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旦華醫院。
劉姨回了梁騰的病房，梁令令獨自守着正在輸營養液的林南遠。
在等他醒來的這段時間裏，她努力回想着記憶裏有關他的點點滴滴，想要對他有更多的了解。
可惜在林南遠功成名就的時候她那時已經一敗塗地，她的價值被榨幹後，楊成宇連戲都懶得演，各種宴會從不帶她出席。不然圈子那麽小，她和林南遠總會有交集。
她記得有報道曾說，林南遠初初創業時，網絡應用這一塊還不是主流，出生普通家庭的他有理想有抱負，可是也經歷了投資人撤資，負債累累。
梁令令想，或許這就是林南遠會跳海的原因？
但他的家人朋友呢？
在梁令令知道的有關林南遠的采訪報道裏，他似乎從來沒有提過家庭這一塊。
二十三歲的林南遠在事業上面臨着資金的問題，而二十歲的梁令令，手裏有梁氏的股份，也托楊宏德的福，他把梁氏經營的很好，她每年賬戶上有可觀的分紅，加上梁家不少的不動産都在她名下，她并不缺錢。
投資林南遠是穩贏的，只是要怎麽樣才可以既自然又不讓林南遠反感的接受自己的錢呢？
坦白說，梁令令想做的并不僅僅是投資人，而是——林南遠的合夥人。
林南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兩點多了，他剛剛翻動了下身子，梁令令立刻揉了揉疲憊的眼看過去。
他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來。
“你終于醒了！”坐在病床旁的梁令令身子前傾，靠他更近些。
林南遠坐起身來，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對處境了然後垂首，“謝謝。”
他是醒過來了，身上卻沒半分生機。
梁令令關切的問道：“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南遠搖頭。
梁令令的目光落在他幹到起皮的嘴唇上，起身去給他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喝點水吧，我混了點熱水，水溫剛剛好。”
林南遠再次搖頭。
梁令令沒有放棄，直接遞到他的唇邊，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道：“就喝一口好不好？你的身體缺水了，來，張嘴。”
她的語氣動作都太過親昵熱情，林南遠不适的側頭，終于擡頭看她，無聲的打量。
眼前的女生素着一張臉，五官精致明豔，看得出未經過生活的打磨，滿滿都是少女的朝氣。
林南遠想，她是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子吧，所以才會救了他，還一直守着他，對陌生人也善良關切。
梁令令锲而不舍的舉着杯子，“我一個女孩子千辛萬苦才把你從海裏撈出來，又在醫院一直守着你，現在都快淩晨三點了，我累得要死，但都沒合過眼。”
她開始給他暗示，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林南遠，給點面子好不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林南遠蹙眉。
“當然啊。”梁令令用下巴點了點床頭櫃的位置，解釋道：“看過你的證件了，幸虧你包裏有證件，不然辦理手續就麻煩了，不過我沒找到你的手機，不知道是不是掉海裏了，所以沒法聯系你的家人朋友。”
梁令令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
聽到‘親朋好友’四個字，他的眸光黯然，啞聲道：“你不該救我。”
“可我已經救了你，除了一聲‘謝謝’，你應該給我點回報吧。”
“非常抱歉，我沒什麽可以給你。”
“誰說的？”梁令令語調上揚，說不出的輕快俏皮，一雙大眼亮閃閃的盯着他，“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林南遠，未來有無限種可能，你別放棄，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你的未來，是那麽的耀眼奪目。
林南遠扯了扯唇角，溢滿了苦澀，“你不懂。”
“那你跟我說說，我保證認真聽，聽完後說不定就懂了。”她怎麽可能不懂，她經歷的絕望并不比他少。
“……”
梁令令把水杯挪到另外一只手，站得累了便坐回了椅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
梁令令并沒有打算繼續給他‘撒雞湯’，笑道：“挺好的，那你就當自己死了吧。”
到底是心如死灰的人，聞言林南遠毫無波動，他只是在思考，他是現在離開醫院還是等眼前的女生走了以後再離開。
“自我介紹下，我叫梁令令。”頓了頓，她接着道：“林南遠，以後你就屬于我了。”
梁令令口吻堅定，林南遠略一擡頭就對上她褐色的眸子，清澈明亮。
