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陛下什麽的不幹啦1 完結倒計時3……
等……?
等什麽?
看着這個情況, 何晏晏心中那股疑惑就更加明顯。
她越看月照覺得不太對勁。
她思緒片刻,勉強找到了一個猜測,畢竟那是他的親人,難道事到臨頭反而不忍心了?
正想開口, 他便向她看來。
“是靈力不夠嗎?”月照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只是靜靜問她。
何晏晏還沒回答,他卻已經來到她身後, 她不禁一愣, 下一刻, 他的手從身後伸來, 那雙帶着涼意的手不由分說地蓋住她的手,與她一同舉起魔杖。
這個距離實在太近,讓姿勢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虛虛的懷抱。
她更覺得眼下情況不對勁,想回頭去看她, 但是那雙微涼的手卻牢牢把她固定住, 她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任由她把自己手擡起來。
伴随手臂裏湧入的靈力, 流金翅膀瞬間展開, 蓬勃靈力摧枯拉朽如一面氣牆一樣朝着頭頂那片星海而去。
所過之處堪稱是風卷雲湧,直接把前面一些掀翻得徹徹底底, 洶湧的還在她整個靈脈裏亂竄, 她甚至感覺自己腦袋都被震得發麻。
不對!這個情況根本不對勁!
她掙紮想要回過身。
卻又被他牢牢固定住。
“別動, ”他聲音愈發寡淡, 卻還是那句, “馬上就結束了。”
心中那種微妙的不對勁越發的強烈,明顯到她再也不能忽視,何晏晏深吸一口氣, 費了一些力氣從手裏掙紮。
這一次,月照沒有制止。
何晏晏看了他一會,然後對自己的臉施了一發法術。
或許是事到臨頭,她超常發揮,這次幻術施展得十分不錯,沒有歪鼻斜眼,直接就變成了暴君的樣子。
月照方才回過神,目光清泠泠地看向她,尤似詢問。
“我懷疑你根本不是月照,”何晏晏就拿着魔杖指着他,嚴肅開口,“說,神仙哥哥到底去哪裏了?”
月照:“……”
何晏晏威脅:“你快說!”
月照沉默片刻,然後面無表情推開擋在她面前的魔杖:“都說了,不要頂着這張臉叫我那四個字。”
何晏晏:“……”
她一驚,立刻收回了魔杖,沒想到,還真是本人。
只是……
這個看起來更加不對勁了好嘛!
遲疑間,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陛下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說,你不想知道?”
與此同時,何晏晏便感覺到身後有一股靈力靠近。她忽然感覺不對,擡起頭,果然就看到了天空中浮現出一只巨大的眼睛。
她感覺到那只眼睛“注視”了她許久,就好像定格的畫布。
“兄長遲遲沒有動手,”熟悉的聲音含笑着從四面八方響起,“難道是不忍心你,那是否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月影!
他終于出現了!
何晏晏倒是不害怕,反而拿着魔杖蠢蠢欲動,畢竟過去揍月影她都走出經驗來了,況且現在月照就在她旁邊,她确實沒什麽好怕的。
反派總喜歡退場前來點演講,但是何晏晏不打算給他機會,二話不說立刻讓魔杖聚集了靈力,打算就朝着面前砸過去。
反派死于話多,反派也生于主角的好奇。
她偏偏就不要這個好奇。
但是——
這一切還是出了變故,她才堪堪擡起魔杖,一股靈力襲來,如同一股氣牆,直接拖住她的魔杖,阻止了她的動作。
不是月影。
那是……
何晏晏費解地朝旁邊看去,見月照手裏的本命劍都化出來了,剛剛感受到那股阻力也正是來源于他。
他今日看起來極其不對勁,但是她一直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看着如今他這副模樣,何晏晏思忖片刻,倒也想到了一個可能。
莫非是知道要直接對上他弟了,所以心情不好嗎?
