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繼子媳婦二十六
在柳老爺活着的時候, 沒人在乎夫妻二人。相比之下,姜月娘更受老爺重視。
下人那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主子在乎誰, 他們就聽誰的話, 但如今不同,老爺已經不在了,只得公子一個兒子,如今公子是家主。
因此,很快就圍上了一群人, 請高玲珑回房。
高玲珑沒有掙紮, 甚至沒有多話,沖着柳壁笑了笑,轉身跟着管事走了。
柳壁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卻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強撐着讓人準備後事。他之所以這麽大膽對着父親動手,是因為陳氏不在。
陳氏落胎,她又不傻, 當然知道自己是被人所害。養好了身子之後就回了娘家,本意是想讓老爺給自己一個說法。
結果她前腳走, 柳老爺後腳就出事了。
她在府裏放了人,柳老爺發病之後, 她那邊立刻就得了消息, 趕回來時, 府裏已經挂起了白幡。
陳氏傷心至極, 趴在靈堂上哭得肝腸寸斷。要說她和柳老爺之間有多深的感情, 那倒不至于,畢竟兩人成親才沒多久, 又是老夫少妻,之前都不認識……她哭的是自己的命。
年紀輕輕守寡,要多慘有多慘。
哭了一場,才鼓起勇氣上前去看老爺的儀容,都說是得了急症。可她看了一眼之後,心裏立刻明白,老爺分明是被人所害。
被誰害了?
最近她在逼迫老爺給給那個苦命的孩子一個說法,為此不惜搬回了娘家,一副不肯甘休的模樣。
而在這個世上會對她孩子出手的,除了柳壁之外沒有別人。
那麽,老爺的死,肯定也跟他脫不開關系。
陳氏跪在靈堂之上,心裏思量開了。她正當妙齡,又沒個孩子,肯定是要改嫁的。至于給老爺讨公道……她沒那麽閑。
關鍵是這件事情鬧上公堂之後不一定能如願。萬一柳壁手腳幹淨查不出疑點,或是直接推出一個下人來頂罪,這些都是可能的。
實在是老爺走得太快了,一句話都沒留下。人家有兒子又有孫子,陳氏折騰一通,還要去公堂上指認,就算一切順利将柳壁送進大牢,也還有雲寶接手家業,最後她什麽都得不到。
那還折騰什麽?
陳氏一開始很傷心,當天夜裏那份悲痛已經去了八成。滿心都在盤算自己以後的路。
柳壁暗地裏觀察年輕的繼母,見她沒有提出疑點,更沒有大吵大鬧着要去找人查父親的死因,頓時放下了心來。
高玲珑被關在院子裏不得見客,其實很不像樣。來吊唁的人多半都會問及她,柳壁扛不住了,夜裏回了院子。
“你別胡說八道,我就讓你去靈堂。”接下來,他又列舉了姜月娘出現在靈堂之後,對雲寶的諸多好處。
高玲珑答應了下來。
她也當真乖覺,從不胡言亂語。三日後,柳老爺下葬。
前腳入土為安,後腳陳氏就以悲痛欲絕不願意觸景傷情為由搬回了娘家。
按照規矩來說,女人嫁人之後,對娘家而言那就是親戚。身上有喪,不宜與親戚走動。陳氏……分明是起了去意。
柳壁巴不得呢,特別貼心的安排了馬車,就差親自把人送回去了。
陳氏退了,張甜兒和周姨娘高興了,她們當初願意做妾,就是看柳壁是下一任家主。如今得償所願,自然是歡喜的。只是……柳壁還在孝期,這時候不能有孕。
出了孝,得趕緊生下孩子鞏固自己的地位,在她們眼中。姜月娘那個鄉下女人生的孩子根本就不配與她們的孩子争。
*
湯氏得知柳老爺沒了,多年夫妻,她以前也想過男人死了之後,自己應該能輕松些……就算她和人暗中茍且的是被人發現,也不會有人太計較。心中思緒萬千,夜裏一點困意都無,在窗前站了一宿。
柳壁做了家主,如今勢大,她給兒子讨公道的心思又淡了些。死去的人已經不在,說到底還是活着的人要緊,她得為兒孫考慮。
天亮後,她書信一封,讓人送往柳府。
這一次,她問柳壁要了萬兩銀子。
萬兩銀子對于柳壁來說很多,對于柳府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當然了,湊是湊得出來的。
柳壁親自去了一趟。
“一萬兩銀子我可以給你,但有條件。”
湯氏恨得咬牙切齒:“我兒都被你害死了,這是你應該給的補償。”
柳壁嗤笑:“證據呢?”
他在給父親辦理喪事的時候,就已經私底下去見了那位樓大夫。給了一筆銀子讓樓大夫一家舉家搬走。
樓大夫賣的那個藥本身就不甚光彩,很少有人買藥是為了吓唬人,多半都是要人性命。他本就不能在一個地方住得太久,拿了好處後,當天就離開了。
樓大夫走了,就沒有證據了。
湯氏并不知道此事,看柳壁有恃無恐,心裏咯噔一聲。不過,她并沒有真的想把這件事情鬧上公堂,兒子已經沒了,就讓他好生安息。要是把事情鬧大了,兒子之前幹的那些事情就瞞不住了。
欺壓女子,到處尋歡作樂都是小事。他自己是母親與人茍且生下的孩子,又故意讓妻子勾引兄長,後兩件才是大事。如果傳了出去,死了都不能安生,會被人唾罵。
她如今只想着讨要一筆銀子給幾個孫子,畢竟,孫蘭芳只會照顧她生的一雙兒女,不會在乎其他孩子。
柳壁自顧自繼續道:“一年之後我要娶蘭芳,你帶着銀子跟這些孩子有多遠滾多遠。”
湯氏咬牙:“好!”
