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壓着。
接下來的幾年,羅媽媽養過狗,養過貓,可沒有一只能活到長大的。
等羅绛再開口說要養小動物的時候,羅媽媽說什麽也不同意。
“你做點好事啊,不要再養了。我們家也不知道碰了什麽鬼,養一只死一只!”
于是,羅绛也不敢再說了。
你說在大馬路和山堆堆前的羅家怎麽能少了會看家護院的動物呢?來小偷了,家裏有老鼠了怎麽辦?這個羅绛倒是不怕。
都說大鵝能當狗,大公雞有時也能看家的。羅绛家裏有只十來斤重的大公雞,看到生人就鋪上去啄,羅绛放月假回家就被啄了好幾下。
據說這種大公雞吃了蜈蚣就會啄人的,碰到了只有躲着的份,萬一被啄了眼珠子可不是開玩笑的。
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羅媽媽都想抓來宰了待客,可惜腿被啄青了,衣服被抓出了棉花也沒有抓住它,于是養了好幾年。直到某一天它不啄人了,才終于被羅媽媽逮到手裏當了下酒菜,只可惜肉已經嚼不動了,費了好多柴。
番外4、心心念念
直到羅绛上大學了,羅家也沒有再養過小貓小狗。
為這羅绛還和羅媽媽鬧了一場,母女倆好幾個月沒說過話。羅绛心裏憋着氣,生活費也不問家裏要了,自己跑打到學校後街的網吧裏做起了網管,中午和晚上搞衛生,有時周末還幫人代上晚班,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大三下學期,羅绛開始找實習單位了。很多同學開學沒多久就交了實習意向書,羅绛想讓家裏幫忙找點關系留在長沙的醫院。
奈何羅媽媽正在氣頭上,聽着羅绛這要求又炸毛了:“我和你爸都是個泥腿子,不認識什麽文化人,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關系!”
羅绛一聽這話就把電話給扔了,淚珠子在眼眶裏直打轉。羅绛把頭昂得高高的,可眼淚怎麽也沒忍住,撲到床上哭了一下午。
眼看着大三要結束了,羅绛還沒找到實習醫院,急得臉上長了一臉火疖子。心想這下完了,人家醫院都不用等到我去筆試,第一輪面試就直接刷下來了。
這時海南一所醫院來學校招實習生,羅绛這時候就想離家裏遠遠的,反正爸媽只管哥哥不管自個兒,一沖動就跑去報了名。
經過一輪面試,一輪筆試後,40個報名的同學除了又一位沒來,剩下的39個都通過了考核,等簽實習意向書的時候,來的人又只剩11個。羅绛有點後悔,卻硬撐着沒改實習意向。
暑假到了,沒等到女兒回家的羅爸爸打電話來問:“绛绛啊,什麽時候回來啊?”
羅绛心氣勁兒還沒有緩過來,不耐煩和她爸爸說話,硬邦邦地回了句:“不回。”
羅家這一代就羅绛這麽一個女孩,奶奶這邊就羅绛一個孫女,外婆那邊也就羅绛一個外孫女,平時都是寵在手裏的。家裏欠着一屁股債,羅绛她哥中專都沒讀完就辍學去打工。羅绛中考填錯志願,沒考上縣一中,姑姑找關系讓她上了所私立高中;羅绛高考沒發揮好,差三分上一本線,羅绛硬着頭皮說要讀大學,醫學院一年一萬多的學費,羅爸爸借着貸款也讓她讀完了,再沒錢也沒讓她出去幹過活。
誰曾想這一切都是羅爸爸要羅绛複讀耍的小心機,害得羅绛總以為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
羅爸爸想着這是羅绛最後一個暑假,正打算讓她回家痛痛快快的玩幾十天,一聽這放假了也不回來就急了。
“你留着長沙幹什麽?”
“打工。”羅绛隔着電話翻了個白眼。
“去哪裏打工?有沒有熟人在哪裏?學校有沒有同學一起去?是包吃包住還是要自己找宿舍的呀?”羅爸爸一堆問題丢了過去,就怕女兒沒經過事兒被別人給騙了。
“去表姐公司裏”羅绛看老爸問起來沒完沒了了,就老老實實回答。
“哦,那就好,到時候我給你表姐打給電話。”羅爸爸猶豫再三,還是準備說一下實習的事。
“醬醬啊,你大三也快結束了,找到實習單位沒?我看幹脆回鎮上,去縣一醫院實習好了,實習完了直接留下來上班。那裏離家也近,什麽都方便”
“我找到實習醫院了,在三亞。好了,我要去收拾東西了,下午要去表姐公司報到。”羅绛說完覺得自己心裏痛快極了:你看我自己還不是找到實習單位啦?