何晏晏琢磨着開口:“我來?還是你自己來?要不還是我來吧……”
這明明是他自己弟弟,但是過去幾次都是她動手揍的,月照沒有怎麽出手過。不過一開始是因為他受了傷不好動,現在看情況應該是好的差不多了。
但畢竟是他自己弟弟,何晏晏思忖着月照多少有些下不了手。
月照垂了垂眼,并沒有回答他,反倒是一旁的月影笑着開口:“陛下還慣會自欺欺人,現在是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何晏晏:“……”
她一時有點懵,在這片困惑裏,她還是打起精神,下意識朝着月照詢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頭腦一片空白之際,便聽得月影笑着斜睨了她一眼,仿佛想到了什麽極其有趣的東西
“說起來,你對兄長倒是很信任,餘星回和你明說了你都不信,”說完,月影煞有其事點點頭,又望向月照,笑得更加肆意,“怎麽樣哥,你是不是很開心?”
何晏晏:“……”
她這下是聽得不能再清楚,但于此同時,卻愈發的困惑,但就算再不敢置信,就算她直到現在都沒辦法找到理由,但是如何如何,時至如今,何晏晏真的是徹徹底底面上了這個事實。
之前一切不合理都在此刻有了解釋。
月照在和月影合作……
她此刻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麽,她整個腦子被炸得隆隆作響,但是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困惑地、遲疑地看他。
“月照?”
她不覺得生氣,也不覺得害怕,反而只有真切示意的困惑:“你這是在做什麽?”
月照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開口,卻答非所問,反而更是自己坐實了這件事情:“我說過,少則三月,至多半年,我就會帶你回去。”
何晏晏自然記得,這句話他翻來覆去提醒過多次,但是卻不知道他此刻為何要提:“所以?”
她這聲真切實意的困惑卻帶來了更加長久的沉默。
靜了好一會,他方才重新開口,目光卻落在了旁邊,那是剛剛她帶着她“破界”的那個地方,聲音冷靜地不帶絲毫感情:“所以,等陣法準備就緒,我立刻就送你回去。”
何晏晏一愣,瞬間明白了聽到意思,不可思議看着他:“你和他合作,就是為了整件事?!”
“我一人布陣,耗費時間太久,”他聲音平靜,“所幸他力量和我同源,倒也能為之一用。”
“什麽為之一用,”月影這次沒再給他面子,直接了上去,“要不是我幫忙,你這陣還要個百八十年,到時候還真遲了。”
月照并沒有否認。
“兄長可說好了,”他略微彎了彎嘴角,像是一個模糊的影子漂浮在他們面前,“我送你們離開,你……”他視線略停了停,忽而一笑,“至于你那一半的力量,也是時候還給我了。”
“換個毛線,”何晏晏直接反唇相譏,“什麽叫是你的,這是你的嗎?”
月影有些好笑:“陛下不是一直不想有這種力量,”他若有所思看着她,又自顧自點頭,“也是,人向來言不由衷,怎麽會有人不想要這種力量。”
“喂狗都不給你,”何晏晏怒而奮起,一手握緊了魔杖,也不打算再和他廢話。
然而,但或許此刻在他看來勝負已分,他完全沒有避開,看起來極有耐心,甚至好整以暇看着她:“您自己可以屢屢破開本君術法,依靠不正是如此嗎?”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
直到她目光看來,他才彎了彎嘴角,聲音平穩地接了上前,眼睛卻銳利的看向她:“你每次都依靠這種力量,又怎麽敢說‘不想要這種力量’。”
他望向頭頂的那片星海織成網絡:“你可知,如果沒有你,這個世界本應如何?”
時至今日,她自然知道了自己“系統”到底是什麽。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模糊的猜測,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明明白白的攤開到了她的面前。
月照之前和她說起過的宗室傾軋也算不得錯。
只是他控制的棋盤,控制的命規,也遠不是單單這個世界那麽簡單。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世間千千萬萬,原本就是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世界。
“原本我精心給兄長搭了一個命運,把他帶到這裏來,還以為萬事俱備,”他嘆了一口氣,說起曾經的殺心也是好不掩蓋,“我差了一點就能趁着他重傷,直接把他困死在我為他編織的命運裏絞殺,哪裏知道出了你這個意外。”
何晏晏:……
敢情她還真的是無辜受牽連的?!
