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一個身穿粉色夾襖的姑娘對着司徒末福了福身,“老太君請您到內堂去一下。”
司徒末将目光轉向眼前的丫鬟,熟悉的感覺直沖腦子,這個姑娘她識得,她是王氏身邊王嬷嬷的遠房侄女,因父母雙亡才被王嬷嬷接入府中。
小丫頭一個,臉色青澀還不見成熟女子該有的妩媚,但司徒末卻警惕的眯起了雙眼,不動聲色的問道,“娘叫我去內堂是有什麽事嗎?”
“這個奴婢不知,只知老太君讓奴婢來請三少奶奶。”
“那就前方帶路吧,”司徒末看了小九一眼示意她跟上。
沐府雖然不如皇宮那般大,但卻很曲折彎曲,而且王氏三個兒子的院子結構大小一般,走廊更是七扭八繞,饒是像司徒末這般有前世記憶的人也對這些熟悉卻又陌生的小徑莫可奈何,記得剛嫁入沐府那陣她可是常常迷路。
記得有一次她為了賞內堂前假山旁的杜鵑花竟忘了時辰,待天空落起細雨時才驚了時辰已如此之晚,焦急下更是在這個院子中迷了路,最後還是被一個小丫頭找到,那就是小九,因為淋了雨感染了風寒,整個晚上冷熱交替好不難受。
人們常說生病的時候無論身心都極度脆弱,因此在那時她的眼淚才流不斷,滿心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在身邊陪着自己,這才遣了小九去找自己才大婚一個月的夫君沐夜華。
誰知,他不但冷眼趕走小九,還和蘭靈在床上如膠似漆起來,小九回來不忍直說,便騙她是三少爺出了門還未回府。
呵~,不知是小九單純還是她心思太過敏感,硬是從小九不自然的小臉上看出了端倪,心底一沉,自嘲一笑,輾轉悲傷了一夜。
如今她再次回到這些扭曲的小徑上,擡眼一掃,果然那些如前世一般美豔的杜鵑花還是圍繞在假山旁,怒開了一地。
內堂中低沉的說話聲将她從回憶中拉回,整理了被吹風吹亂的長絲,拉整了自己的衣衫這才跨過門檻向內堂走了去。
她的出現讓原本和諧的有絲熱鬧的內堂霎時有些冷硬。
“兒媳向娘問好,向二娘三娘還有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問好。”司徒末擡腳跨入內室的那瞬間就将屋內的情況看了個大概,這才能一一問好,免得讓王氏借故找她麻煩,所以即使是讓她痛恨的小姑子沐夜晴也問了聲好,不過如前世一般,她得到的還是一聲蔑視的冷哼。
不過她并不在意,只是輕挪蓮步走到沐夜華身旁的空位坐下。
待她坐下後王氏才開口,只是如今的氣氛和她剛進入之前的氣氛是截然不同。
“今日将你們招來是有件事想要和你們說說”王氏在說這句話時臉色是有別于平日的嚴肅,她這一句話剛落就讓司徒末心底一跳,而她想說的事,司徒末心裏也猜了個七八分,因為如今這情況好似三年前她剛嫁入府中之後不久的情況,同時也是她噩夢開始的地方。
“自從老爺死後,他寧平侯爵位一直空缺無人繼承,如今承蒙聖上恩寵,未曾在老爺死後銷了爵位,所以娘希望你們三兄弟中有一人能繼承老爺的爵位。”
司徒末心中一顫,果然如此,王氏今日提的就是她心中所猜之事,只是如今……她擡眸看了眼身旁的夫君,卻不料與他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一時羞愧的趕緊低下了頭。
“只是爵位只有一個,那麽你們三兄弟中誰為沐府先誕下孫兒,誰就繼承爵位,這樣可好?”雖然王氏的語氣似在詢問,但言詞中的堅定卻不容反抗,所以內堂之人都知道此事已定,沒有回旋的餘地。
“好,既然無人有異議,那麽這件事就這麽定了,”王氏話落轉首看向老侯爺的其他兩位妾氏,“你們曾也在老爺在世時盡心伺候過,雖每人只生了一女,未曾有過兒子,但她們也算是老爺的孩子,我會為她們找個好婆家。”
王氏雖然說得得體又貼心,但其他兩位妾氏心中卻是比誰都清楚為何當年她們懷孕那麽多次卻落得最後只生下個女兒,而且還從小體弱多病,如今也十六七歲但卻從未踏出過房門半步,府中之人有時都會忘記了除過沐夜晴,老侯爺還有兩女,只是常年與藥為伴。
心中雖然不甘怨恨,但卻早失了翻身的機會,也只好忍氣吞聲的待在沐府,最起碼在這裏她們母女有塊地方,餓不着冷不着,所以她們只能滿含笑意的謝過王氏。
“老三家的,”王氏一聲輕喚将有些出神的司徒末喚醒,她擡眸應了聲,“娘。”
王氏點點頭,“老三家的,你出身司徒府,也算是個大家閨秀,對于無後之事也該知十分嚴重。”
司徒末眼眶一冷,那聲‘出身司徒府,也算大家閨秀’讓她心中一痛,不過卻未曾表現在臉面上,只好恭敬回答,“兒媳自知此種孝義之理。”
“知道便好,如今沐府缺少孩童歡笑聲,而為娘也十分想抱得孫兒,如今老大有一正妻,也有兩個側室,老二雖然只有一個正妻,但卻和李大人的小女兒定了婚約,那個丫頭也會盡快入門,如今就剩三兒這裏。所以娘想給老三娶個側室,老三家的你可同意?”
