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心情沉重,郁郁不歡,被裴忠激得更是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旁邊的樹上,碗口粗的樹幹,應聲而裂。
吓得裴忠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着爆怒的兒子,就怕他的拳頭落在他身上。
裴敬則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斂去了怒氣,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他懶得再理會裴忠,與他擦身而過,往外走。
裴忠剛才被自己兒子吓得後退的事,被那麽多下人看了去,他覺得很沒面子,想着怎麽找回做父親的威嚴。
見裴敬則就不吭一聲就要走,大聲叫道:“站住!你這個孽子,我是你父親,你怎麽敢這麽目無尊長?”
“父親?你扣心自問,可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
馬氏那些手段層出不窮,如果不是有他母親留下的幾個忠仆守護着,他能不能長大成人還是個問題。
而他這個父親在幹什麽?不問事非,聽信那女人的花言巧語,逮着他不是罵就是罰,舊痕未去添新傷。
裴忠頓時有些氣短,剛剛好不容易積起的勇氣,又被打散了。
裴敬則向他又走近幾步,兩眼如刀,冷冷射出:“父親??你可知道今日是母親的忌日?”
“忌…忌日?”
裴敬則看着他一臉茫然,不由冷冷地‘哼’了一聲。
再也懶得看他一眼,大步離去。
裴敬則剛邁出一步,又頓住了,頭也不回,冷冷地道:“叫西院那女人收斂點,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裴忠愣愣地,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裴敬則離去。
裴忠到了西院,對着迎上來的馬氏就一頓臭罵:“你又做了什麽事,去惹東院那孩子?”
馬氏一身華裳,頭上的步搖随着她的搖曳的步伐而亂晃,一張臉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年輕不少。
一又單鳳三角眼,微微向上挑,很會勾人。
但是,再華貴的裝扮,卻也掩不去她身上的一股子小家氣。
聽到裴忠的責問,剛才還笑臉如花的臉,一瞬間轉變為委屈,語帶幽怨道:“老爺,你這是什麽話?妾身何時去惹他了?妾身都快有一年沒見過他的面了,哪裏能惹到他。”
“不一定在府裏惹,在外頭就不能惹了?”裴忠難得一時明白起來。
“天大的冤枉啊,老爺,妾身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去惹他?再說了,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妾身見到他都恨不得繞道走呢,哪裏還敢去招惹他?”
裴忠想想也是,剛才自己也受不了他那冷酷的樣子,知道那孩子一直對他有怨氣,這會說不定是把氣撒到府裏的每個人身上了。
馬氏見裴忠一臉沉默,似有些動搖,身子緊貼着他的手臂,有意無意地磨蹭着,嬌聲道:“我一直把他當是自己的孩子,只是那孩子對你與我都有怨氣。”
裴忠被馬氏溫聲軟語,幾句話就軟了耳根子,越發覺得裴敬則目無尊長,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裏。
對剛才忘記他母親的忌日的愧疚,也一并消散了。
馬氏最會察言觀色,對裴忠更是了解甚深,見他面色轉緩,不動聲色地道:“老爺不要為他一時的不孝順而氣壞了身子。裏兒,如今可是越發長進了,跟着管理打理生意了呢!”
馬氏不放過任何時機在裴忠的面前為自己的兒子裴顧裏說好話。
“嗯,這就好,總不能每日是無所事事,讓人笑話我教子無方。”
“是,妾身會督促他的,也會讓他經常陪陪你,孝順你,不讓你覺得孤單。”
馬氏表面溫言巧語,一一順從,卻在眼底劃過一道精光與算計。
馬氏的溫順尊從,大大增加了裴忠的自大的心裏,加上馬氏身體的挑逗,雖然馬氏不再年輕,但她保養得好,細皮嫩肉的,風韻猶存,頓時把剛才從裴敬則那裏得來的不快抛到腦後了。
半推半就地跟馬氏進了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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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則從國公府出來,直接去了北街的院子。
院中無人,葉小餘和英芮都不在。
今日翰林院休沐,所以葉小餘也不用去,在家休息一日。
葉小餘想着難得休息,打算去傅府探望一下傅雲哲。
傅雲哲見到葉小餘很是高興,忙吩咐管家張羅茶水吃食,熱情招待。
葉小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忙道:“老伯,我就是想看看您,反倒是打擾到您了。”
她知道傅雲哲的身份後,曾糾結着該怎麽稱呼他,但思來想去,還是依舊叫他為老伯。
傅雲哲不解,問:“哦,這話怎麽說?”