氣歸氣,家裏還是要回的。去海南之前,羅绛回了一趟家。
每天就陪着奶奶說話,指着牆上的地圖告訴她海南就在祖國的最南邊,冬天都只要穿短袖,出門就是大海邊,可舒服了。
出發的時候,羅媽媽給了羅绛一張銀行卡,說是裏面有一點錢,讓她拿着,以後每個月也會給她打生活費。羅绛聽了只是撇嘴。
等到了三亞,羅绛才發現一切果然并不是這麽美好的。
處在熱帶的三亞從早到晚都是火辣辣的太陽,除了臺風天,其他時候都是晴天!
實習的醫院在景區,吃穿住行都貴得離譜,別人實習還有工資拿,醫學生實習還要拿錢給醫院。
羅绛交完實習費和房租,買齊鍋碗瓢盆後手裏就沒錢了。第二個月羅绛就拿着羅媽媽給的銀行卡出門了,在櫃機上一查,好家夥,裏面有3000塊,看了資金往來才知道羅媽媽出門給了2千,這個月又打了1千,而家裏只有爸爸一個人在礦山下洞挖煤,每個月收入也就3千多。
當天晚上,羅绛來三亞後第一次沒睡着覺,覺得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
最難熬的日子還在後面。在三亞住了一段時間後,羅绛才發現為什麽只有海南的醫院把鼠咬傷寫進了病人的醫療意外裏。
實在是這裏的老鼠太猖狂!壓根不怕人!羅绛剛買了餅幹放在桌上,走到廚房正準備倒水,回過頭老鼠已經爬到包裝袋了!
能跑能叫能動手的健康人老鼠都不怕,何況是躺在床上動不了的病人呢?羅绛結結實實打了個寒戰。
無數次,看着被老鼠咬破的蚊帳、衣服、零食、沙發,羅绛都氣得牙根癢癢。
宿舍牆根下羅绛買的老鼠藥基本沒動過,強力老鼠貼只能逮住小老鼠,老鼠夾驅鼠器都是擺設,羅绛心服口服了。如果這時你問羅绛有什麽想要的,羅绛一定會告訴你:我想養貓!
奈何,羅绛自己都靠家裏養着,住的還是和同學一起租來的6個人一間的上下鋪,哪裏有地方可以養貓呢?
一年實習期結束,羅绛沒讓奶奶上場動員她回湖南,自己屁颠屁颠回家了。羅媽媽整了一大桌子菜,看着又黑又瘦的羅绛心疼得不得了。
吃飯間,羅爸爸談起找工作的事情,羅绛抹了抹嘴巴回答道:“我已經找好了,浙省一家三甲醫院,簽了合同,約好建軍節報道上班!”
羅媽媽一聽這沒心沒肺的話,筷子上夾的雞腿又放回了菜盤子裏。
“為什麽跑那麽遠?”羅爸爸皺着眉頭問。
“杭城有許仙白娘子,有西湖、雷峰塔”羅绛抖着二郎腿回答。
“好好說話”羅爸爸一掌把羅绛翹着的腿打了下來。
“杭城沒有老鼠!”羅绛說完就端着飯碗跑奶奶房間裏。去杭州了,自己有了工資,就可以租個小房間,然後就可以養貓啦!
番外5、吳優
坊間有句話,是專門調侃醜顏星人用的:你還是回去照照鏡子再出門吧!可現實卻正好相反。
鏡子裏的自己瞧着挺美的,為什麽大家就是看我不順眼呢?吳優第一千零一次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擠眉弄眼。
彎彎的柳葉眉很好看啊,大大的眼睛也很很有神,筆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自己怎麽也算是小美人吧!背地裏那些女同學怎麽能說自己是醜人多作怪?
