都紛紛擠上前安慰她、誇贊她,虞洛一一致謝過後,把衣服換了下來。
微信來了條消息。
【H.】:保安不讓我進去。
虞洛笑一聲,回他:[後面都是光着身子的模特在換衣服,你進來幹嗎,想進橘子?]
【H.】:你參加慶功宴麽?
【Coquelicot】:參加。
【H.】:一起吧。
【Coquelicot】:韓總想以什麽身份?
【H.】:你說說能以什麽身份,我挑一個。
【Coquelicot】:我說,要不你還是別來了?
幾分鐘後。
韓許易給她發來一張圖片,一張白沙——西城的機票,起飛時間是四十分鐘後,下面跟着的那行字多少有點怨氣。
【H.】:如你願。
居然真的不來了,虞洛對他這次的“聽話”微微感到驚訝。
他可不像是那麽好打發的人。
不過之後的幾個小時,韓許易确實沒再搭理過她。
慶功宴順利結束後,虞洛返回酒店。
臨睡前,虞洛接通靜希的視頻電話,靜希立馬生無可戀說:“終于肯接電話了,洛洛,在模特這一行裏,你絕對算的上野蠻生長,誰的話你都聽不進去,你居然開直播?開就算了,還開一半就丢下粉絲跑了,和個事後提起褲子就走的渣女一樣,這次有些粉絲可是有逆反情緒哈,太不負責任了。”
虞洛把手機架到一邊,敷了個面膜,淡聲說:“沒來得及想那麽多,那天晚上很危險,旁邊跟着個不太友善的男生,我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那了,所以開個直播錄個死亡影像。”
靜希一聽,立馬臉色嚴肅起來:“不是吧,到底怎麽回事啊?”
虞洛給她簡略講了一遍經過,靜希聽得心驚肉跳,反倒是她這個當事人淡定的一批。
靜希有幾秒說不出話,有點難受,也有點心疼,她不知道虞洛到底經歷過什麽。
過了會才小聲說:“洛洛,為什麽你不會想到有人去救你,而是錄死亡影像?我以為你開直播至少是在求救。”
睫毛輕顫幾下,虞洛有一陣沒再說話,因為她也在想這個問題。
為什麽?
可能潛意識裏覺得沒人會來救她吧。
她也不知道。
最終,虞洛都沒給出個答案。
“算了,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不追究,不追究。”靜希不斷默念着這句話。
靜希這人,絕對不能和她分享秘密,因為她會忍不住的碎碎念,吐露出心聲,而且自己還渾然沒有知覺。
“你有點可愛。”虞洛淺笑一聲,順勢就轉了話題。
“我的媽呀。”靜希捂嘴,一臉驚訝,也刻意在把話題往輕松的方向帶:“你居然對我笑了,天吶,難道是因為愛情的滋潤?”
……
虞洛有時候是真有點佩服她,怎麽就毫無違和感地把話題轉移到這件事上?
“沒滋潤。”虞洛說。
“也是神奇,一個幾乎沒在互聯網上露過臉,一個又不屬于娛樂圈,但是能天天上熱搜,要不是吳玉妍被爆出醜聞,估計還能在熱搜挂個幾天,漲漲粉呢。”
“吳玉妍是誰?”虞洛問。
“哦,對,你網絡絕緣體。”
虞洛難得八卦,靜希興致勃勃給她科普:“吳玉妍是華盛的一姐,就是你韓總的公司,當之無愧的一線流量女明星,這事大了,還挺複雜,簡單而言就是她是某高官的情婦,然後高官落馬,又查出她涉嫌洗.錢,順帶還有稅務問題,懂了吧?”
虞洛若有所思“哦”了一聲。
原來馬不停蹄趕回去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就說沒那麽好打發。
靜希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眼冒八卦,又把話題扯回她和韓許易身上:“洛洛,你韓總焦頭爛額忙着處理公司那攤子事,你會不會寂寞啊?”
