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紫晶石……現在已經一個不見了。
夏渺玉最後一次從彎腰翻找的姿勢下站起身來時,身前已經是那處落滿灰塵的,木板凹陷。
“……”
淩熾寒的黑眸,凝視那裏許久。
其實不一定有多危險……說不定前方的施工處,就有人在這十個月的時間裏,幫他開過路。
于是當他小心翼翼的從相較上次甚至粗糙了不少的斜坡滑下的過程中,才發現,這個坑道的确有人來過。
因為……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那種味道,對于夏渺玉來說。
用抛光的金屬片簡單裝飾的發髻,束縛着淩熾寒已經長長的黑發,在岩石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響。
很熟悉。
随意用簡單壓縮的魔力抛射出幾張揉成緊密紙球的發光浮腫夏渺玉看清了這個洞穴的樣貌。
有幾只甲蟲的屍體,橫躺在被閃爍暖光照耀的石面上。
他們的屍體沒有夏渺玉想象的那麽有分量。
大多是受了頭部的致命傷而死,只有一只貌似生前帶病狩獵的甲蟲被貫穿了腹部,內髒還流了很多。
當然,它們腹部的紫晶石,都不見了。
視線貼着地面滑行,夏渺玉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距離這個滑坡很遠的地方,在兩處石壁的夾縫中,此時在這裏唯一一只将大颚舉向斜上方的的甲蟲屍體。
夏渺玉腦中閃過了一些東西。
他在想,那只甲蟲,會不會是在什麽暗洞裏被殺死的呢?
淩熾寒的腳步聲在洞穴裏回想着,三四條條或濃或重的影子在地面上變換着方位。
夏渺玉來到了那只姿勢怪異的甲蟲身邊,突如齊來的興奮感險些讓他連手中的武器兼照明工具險些跌落在地上。
此時在那只龐然大物的左邊,一道狹窄的小路湧現出來,正好可以供夏渺玉一人通行。
考慮在三後,他将纏滿了發光符咒的木棍扔下洞口,等待裏面的動靜差不多到了他滿意的程度之後,撐住兩邊,縱身一跳,仰面匍匐着慢慢向下滑。
每當聽着那種木棍撞擊岩壁的聲音有遠了一些後,夏渺玉就趕緊驅動關節已經麻木的雙腿,将夏渺玉往下送。
這裏的構造,狹長,封閉,簡直就是為了讓人進入所設置。
彭通一聲,木棍落地的聲音傳來。
夏渺玉算好時機,調整姿勢,在眼前的暖色光圈再次到達他從入口滑下去的大小的時候,淩熾寒縱身一躍,跳下。
本來做好了翻滾的準備,卻沒想到呈現在夏渺玉眼前的……是又一個類似于進入甲蟲屍體坑之前礦道的礦道。
夏渺玉是以一個既不是打算前滾翻也不是一個匍匐落地的姿勢降落的,險些晃到腰的他又被什麽東西險些紮破手。
但是這些難受的感覺比他想要承受的還要差很遠。
欣喜若狂的同時,夏渺玉也開始感到,此地絕對不宜久留。
這個礦道的四壁,布滿了那種夏渺玉在家中存放着的小紫晶礦石。
剛剛下坡的時候,夏渺玉的頭只是隐隐發脹,只是簡短的撿起那根纏滿符咒的木棍的功夫,就已經發展到開始影響神智的地步。
雖說這個礦道後面是什麽,夏渺玉很是好奇。
但是今晚,還是見好就收吧。
深邃的礦坑,盡管是夏天的這片地方,依然凍得身體素質不夠硬的某人直哆嗦。
身體面對着的地方,是那塊随着這個坑道大開發一起被發現,卻最終置于那裏無人理會的古跡。
他探頭探腦的向着礦道入口的大門那裏看,只是裝裝樣子而已。
老人是今晚這裏的夜巡負責人。
油燈好歹在這裏轉悠一下就行了,現在應該回去了。
沉重的腳步聲從礦洞邊緣傳出,慢慢的淹沒在風聲中。
這一個小光點的出現,消失,老人的腳步聲以及抱怨一般的喘息聲,全被探頭探腦從門縫中擠出來又被突然到來的光線下的閃進門內的夏渺玉看個正着。
好險……
被沾滿各種灰塵的大鐵門磕了一下後腦勺的夏渺玉揉着夏渺玉的腦袋,靜靜聽了很長時間的動靜,确認上方沒人的時候,才激活夏渺玉的經脈回流,靠着動靜不小的肢體活動沿着古跡牆面一路躍行上來,盯着遠方星星點點的油燈燈火,小跑着向着鎮中的住址趕去。
以前他總是會在家外幹各種事的時候聽到有上學和放學的鎮學校學生讨論練功之類的東西。
他們會提到丹田一字。
以前單純是在練畫符的夏渺玉完全不知道丹田的意義,只知道那可能是個類似于儲存相關能量的東西。
現在的他,穿着幾斤沉的保暖衣物和貼身物品,慢慢跑動着。
他從白蘭第一次幫他打通經脈那一天開始,就不斷地利用經脈回流疏通夏渺玉全身一些關鍵部位。有時候在田間幹活或者去別的地方打雜的時候,會趁無人注意周轉上兩個來回,對夏渺玉損傷的體力有莫大的好處。
黑暗中奔跑的淩熾寒,漆黑的紋路悄無聲息的爬上手腕,脖頸。
就這樣,放慢速度,周轉,加快,周轉,沒花比他預想中要長多少的時間。
手掌撫到小鎮道路的燈柱略作喘息的時候,他已經距離他家不到八百米的距離了。
“哈呼哈呼~”
