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骧在內書房沒待多久,回到西院的時候趙雲瑾都還沒回來。“大爺,您先歇息歇息,婢子把裏間都給您收拾妥當了,這就去廚房。”西院是衛侯爺留給衛骧的院子,哪怕他平日不在,也都有人守着院子。
現在特別麻利能幹圍着衛骧轉的,就是西院的大丫鬟瓊枝。當年衛骧回京之後還在侯府住過一段日子,這丫鬟就是那時候衛侯爺放到他房裏來的。只可惜衛骧最不願的便是跟侯府扯上關系,這姑娘再是聰敏伶俐,衛骧也不願多瞧一眼。
“不用了,你下去吧。”趙雲瑾一進門就看見瓊枝端着茶盞,恨不能喂到衛骧嘴裏的模樣。“玉茗,你去一趟廚房,別拿太油膩的,爽口一點就行。”玉茗和江兒都是侯府送到将軍府的丫鬟,原本是衛侯爺留給兒子暖被窩的,到了将軍府就都被自己收拾服帖了。
“怎麽才回來。”衛骧見趙雲瑾回來,就趕緊起身拉着人往裏間去了。每次一進這西院必定是這樣的戲碼,衛骧以前還說幾句,現在說都不說了,反正說了也沒用。
“我不回來,我不回來外頭那位最得意了是不是?”趙雲瑾最記得自己第一次跟着衛骧回侯府的時候,整個西院簡直就已經把瓊枝當成板上釘釘的姨娘了。自己這個年紀小的大奶奶,在他們眼裏還真就什麽都不是。要不是衛骧處處護着,那日子難過了去了。
趙雲瑾說話聲音一點都沒顧忌誰,只不過隔了一道簾子,站在外間的瓊枝聽了這話,被臊得滿臉通紅,再擡眼看看從将軍府跟過來的下人,都面無表情的瞧都沒往自己這邊瞧,更是覺得丢人,只得扭着手裏的帕子,面臉通紅的下去了。
“又胡說,我這不是怕那頭又纏着你說些自讨沒趣的話。”衛骧見她這模樣就知道肯定是沒吃虧,要不然哪有這麽好的心情還跟自己這兒伶牙俐齒。
“不跟你胡扯了,上回你不是跟爹說了這院兒裏不用留人,怎麽瓊枝還在啊。是不是唬我來着,咱們衛大将軍舍不得人家,根本就沒提這事啊。”自己跟衛骧成親三年,瓊枝就在西院守了三年還多,倒不是說自己有多好心,只不過這般耗着人家時間久了,說不得那丫頭會不會起什麽壞心思。
一提起這事衛骧就長嘆了口氣,“怎麽沒說,侯府的事兒我說沒說,也就那麽回事。”衛骧也不想留着人家小姑娘在這西院空守着,可架不住衛侯爺不點頭。人家當爹的說了,這人用不着衛骧養,侯府養得起,他這個當大爺的,院裏一個屋裏人都沒有,說出去丢人。
衛骧聽了這話從心底裏覺着可笑,在自己這爹眼裏,丢人不丢人竟是靠這等荒謬的玩意兒維持着。
聽衛骧這語氣,趙雲瑾就知道肯定是衛侯爺不肯,也不再多說什麽。這結果自己也猜到了,勳貴嘛,往根上論那就是從龍之功。別的都不說,府上的銀子錢財是海了去了。一個兩個當姨娘養的丫鬟,算不得什麽,不比侯夫人多養只貓狗兒費銀子。
“這都是小事,我跟你說正經的,剛剛我在東院的時候,總覺得哪兒不對。”衛骧雖說是庶長子,但他跟自己這門親事是聖上賜的婚,要論出身,崔氏這個世子夫人在自己跟前,還真是不夠看的。所以往常自己跟衛骧回來,那真是正經的作客。侯府裏大小事務,從沒叫自己插手過。
偏生今兒怪得很,按理說自己一點臉面都沒留,句句話都捅在崔氏和自家婆母肺管子上,不應該還能得着她們的好臉色。可今兒她們愣是忍下來了,還遲遲不放自己走,就讓自己坐在一旁聽她們說些家長裏短,還有些侯府的親眷關系。
“這事你不用管,等壽宴完了,咱們就回去。”這幾天小瑾兒處處依着自己,衛骧那心也不是鐵打的,以往最是要強的人現在天天跟個小貓兒似的,衛骧早就撐不住了。
趙雲瑾瞧着瓊枝收拾的屋子就不順眼,幹脆讓秋蘭拿了自己帶過來的被褥重新換過。這還沒動手換被子,就被衛骧從後頭摟住了一把摟住了腰肢。“幹嘛呢這是,大白天的。”
說是這麽說,趙雲瑾卻也沒把人拉開。衛骧手臂有勁,箍得趙雲瑾緊緊的,頭埋在她頸側,“今兒在馬車上,怎麽那般不好說話。”
他知道她是替自己出頭,衛骧有時候會有些恍惚。雖說兩人在一起久了吵的時候比好的時候還多,可自己這妻總會在旁人瞧不出端倪的時候,活像個母雞護崽兒一樣護着自己。也就是這點好,叫衛骧上輩子到死也放不下她。這話衛骧平時不敢說,說出來怕人笑話,現在能問出口,也是此刻她背對着自己,才壯着膽子問了。
“誰讓咱們衛将軍這麽好說話呢。我再不厲害點,你怎麽辦啊。”趙雲瑾掙紮了一下衛骧沒放手也就算了,便伸手揉了揉埋在自己頸窩的腦袋,“咱們是夫妻,我護着你是應該的。”
這話說得太直白,衛骧好半晌沒說話,最後只悶悶的嗯了一聲。趙雲瑾知道他在這事兒上面皮薄,這會兒肯定不知道在怎麽下臺,只嫌他在裏間太礙事,幹脆就把人轟到外間去。