柳壁滿意了。只有柳城的家人徹底消失在城裏,議論他們二人的人才會更少。在他看來,這天底下每天都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歡喜和哀愁,他和蘭芳在一起的事情就算稀奇,那些人也不會議論太久。
最要緊的是,娶孫蘭芳是他年少時的夢。只要有一分可能,他都想要夢想成真。
高玲珑別說出門了,連院子都不得出,看着張甜兒和周姨娘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柳壁回家。她一點都不着急。
那兩個女人眼中就是主母自己有自知之明,沒有湊上來讨人嫌。
*
柳壁天天忙着接手生意,又忙着和孫蘭芳來往,不怎麽願意見到自己的兩個妾室。他以前是不敢讨厭父親,現在那人已經死了,他心中對父親的不滿再也壓抑不住。
父親所有的決定他都想要推翻,給他選的兩個女人他更是見都不想見,守孝這事,只是做個樣子,私底下想吃就吃,也沒禁欲。最近湯氏也不再阻止他和孫蘭芳來往,他甚至能在那邊過夜。
情場得意,生意也順利。柳壁頗有幾分意氣風發。
這一日早上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兒暈,下床時險些摔倒。
他捂着額頭,忽然又發現自己手臂上長了疹子,以為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孫蘭芳見狀,有些疑惑:“這是怎麽了?”
她滿臉的擔憂,動作輕柔,看着他的眼神裏滿是心疼,柳壁很是受用,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事,笑道:“我去看看大夫,應該沒有大礙。”
“那你千萬記得看大夫!”孫蘭芳笑吟吟:“方子送回來,我幫你熬藥。”
柳壁心中歡喜,抱着她又是一陣親密,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出門後遇見了湯氏,兩人遠遠對視一眼,又各自撇開目光。
柳壁剛做家主,自認年輕有為,還想生幾個孩子,因此,對于自己生病之事頗為重視。出門後也不忙着做生意,先去了城裏最大的醫館。
醫館中有不少病人,柳壁大手筆的給了銀子,讓大夫先給自己治。
大夫看過疹子,又得知他發熱,頓時皺眉,将他帶進內室仔仔細細查看過一遍後,嘆息着問:“公子可是經常去煙花之地?”
柳壁心頭咯噔一聲,來的路上他看着自己的手臂,還想着跟柳城那一身疹子挺像,沒想到轉頭就得了大夫這樣一句話。
“我沒有去。”
真的沒去過!他從小要讨父親歡心,自然不會往那些地方去,後來不需要在乎父親的心情了,就已經和孫蘭芳好上。
大夫搖頭:“在大夫面前,你要說實話。”
柳壁:“……”
“真沒去過,我可以對天發誓。”
大夫一臉不相信:“其實大部分的人一開始都挺嘴硬,後來還不是承認了?越早開始喝藥,越有痊愈的希望。”
“庸醫,胡說八道嘛!”柳壁整理好了衣衫,一拂袖走了。
他被大夫那話氣得生了一肚子的火,可這病還得治,于是又去了另外一間醫館。
大夫同樣認為是髒病,連去了四家,說法都一樣,柳壁都沒脾氣了,坐在馬車裏沉思良久。
他确實潔身自好,不可能染上髒病……這應該是有人給自己下毒。
湯氏拿到銀子之後,很少與他碰面。表面上是接受了他和孫蘭芳來往的事,可心裏怎麽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她如果氣不過,去樓大夫那裏買藥來以牙還牙,似乎也說得過去。
如果是中了樓大夫的藥,那就不着急,喝了藥才要完蛋。不喝藥,過個十來天就不藥而愈了。
柳壁自以為想通了前因後果,真就不着急了,趕去鋪子裏忙生意。
以前生意上的事情是父親拿大頭,他只是個打下手的,如今他初接手,到處都不順,好在不喜歡的人可以直接攆走,忙是忙了點,都換成了自己的人,以後就好辦了。
如此過了十多天,他身上的疹子不止沒有少,反而還更多了。柳壁心裏有點慌,一邊派人打聽樓大夫的去處,再一次去了醫館。
大夫還是同樣的說法,柳壁配了藥回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不覺得自己會生病。如果真的是那個髒病的話,姜月娘是他的妻子,張甜兒和周姨娘跟他時也是清白之身。唯一一個不清白的就是孫蘭芳。
尤其柳城那個混賬多年來尋花問柳,染上這種病之後回來再染給孫蘭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麽想着,心裏特別煩躁。
孫蘭芳看到他臉色不對,試探着問:“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柳壁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跟我出門!”
孫蘭芳手腕兒都被他拽痛了,扯又扯不回來,只能順着他的力道出門上了馬車,兩人直奔醫館。
到了醫館之中,孫蘭芳才隐約明白發生了什麽。她滿臉的驚詫:“你不是說是吃了不合适的東西才長的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