“不過此番過來,陛下也有收獲不是?”似乎是猜到她的想法,月影就笑着看她,“您也不擁有了操控命運之力。”
何晏晏冷笑:“我可不像你那麽變/态,就喜歡用這種力量操控人心。”
“我何時操控過人心?我從未勉強過他們,只不過稍加引導,他們甘願放棄自我,聽從我的命令,難道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為什麽你總是認為,那是我操控的結果?”月影似乎有些疑惑,“這對于世界來說,就是最好的命運,難道陛下認為,周王繼位,還不如你?”
何晏晏:“……”
這怎麽就開始人生攻擊了呢!
“但是你我既同為掌控者,自然也該清楚,”他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模樣,“人——就是那麽頭腦簡單的東西,自以為可以選擇一切,擁有一切,但這不過是我們棋盤上的游戲。”
這一通演講下來,何晏晏腦袋被說得突突地疼。
她想反駁,卻打不起精神,她能感覺到那股虛空裏傳來一個力道,像是一陣旋風,使勁地把她往裏頭拖。
月照面無表情站着那,反而是淡聲安撫着她:“現在你就可以回去了。”
周圍是狂卷的風沙,天空中也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棋盤。
不對……不能說是棋。
這更像是整個世界構建的棋局,山河縱橫練成經緯,萬萬千千蒼生便是其中棋。這比之前在書院裏看到的更加浩渺,也更加廣闊。
像是這個世界的命脈。
看着盡在咫尺的東西,他的臉上露出一副狂熱的表情。
“等到我吸收好這個力量,你們就可以離開,我就給你寫一個你喜歡的命簿,想要她的世界還是我們的世界?還是再來個新的?”
他看向何晏晏,之後又看了看月照,似有所指:“保準這次不會再讓人攪兄長好事了。”
直到周圍再度陷入徹底黑暗,不管是星海構建的天網,還是棋盤都在消失,他們落入一片虛空之中。
她側頭看去,眼前只有一片虛無的黑暗,斟酌片刻,她還是禮貌地、含蓄開口了:“現在可以說了吧,你到底打什麽算盤呢。”
之前看到那高懸于天的棋盤,他只覺得自己心髒被揪得厲害,像是真的有什麽世界要從她身體裏剝離。
月照一直卻一直沒有出聲,只是拖着她一直往前走。
何晏晏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就這樣,你和你弟講和了,為什麽?你到底在想什麽?”
她問了太多次,月照停下來了腳步,但是他依然避而不答,只是淡淡問她:“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啊!”
月照靜默了片刻,又淡淡開口:“放心,他只是分離你和這個世界,不會對這裏……的人産生影響。”
“我說的不是這個!”何晏晏匪夷所思看着他,“我是覺得你很不好!”
月照一愣,似乎有些疑惑:“我?”
何晏晏嚴肅:“因為我覺得你現在精神狀态很有問題。”
月照:“……”
見他不說話,何晏晏思考片刻,然後突然仰着脖子高呼一聲:“喂——”
這一身氣貫長虹,餘音袅袅,震得她喉嚨都有些發麻。
月照:?
“你做什麽?”
見他總算說話了,還是餘星回的聲音,但明顯是他的語調。
何晏晏面不改色:“你騙了他啊,她還想強我能力,現在賣了你說不定能搶回來一半。”
聽到這裏,月照默了片刻,最後開始熟悉陰陽怪氣:“陛下利害分明,倒愈發有帝王之相。”
何晏晏就一本正經地“嗯”:“你說得真對。”
一說完,她自己先沒繃住直接笑出聲來。
月照:“……”
這聲玩笑也緩和了不少眼下這緊張怪異的氣氛,何晏晏漸漸停下笑,望着面前的虛空,忽然有些感嘆:“說起來……上一次你也是這麽回我的。”
那次從山中回來,月照第一次和他攤牌與月影的事情,她開玩笑說自己無辜受了牽連,要把月照交出去投誠,月照便回答她“确實如此,那陛下打算何時動手?”
