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人工水晶吊燈懸在頭頂,在大廳投射下一層淺淡的光暈,把原本帶着幾分莊重嚴肅的氣氛烘托出幾分暧昧。
嘩啦——
餐桌腿摩擦着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音,上面盛放點心的盤子和價格不菲的紅酒被兩個紅着眼扭打在一起的男人撞散在地。
一時間暧昧氣氛消遁,場面陷入一片混亂。
樓下的人在看戲,二樓懶散倚着欄杆還有幾個看戲的,一旁的顧成言叫他一聲:“老韓。”
“嗯?”
韓許易動作輕緩地晃着酒杯,目光灼灼看着人群中那一抹暗紅的身影,并沒因為他這聲挪開半分視線。
“看到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沒?”
聞言,韓許易把視線移回他臉上,顧成言用下巴示意個方向:“在那。”
“我又不瞎。”
顧成言:“……”
也不惱,繼續給他介紹:“Chihiro的一姐,五年時間在模特界到巅峰,晏琛哥就是被她氣出了國。”
晏琛是什麽人物,他當年對虞洛多上心,分開的時候就有多傷心。
好歹是兄弟,以為韓許易會說幾句同情的話或者對這件事發表一下自己見解,結果輕飄飄來了句:“我知道啊,晏琛哥算下場比較好的了。”
聽他這話,顧成言一臉驚恐:“你可別步晏琛哥的後塵啊,這女人也就是漂亮了點,手段是一百個你都玩不過的高,小心栽了。”
顧成言是真心勸他。
因為他突然發現好像韓許易以往身邊每一個幾乎都是這類型的。
身材頂尖好,黑長直,眼睛漂亮,媚又不俗。
唯一和下面那位不同的是,都沒下面的有手段,不然也不至于留不住人。
韓許易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慢悠悠轉頭看向他。
把手裏的酒杯遞給他,低頭斂西裝,整理領帶。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只有乘涼的份,栽不了。”他說。
顧成言一時語塞,仿佛已經看到他一頭栽進去後萬劫不複的樣子。
大廳一處,兩個模樣頂級的公子哥打成一團。
幾步不遠處穿吊帶真絲紅裙的明豔女人正在欣賞自己新做的美甲。
餘光時不時瞥幾眼,悠閑地像是在度假,仿佛眼前的一切與她無關。
已經收斂多了。
韓許易心想。
這話還沒在他心裏過完,虞洛就有了新動作,見兩個男人似乎有停火的趨勢,她笑意潋滟嬌嬌兒地添了把火:“誰贏了我陪誰吃晚飯。”
現場氣氛霎時變得更為濃烈。
……
他收回還來得及麽。
看着這一幕,韓許易的思緒不由被帶回到兩年前第一次見她時,那次的印象不算愉快。
那會,他身邊跟着的是個小藝人,非吵着要他陪着去巴黎看秀。
是Cioy的春夏高定大秀,他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他迄今為止活了26年唯一一次被女人拒絕。
那屆的秀場設在一家歐式城堡裏舉行,主題是魅惑與力量,說白了就是性感風,凸顯女性的曲線美。
模特一個個步履生姿從二樓緩緩走下。
可能是沒有藝術細胞在身上,韓許易對這種T臺秀毫無興趣,興致恹恹快要睡着,好幾次想起身直接走人。
虞洛在第五個出場,身上是薄如蟬翼的黑紗,束腰設計,側開叉,臺步一走,雪白細膩的腿藏在裙裏若隐若現,完美诠釋魅惑二字。
虞洛的臺步在業界出名,當時就是憑借優秀的臺步從世界模特大賽中殺出一條血路,從小透明到被知名奢侈品牌看中,出道成功。
她自帶氣場,身上有一股很神奇的魔力,不論什麽場合,只要她往聚光燈下一站,就是全場的視線中心。