直到某天看電視劇時,吳優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在嫉妒我的美貌。
作為家居店吳老板唯一的掌上明珠,吳優從小就是聽着別人的奉承話長大的。
“吳老板你女兒長得可真漂亮啊。”
“吳老板您女兒這長相,以後肯定是個有錢太太。”
家具店裏是不缺鏡子的,梳妝臺、書櫃、甚至衣櫃上都鑲着鏡子。每當客人誇自己漂亮的時候,吳優都會下意識的照照鏡子,啊呀,我怎麽會這麽漂亮呢?
不過山區的人們家家戶戶都有林地,平常打家具都是自己去山裏選好木材,陰幹以後請個木匠在家裏做的。講究一點的人家才會到家具店裏看看時興的樣式,真正買的人卻不是很多,吳老板的家具店也僅僅能維持一家溫飽而已,離有錢人還遠着呢。
長得漂亮的人,以後肯定能成為有錢太太。這個念頭在吳優心裏是紮了根。
高中時正逢腦殘青春劇盛行,內容基本是麻雀變鳳凰啊,灰姑涼遇上高富帥啊,劇中的姑娘最終都得以嫁入豪門。吳優看到這些就更堅信了。
什麽?你不信?自己去看看,這些電視劇裏的灰姑涼有哪一個是長得醜的?顏值就是正義啊。
為了提前适應富家太太的生活,吳優慢慢學着電視劇裏的小姐們改變自己。
走路肯定是要擡頭挺胸,下巴不昂起來怎麽會有氣勢?邁開步子的時候雙腳一定要在一條直線上,沒看見人家超模走起來多漂亮。
說話那是要一慢再慢,向機關槍一樣說話的那是潑婦!只是這福南口音不行啊,最好是能練一口京片子腔調,次一點也應該是正宗的普通話吧。為着這個,吳優開始跟着老爸看新聞聯播。
為了“f”和“h”,吳優不知道多少次咬到舌頭;“n”跟“l“更是弄得她快精神奔潰了,原本就慢悠悠的語速這下更慢了。
不過這也是有好處的,除了那些急性子們沒耐心聽她講話之外,其他人和吳優聊天的時候都是專心致志地看着她的。吳優的信心更足了。
那有錢人過的是什麽日子呢?必須是香車配美人,從頭到腳都和別人不一樣才行。穿出去到處撞衫的衣服不是校服,就是地攤貨,咱要穿就穿定制的。
于是吳優某次回家就跟吳媽媽抱怨,你看你看,上次給我買的衣服一點兒都不合适,胸口繃得緊緊的,腰身卻能塞進去兩個人!
“那你想怎麽樣啊?服裝店裏的衣服不是都這樣麽?”
“媽媽,我們去裁縫店做衣服吧。自己能選料子不說,量身定做的衣服肯定貼身。現在我又不長個兒了,做一身衣服能穿好久呢。”
吳媽媽沉默了許久,閨女這話聽着沒毛病啊,那就去做吧!
等吳優上了大學,定制衣服的好處就顯了出來。
21世紀初的大學生們還是很單純的,衣着打扮都很樸素,發型不是黑長直就是馬尾辮。吳優那曲線分明的身材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認出來,再加上那直達腰際的大波浪,随着吳優的走動在臀部上方來回擺動,真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其實燙頭發即傷發質又費錢,精明的吳優才不會給理發店增加業績呢。每晚睡覺前,吳優都會把一頭長發編成緊緊的大辮子,睡覺也不松開,第二天早上解開頭發的時候自然就變成波浪卷,多方便啊。
醫學院的男生大部分是宅男,每天與标本為伍,哪裏懂什麽浪漫?再說他們也沒幾個錢。吳優只在收禮物的時候才會正眼瞧他們一眼,其他時候哪裏會理他們?
