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
戌時, 年宴開始。
沙浩遠早已選好了位置,只待西林使者登入宴會, 一擊過後便直接離去。
只是,當看到西林方入場的人員時,沙浩遠瞪大了眼睛,這是……西林女君?
使者呢?不對啊,西林的使者怎麽會是他們的君主?
此刻,沙浩遠開始動用起他那很久都沒有使用過的腦子,只是, 還沒等他大腦轉動起來,又一個讓他不解的人走出來了, 東胡那邊的使者……居然同樣是他們的女君?
她們這是商量好了?
雖然沒想出個所以然,但沙浩遠還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妙,而這種不妙在看到另一個被帶上來的人時達到了頂峰——師兄?!
看着被鉗制着跪在地上的屈進,沙浩遠心中駭然,這是怎麽回事?他師兄怎麽被東胡和西林聯手抓住了?!
心中的恐慌與沖動交織,沙浩遠迫切地想要殺點什麽東西緩解一下, 可是,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冷靜下來, 不行,他不能動。
他不能暴露!
宗門那邊只派了他們師兄弟過來,如今師兄已經被抓了, 只剩下他一個, 他絕對不能暴露自己。
他努力冷靜下來,聽着宴會中的動靜, 在聽到那個自己心中隐隐有的猜測後,他果斷按着原定路線快速撤離了。
果然, 東胡和西林都叛變了!他們倒向了大乾!
沙浩遠的心髒跳得越發激烈,只感覺大腦從未有如此清醒的時候,腳下逃離的速度也在默默加快,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宗門計劃只能靠他一個人完成了……
緊張與激動交織,在擔憂的同時,沙浩遠也在心中暗喜,終于輪到他來做主了!
他以為自己逃得悄無聲息,可是,當他撤離後的一瞬間,宴會中的大多數人都往沙浩遠剛剛待過的地方看去,動作整齊,眼神平靜,若是沙浩遠還在那,說t不定要被吓得臉色慘白,手腳發軟。
秦元禹頓了頓,見他們齊刷刷看過去,又都默默收回視線,“……走了?”
秦元武回道:“嗯,已經跑遠了。”
此刻,正跪在地上的屈進臉色頓時一白,剛剛他還慶幸沙浩遠沒有動手,想着等他逃出去,定會和武極宗彙報,那自己就說不定還有救,可現在看來,什麽逃出去?分明是對方故意放跑了沙浩遠!
大乾方面還有什麽計劃,又為什麽要故意放跑沙浩遠……他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了了。
想到這,他身體一松,剛剛還挺直的脊背瞬間便塌了下來,仿佛精氣神都被抽離,一副死氣沉沉,了無生氣的樣子。
秦元禹看了屈進一眼,突然開口道:“想活嗎?”
屈進動作一頓,卻是頭都沒擡,也沒搭腔。而站在他兩旁的西淩雲和東修玉卻對視一眼,西淩雲主動上前,在屈進身上的幾處死穴上點了幾下,随後輕聲說道:“陛下在問你話。”
屈進悶哼一聲,身體內不斷有劇痛傳來,死不了,卻疼痛難忍,短短幾瞬,他就大汗淋漓,滿臉蒼白,很快地,痛楚漸漸減弱,他大口喘息幾聲,斷斷續續地開口道:“自,自然想活。”
痛苦慢慢褪去,屈進的話語也流暢了些許,“大乾皇帝,我勸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除了這項計劃以外,武極宗的其他機密我一點都不知情,可既然你已經抓到了我,就說明這項計劃你已經猜到了。”
“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武極宗那邊也不會因為我而讓出什麽利益,與其折磨我,還不如幹脆給我個痛快。”
若是能活,他自然想活,可他沒有任何能換取自己活命的籌碼。
想到這,他又低下了頭,仿佛已經徹底認命。
秦元禹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也不一定,我不要武極宗的機密。”
屈進猛地擡起頭,看向秦元禹,在屈進的目光中,秦元禹輕聲開口道:“我要武極宗寶庫的位置。”
屈進目瞪口呆,顯然沒想過秦元禹會說出這些話,寶庫?大乾如此豐饒,還會觊觎一個宗門的寶庫?
西淩雲和東修玉也是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秦元禹的意思。
秦元禹眉梢微挑,“怎麽?不知道?”