沉默片刻,月照一直沒回答,在她以為他是不是已經忘記這個事情的時候,便聽得他開口,聲音有些沉:“是。”
“所以嘛,”她很快又笑起來,“權利有什麽好争的,費時費力,沒意思,我也真的不想當這個皇帝,比皇帝更麻煩的天神也就更不想當了。”
月照再沉默片刻,忽而笑了:“陛下是不想幹活吧。”
還是和過去相差無幾的回話,惹得她忍不住又彎了彎嘴角,之後又認認真真問她:“所以,神君到底這一出是何用意?”
月照卻依然什麽因為沒有說。
何晏晏正在心裏嘀咕,見他不出聲,正打算往前幾步看看,一只微涼的手再度就拽住她手腕。
何晏晏一愣。
月照聲音淡淡:“別亂走,這裏連通各處空間,若此刻若迷失方向,便會跌入時間罅隙,再也出不來了。”
“……什麽意思?”
“這裏是混沌之虛,用你們的話來解釋,即天地未開時的混沌虛無。”
“虛無?混沌?”
“世界和世界罅隙,之前無論如何都是一個世界,這裏是兩個世界鏈接,與往日不同。”
何晏晏想了想,悟了,原來現在這個一片黑漆漆的情況是個被動技能,就像是游戲裏的讀條頁面。
等等,不對。
何晏晏瞬間瞪大了眼睛:“穿過這裏還真的能回去了?!”
靜了一會,月照回答她:“是。”
何晏晏沉默了。
他們就停滞在這片虛無之中,并沒有再向前。
這種虛無能吞沒一切光亮,所有的光都會被吞沒,空曠、冷寂、似乎連時間都被凍結。
月照之後便不再說話,若非手腕上的觸感清晰,何晏晏幾乎都要懷疑他到底還在不在那裏。
從頭到尾,何晏晏都沒有相信月影的的話。
之前遇上月影,幾乎都有月照在,就月影那态度,她也幾乎已經默認了兩個人不可能再講和。
如今這兩人談起了“合作”,實在讓她摸不着頭腦。
“這樣不好嗎?”她聽到月照淡淡反問,“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
如果是再早一些時間,那她一定會給月照問愣住答不上來。
但是如今,她沉默許久,雖然有些別扭,但是還是試探着直面心底的願望,“畢竟剛談得戀愛,還不想就這麽分居兩地。”
靜默片刻,月照嗤笑一聲:“你現在倒是坦誠。”
“人心那麽複雜,不坦誠一點怎麽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呢?”說出來了,她倒也放松了不少,順帶又問他,“所以你把我帶到這裏,到底想說什麽?”
月照沉默片刻,并不回答,反而是問她:“他與你這麽說,你也不懷疑嗎?”
何晏晏有些疑惑,她不知道為什麽月照會有這麽離譜想法:“我為什麽不相信反而去相信你弟?我看起來像是腦子有問題的人嗎?”
月照:“……”
“餘星回呢,”他聲音淡淡,明明這裏什麽都看不見,但是她卻分明感覺到有股視線停留在她身上,“……他與你說得時候,你也不懷疑嗎?”