學校沒什麽好男人,就只能去外面找找了。
吳優機緣巧合的認識了外聯部的副部長,某次去飯局幫忙擋酒的時候,又很湊巧的認識了一個小開。社會人士追女孩就是花樣多啊,鮮花首飾,名包美衣不重樣,吳優平時也就讓他拉拉小手,想攬腰那是要看禮物的。
副部長畢業的時候,特地請吳優一起去酒吧街的清吧,一堆人在包房裏鬧了好一會。喝醉酒的吳優走路都是東倒西歪的,一不小心就摔進舞池旁的沙發裏。
“喲,寶哥,這還有美女投懷送抱呢。”鉚釘男笑着看熱鬧。
“呵呵。那我先走了。”萬寶攬着吳優往外走,卻被副部長截了道。
“那個,這是我同學,還是不麻煩您了。”副部長擔心吳優出了什麽事兒自己要擔責任,鼓起勇氣攔住兩人。
“沒事,我送你們回去吧,女孩子大晚上出門不安全。”萬寶一臉純良。
一來二去,吳優就和萬寶好上了。號稱“把妹第一人”的萬寶花樣确實挺多,瞧見吳優愛好虛榮,就開着名車每天帶着她出去兜風,有什麽聚會也帶着吳優去,其他好處卻是不給的。
吳優舍不得小開的禮物,又真心喜歡萬寶的套路,只好兩頭搭着。
直到某次吳優沒注意到小開要來學校的信息,被萬寶摁在牆上親嘴,才被小開逮了個正着。
這年頭哪個小開沒脾氣啊,直接從後備箱翻出一把水果刀,沖上去就對着兩人猛砍。萬寶只不過伸手擋了那麽一下,就被削了一個手指頭。
最後又是拘留又是打官司的,吳優也背了個警告處分,這才有所收斂。
吳優一畢業,想着福南是不能待了,那就跑遠一點吧。江浙滬最為富庶,碰巧浙省有家醫院來招聘,吳優沒趕上直接錄取的第一批,只好跟着學校的大部隊去浙省面試了。
好不容易來到大城市,當然要出去見識一下。考試結束當晚,吳優就跑去酒吧半日游,這才認識了志同道合的黃雀。
有哪個富家小姐是住在宿舍的?可兩個人租個兩室要三千多,她們沒錢啊!吳優拉着黃雀在杭城看了幾圈房子,就沒找到一個稱心的。得,還是先報到吧!
一切都是緣分啊,吳優去護理部報道就找到了合租人,再去找房子就碰到了一套精裝修的優質小區房,去酒吧打發時間又遇到了一個多金的宅男郝建。
呵呵,乖乖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吧。
郝建哪裏是吳優的對手?走不過三個回合,就乖乖供上手機、電腦、鑽戒,去哪家奢侈品店都主動刷卡,最後更是連銀行卡都乖乖上交。
可吳優還是若即若離的吊胃口,電話也是想接就接。郝建熬不住了只能去蹲吳優的室友,受羅绛指點才在吳優科室等到了她。
這個醜女人到底想幹什麽?上次拖地就讓我在朋友面前丢了一次臉,這會又讓我在同事面前擡不起頭。
麻蛋,她肯定是在嫉妒我的美貌,一定是的!
番外6、好人多
周章是杭城最大的房屋中介公司的一名業務員。
早在十年前,周章高中一畢業就在這裏上班了,說得上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見證了房屋中介公司的崛起。每逢公司內訓,當新同事們滿懷激情的介紹自己是為什麽加入房地産這一朝陽産業時,周章都會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夏天。
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周章的成績雖然不是頂尖,年級前一百名的紅榜上卻總有他的名字。
高二文理分科,周章毫不猶豫選擇了理科,小他一輪的親妹妹仰着腦袋問他為什麽不學文科?電視機裏的狀元可都是文狀元,沒腦子的人才去當武狀元呢。
周章被妹妹童言無忌的話嗆到了,只好告訴妹妹,他一個男子漢學文像什麽樣子?
眼看着周章能趟過獨木橋,鯉魚化龍的時候,他家裏出事了,準确的說,是他的小妹妹出事了。
周爸爸原計劃等周章讀大學了,再把家裏的舊房子翻修一下。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國家計劃修建的一條鐵路途徑周家村,靠山的周家被劃入了拆遷區。山溝溝的破房子拆了能值幾個錢?何況周章家攏共就三間正房,連廚房衛生間都是另外搭的草棚子,政府只給了3萬塊的拆遷費。
于是周章的爸媽自己去磚廠捏泥燒紅磚,連糊牆用的石灰都是他們自個兒燒的,要不是周家村附近沒有水泥廠,周爸爸還想自己燒水泥呢。
饒是這樣,周家修完新房後還是欠下了近十萬的巨款,要是周章能考上好大學,還得準備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呢。
周章爸媽白天在紅磚廠打工掙錢,晚上回來自個刷牆。一家人住在東屋就刷西屋的牆面,來回刷了三層石灰,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弄好。
周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放假一回家就主動下地幹農活,小妹妹被新房的味道沖得睡不着,他就在回家的時候順一把野花熏屋子。
大概是營養不良加上大人無暇照顧的原因,小妹妹日漸蒼白憔悴,隔三差五的發燒頭痛。小診所就一個老大夫,他有的儀器也就一個聽診器和一個水銀血壓計,又把脈又聽診地給小妹妹檢查了許久,實在是找不到原因,只能開了退燒藥,先解決發燒的問題。
又過了半個月,周章放月假回來,忽然發現小妹妹自個兒在河邊偷偷洗枕套。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哪有力氣把粗布做枕套洗幹淨?周章跑去幫忙,一眼就看到了枕套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
周章慌得報過妹妹從頭摸到腳,除了小手搓破皮了,其他地方連傷疤都沒有。
“妹妹,這血到底從哪裏來的?”
