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桃源村5 離經叛道除舊布新披荊斬棘……
如此再過去了幾天, 老夫婦一直不認同她的建議,殷松蘿這幾日依然睡得正香,對外面事情毫無覺察。
火把已經熄滅一半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今日, 那對老夫婦通知她, 祭司馬上就要來了,可以安排他們見面。
那個白衣祭司, 何晏晏在每個晚上都能看見, 每一次他都是帶着銀制面具, 也在每一日消失在太陽升起之前。
這還是第一次在白天裏去見。
月照一直對她“多此一舉”掙紮行為并不認同。照他來看, 命運本就不是人力可以輕易更改的東西,更何況這裏不過是循環往複的夢,即便費勁萬難更改了結局,也是竹籃打水, 水中撈月,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無法改變。
但是何晏晏并不這麽想,她在頹廢過一陣以後, 又很快振作起來。
畢竟她自穿越以後, 一直想要的就是逆天改變,架空自己, 提早養老。
如果她連幻夢都無法改變, 那還掙紮什麽, 不如就在這裏死了算了, 這樣也免了之後衆叛親離、烈火焚身, 還能不失為另外一種成功的逆天改命。
而那位祭司大人,終于也在只熄滅地剩下三只火把以後,帶着一部分方士, 浩浩蕩蕩到來了。
白日裏的祭司沒有戴那個銀制面具,底下那張臉稀疏平常,甚至還有些虛僞做作。
【跳大神的,酒囊飯袋,喜好酒肉,貪生怕死】
看着這個設定,何晏晏沉默了,還真給月照說對了,這人說服不了,只能打了。
他被村民夾道歡迎的迎入,一旁有人顫抖着送上茶,祭司掃了一圈,恩賜一般擡起手喝了一口,但是下一刻就“噗”地一聲,吐了前面的滿臉。
“這是什麽東西,居然端給我,是故意羞辱嗎!”
那人肩膀一抖,被吓得差點跪下。
還是老村長拄着拐杖出來打圓場:“祭司大人恕罪,我們窮鄉僻壤,這已經是最好的茶了,招待不周全,還請大人海涵。”他對身後的人使了顏色,很快有人端來了一個紅布包裹托盤。
祭司随手掀開,出現在裏面的是幾個拇指大小的銀磚。他一看,臉色更加不善,“唰”地一下站起來,直接把面前的托盤掀翻:“這麽點東西?你們是什麽意思!”
“大人恕罪,我們不是有心的,只是我們不能和外貿易,這些都是村裏大家拼拼湊湊起來的,長期下來,也沒辦法再掏出來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祖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當真不會留下什麽,怕是你們還在私藏吧。”
說着,那祭司站起來,揉了揉手腕:“我看不給你們點教訓,還當……”
何晏晏被村長帶過來站在一旁,本來是等候時機說明情況的,可是她聽到這裏,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開口就怼了過去:“叫什麽叫,你在這裏是幹嘛的清醒點,給你口茶喝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平時過來祭祀的祭司哪一個不是被誠惶誠恐以禮相待,哪想過會遭受如此境遇。
他愣了好一會,方才反應過來,聲音都被氣得發抖:“這……這是誰家,誰家的黃毛丫頭,敢這樣對我!”
衆人面面相觑,直到老村長站了出來,意味深長看了何晏晏一會,艱難開口:“大人恕罪!這是外面來的貴人,不甚誤入此間。”
祭司再愣了下:“外面?貴人?”
村長點點頭:“是從山崖失足掉落的。”
祭司沉默下來,這才仔細看了看何晏晏身上的衣着,打量了她片刻:“仔細一看,長得不差。”
何晏晏想揍他,但是這次他帶來的人有了防備,很快就把她制住。
祭司拍了拍手站起來,端詳了她片刻,冷冷開口:“我自會傳信去問,如果膽敢騙人,”祭司笑得威脅意味十足,頓了片刻,方才接上,“正好就留在這裏,神,會喜歡你的。”
祭司下了命令,在消息回來之前,把她扣在一個小房間裏,由帶來方士值班。
但是這房子困不住她,一到晚上這群人都不會在,她想走就走,根本沒人會去阻攔。
只不過和她此刻還沒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只能配合他們被關在這裏。
村民有時候會悄悄來這裏看她,何晏晏想找他們說話,但是這些人發現了一會,就好像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跑得比兔子都快。
一直到倒數第二天,月照做好了陣法的最後布局,在夜色裏過來找她:“事到如今,你還想嘗試你的辦法?”
何晏晏人雖然被關在房間裏,但是心态還還算是樂觀:“這不是還有一天嗎,說不定能有什麽轉機。”
月照擺弄着她的門鎖:“未發生的事情難以改變,更況論發生過無數次的。他們看似有此刻有自己思維,但是已經被往日言行固定,即便有細小的變故,也不會發展出新的可能了。”
房門被打開,月照把門鎖收了起來,側過身,示意她出來:“人心無法改變,尤其是執念而成的人心,他們的恐懼與憎恨就在他們意識裏紮了根,你想如何改變?”
何晏晏沉默了,月照的話如果按照她熟悉的事物類比,那這裏就是個只有一個結局的劇本殺,只有劇情走完,這個故事才會短暫結束。
沉默了很久,何晏晏沒有從房間裏出來,反而是若有所思看着他:“你好像一直對人有偏見。”
月照:?
何晏晏很是不滿他的說法:“人怎麽不能更改了?你說得好像人都是木偶一樣,只能按着一定的方式走向結局。”
月照不置可否,只是想了想:“你又想和我說……”他回憶起了那個名詞,“自由意志?”