虞洛直接伸手按了挂斷鍵。
***
韓許易确實忙得焦頭爛額,幾天沒好好休息。
吳玉妍的事越滾越大,根本不是簡單公關或者一份聲明可以解決的問題。
連帶着華盛也被相關部門查了個底朝天。
今天情況才算好下來。
從白沙回來後虞洛一直窩在家裏,這幾天陰雨綿綿,家裏面積大,一個人處在昏暗又死寂的環境裏,她多少又有點兒間歇性抑郁情緒。
心理醫生的建議就是多出去走走,不要長期處于一個密閉空間裏不透氣,會加重病情。
M.A.C的廣告後天就要開始拍攝。
思來想去,她今晚決定去蹦迪。
靜希最近盯她盯的嚴,生怕她再做點什麽看似“出格”的事,被頂上熱搜,頻繁上熱搜絕對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好事,反而敗路人緣。
雖然她不會在意外人貼在她身上的任何不實标簽,但畢竟也算半個公衆人物,所以打算和之前一樣戴口罩捂得嚴實些。
出門前,韓許易發來條微信:
【H.】:你在哪?發個位置,我去找你。
虞洛看着微信,糾結了兩秒,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叫上他一起玩有負擔,還是一個人比較自在。
正打算放下手機時,韓許易又發了條微信來:[你說話,別不理我,我已經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了。]
啧。
怎麽聽着還有點委屈。
不過,她還是選擇先關心自己的情緒。
【Coquelicot】:我要去玩,你別來,我知道你最近挺煩,相信我,我只會讓你更煩。
【H.】: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Coquelicot】:今天誰也別想阻擋我玩的步伐。
【H.】:你玩你的,我看着就行,這也不行?
【Coquelicot】:本來就準備帶着你玩啊。
【H.】:那我去接你。
這句話等了五分鐘沒回應,韓許易知道這是沒戲了,煩躁地摘了眼鏡扔到一邊,揉捏眉骨,重重嘆了口氣。
吳玉妍雖成立了個人工作室,但還是挂靠在華盛名下,合約也簽在華盛,這次的動蕩對公司影響不小。
他給顧成言發了條微信,喊他出來喝兩杯,顧成言也沒給他個準話,說得問問洛煙兒的意見。
煩躁上湧,他一把挂斷了電話,又想給李昊宸打,但想想他那亂七八糟的圈子,還是算了。
最後,給晏琛撥了個電話。
晏琛比他們長五歲,他們都喊他哥,從小喊到大,稱呼也一直沒變過,幾個人都對他有幾分依賴。
他們的相處也一直介于長輩和朋友之間。
電話很快接通,他沒說話,晏琛溫和的聲音透過傳聲筒到他耳邊:“許易?”
“晏琛哥。”
“怎麽了?有什麽煩心事,我看新聞公司出事了?”
韓許易的煙瘾很久沒犯了,最近才又複吸。
他下車,倚在車邊,摸出一根煙,偏頭點燃,手上的銀戒在路燈下熠熠閃着光亮。
火光乍起,猩紅的光點在指尖跳躍,冷峻的臉朦胧在雲霧缭繞中,忽明忽暗投下幾片光影。
煙盒從窗口随手丢進車裏。
“不止。”韓許易說。
“那是因為洛——”想到什麽,晏琛換了個稱呼:“因為虞洛?”
“晏琛哥,你怪我麽?”
晏琛笑了一聲:“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是我沒本事得到她的心,所以我不會怪你。”
“呵。”韓許易嗤笑一聲,落寂又頹喪:“說得好像我有本事似的,老顧總說我要栽了,之前還不信。”
他低喃:“好像真的要栽了。”
他沒有撒謊,他這次是真的想收收心。
好不容易起了這份心思,結果好像遇上個沒心沒肺又鐵石心腸的。
不過也不怪誰,他一早就知道虞洛的性格,是他自己擠到她身邊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件事。
“晏琛哥,其實我比你更早就見過她,你信麽?”
晏琛給了他意料之外的回答:“我信,我不是聖人,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那次帶着她去參加完李爺爺的壽宴後,我就再也沒讓她出現在你眼前過,也不帶她參加圈子裏的聚會,因為在天臺我看到你看她了,你從來沒那樣看過一個女人。”
韓許易說不出話,他那會真的很後悔沒在巴黎就提前下手。
也不怕笑話,目睹餐廳那一幕後,他覺得虞洛段位太高,沒心,他玩不過她,所以有點猶豫。
結果後來再回國,她就變成晏琛的女朋友了。
也不知道是賤得慌還是怎麽,總之那會他想得到虞洛的心反而是更強烈了。
無數次想挖牆腳,又一次次的在克制。
別人他也就沒那麽在乎,想挖就挖了,晏琛他還是有顧忌的。
包括之後分開,看着虞洛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他沒立馬上前,也有這個原因在。
當年分開,晏琛的狀态用生不如死來形容也不為過,後來更是抛下自己在國內一手創辦起來的産業,“躲”去了國外。
宴會那次,是因為聽說秦阿姨給他物色了一個合适的未婚妻,晏琛已經在和那個女孩接觸。
所以,他才敢放下顧忌走到虞洛跟前去。
看着天上寂寥的星星,韓許易嘆了聲氣:“晏琛哥,那你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總覺得她身上有故事,但我又不想破壞這份神秘感。”
晏琛笑得溫和,聲音低醇磁性,提醒道:“許易,以你和我的身份繼續聊她是不是也有點不合适呢?”