在他快阖上眼時,洛煙兒激動地把他晃醒。
他不悅皺眉,冷睨着她。
換做平時,洛煙兒肯定察言觀色開始哄他了,那天實在心思不在他身上,也顧不上這些,只想和他安利虞洛。
“Aurora真漂亮。”洛煙兒星星眼。
——Aurora是虞洛的英文名。
膚淺的腦殘。
韓許易當下除了躁外,心裏就是這個想法。
被吵醒沒困意,他沒抱什麽心思擡眼看去,虞洛已經展示完,準備退場,剛好從他身邊走過,淡淡的栀子花香浮至他鼻尖。
不濃郁,但讓人忘不掉。
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他那天把洛煙兒打發走後,就堵在門口守着虞洛。
走秀結束,其他模特被邀請去宴會廳用餐,虞洛想直接回自己租的小公寓,出門就看到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卡宴。
打扮不俗的男人倚在車邊,漫不經心把玩着手上的金絲眼鏡。
見她出來,又優雅地戴了回去,擡眸看過來,活脫一副斯文敗類樣。
虞洛也就出于本能看了一眼,韓許易剛要開口說話,她晃了晃手裏法拉利的車鑰匙:“我有車,別費心思。”
她那會還有幾個月就準備回國,正發愁怎麽處理那一群關系,不想再招惹面前這個男人。
一看也是個渣的,而且也不像個善茬。
韓許易還未說出口的話被生生堵回,臉色也難看起來,虞洛看着他微沉的俊臉,嘲諷說一句:“品行一般,脾氣倒是不小。”
說完,搖曳生姿從他身邊走過,開車消失在他眼簾。
這是第一次見面,韓許易當時也就單純覺得她漂亮,想和她玩玩,虞洛這麽不給面子地羞辱他,他沒報複回去就算好的,自然不用再提興趣這件事。
再多的興趣再漂亮的皮囊,此刻,他也不願意自找沒趣。
何必要倒貼一個女人。
三個月後,偶然一次機會,在法國一家古典餐廳,倆人第二次碰面,韓許易徹底記住了她。
虞洛當時就坐在他隔壁桌,聲音聽着哭得很可憐:“James,你有更好的未來,我不能這麽自私地耽誤你,我們分手吧。”
分手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韓許易起初并沒在意,直到一個打扮雍容的女人坐到她對面,應該是嫁到國外的華人,說的是中國話:“給你一百萬,離開我的兒子。”
什麽年頭,還有這麽俗套的劇情。
韓許易不由側眸。
看到虞洛那張臉時,眼底微微劃過一抹驚訝。
虞洛狡黠笑笑,并沒伸手:“才一百萬啊?有點少,你兒子可是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你想清楚。”
女人咬牙:“兩百萬。”
“你也就值這麽多了。”女人換了張卡給她,這次沒再說什麽,轉身就離開。
剛走沒幾步,身後虞洛抄手把卡精準扔到女人頭上,表情冷下來:“管好你兒子,是他糾纏我,甩都甩不掉,煩死了。”
女人氣得喘粗氣,形象不顧,最終拾起那張卡揚長離去。
“男人都是傻.逼。”
這句嘀咕聲不算小,清晰傳進了韓許易耳裏。
像被電流擊中般,手一個不穩,杯子裏的咖啡灑出些許,他慢條斯理抽了張紙巾收拾殘局。
對面一只柔軟的手接過他手裏的紙巾,他也就順勢給了。
女人借着擦桌子的動作,俯身把自己的溝壑展露無餘。
韓許易也沒心情看,一直在盯着虞洛的動靜。
隔了還沒兩分鐘,又一個戴棒球帽的男生款款落坐到了她對面。
男生很熱情,一見面就向虞洛訴說着如潮的思念,但肯定也是有點兒旖.旎心思在的,不過親密的動作都被虞洛不動聲色擋了回去。
男生多次感受到她的推拒,面色不虞,眼底溫情不在,轉而換上幾抹冷冽的寒意。
一副下一秒就要強上的姿态。
韓許易攏了攏西裝,剛起身,就見虞洛忽然笑意盈盈俯身湊到男生耳邊說了句話。
男生面露喜色:“真的?”
