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考場外,已是人山人海,各家有考舉子的人家将考場外的有利地形占了個盡。玉簪趴在馬車上眼睛掃了一周,自家的馬車站的地方剛好被一輛銅皮包裹的馬車擋在前面,回頭道:“姑娘,我們來晚了,好地兒都讓人占走了,要是沒有前面這輛馬車,倒是能早些看到姑爺。”
蘇東海道:“姑娘不急,考試的紅門還沒開,等過一會你再看看,咱們這地其實是最合适不過的。”
沁雪道:“我們就在這了,東海你看這邊兒,炎鵬你到時候一看到門開就站馬車上,你哥肯定會看到你。”
顧曉芸拍個巴掌道:“對啊!哥你到時候就站在馬車上。”
綠蘿笑着給沁雪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沁雪道:“姑娘喝口熱茶先潤潤嗓子,暖暖胃。這裏樹蔭遮着有些涼。”
沁雪道:“給她們都倒些,省得看到紅門開,一個個喊破喉嚨。”
綠蘿笑着應了,取出暖巢裏的水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沁雪約摸喝了半杯茶的時候,猛然聽到馬車外有人喊了一嗓子:“門開了……!”
轟隆隆一陣響。
沁雪忽地放下手裏的杯子,鑽出了車門。望着眼前人流如一片潮水,向前撲來,紅門的臺階上一波一波的仿佛沒有盡頭。眼尖的看到一波一波的人潮裏居然還有人被擡出來……
顧炎林走出紅門擡頭望天,這天碧藍似水。秋日的天空,仿佛給人以空靈的感覺。沁雪一眼看到人流中款款走來的顧炎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沉穩有力,身上的靛藍夾衫微有褶皺他卻視而不見,越過銅包的馬車,迳直來到沁雪的面前。仰頭看着站在馬車上的沁雪,含笑不語。
沁雪亦低頭凝視,眉眼彎彎慢慢滴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
三皇子坐在銅包裹車身的馬車內,望着站在對面馬車上姿容昳麗,笑容甜美的女子,眼角輕佻露出意味深長地的笑意,當真似如花綻放,嬌媚可人。沈世康能生出這樣一朵花來,也不算一無是處。
沁雪帶着顧家的人親自來接顧炎林,就沒三皇子什麽事了,三皇子看夠了人家你侬我侬的場面。先行使人駕着馬車離開了考場。
顧炎林坐在馬車裏,一臉疲倦,斜靠在沁雪的肩膀上,道:“沒想到你會來!”
沁雪轉頭看看賴在自己肩膀邊的一張臉,道:“就是臨時起意,想看看考舉子的地方。”
顧炎林斜睨着沁雪道:“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接我的,原來是為了看一看考舉子的地方。”
沁雪抿嘴含笑不說話。顧炎林心知肚明嘴角彎彎,向上翹起。顧炎鵬不知用什麽辦法在考場外雇了另外一輛馬車,顧炎鵬顧曉雲,玉簪綠蘿都自覺去了那輛馬車裏。兩人自然沒有遮掩。
……
馬車停在顧家小院門口,顧炎林閉着眼安寧的睡在沁雪的一旁,他的頭依然靠在沁雪的肩膀上。
秋風帶着着一絲涼意透過車簾吹在各自的臉上,顧炎林慢慢睜開了眼道:“不小心睡着了。”
許氏有些焦急的聲音從馬車外響起:“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麽,他們怎麽還沒下來?快問問,你哥可是病了?”
顧炎鵬笑着道:“來的時候還好好地。”
顧曉雲偷偷在許氏的耳邊嘀咕幾句,許氏也笑起道:“你哥哥是累壞了。”
顧炎林跳下馬車回頭接了沁雪下車,轉身對許氏道:“娘,我餓了!”
許氏忙道:“這孩子,早給你預備好了!”