倏然又想到什麽,韓許易低聲說了句“抱歉”。
他當年就是觸及到了虞洛的秘密,所以下場顯然不是太好。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對面燈火通明的寫字樓,晏琛沉默了一會,才說:“許易,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什麽,也沒辦法替你做出選擇。”
明亮的路燈矗立在街道兩側,柔暖的燈光斜打在韓許易的臉上,倆人有大概一分鐘的時間沉默着沒說話。
晏琛轉了個話題,打破這份沉默:“公司的事棘手嗎?”
韓許易說:“多大點事,能解決。”
“我有個合作要談,有時間聊吧。”
韓許易說:“嗯,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晏琛哥。”
“诶對了。”臨挂斷前,韓許易又問:“晏琛哥,你…什麽時候回國?”
晏琛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一語雙關地回答了他:“許易,希望下次回國是參加你的婚禮。”
電話挂斷後,顧成言也給他返了個電話,說他老婆同意用一套小公寓換他出來浪一天,還調笑說:“老韓,我這兄弟當的夠意思吧?虧空私人小金庫也要出來見你。”
韓許易笑了聲,難得沒刺他:“夠,老顧,你叫點人吧,五六個也不要太多,叫點玩起來有分寸的,今晚去The night喝兩杯。”
顧成言爽快:“沒問題,今晚要蹦啊?夜店小精靈要回來了?”
“別這麽叫,老了,蹦不動了,又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
“OMG,26也叫老,27的我幹脆死了算了。”
“哦。”
……
電話再次挂斷時,一截煙也燃到盡頭,此時,虞洛也到了The night。
她打死也想不到,這家酒吧的幕後老板是韓許易。
早幾年浪蕩愛玩,酒吧這種玩意兒韓許易投資了不知道有多少,一只手數不過來。
後來,爺爺去世後,他爹解放了,立馬帶着他媽環游世界去了,他和他姐兩個大冤種被迫趕鴨子上架進了公司。
韓許晶學金融的,管主要産業,嫌他愛玩,所以給他安排了點事幹,把娛樂産業這片的分支交給他做。
酒吧的股份就大部分都轉出去了,只留下The night這麽一家。
The night是他二十歲時一手創辦的,最初只是一塊地皮,從裝修到設計付出了無數心血,舍不得轉手,就交給了朋友打理。
閑時,就和朋友過來玩玩。
他給劉愈打個電話,提前告訴他一聲。
電話接起,那邊聲音很吵,DJ樂聽着很嗨。
劉愈疾步上了二樓,進了個房間,才算安靜下來:“韓哥,你剛說今天要過來是吧?”
韓許易嗯了聲:“把二樓的明月亭騰出來,一會幾個朋友要過去。”
“好嘞。”劉愈神秘兮兮壓低聲音:“那個辣妞也來了,之前一直叫你看,你都有事趕不上,今天正好能瞅一眼,人家三四個月才來放松一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覺得肯定特合你胃口,身材巨好我和你說,雖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臉,但依我多年把妹的眼光來看,絕對差不到哪去。”
“你是不是不上網?”
這一聲,燥意裹挾着不耐煩。
劉愈被問懵了,他支支吾吾回答:“不…太上。”
“有女人了,看不上別人,挂了。”韓許易說。
看着被挂斷的電話,劉愈愣了幾秒,然後打開百度搜了搜韓許易的名字,随意點開跳出來和虞洛的新聞看了一眼。
他眼睛一亮,然後推門出去,走到欄杆邊,眺着臺上那個打碟的性感又火辣的女人。
又來回比照着手機上虞洛的照片看了幾眼。
然後,啧了一聲。
果然,他就喜歡這一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