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沉默，他不吭聲，她就主動開口：“反正你不想活了，你的命我就要了，本來也是我從海裏救了你。我可不是什麽做好事不求回報的人，我是要回報的。而且啊，你怎麽可能沒什麽可以給我呢，你四肢健全，給我幹體力活也不錯。”
這一段話刷新了林南遠對她的認知，她竟然把歪理講得頭頭是道。
“你都不好奇我一個女生為什麽會大晚上還在這守着你嗎？”梁令令自問自答：“因為我八歲那年父母出了車禍，媽媽去世了，爸爸一直躺在這所醫院裏。之後我住在父親的‘好友’家裏，但我清楚他們一家人都不喜歡我。”
明明是心酸的經歷，可她淡然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有些話湧到了嗓子眼又被林南遠壓了下去。
“等天亮了，你就幫我搬家吧。就當是報答我救了你，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許是剛剛她說的那些過往起了作用，良久後，林南遠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梁令令唇角上揚，再次把水杯遞過去，“吶，那把水喝了吧，好好休息，搬家是體力活。”
林南遠沒再抗拒，伸手去接水杯。
梁令令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骨節分明而修長，煞是好看。
不能急，她知道的。
—
楊家。
楊宏德晚上有應酬，結束飯局回到楊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張雪和楊穎欣一直坐在客廳裏等着，一聽到開門聲，楊穎欣立刻擡首看過去，癟嘴道：“爸爸。”
“怎麽了，一臉不開心的樣子。”楊宏德在玄關處換好了鞋，“成宇和令令呢？在房間休息？”
“成宇是在房裏。”張雪起身給楊宏德倒了杯水，給楊穎欣使了個眼色，“至于令令……哎——”
楊宏德嗅出了異常，“令令怎麽了？”
楊穎欣：“爸爸，都是我的錯，是我惹令令姐生氣了。”
“怎麽一回事？你們今天不是出去玩了麽？”
楊穎欣點頭，“到海邊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墨鏡落在車上了，當時令令姐在沙灘椅上睡覺，所以我就問她借了墨鏡。可是海裏浪太大……墨鏡被浪沖走了，可我馬上就跟她道歉了，我跟飛飛還下海找了，可是找了很久沒找到，然後令令姐就自己開車去醫院，把我們扔下了。”
她故意不提及梁令令救人的事情。
讓楊宏德以為梁令令去醫院是去看梁騰。
“然後呢？”
“快吃晚飯的時候令令姐回來了，可還是很生氣，我看道歉沒用，就想請哥哥幫忙哄哄她，誰知道……令令姐連哥哥的氣也生了。”
這一大段話都是在梁令令離開楊家後，張雪和楊穎欣商讨出來的。
聽完後楊宏德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他們情侶之間拌個嘴什麽的也沒多大點事，小穎你別自責了，一會我上樓和令令說幾句，墨鏡的事情她肯定不會怪你的，你呀，在上大學之前的這個暑假，盡管好好玩，過一陣讓你令令姐帶你出國。”
楊宏德說着就要往樓上走，張雪拉住了他，“令令她走了。”
“走了？”楊宏德倏地瞪大眼睛，“走哪去了？你們沒拉住她？”
“她和成宇鬧別扭，我們怎麽拉得住？”
楊宏德黑了臉，“去，現在去把楊成宇給我喊下來。”
楊穎欣上樓去喊楊成宇的時間裏，張雪将在房間外聽到的添油加醋說給楊宏德聽。
楊成宇看起來很是煩悶，并不直視楊宏德，“爸。”
“你現在馬上去把令令接回來！”
張雪立刻幫腔道：“宏德，你對成宇那麽兇做什麽？我得說句公道話，今天确實是令令過分了，對我态度也不好，說的那些話完全沒有分寸，誰聽了都不舒服，這還沒結婚就這樣，以後結婚了，我們都得看她臉色。”
“你懂什麽？！”
楊成宇：“讓她冷靜下吧，爸，其實我覺得我和她并不合适，如果這次她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那就分手吧。”
“啪——”
楊宏德揮手，重重的給了楊成宇一巴掌。
楊宏德鮮少對子女動手，這一巴掌讓一屋子人都怔住了。
偌大的房子裏，只有起伏的呼吸聲，楊成宇捂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張雪，“你瘋了！楊宏德，這件事成宇又沒錯，你打他做什麽？！”
可是楊宏德胸膛依舊起伏，直接甩開了張雪，怒目圓瞪的指着愣怔的楊成宇，“如果梁令令不回來，那你也給我滾蛋！”
“我現在就滾。”
楊成宇說完，疾步朝門外走。
“你——”楊宏德氣得不行，想要追上去又被張雪攔住。
張雪拉着楊宏德看向完全呆住的楊穎欣，忙道：“小穎，快去把你哥拉回來！”
“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