冷汗從耳根處流到了觸感敏銳的地方。
淩熾寒擡起頭,整理一下棉衣上的絨帽,打算慢慢走完這一段路。
淩熾寒幾乎是用着齧齒類動物的本能在走路,每走到一個小轉角就要擡頭微微吐出長長一串冷氣,靜靜聽完周圍的動靜,才敢慢慢往下個地方走。
原本是一個很偏僻的小鎮。
鬼鬼祟祟的人影從燈光下穿過。
但是這個小鎮一道夜晚,負責巡邏的值班人數卻可以說是多的吓人。
淩熾寒略帶倦态的眼角,在慘白的燈光下稍稍眯緊,又睜開。
夏渺玉很小的時候有段時間就對着全鎮人這麽提心吊膽,斤斤計較的生活抱有疑問,每年鎮子裏都要發生好幾次民事糾紛事件,給小鎮平添很多的新聞風波。
不過這種鄰裏街坊吵架的事倒也正常,但是在紫晶鎮這種以某種固定出路為信仰的地方,這種小事情往往就像什麽大事一般傳開。
上了年歲的老婆婆,下棋的老人,礦工讨論的,往往都是自家的孩子怎麽樣之類的表現。
這算是一種娛樂活動了,在幹各種雜活不斷的結交各種熟人的夏渺玉眼裏,姑且算是可以這麽看。
在夏渺玉夏渺玉看來,這也是他平常性格極為內向,有些時候甚至表現為閉鎖的原因。
轉角……一個彎折的路牌出現在夏渺玉的視野裏……看到它,淩熾寒不自覺的就加快了身體的運作,他想趕緊回家睡個好覺。
但是簡直就是在家門近在咫尺,忍受不住的睡意湧上來……整個人瀕臨倒頭就睡的地步的時候。
一群人,帶着不整不齊的裝束,好像帶着的有手電筒什麽的,從他面前的路口呼嘯而過。
腳步聲踏踏踏的走遠,夏渺玉才想起來要向着路邊堆放着一堆木柴當成遮擋視線的掩體走過去,但是明顯已經晚了。
他慢慢将夏渺玉的身體貼着牆壁,走到牆角,聽着遠處的動靜,才壓住步子沖到對面,夏渺玉家的窄小家門所在的位置。
摸出鑰匙,慢慢開門。
鎖門的時候特意把手伸進門洞,從裏面鎖上,這樣有心眼的夜巡人檢查這裏的時候,也會誤認為夏渺玉家中有人。
但是就當夏渺玉開門的時候,瞬間一股類似于觸摸紫晶帶來的壓迫感和沖擊感,混合着大量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一個穿着看起來很單薄衣服的人,左肩上滲出的血,在沿街微弱的燈光下,滲出的黑暗顏色,沾染了大半個肩膀。
“哈呼……”
夏渺玉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關好門,還鎖上。
他家中在進入真正的室內前,還會有一個極為狹窄的,算是小院的地方。
就在他還震驚的時候,在他的眼睛與還在喘息的那個淩熾寒之間,就有一滴血,從頭頂的塑料板上面滑落,掉到地上,發出吧嗒一聲。
他這才想起來,要把這個人搬到屋內。
夏渺玉盡量讓夏渺玉的動靜小一些,回到屋內,脫下難以清洗的外套,僅用白天穿着的一層衣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将那個人拖回屋內。
一個小時之後,這個人肩膀的傷口已經在昏迷狀态下完成了清洗包紮和消毒,好端端的躺在夏渺玉房間床鋪的內側。
這個家裏已經沒有更多供人使用的床鋪了。
面前的男子,臉部左邊的金黃色頭發沾染着結痂的血污,暫時沒能完全清理掉。
鼻翼下方留着金色和灰色相間排布的胡茬,眼型修長,勻稱的瓜子臉,嘴唇很薄。
夏渺玉在用被開水燙過的毛巾擦拭他傷口附近的皮膚的時候,有那麽幾秒鐘怔住了。
好美……但是同樣也不正常。
在夏渺玉偷偷燃起夏渺玉房間中的蠟燭,回來想要把他拖回到室內的時候,這個重度昏迷的人中間只有一瞬間,可以讓夏渺玉感覺到他是清醒着的。
只有在那個時候他的眼睛微微睜開,瞳孔中勉強帶有幾絲生機的神色,看向夏渺玉滿是驚異的黑瞳,沒有受傷的左手慢慢擡起,指向室外那一小攤血漬附近的某處。
那是一把刀。
夏渺玉拖着困倦的身體,慢慢解下束縛住長發的發環,在燈光下用雙手托起那柄長劍,緩緩轉動劍身,默默觀察它的樣子。
這是把半透明的劍。
更重要的是,它是紫色的。
唯一看清那個金發淩熾寒瞳孔的時候,是在剛剛把他搬運回屋的時候,中間淩熾寒清醒的那唯一一小段時間。
他的右眼,原本應該被被白種人特有的碧藍色填充的地方。
竟然有月食一般,被蠶食形成的深紫色半月形色彩,貼滿整個眼瞳的左下方。
“白蘭!”
淩熾寒小心翼翼的從甲蟲平滑的骨板中爬出來,咳嗽兩聲還摸摸衣兜,看那幾張寶貝取暖符是不是還在,從甲蟲屍體下爬了出來。
“你想幹嘛……”
白蘭還是那種語氣。
淩熾寒看向了重新将那柄長劍收入懷中的白蘭,感嘆自己剛剛因為沉淪于回憶而忘記觀察另一重大事件的自己。
“沒事啦……本小姐們從這個洞下去,本小姐先……你跟着本小姐……”
白蘭用正在散發出微弱熒光的長劍挑起那只甲蟲還在拼死掙紮的一只蟲腿,将它拽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