何晏晏下意識給太傅正名:“那不是他和你不熟,如果熟了,他也不會那麽想的。”
月照沒有回答,但是下一刻,她便看見點點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銀屑,像是發着光的細雪,它們像有意識一樣圍着她轉了一會,停在她的指尖、肩頭、臉頰、鼻尖……
這些紛紛灑灑如一條光帶般在她眼前流淌而過,化作一條流淌的光河,光一點點彙聚,面前的視野也逐漸清晰。
月照就站在前面,那個光帶就繞着他全身盤旋而上,最後彙聚他掌心流過,像是有意識一般,親昵地貼着他的手指。
光帶璀璨柔和,但是籠罩在這片光源下的人,卻像極了高懸的明月,浩渺高遠,遠離塵嚣。
平日裏他情緒本來就淡,好像萬事萬物都與他無關,如今在這光帶映照下,好就像随時就要禦風而去,當真就如畫像上無悲無喜的神明。
這感覺讓她覺得有些不太對,正想叫他幾聲,但還沒開口,他便已經先一步出口,手裏繞着這些光帶,沉沉開口。
“看到這些光了嗎?”
這聲音方才給他帶來了一些人味,但是,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原本就沒打算真的要她回答,很快又接了上去。
“我當時和你說是宗室傾軋,倒也算不得錯,”他看着那些光點,任由光線繞着他袖子盤旋而上,“畢竟天道代行,只能只有一個。”
有過月影之前的話,何晏晏接受良好,并且好琢磨出一個猜測。
“所以……你逃了?不對,”何晏晏遲疑,“按照你的性格,應該不想和他争奪。”
“是,”月照倒是沒隐瞞,看着那些親昵的光點,“但祂選擇了我,我不接受,總該受點懲罰。”
懲罰?何晏晏一愣,繼而就明白過來了,一開始月照這麽重的傷,大約是拒絕了那種力量。
“但是他并不适合做那個棋手,”月照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注射着那些四處飛揚的光點,“他執念太過,掌握不了那股力量,又總想插手凡塵,讓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進行。”
幾次相處下來,她當然也明白月影的行事作風,他幾次三番都是在煽動人心,把人當做棋子操控,只想着把一切都導向他想要的結局。
“我覺得我也不适合,”他擡起手,那些光點就像是有意識一樣,落在他的手上,像是在親吻着他的指尖,他靜靜看着光點,雖然話語不太開心,但是他眸色淡淡,并未有太多情緒,“但是他們卻非要我擔這個名頭。”
何晏晏一時有些說不上來。
月照确實是合适的,他對于事态發展一向不太關心,從來不會主動去做什麽,只是任由這些事情發展。
然而月影控制人心,篤行所謂的命規,以“天命難違”作幌子,一定要讓所有一切,乖乖變成他手下的棋子。
或許真的是這種不希望,反而最合适。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還真的挺像。
正想到這裏,月照便又接了上前:“這種力量,不想要,反倒最合适,或許這也是這個世界意識,選擇你的原因。”
說話間,他朝着半空微微一抓。
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何晏晏卻感覺周圍空間似乎有些扭曲,似乎有什麽力量絲絲縷縷聚攏在他手裏。
仿佛只是一剎那,又好像很久。
她看到了一個環繞的微小的金光,重新懸浮在他掌心。
何晏晏正想開口,然而下一刻便看見這個金光仿佛有意識一樣吸引着周圍的光點,那些懸浮的光點被祂聚攏成形,最後頭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棋盤。
看到那個棋盤的瞬間,何晏晏猛然吸了一口冷氣。
這種感覺到她曾經也經歷過,就是在白鷺書院,月影當時就把這種奇怪的“天書”擺在了她面前。
但如果說之前只像是隔着屏幕一端,現在更像是把她真真把她直接丢了出去,她瞬間感受到了一種極其龐大的氣息。
仿佛是無數人的意識朝着她湧來,即将把她淹沒。
她透過棋盤,仿佛能看到了天地連接的經緯,也可能看到了無數的過去、現在、未來……
甚至,她感覺到如今的自己極其危險,就像是抱着一堆盤子走獨木橋的孩子,一呼一吸之間,一不留神就要摔碎一個盤子。
金光懸浮在棋盤上空,明明只是一團光,但是她卻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
縱然她沒有見過,但是此刻看到這個東西,卻好像直接認了出來。
“系統?”
不對……
她遲疑着,說出那個有些不可思議的稱呼“你應該是……這個世界的天道?”