虞洛點頭:“真的呀。”
韓許易皺了皺眉,又坐回原位。
服務員上了兩瓶威士忌,也不知道是虞洛說了什麽話,讓男生不顧命的把兩瓶烈酒一分鐘仰頭灌下,當場醉倒在地。
服務員察覺情況不妙,趕忙上前查看情況,虞洛招手說:“沒事。”
然後……
用他的指紋解開他的手機,給男生的朋友發了條語音:“Joe和我提了分手,現在他在××喝多了,你能來接他一下嗎?他肯定不想再看到我了。”
面無表情帶着哭腔說完,在韓許易驚詫的視線下,虞洛提着包包抛下地上的男人轉身絕情離開。
可能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又是國外不多見的東方面孔,虞洛走時看了他一眼。
人都走遠了一截,韓許易還沒從這震驚的戲碼中走出來。
——渣女。
不,比他更甚,這個女人沒有心。
再後來,虞洛回國簽了晏琛的公司,連晏琛那樣城府深的人都沒玩過她,被傷得體無完膚,出國至今。
他玩女人也有底線,不碰兄弟的女人。
但不可否認,虞洛确實長了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真的,很難忘。
所以,即使後來他和虞洛沒有丁點交集,她那張臉也始終存在于他記憶裏。
顧成言叫了他幾聲都沒反應,最後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韓許易,你別上趕着被人渣啊,你個普通渣男玩不過人家高級渣女的。”
韓許易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還有幾分說不出的得意:“我早練出來了。”
顧成言:?
“什麽叫你練出來了,合着你們要渣男渣女世紀大作戰了啊?她好像和昊宸也有點關系,你可想清楚,別為了個女人傷兄弟和氣。”
韓許易抿唇沒說話,只徑直扶着梯手往下走。
顧成言叫了幾聲,沒叫住,也随着他一起下了樓。
兩個男人打得兩敗俱傷,虞洛好看的眉頭蹙起來,走上前沖着地上倆人冷冷一笑:“好笨哦,都這樣了還怎麽吃飯,你們還是回去養傷吧。”
韓許易就站在她身後扭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換做平時,虞洛不會在把人甩了後還大庭廣衆下耍人,畢竟都不是什麽普通家境,萬一被報複,得不償失。
但她今天心情不好,這倆人又一直糾纏她,不懷好意想灌她酒。
單純就這倆人而言,到分手前,不用說上床,虞洛連一根手指頭都沒讓他們碰過,肯定不甘心。
虞洛也是絞盡腦汁才想起倆人的家庭情況,非常一般,不足為懼。
當時純粹就是因為渣又長得好看,空窗期就找着玩了玩。
把人耍成這樣子,再糊塗的腦子聽了她的話也該反應過來,虞洛也不敢多待。
她不想找打。
轉身準備開溜,回頭就看到了韓許易。
男人含笑看她,擋在她要離開的路上,虞洛總覺得他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過交集。
此刻,顧成言也追下來了,他是真擔心:“韓許易,你別不聽勸。”
韓許易一個冷眼掃過去:“就你話多是吧?”
聽了男人對他的稱呼,虞洛陡然反應過來,圈子裏的渣男之首:
——韓許易。
應該在某個娛樂場所打過照面,但虞洛記性不太好,幾年前的那兩次相遇反正是忘了個一幹二淨。
別說,這副皮囊是真好。
皮膚冷白,眉骨英挺,五官黑眸如暗湧的海水般沉邃,情緒淡而不漠,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貴氣。
幹淨純白的襯衫外搭了件黑色馬甲,濕漉微卷的黑發垂下,覆在眼睑,不經意間又透出幾分慵懶。
脖子上配着古巴鏈疊戴着個十字架吊墜。
最致命的是那副架在耳廓的金絲眼鏡。
虞洛甚至覺得,那副眼鏡應該半永久焊死在他臉上。
是她喜歡的樣子。
韓許易不說話,饒有興趣看她,虞洛也在用探究暧昧的目光打量他。
“小虞?是你嗎?”
身後一道聲線打破流轉間的暧.昧,虞洛循聲回頭看去,沒忍住皺了皺眉,頭都大了。
剛才沒見啊,怎麽這會又來一個。
這是什麽巨型修羅場。
地上那倆個說惹就惹了,這個她可得罪不起。
她先含糊的嗯了一聲先應付着。
正想着用合适的方法擊退,淡淡的檀香木味緩緩逼近,骨節分明的手纏上她細腰,輕輕攬着她的腰一轉,面向男人。
“程總,這我女人。”韓許易笑笑。
程珏這才注意到身旁這個矜貴優雅的男人,不解地指着地上某一位問虞洛:“他不是你男朋友?”
虞洛笑一聲:“那是上一任。”
然後,又立馬配合演出地挽上韓許易的胳膊,笑着給他介紹:“這是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