一行人進了小院,顧炎林簡單吃了些将考試的情況說了說,一屋子人聽的津津有味。
“哥,你說裏面還有作弊的?”顧曉芸覺的不可思議。
顧炎林笑着道:“是啊,當場就發現了,他的中衣內裏用蠅頭大的字寫滿了!”
許氏唏噓道:“這不是把自己給毀了嗎?”
陳媽坐在下首也道:“要不怎麽說,險中求富貴。”
幾個人談論了一回考舉子大不易。接下來幾天,一家人就是等着放榜的那天。沁雪因為許氏對顧家小院抱着死守不離開的想法,引起她的疑慮,一直想要問一問顧炎林這顧家小院的事。
顧炎林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沁雪來顧家也快一年,況且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沁雪心裏有了他,以後不定會有什麽事,要是影響了兩人之間的這份情意,顧炎林是打心眼裏不願意的。
擇日不如撞日,考試過了第三天兩人坐在大炕上,炕桌上放着一碟花生,一碟紅棗,兩杯熱茶。沁雪吃紅棗,顧炎林吃花生,其實沁雪就是紅棗吃花生也沒落下,無他,顧炎林的幾根手指頭介忙的要緊,顧炎林手裏又一顆花生剝了皮,露出裏面白胖胖的花生仁,直接遞到沁雪的嘴邊,沁雪小口一張,花生仁進了嘴。花生和着紅棗拌在一起,甜香甜香地。沁雪喝了一口茶,順便說說這是包金光讓人買回來的秋茶鐵觀音,俗語說春茶苦,夏茶澀,要好喝,秋白露。這秋白露,指的就是秋茶。春水秋茶,秋天的茶香氣逼人,沁雪這一口,和紅棗花生融在一起,香甜濃郁的不得了。
沁雪嚼完嘴裏的紅棗花生,問顧炎林:“你是說……這小院不同一般,怎麽個不同?”
顧炎林看看沁雪,放下手裏的花生道:“很久以前,也就是我十三歲的時候,族裏已經沒有我們容身的地了,遼東路遠,娘說拼了命也要讓我考功名想帶我們到陳州,天子腳下應該能行,可是族裏不給出路引事情鬧的大,正好有位過路的将軍,聽說後親自去了族長家,族長才答應讓我參加童子試,這才中了秀才。”
沁雪道:“那這位将軍你記住他名字沒有?”
顧炎林頓了頓道:“他叫鄧純。”
沁雪喝茶的手一抖,看着顧炎林道:“是鄧純?”
顧炎林點頭:“他還帶我去過軍營,在那裏,我見到了鄧老将軍。我這身武藝也是他……就是你舅舅教的。”
沁雪嗓子忽然一噎,看着顧炎林,眼裏的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顧炎林抿唇還是接着說道:“臨來陳州的時候,他說要是能在陳州的聖馬胡同裏找到住處,以後他若是有機會回陳州,會來看我和炎鵬。”
沁雪的淚挂滿了臉頰,顧炎林挨過去,輕輕一一拭去道:“所以娘希望我們能和恩人見面,便一直這麽住着。就是遇到什麽不堪的事,也是能避就避。你現在是我媳婦,鄧家又與我有恩,要說沒天意,我還真不相信。老天把你送到我跟前,我自當珍之重之,視你如寶。不要哭,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外祖父和舅舅他們。”
顧炎林說完沁雪嗚嗚的聲音,不但沒打住,反而一陣嚎啕大哭。
顧炎林望着沁雪也是心疼的不行,抱着她暗道:讓她哭出來也好,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侯府大小姐,心裏藏着的不是一點兒委屈,又不是泥捏的,如今聽到外祖父和他舅舅的音信,她這樣是再正常不過。
沁雪的哭聲吓壞了院裏做活的張媽和吳媽,張媽管着廚房,做的飯菜很合沁雪和許氏的口味。吳媽做些家裏的零活,主要還是許氏的屋子。
吳媽道:“我得去老太太的屋子說一聲,少奶奶哭的這樣肝腸痛斷,莫不是主家出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