“系統”沒有回答,但是何晏晏卻感覺到了一個意識回蕩在她腦海裏,沒有聲音,只是一團意識,像是突然傳入她腦海裏的概念。
她聽不到具體的話,唯有感覺到那團意識問她。
——世間萬物都有命數,給予你無上的力量,你就可以控制萬物,讓他們走上該走的路,但是你也可以讓他們從萬千平淡的路裏,找到一條細微但光輝的路,世間那些所謂的奇遇大多如此。
接受力量,可以獲得很多,甚至還可以動用這個力量,把這個世界和原來的世界相連。
那團意識問她,想不想要這個力量。
“這是你從月影那裏分割而來的力量,我确實不想要這些,但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選擇,無論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做到,”月照就站在她面前不遠不近的地方,克制了距離,聲音卻十分清晰,任由那些光團親昵着他的手指,“你和月影不一樣,你足可以駕馭這種力量……甚至,你想要我的也可以。”
何晏晏垂下眼簾,一時沒有做出回答,必須承認的是,她确實她感覺到了一剎那的心動。
自由操控命運,可以連接兩個世界,好像什麽都得到了,再也不用取舍。
這麽簡單就能達成目的,她很難不心動。
命運确實存在,然而命運并非只有一條,只是牽一發動全身,組合出龐大的網絡。
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下棋的人,偶爾撥亂反正,将世界的命運導向最适合的地方。
但是只要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就會有偏愛與憎惡,這個世界也多少也允許一定程度上的失序。
譬如她給身邊的人全部安上修行的資源,再把他們打包,可以自由穿梭在兩個世界開始可以做到的。
但也正因如此輕易的心動,讓她瞬間驚醒。
誰能保證做出的結果到底是有利于世界,還是只因為自己的私心?
譬如此刻,這力量還沒到手呢,就已經開始暢想怎麽從中獲取自己的利益?
如此創世之力,如此世間命運的操控,又毫無監管控制,實在不能放在一個“人”手裏。
垂了垂眼,她看向那個棋盤,也看向那團金光。
“不,我不需要。”
金光微微一動,祂明明沒有臉,更不會有表情,可是她還是從那團光中讀出了困惑。
“我沒那麽大能力,也不想封閉自己的感情,變成你的代行者,”何晏晏靜靜看着祂,“還是說,你想我以後膨脹成月影那樣嗎?”
光團沒有回答,但是她分明從祂身上讀出來抗拒,并且一再強調,她不會這樣。
“但是我不相信自己,”何晏晏搖了搖頭,“你剛剛說得那些我很心動,但是正因為心動,所以不合适,你想想我這樣都心動了,以後豈不是一點點事情就能收買了?”
光團似乎微微閃爍了幾分,看起來有些茫然。
“人本來就盲目又趨從,只要給出一個理由和環境,就會變成狂奔的羊群,就像我們之前經歷的那些事一樣。”
光團這下聽懂了,祂依然是用意識回複她
——但你是可以把他們拉回正軌,引導他們,讓他們走向該走的道路,你每一次都是那麽做的。
“可是——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不過是給了一個新的理由的和環境?”
這下子,又把這團光問懵了,那個意識裏遲遲沒有在她腦海裏給出答案。
“真的不想?”就在光團發懵的期間,月照聲音接了上去,嗓音平板寡淡,“你真的不想成神?”
“當然,”何晏晏挺直胸膛,“這種力量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心境,實在做不到掌控祂,才不想變成祂的代行,祂的傀儡。”
聽到她這個答案,月照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說就在等着她這個答案,只是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但是很快,他眼中又露出一點笑意,只是這份笑意卻更像是在嘆息。
“的确是陛下才會說出的話。”
“我不想做這個引導者,也不想做那個決裁者,只要是人,就永遠帶着自己的喜好。”何晏晏看着他,再微微笑了笑,“而且萬事都一眼看到頭,這種日子是不是也太無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