屈進面露猶豫,“我,我還真不知道,武極宗的寶庫位置隐蔽,而且分散在幾處,只有宗主和幾位長老知道。”
秦元禹微微一笑,“沒關系,不是寶庫也可以,只要是武極宗的資産,都可以。”
說着,他看向西淩雲和東修玉兩人,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辦了,挖出多少資産都交給你們四國處理,大乾不取一分一毫。”
屈進神情一頓,擡起頭,看向主座的秦元禹,心中悚然,原來大乾皇帝打得是這個主意……
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武極宗的寶庫,而是武極宗散布在各地的資産,而且剛剛的問題只是在試探他的态度,若只問資産,他不一定能下定決心和武極宗作對,但他問的是寶庫,他雖然拿不到,但可以以太過難辦為借口推拒片刻,之後再順勢應承下來,到時候和大乾虛與委蛇,再趁機回到武極宗。
可是,秦元禹沒有。
他讓自己表達了可以為大乾辦事的态度,只是事情艱難才無法處理,于是便順水推舟,拿出另一件他可以辦到的事情。
到最後,還拿武極宗的資源做了四國的人情,畢竟,除了北笙,若想其他三國臣服大乾,大乾必定要拿出不菲的資源相助三國。
僅是一國還好一些,三國求援,就算是物産頗豐的大乾,也要動些筋骨,屈進先前還覺得大乾這位皇帝太着急了些,現在想想,人家早就想好了解決辦法。
如今大乾一分不出,拿武極宗的資源養自己的小弟……屈進心中越發驚嘆,大乾這位皇帝的謀算可真深啊。
而偏偏,他也拒絕不了。
他想活,而且,看着西淩雲和東修玉兩人那看自己仿佛在看金子般的眼神,屈進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在隐隐作痛了。
不過,南疆君主去哪了?
算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了,沒再去想,屈進沉默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見屈進點頭,秦元禹擺擺手,屈進便被急不可耐的西淩雲兩人拖了下去。
腦海裏,昏君系統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宿主,你剛剛為什麽不追問寶庫的位置啊?”
秦元禹愣了一下,“啊,可他剛剛不是說不知道嗎?我尋思,既然寶庫要不到,能夠要到些資産也不錯……”
昏君系統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所以,這算收受了武極宗的賄賂了嗎?”
秦元禹頓了頓,有些猶豫,“算吧,他剛剛要是主動點就好了,現在勉強算是我管他索要賄賂。”說到這,秦元禹又有些驕傲,“而且剛剛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我若是要到了武極宗的資産,給大乾充盈了寶庫,不就是在做明君了嘛,所以我急中生智,直接把資産給了其他四國!”
聞言,昏君系統一臉驚訝,“原來是這樣,宿主真是好謀劃啊!”
剛想給昏君系統解釋一下的明君系統:……?
等等,宿主你……到底是在演誰?!
它怎麽有點看不懂了……原先它還真覺得宿主是在故意演昏君系統,好從它那邊也薅到點數,但是現在,它開始不确定了,宿主好像真的是這麽以為的啊……
想了想,它還是默默給秦元禹加了一百點。
不管這一切在不在秦元禹的計劃範圍內,他做的這些事情于大乾都是非常明智的決策,于情于理,它都應該給他加點。
……
沙浩遠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屋裏面還有一個人。
他一臉警惕,剛想出招試探一下,下一秒,那人便開口了,“浩遠兄弟,是我啊。”
說到這,一臉狼狽的南明澤走了出來,看到沙浩遠連忙開口道:“浩遠兄弟,西林和東胡背叛了啊!”
見到南明澤,沙浩遠微微松了口氣,跟着南明澤走進房間,連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西林和東胡女君怎麽突然都來了大乾京城?”
南明澤故作驚訝地說道:“浩遠兄弟,你不知道?”
沙浩遠眉頭微皺,南明澤連忙道:“是你師兄叫我們來的,而且,這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不過我們也是今日才趕到京城,沒想到那兩位女君直接叛變了,還抓走了你師兄。”說着,沒等沙浩遠發問,南明澤便一臉苦澀地解釋道:“她們本來還想将我也抓走的,幸好我機靈,直接藏在你的住處,這才躲過一劫。”
沙浩遠神色幾經變化,東胡和西林叛變一事他已經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屈進居然背着他另有謀劃,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擅作主張,還是宗主另有計策。
想了想,他揉了揉已經開始隐隐作痛的腦袋,他實在不擅長這些,能夠理清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看向南明澤,直接問道:“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南明澤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壓下心中的驚喜,試探地開口道:“我,我大概是要回南疆,以不變應萬變,大乾那邊應該也不會特地關注南疆……”
沙浩遠眉頭緊鎖,語氣很沖,“我是說宗門那邊要怎麽辦!”
他現在的情緒很沖動,他雖然渴望成為計劃的主導者,但根本沒有那個腦子去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見南明澤說了半天,卻說不到他想要聽的東西,沙浩遠頓時有些急了。
見到沙浩遠的态度,南明澤心中越發欣喜,表面卻像是被吓了一跳,連忙道:“浩遠兄弟別急,當務之急,你應該先彙報給上宗。”
說到這,沙浩遠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直接站起身,說道:“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去聯系宗門。”
南明澤連忙攔下,說道:“你先別急,浩遠兄弟,這怎麽彙報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雖然這個計劃你并不知情,但東胡和西林二國直接投向大乾,對上宗的計劃來說可是一個很大的損失啊,而且你的師兄又被大乾抓住了……”
他特意沒把後面的話說完,就是為t了讓沙浩遠自己想象,這種嗜殺成性的人,他說的懲罰說不定還吓不倒對方。
果不其然,也不知道沙浩遠到底想到了什麽,他的臉色瞬間慘白,止不住地低聲呢喃道:“不行,師父一定會懲罰我的……”
後面那些酷刑,南明澤都不忍細聽,他沒有着急開口,等待片刻後,沙浩遠直接轉向南明澤,連忙道:“南哥,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南明澤眼睛微微眯起,拉着沙浩遠又坐了回去,開口道:“我自然會幫你,畢竟,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聽到這話,沙浩遠心中微定,連忙道:“那南哥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宗門那邊是一定要去彙報的,這麽大的事情我兜不住……”
南明澤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自然,自然,自然是要彙報的,只是,怎麽彙報就是我們的事情了。”
沙浩遠神情一滞,恍惚片刻後,又開口道:“不行啊,南哥,我們瞞不住的。”
南明澤搖搖頭,“當然不是瞞,只是,換個說辭而已。”
“怎麽換?”沙浩遠一臉急迫。
見沙浩遠終于一步步走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南明澤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開口問道:“浩遠兄弟,你想不想成為領頭者?”