“我們那裏有句話叫做人定勝天,”何晏晏認真地看着他,“如果未來在開始的時候都被決定好,想做什麽想說什麽,都被是規定好的,只能看着一切發生,那這個世界是不是也太沒意思了些。”
說完這些,月照看了她一會,似乎在想什麽,好久都沒說話。
在何晏晏以為他又要說他那一副言論的時候,月照卻是突然笑了下,不是往常那種促狹或禮貌的冷笑,他像是看到了什麽有驚訝且有趣的事情,眼中蕩開一閃即過的笑意,讓這張冷冽的臉看都溫和不少。
如清風浩蕩,将聚攏得陰霾散去,瞬間開闊,也似朗月入懷,吹拂過列松肅肅,高而徐引。
何晏晏一時有些愣神。
可是這一切沒過太久,就看見月照“咔噠”一下,居然把門重新鎖上了。
随着這聲音,何晏晏瞬間就被拉回了現實。
他聲音隔着門傳來:“陛下既有如此雄心壯志……”他頓了片刻,聲音有些意味不明,又恢複她熟悉的模樣,“那我便只能靜候陛下佳音了。”
何晏晏:……
她搞不懂月照在想什麽,但是看他意思是不打算再勸,把最後的時間留給她。
時間已經迫在眉睫,她必須要重新行動起來。
可是那些村民避她如避蛇蠍,何晏晏組不到隊友,根本毫無辦法。
直到次日午後,她聽到窗戶外有人輕輕叩動的聲音。
這時候士兵前去交接班,這裏有村民暫時看守。
打開窗戶,是青蘭墊着腳出現在那裏,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人過來,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饅頭遞給她:“姐姐,是爺爺奶奶讓我來的,等下我會制造一些響動,姐姐就快跑吧,找地方躲起來。”
看着手心裏的饅頭,何晏晏有些愣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是早就祭品,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姐姐放心。”
聽到這寬慰的話,何晏晏心情更複雜。
這座小屋本來就是青蘭家的,她拿到了備用的鑰匙,正在外面給何晏晏開門,只是她有些慌張,幾次都沒有對準鎖扣,加上之前說話的世界,這樣一耽擱,駐守的方士也恰好回來。
說話間駐守的人已經回來,看到了青蘭,頓時厲聲開口:“什麽人在那,快走快走!”
青蘭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出手一擋,不見她有什麽動作,倒是那兩個方士像是受到了什麽沖擊一樣,直直地向後倒了過去,躺在地上沒能起來。
青蘭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看着自己的手。
何晏晏起先也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這群本來不算是人,情急之下在白日裏發揮出力量也很正常。
回想起歷史中,是因怨氣而生的巨大變故,相比眼前的小姑娘或者她父母,這其中一定有一人有如此大的能量。
想到這裏,何晏晏心中一亮。
如果有一個有這麽大的能量,她幹嘛辛辛苦苦一個個策反,專門應對一個不就夠了。
青蘭也反應過來,立刻過來哆哆嗦嗦給她開鎖。
在門開的那一剎那,何晏晏卻驀然抓住了她的手。
青蘭微微一驚,擡頭看她。
“那你呢,”何晏晏聲音很輕,“你真的想當這個祭品,就不想出去看看?”
“……我、我……”青蘭臉色有些發白,她咬了咬嘴唇,猶豫很久,終于擡起頭,“我不想,我真的不想當祭品,但是所有人都告訴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是我的命不好。”
“但是我沒看過沒看過大海,沒看過草原……”她聲音停滞下來,過了好久才接了上午,“其實,我真的很想……很想去看看。”
何晏晏笑了笑:“那就足夠了。”她說,“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試一試。”
***
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分,很快就要入夜,何晏晏一路跑得飛快,她必須趕在天黑之前找到祭司。
“祭祀大人還在山頂布置。”
青蘭指着前面一個方向,只是模樣看起來還有些猶豫:“我們真的可以去說服祭司大人嗎?”
這一路她連勸帶忽悠,說服了青蘭去和祭司“談判”。
這個世界,有人墨守成規耽于往昔不敢向前,就有人離經叛道除舊布新披荊斬棘。
只是青蘭還有些猶豫:“可如果我不當祭品了,神明生氣了怎麽辦?”
何晏晏眼神冷了冷:“別叫他們神,那玩意不配!”
青蘭愣了下。
“是當權者無能怕事,才只能放任平民犧牲換取和平,比和親還不如,明明沒有享受供奉,卻要承擔這麽大責任。”她吐出一口氣,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像是給她說,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保證,以後這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她回去後一定力排衆議,發揮暴君說一不二的暴戾精神,把這玩意取消了。
青蘭愣了很久,突然,眼淚就湧了上來。
何晏晏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怎麽辦,只能急急忙忙去擦她眼淚:“你別哭啊,我……”
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哄小孩啊!
“我很高興……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很高興,以前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青蘭擦了擦通紅的眼睛,聲音有些哽咽,“姐姐,你說得真的嗎?”
“盡我所能,”何晏晏給她保證,“即便我做不到,也會幫你們找到可以做到的人。”
她做不到後面還有周王呢,她不行的周王一定可以,要相信繼任者的智慧。
她們一路順着小路過去。
這只是一個小村落,祭司帶着的方士不打算太多,大約只有十來個,其中有兩個已經再看守何晏晏了,許多整理的工作都交到了村民手裏。
他們看到了何晏晏和青蘭的出現,都稍稍愣了下,然後默默轉了腦袋,拍了拍身邊的人:“這裏沒什麽了,我們去別得地方在再看看吧。”
這一路開閘放水,讓她們順利來到了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