“您看我一來,你就張羅這張羅那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傅雲哲一聽這姑娘老實的話,不由得朗聲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孩子,不就是些吃食麽,何致以這般小心拘謹。”
葉小餘也不由得憨憨笑了。
“在翰林院還習慣吧?”
“很好,感覺只不過是換個地方抄寫罷了。”
傅雲哲微笑着點了點,這姑娘做起事來,都是認真專注,一絲不茍,且性子也讓人感覺很溫暖。
越相處,他就越喜歡這丫頭。
他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外游歷,可以說常常居無定所,所以也沒娶妻生子,如今年紀大了,才感覺膝下空虛寂寞。
因此對葉小餘能經常來看他,他是從內心裏感到高興。
“董大人還感謝老夫為他找了個好幫手呢。”
葉小餘一臉誠摯地道謝:“那是老伯與董大人對我的擡愛。”
兩人又愉快地聊了好一會。
傅雲哲講着自己在外游歷碰上的奇聞趣事,葉小餘時不時問些問題,更是引的傅雲哲越發停不下來。
年紀大的人,最喜歡就是回憶,傅雲哲自回了天都,從未說得這麽暢快過。
皇上是一國之君,國事繁忙,沒有時間聽他閑談。
別的同僚大人們有着各自的喜好去處,見面也只是點頭問好之類的客套話,更是沒工夫一起閑聊。
如今葉小餘絕對是一個最好的傾述者。
她不僅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地提出自己的見解,還問了許多難于想到的問題。
一老一少兩人,一個說得滔滔不絕,一個聽得如癡如醉。
傅雲哲說到高興處,甚至手足舞蹈起來;葉小餘聽到新奇處,連連低呼驚嘆。
茶水被丫鬟進來添了一壺又一壺,都對這一幕感到有趣而溫暖。
傅府的下人們,從沒見過自家老爺這麽開心高興過。
好不容易,傅雲哲說得有些口幹了,葉小餘一邊幫他往杯裏續水,一邊感嘆道:“外面的奇聞趣事真多,真讓人大開眼界。”
傅雲哲砸了砸嘴,也感嘆道:“可不是嗎,能這麽在外走一遭,老夫今生已無憾了。”
這時,管家進來道:“老爺,午膳備好了。”
兩人不由一驚,這麽快就到晌午了?
一個說得意猶未盡,一個也聽得意猶未盡。
傅雲哲對管家道:“葉姑娘也留下在此用膳,多備些。”
葉小餘正想提出告辭。
管家已經笑着道:“老奴見老爺與姑娘說得歡,就沒敢打擾,自作主張地備下姑娘飯食了。”
“好,做得好。”傅雲哲贊了一聲,又轉頭對葉小餘道:“小餘,你就留下來陪我這個老頭子一起用個膳吧。”
葉小餘看着傅雲哲那隐隐有些期待的神色,不忍再說出回家的話,點點頭笑道:“那我就叨擾老伯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飯後,傅雲哲困乏要午休時,葉小餘也辭別出來了。
英芮也一起來的,這會她建議道:“姑娘,既然出來,咱們不如上街逛逛吧,你都還沒見過天都是什麽樣的呢。”
葉小餘想了想,也對,她來天都幾個月了,還真沒逛過街,于是兩人往熱鬧的街道而去。
天都就是天都,這裏買賣的東西,比別處更為豐富齊全,當然價錢也更為昂貴。
英芮一直以來做為一名隐衛,甚少出現在人的面前,更別說逛街了,這會子跟葉小餘一樣,對街上的情景都好奇得很。
兩人都只是看看,感受着這種繁華熱鬧的氛圍,并不打算買什麽。
“小餘,你看,那是什麽?好有趣啊。”英芮突然拉住葉小餘的手,指了指邊上一個小攤上擺賣的物什道。
葉小餘随着她的手望去,見攤上擺着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也甚為好奇。
“走,過去看看。”
兩人對着面前各種形态逼真可愛的小動物,愛不釋手。
這些小動物有些是泥捏出燒制而成的,有些是用木雕刻出來的。
每個動物的形态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如真的一般。
兩個姑娘嘻嘻哈哈,挑挑撿撿,拿不定主意,看這個也喜歡,看那個也滿意。
這裏還有一堆形狀怪異,外表有着花紋的漂亮小石。
最後,沒打算購買東西的兩人,一人挑了兩個物什。
葉小餘挑了兩個木雕像,一個是女子雕像,剛看到時,她不由想起在南州時,裴敬則給她的一件作為求助的信物,那也是一個木雕的女子頭像。
只是後來去客棧求助,那頭像被收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