衛骧回侯府的事兒,不過一頓飯的功夫,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衛将軍府門難進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加之衛骧又一直是替聖上拱衛京城的親信,是純臣。甭管是為了什麽,只要是不想在聖上面前吃挂落的,都不大敢往衛骧跟前湊。
可回了侯府就不一樣了,從□□年間便封了侯爵的衛家,在京城沾親帶故的人家多了去了。這回正好衛侯爺又要過壽,上門來走走親戚難不成還有誰能挑出什麽毛病不成。
所以這會兒吃完了飯,衛骧便又被衛侯爺給叫走了。趙雲瑾送走了衛骧也沒別的事兒做,正打算歇個晌午覺,沒成想上午剛被自己擠兌過的崔氏,竟然主動找上門來。
“嫂子,瞧瞧我這記性,上午在娘那兒的時候愣是把份例銀子的事兒給忘了,這不現在給嫂子送過來,嫂子可千萬別怪罪。”崔氏是帶着銀子過來的,趙雲瑾卻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自己跟衛骧成親這麽久,什麽時候見過侯府的銀子啊。這幾年三節兩壽的,那都是自己往侯府送東西,就這,有時候還讨不着好。
“弟妹這是做什麽,這我和你大哥在西院住不了多久,怎麽還好意思拿府裏的份例。”當年衛骧死活要搬去将軍府,衛侯爺怎麽都不肯,說是他還沒死呢,不能分家。後來這事鬧大了都鬧到聖上跟前去了,衛侯爺也沒松口。最後還是聖上偏着衛骧叫衛侯爺讓了一步,弄了個分府不分家的辦法出來。
所以這會兒崔氏把份例送過來,還真沒什麽錯處。衛骧再是輔國将軍,那也還是侯府的大爺,侯府是好是歹,他衛骧都得一起擔着。
“嫂子這話就是見外了,這幾年娘把家裏雜事交給我管着,我呢又不是個能幹人,有時候有些纰漏,還真得嫂子多擔待。”崔氏比自己大了得有五歲上下,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這會兒一口一個嫂子的,還真是叫趙雲瑾聽得膈應。
“再說了,嫂子跟大哥好不容易回來住,怎麽又着急走呢。”崔氏笑得親切又熱絡,說的話卻叫人心生厭煩。趙雲瑾知道今兒不收這份例是不可能的了,便點點頭笑着讓沈姑姑把份例給接下。況且這事自己做不了主,還是得衛骧拿主意。他家這點破事兒,他不收拾誰收拾。
“夫人,這算怎麽個意思啊。”送走了崔氏,一屋子人看着侯府的份例銀子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些年,在侯夫人眼裏,衛骧那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侯府裏什麽都是衛骥的,只巴不得衛骧一個銅板都別帶出侯府才好。現在她讓崔氏把份例銀子送過來,這裏頭要是沒貓膩,打死趙雲瑾都不信。
“江兒,你數數這裏多少銀子,這是多久的份例啊。”趙雲瑾是真對侯府這些事兒一概不知,剛嫁給衛骧的時候,西院就沒領過份例銀子,用的都是衛骧的俸祿。後來搬去将軍府,那就更沒這檔子事了。
“夫人,這,這怕是得有半年的例。”江兒之前就打眼瞧過了,盤子裏起碼有二百兩銀子,只多不少。
半年?!趙雲瑾聽了這話差點沒把手中的茶盞給砸出去。這會兒都快進八月節了,現在送半年的份例過來是什麽意思?要留衛骧在侯府住半年?這自家婆母和崔氏怕不是瘋了心。
自己一進這侯府的門,就從将軍夫人變成了侯府的大奶奶,這十天半月的,讓自己伏低做小還好說,忍一忍也就過了。這要是讓自己忍上半年,還不得憋出病來啊。
這頭趙雲瑾拿了份例不高興,那頭崔氏這個送銀子出去的就更是怄氣,這要不是為了府裏的爵位,打死她,也不可能向那姓趙的低頭。
前些日子,婆母娘家傳了消息出來,聖上在董貴妃那兒留宿的時候提了一嘴,說是現在這些勳貴家的子弟不争氣,往後襲爵的規矩要改。現在遞折子上去就能襲爵,往後怕是不行了。
婆母為了這事好幾天沒睡着覺,最後才想出這麽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本朝嫡庶分明,衛骧要襲爵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衛骧能住回來,哄好了他。到時候他能在聖上面前說兩句話,衛骥這爵位說不得也能來得順當些。
這話婆媳兩個說出來,都只有苦笑的份兒。衛骥比那野種只小四歲,至今在府裏什麽正事都沒有,婆母再是寵孩子,也說不出衛骥比衛骧強的話來。現在侯府又失了聖寵多年,這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怎麽可能去巴結衛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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