“鼻子裏流出來的。”小妹妹摳着自己的手指頭,就怕挨罵。
“一次就流了那麽多血?”周章急了,這枕套上的血得有小半杯了吧。
“不是的,每天一點點。”小妹妹還以為是自己睡覺的時候把鼻子挖破了才流血的呢,早上看到枕套上血漬只好把枕頭翻個睡,實在太顯眼了就自己遠遠地拿到河邊洗,已經洗了好幾回了。
周章将妹妹抱回家,就馬不停蹄地去磚廠找爸媽。周章爸媽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提前結了工資,當天下午就帶着女兒去了縣裏的醫院。
縣裏的醫生說儀器太落後了,建議他們去省醫院;省醫院抽了好幾管血,做了四五個檢查後告訴周章爸媽,小妹妹得了白血病,他們這治不了,得去鄰省的兒童醫院。
周爸爸愁得頭發都白了,白血病可是大病啊。那時候還沒有醫療保險這一說,光是醫藥費就把周章爸媽為難死了。小妹妹去浙省肯定要有人看護吧,吃飯住宿要花錢吧,可這錢從哪裏來啊!
“爸,妹妹的病必須得治!”周章看着已經燒到39度的妹妹,心疼得不行,自己要是能早點發現妹妹不對勁,要是能再多關心一下妹妹,是不是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呢?
“爸媽砸鍋賣鐵也是要給小妞治病的,可眼下家裏剛起了房,你又快上大學了,家裏哪裏還有餘錢?親戚朋友那借的錢還一個都沒還上呢,哪還能借得到?”周媽媽只不過40來歲,看着已經是老太太模樣了。
“我不讀書了,要去打工賺錢。我現在成年了,高中畢業證已經拿到手了,先賺點錢,以後再參加高考也是可以的。”周章下定決心,第二天就去學校和老師說明情況。
農村的學校裏這樣的事情常有,老師見周章這樣說也不覺得驚訝,再三确認後就給周章辦了手續。
第二天,一家人收拾好行李,鎖好門就背着大包小包,帶着妹妹來到了西湖邊的兒童醫院。
大城市就是堵啊,就算周章提前查好路線圖,帶着一家人坐上了耗時最短的公交車,到醫院的時候門診還是下班了。
“您好?有什麽可以幫您?”導診臺的護士快步走上來。
來兒童醫院看病的自然是兒童了,護士瞧着臉上異常潮紅的小妞,常年累積的經驗告訴她,那個小女孩很不對勁。護士掏出口袋裏的電子體溫計,消毒後就直接給小妞測了個耳溫。老天!這都快四十度了。
“小姑涼,小姑涼?能聽到阿姨說話麽?”護士拉着小妞的手,想要看看她的精神狀況。可回答她的是小妞鼻子裏流出的兩行鮮紅的血!
“小夥子你趕緊去前臺挂號,我帶他們去1號診室等着,今天我們章主任正巧值二線,我請他來給小姑涼看看,你待會就去那裏找我們啊!”護士招呼了一個更年輕的護士帶周章去挂號,自個兒抱着小妞就往急診跑。
章主任看着小妞之前的檢測報告,又給小妞仔仔細細的檢查一番,終于給出了答案:是白血病,沒錯。
小妞的病情進展很快,周媽媽抱着小妞一直喚她的名字,可小妞已經沒什麽反應了。必須馬上住院治療!章主任親自打電話給血液科說明情況,病房護士迅速安排給小妞安排了床位,可錢呢?錢在哪裏呢?