司徒末呼吸一滞,心底爬出一絲絲痛意,而這些感覺令她驚慌,難不成上一世對沐夜華的情義還未曾消散完?
她握了握衣袖中雙手,平複心底的騷動,“娘安排就好,兒媳沒有意見。”
“這就好,那老三就和老二同時迎娶吧,順便也給府中沖沖喜氣,也盡快讓娘抱得孫兒,這也讓老爺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娘,老三家的嫁入府中也不過月,如今再給老三娶妾是否不妥,何況老三身邊不是還有蘭靈那女子,而皇上那邊也不好交代,還有司徒府……”
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就只有老大沐夜磊的妻子安氏開口,說起安氏卻和安岱脫不了關系,兩人是表兄妹卻不曾來往過,所以安氏能坐得沐府長子的正妻之位也是因為其娘家的權勢,但嫁入沐府以來,她和沐夜磊也算是相敬如賓,夫唱婦随。
而王氏在聽到蘭靈的名字時不屑的冷哼一聲,“一個青樓女子也配生下我沐府的孫兒,何況老三娶妻也沒有不妥,在這之前已經上書過聖上,聖上未曾反對,”王氏此話一出,安氏笑笑摸摸鼻梁不再出聲。
而一直不出聲的沐夜磊則是看了眼沐夜華才将目光轉向自己身邊的妻子身上,眸子深沉,未見惱怒卻讓安氏斂住嘴角笑意垂下了眉。
至于老二沐夜連的妻子冬氏則是一反常态的安靜坐在沐夜連旁,平日遇到這種事第一個開口的準是她,不知為何她今日卻如此安靜。
“老二家的,對于老二娶妾之事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冬氏看着司徒末笑了笑,只是眼神卻比平日冰了幾分,“老三家的剛過門都沒有什麽可說的,那麽兒媳更不可能有什麽要說的了。”
對于冬氏語句中的嘲諷,王氏只是略微皺了皺眉,“好了,既然沒有什麽問題下去就開始準備老二迎親之事。”
冬氏僵着臉點了點頭,至于沐夜連則是自始至終都只是端着面前的茶杯輕輕啜飲,不反駁不出聲,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事情和他無關似得,那麽對于身旁妻子的不悅更是沒有絲毫反應。
那麽三兄弟中的老三沐夜華則就相對特殊的多了,在聽到自家娘子的話後周身一直冒着寒氣,不言不語。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各自院子将晚飯吃了。”說完,王氏就在王嬷嬷的攙扶下向內室走去,“對了,王嬷嬷你将你那個遠房侄女調到竹園伺候老三去吧,我一個老婆子讓這麽乖巧的丫頭待在身邊,不全剝奪了丫頭的大好年華。”
第一句話沒有什麽,但是最後的這句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明了王氏的打算,那麽司徒末當然也就明白,不過卻未曾出聲,只是眉頭卻凝了。
冬氏在王氏離開後則更是再次扯起了冷笑,“還真是恭喜三弟妹,有別的姐妹伺候老三,這下妹妹也就着實輕松多了,”
“二弟妹說這些可确實是大實話,所以如今妹妹你也不必羨慕三弟妹,待二弟娶了新婦,二弟妹也就會輕松許多,實在也算的上是喜事。”
“你——”冬氏被安氏這幾句話氣得不輕,冷着臉轉身跟着沐夜連離去,不過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轉過頭的清麗容顏不似剛才的氣怒,輕輕的笑了笑,“大嫂說這話也确實在理,因為像大哥這種有兩個側室的男人确實不用經常‘麻煩’嫂子,嫂子是過來人确實比我們懂得要多,”冬氏周身似蓮般清雅的氣質全然被她嘴角的冷笑破壞了。
安氏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确實是一個體貼的男人,所以我想二弟也應該是很體貼二弟妹才是。”
“哼!”冬氏自知自己說不過安氏,便冷着臉離開。
安氏回頭看向凝眉的司徒末,不料目光卻與司徒末背後的男子目光撞上,心裏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