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楊成宇：“令令，你還在醫院？”
“嗯。”梁令令先發制人的道：“看樣子你妹妹聯系過你了，你給我打電話，是打算幫你妹妹出氣？”
沒想到梁令令會說得這麽直接，楊成宇微愣，口吻虛了幾分，“怎麽可能……”
梁令令不語。
“令令，我馬上下班了，我過來接你吧，我們一起回去，路上商量下回家後怎麽跟小穎解釋。”
“跟她解釋？”是要她低聲下氣的道歉才對吧，“你不用來接我，我開了車，有什麽話，見面再說。”
語罷梁令令挂斷了電話。
她看了眼病床上的林南遠，他仿佛陷在了噩夢裏，眉心緊蹙，面色是暗沉的灰白，因為過于消瘦整張臉棱角分明。
然後她拿過包，囑咐劉姨要是林南遠醒了，立刻通知她。
不第一時間邀功刷存在感，那麽她救他就毫無意義。
—
楊家。
梁令令一打開門，就看見楊穎欣和她媽媽張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聽見聲響，全部擡頭看向自己。
“令令回來了啊。”張雪探頭往她身後看了看，笑道：“成宇沒和你一塊回來麽？”
哦，看樣子給楊成宇打電話的人還不止楊穎欣一個人。
梁令令在玄關處換好了鞋，看着楊穎欣頂着泛紅的雙眼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就知道接下來會上演哪一出。
而楊穎欣期待那種‘不甘憋屈又不得不妥協’的表情沒有出現在梁令令的臉上。
梁令令微仰着下巴，一臉漠然的往屋子裏走，甚至連張雪都沒搭理。
反正他們愛在背後塑造她蠻橫不講理的形象，那她就目中無人給她們看看。
“令令——”張雪臉上的笑容挂不住了，阻止梁令令回房，“阿姨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吭聲呢？”
梁令令停住，“有事嗎？”
張雪深吸了口氣，“下午的事情我聽小穎說了，她太不小心了，把你的墨鏡弄丢了，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我沒有生氣。”
聞言，張雪神色緩和了幾分，“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在我心裏，你跟親生的沒什麽差別，而且你現在跟成宇在戀愛，我們早晚是一家人，你更應該把小穎當成親妹妹才對啊。這墨鏡不見了可以再買，人要是出了什麽事可就來不及了，小穎那游泳技術也就剛能浮起來，你怎麽能讓她去找墨鏡呢？”
梁令令一副聆聽的樣子。
“還有小穎和飛飛才高中畢業，下午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你也不應該把她們倆扔外面，之前讓你和她們一起去，就是想讓你這個姐姐照顧下她們。我知道我這些話你聽了肯定不開心，但一家人就是要敞開心來說話，何況你以後要還要嫁給成宇。”
過去就是這樣，她總是明裏暗裏表示，如果她不怎麽怎麽做，就會失去他們一家人，一次次逼她妥協退讓。
“既然知道我會不開心，阿姨以後不用再說了。”梁令令開口：“我不想聽讓自己不開心的話。”
張雪顯然沒有料到梁令令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至于下午的事情……”梁令令的目光轉移到同樣驚詫的楊穎欣身上，冷聲道：“是你自己說要幫我找墨鏡，還是我要求你去找墨鏡的？”
梁令令五官生得明豔，面無表情時便生出迫人的氣場，楊穎欣伸手拉住張雪，抿唇不語。
張雪立刻護住楊穎欣，“小穎開口說去找，是因為她懂事，但你同意她去找，就是你的不對了，這幸好是沒出什麽事情，要是出了什麽事，大家難過不說，你肯定也會後悔一輩子的。”
張雪把‘雙标’展示得淋漓盡致。
重生前那次她是自己去找的墨鏡，因為最終沒找到，她回了楊家實在擺不出笑臉，楊穎欣同樣是委屈兮兮的樣子，被說的人依舊是她。
——“就是一副墨鏡嘛，令令你別不開心了，小穎已經很自責了，你當姐姐的要大度一點。”
——“媽說的沒有錯，令令，別悶不吭聲的，小穎會有壓力。小穎乖，別自責啊，明天和你令令姐去逛街，想要什麽都可以買，刷哥的卡。”
現在想想，張雪說的很對，不過就是一副墨鏡。
當初她會在意，不過是因為她愛楊成宇。
“母愛真偉大。”梁令令感慨：“可以讓你不辨是非。”
張雪黑了臉，愠聲道：“令令，你怎麽可以這樣跟阿姨說話？！”
梁令令驀地想到很多年後開始流行的表情包：【你什麽貨色老娘就是什麽臉色.jpg】
可惜這個年代還沒有。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你平常從來不會這樣跟阿姨說話的！”張雪特意加重了‘阿姨’的發音。
梁令令繞過張雪徑直往樓上走，走到一半雙手撐在扶手上轉身側頭，似笑非笑道：“但阿姨我特別理解你，要是我媽媽還活着，肯定也會偏袒我的。聽說我媽媽生前和阿姨很是要好，不知道阿姨午夜夢回的時候，有沒有夢到過我媽媽？她有沒有好好囑咐你要照顧我這個孤兒呢？”