沙浩遠動作微頓,此刻的他竟有一瞬的清醒,只是,片刻後,心中的野心再度蒙蔽了他的眼睛,他直接道:“當然想!南哥,你就不要再兜圈子了,直接說吧,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我關系又這麽好,我當然信你,你快說吧!”
南明澤點點頭,“好。”
“現在,你師兄被抓,西林和東胡兩國叛變,這些事情你并不知情,而且,你還有我……”南明澤一一列下來,見沙浩遠還是沒懂自己的意思,他心中越發驚喜,這蠢/貨居然比他想得還要更蠢一點。
他扯了扯嘴角,繼續道:“你完全可以換個說法,比如,你提前察覺到兩國的叛變,并親眼目睹兩位女君對你師兄和我下手的場面,連忙出手相助,争鬥許久後,才終于救下了我,只是可惜,你師兄卻被她們抓走,獻給了大乾。”
沙浩遠皺了皺眉,“為什麽不能連師兄也一起救下?這樣功勞還更大一些……”
饒是清楚對方愚蠢本性的南明澤也無語了一瞬,為什麽沒有救下?廢話,當然是你救不下了!
難不成,你還想讓大乾皇帝把屈進也派過來跟你演戲嗎?
南明澤輕咳兩聲,“浩遠兄弟,第一次,第一次,我們還是要如實彙報的好一些,畢竟現在你的師兄還在大乾那邊……”
聽完南明澤的解釋,沙浩遠也意識到了問題,但他并沒有反思自己的貪婪,只是一臉可惜地搖搖頭,“可惜了,師兄他可真蠢,居然被她們給抓住了……”
看着沙浩遠一臉可惜,南明澤心中暗自腹诽,你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蠢……
南明澤頓了頓,開口道:“浩遠兄弟,這怎麽會可惜呢?你想啊,若是你師兄在,這邊的領導者……還能輪得到你嗎?”
沙浩遠神色一怔,南明澤繼續道:“有了這個理由,浩遠兄弟你可以試着向上宗那邊求援,等那邊派人來,你就可以趁機拿捏他們,成為領導者。”
聞言,沙浩遠臉上閃過一瞬的貪婪,但很快地,他面帶猶豫,“我不能回宗門嗎?”
雖然貪婪,但沙浩遠還是怕死的,屈進都在這邊栽了這麽大個跟頭,直接被獻給了大乾皇帝,他還真有些擔心自己翻車。
只是,下一秒,便聽南明澤開口道:“浩遠兄弟,你覺得在宗門當弟子好一些,還是在這邊直接掌管權力和資源好一點?”
沙浩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他已經堅定了下來,“當然是在這邊!”
他扭頭看向南明澤,直接道:“還要勞煩南哥助我……”
他雖然愚蠢且貪婪,但還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這個計劃是南明澤給他出的,若沒有南明澤在,別說當領導者,宗門那邊但凡多問一句,他都圓不上來。
南明澤故作猶豫,“可是,我還有南疆……”
沙浩遠直接道:“到時候,宗門的資源我分你一半。”
“這……”南明澤頓了頓,咬了咬牙,說道:“好!多謝浩遠兄弟信任!”
沙浩遠大笑幾聲,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南明澤的肩膀,說道:“好兄弟,我當然信任你,你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啊!”
他故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讀音,南明澤臉色微變,連連點頭,心中卻在暗自腹诽,這治下的手段可真是拙劣,但好歹知道點他一下,也不算是蠢到家。
南明澤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若沙浩遠真的蠢到就這麽信了他,他還不敢把他捧到領導者的位置呢。
見南明澤識相,沙浩遠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現在就去将消息彙報給宗門。”
說完,沙浩遠便離開了。
片刻後,又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南明澤微微驚了一瞬,認出對方的身份後,連忙道:“三殿下。”
秦元武擺擺手,“我來這只是和你說一聲,以後武極宗的人都有我們來盯着,當然,我們不會幹涉你的行動。”
南明澤點點頭,“這是自然,我只能在沙浩遠這邊吹些風,剩下的,就要拜托你們來盯着了。”
就是他有些驚訝,大乾皇帝派來的人居然是三皇子,這個原先手握軍權的人……
真是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