周章坐在應急通道的樓梯間,抱着腦袋一聲不吭,正好被血液科主任看到了。
“小夥子不要慌,你家妹妹的病雖然耽擱了,卻也還是能治的。錢的話不要太着急,我們已經給你申請了基金,批下來的話大概有五萬的樣子。護士長也去後勤部申請了,要是能批下的話,你爸媽就能在醫院保潔部上班了。”血液科主任胡潔是個氣質高雅的女性,定在血液科工作後特意學習了心理學方面的知識,開導家屬的時候總能一語中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句話在從前的周章看來都是作秀,男人什麽樣的淚水咽不下呢?可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這個小小男子漢扛不住了,胡主任的話就像一枚催淚瓦斯,讓周章深刻诠釋了什麽叫瀑布淚。
“聽你爸媽說你今年高三?年輕人能讀書的時候就不要放棄,大學畢業和高中畢業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胡主任語重心長的拍拍周章的肩膀。
“我爸有矽肺,媽媽身體也不太好,家裏還欠了好多錢,我……”周章哽咽着努力想把話說完整,可這惱人的眼淚怎麽就停不下來呢?
“唉……那你現在是準備出去打工麽?”
“是,我想在醫院附近找工作,這樣也好照顧小妹。”周章粗魯地抹掉臉上的淚花,這樣軟弱的自己真的矬爆了。
“醫院附近的話,房地産中介怎麽樣?基礎工資大概一千左右,包住不包吃,幹好了在杭城買房也不是什麽難事。”胡主任依稀記得早上從南門大街路過的時候,有家房地産中介公司門口貼了張招聘廣告。
“謝謝主任!只要能賺錢都可以的!”周章站起來理理衣服,深深地朝胡主任鞠了一躬。
“沒事沒事!”胡傑趕快拉起周章,“你從南大門出去,往左走一段路應該就能看到了。要是能應聘成功的話,我有獎勵哦!”胡潔笑着拍拍周章的手,這樣有擔當的人她是願意拉把手的。
周章跑回病房,從編織袋裏找出了自己的畢業證和身份證,右手反複摩挲着身份證上那個滿臉稚氣的小男孩,周章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去年辦身份證的時候是想高考報名的時候用的,誰想到不到半年,自己就要拿着它去找工作了。不過還好自己辦了身份證,幸好!
周爸爸得知是胡主任給介紹的工作,差點就要去她辦公室下跪。從幫小妞辦住院到給自家三口介紹工作,這家醫院對咱有大恩吶。
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周爸爸直接拉着周章走到角落,激動地拍着周章的肩膀。“兒啊,他們都是好人吶!我和你媽媽下午就要去保潔部報到,我上夜班,你媽媽上白班,剛好可以錯開來照顧小妞。醫院包住宿,每個月還有200塊的吃飯補助呢,我們兩個都有飯卡了,你以後可以拿着卡去職工食堂吃飯了!”
“好。”周章扭頭看向遠處,努力忍着不讓淚水掉下來。
“醫院的領導說了,先給小妞治病,醫藥錢可以欠着,到時候直接從我們的工資卡裏扣。我和你媽加起來一個月有3000塊呢,我上一個夜班還有20塊錢的加班費呢,一個月能多600!”
“好。”周章緊緊攥住老父親的雙手,別的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再多說一個字都怕自己會哭啊。
“你去那家公司要努力幹活,不要給胡主任丢臉。小妞這次要是花的錢不多的好話,你下半年就還去學校讀書,到時候咱老周家也能出一個大學生呢!”