她是故意提到自己的媽媽。
那場車禍與楊德宏脫不了關系，張雪的手也不幹淨。
果不其然，張雪眸光閃爍，胸膛起伏。
直到梁令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裏，張雪氣得渾身發抖，而楊穎欣終于敢出聲，“媽，你看看她，現在多嚣張，都不知道自己是待在誰家裏了。”
“給你哥打電話，今天，她要不好聲好氣跟我們母女倆道歉認錯，休想待在我們楊家！”
“嗯！我這就給哥打電話！”
—
梁令令悠哉的洗了個澡，換了個舒适的衣服，一邊用毛巾擦拭着頭發一邊整理自己的證件。
不久後楊成宇推門而入。
此時的楊成宇不過二十二歲，尚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澀，剛剛大學畢業，在梁氏上班。
看着他漸漸走向自己，她滿腦子裏都是他森冷又帶着嘲諷的語調，字字誅心的說着：“如果不是為了得到梁氏，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爸要求，你以為我會和你結婚嗎？”
楊成宇走到她跟前，伸手攬過她的腰，低聲道：“令令，你今天很反常，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好不好？”
眼前是他放大的臉，隔着單薄的夏裝，她的腰身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
梁令令有些反胃想吐。
從前愛着他時，雙眼便是最好的濾鏡，他做什麽，她都覺得翩翩迷人。
而現在厭惡着他，哪怕此刻他的表情再溫柔，她都覺得像是眼睫毛掉進了眼睛裏，怎麽揉都不舒服。
“啪——”
梁令令揮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平靜的陳述：“發生什麽你媽媽和妹妹應該跟你說了一遍，大致情節也不會有太大偏差，我就不重複了。”
“好啦，我知道你在怪小穎弄丢了你的墨鏡，我再給你買一副，好不好？”楊成宇觸及她眼底的冰冷，只當她在鬧脾氣，敷衍的笑笑，又試圖伸手拉她，“你就別和媽媽小穎鬧別扭了，一會下樓跟她們道個歉，她們就不會再計較了。”
梁令令側身躲過他的碰觸，“你們一家人可真奇怪，雖然墨鏡是你買的，可你送給我了就屬于我了，你妹妹弄丢了我的東西，現在卻要我去道歉？”
楊成宇眼底浮現幾分不耐，“令令，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你是我的女朋友，就不要和我媽媽還有妹妹別扭了，畢竟現在我們住在一起。”
梁令令笑了，歪頭看他，“楊成宇，你臉可真大。”
“你……”
“噓——”梁令令食指抵唇，輕撩了把将幹未幹的長發，莞爾甜聲道：“楊成宇，你愛我嗎？”
梁令令的笑甜中帶了些媚，楊成宇不曾看她露過這樣撩人的神色，微怔後點頭，“我當然愛你。”
她慵懶的卷着自己的發尾，“哦，那你就當是為了讓我開心，讓你媽媽跟妹妹給我道個歉吧。”
楊成宇沉了臉，“令令，你這樣的話，我們只能分手了。”
重生前他便總把這用作逼她妥協的武器，屢試不爽。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一絲猶豫和不舍，果斷的點頭，“好啊。”
梁令令的鎮定讓楊成宇略顯慌張，“梁令令你這脾氣什麽時候改改？就算我們分手了，你也還是需要道歉的，你從十七歲住在我家，吃穿用度我家都給你備好了，只是讓你服個軟而已，你……”
“到今天打止。”
“……什麽？”
“楊成宇，你以後開口說‘為了我’這三個字時，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配不配。”
語罷梁令令伸手拿過早就清理出來的證件，對房間裏其他東西再沒留念，大步離開。
“你打算就這樣離開？”
楊成宇應該是太過震驚，一直到她走出了房間，都像跟柱子似的立在原地，仿佛沒有消化理解剛剛說的話。
梁令令一走出房門，就撞上了氣呼呼的張雪，顯然他們之前的交談她一直旁聽。
太過生氣張雪甚至連往日‘慈母’的戲都不想演，咄咄道：“我們楊家是不會要那種動不動就發脾氣甩臉色然後離家出走的媳婦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她要是敢走，就不要回來？
在這一點上，她們的想法驚人的一致。
梁令令下巴微仰，像個高傲的公主，“阿姨你放心，我瞧不上你兒子。”
身後的喘息聲越重，梁令令的腳步越輕盈。
她走得頭也不回。
她是故意在楊宏不在家時和張雪、楊成宇撕破臉的。
等楊宏德回來發現還攥着梁氏股份的她離開了楊家，不知道還吃不吃得下晚餐？
相信今晚的楊家，少了她也依舊‘熱鬧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