“好。爸,我要去應聘了,公司12點以後是午休時間呢。”周章用力咽着口水,壓住自己洶湧地淚意,走到沒人的地方才咬着衣袖大哭。
不幸了那麽久,幸運女神終于光顧了周章一下下。
周章順利的加入了房地産公司。時值房地産淡季,公司也就十來個人,杭城當地人就有八個之多。領導得知周章的情況後,給他安排了一個小單間,帶衛生間的,裏面還有一個老舊的全自動洗衣機。
周章很高興,也十分感激。周媽媽不用洗一大堆衣服頓時輕松許多,下班了會來周章公司幫忙打掃,連公司的宿舍都裏裏外外的每天打掃一遍。
領導也樂見其成,在杭城雇一個保潔阿姨比他們員工的工資還貴呢!當下說好讓周媽媽只早晚負責打掃衛生,一個月給600塊,兩邊來回跑是累了點,可周媽媽的臉上一直是帶着笑的。
周章心疼媽媽,拍着胸脯承擔了早間的衛生任務。
店長發給周章的一張小區圖表,別的銷售員一天跑十五個就累得不行,周章每天至少跑20個小區。因為熟悉的小區越多,對小區的地址及周邊環境越了解,以後推薦房源就越能有的放矢,周章想拿提成,想賺更多的錢。自己一個高中畢業生,還沒有文盲的爸媽工資高呢,說出去多丢人!
領導對周章越來越欣賞,原來三個月的試用期直接就砍掉兩個月,周章現在已經是正式職工了,有兩險一金的那種!
胡主任的獎勵來得很快。周章轉正後第二周,胡主任就到中介公司下了委托書,想把市中心的一個小二居賣出去。
午休時間其他同事都出去吃飯了,店裏只剩下周章一個人在吃泡面,這個單子自然就屬于周章的了。同事除了羨慕別的酸話也沒處說,中午留在店裏吃飯的人也多了,領導更高興了。
周章轉正後的第一個月,就拿到了近五千的提成,可這錢小妹妹卻花不到了。
小妞的底子太虛了,第一個療程的化療期間就吃不下什麽東西,養了一個多月才開始第二療程。
某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一直很聽話的小妞吵着要去樓下散步,周爸爸借了個小輪椅帶着小妞去樓下曬太陽。許久沒下地的小妞扶着護欄,走了不到十米遠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任憑醫護人員一次次的心肺複蘇,任憑周媽媽怎樣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小妞還是走了。
周家三口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帶着小妞的骨灰回了老家。未成人的小孩不能辦喪事,周爸爸在自家地裏找了個每天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給小妞砌了座新房子;周媽媽給小房子的裏裏外外都刷上了石灰,這樣蟲子就不敢來咬咱們小妞妞了;周章在小房子的周圍種上了一圈小花,那種落地就能生根的小花。
三人又回到了杭城,五年後三人同時當上小組長,欠的外債基本換清的時候,周家村也迎來了第二次拆遷。
周章家的房子又一次被劃入了拆遷區,周家爸媽一合計,拿着拆遷款直接在杭城買了一個二手房,從此就在杭城安了家。
人要知道感恩,周章是懂得感恩的人。只要是兒保的委托單,周章不管他們是租房、買房、賣方都會接下,再難搞定的事情周章都會辦得妥妥帖帖的。
周章所在的房地産公司成了兒保工會長期的合作夥伴。每每新同志需要找房子,同事需要買賣房屋,工會老師都會掏出周章的名片,去找這個人吧,靠譜!
一個醫院有多少職工?職工又有多少親朋好友?說是醫院養活了周章的房地産公司也不為過,周章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把大單子、好單子分給那些剛入職不久、又肯吃苦耐勞的新人,自己照舊接着那些麻煩得不行的租房小單子。
世上還是好人多,周章收到了他人的善意,又将善意的援手伸向了需要的人。如此循環往複,世上的好人才會多啊!
完本感言
醬醬今年3月份開始寫這本書,五四青年節重新發書,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半年。
最開始,醬醬只是想給滿周歲的羅小七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後來看的人越來越多,醬醬也有了自己的書友群。
原本的《羅醬與貓》結果并不理想,十幾萬字都沒見到站短。某天還沒成為大神的破破來到醬醬的書評區,恨鐵不成鋼的留言。或許是破破也有個這樣的經歷,或許是破破痛心我的成績,我在他的勸導下開始修改大綱,修改故事情節,才有了現在的《哈喽,貓小姐》。
為什麽書名是這個呢?還要謝謝鹿姐姐。醬醬是取名廢柴,鹿姐姐手術前還整天和醬醬聊天,指導醬醬,替醬醬定下書名,醬醬非常感激。
封面是“天外飛喵”姐姐給我做的,前一本的封面也是喵喵幫忙弄好的,醬醬祝喵姐姐均訂過萬,早日證道。
謝謝來自灣灣的希希姐一直對我的精神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