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青面白無須,所以他沒有辦法捋須微笑。
看他那副樣貌兒,原意是想要擺出個捋須微笑那樣的範兒來的,因為沒有,只好改成了撫颌微笑。
自這時起,葉小樓和花少青之間,達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他們道雖不同卻也可以為謀。
為了達成整合葉尹龍李四家力量的目标,即使被花少青當成個傻子來利用一番,那也是值得的——葉尹龍李四家繼續亂鬥,自相殘殺下去,只能令親者痛仇者快。
易劍庵那厮大概最喜歡看到這四家人之間仇深難解,永不和諧。那厮是外地人,不是川西本地人氏,自然不希望見到本地人抱團互暖。
原本葉小樓是想要伺機刺殺花司令來着,在殺死這個兇頑賊寇之前,還有兩件大事要調查:一是昔年柳氏之死,究竟是怎麽回事。二是昨夜的李府滅門慘案,暗中還埋伏着什麽大的背景。
僅僅就是想要兼并秀山鎮民團武裝力量的話,貌似并不用将偌大一個李家大宅燒作一片瓦礫場,也不必殺光滿門,一個活口也不留。這件慘案背後一定還藏着什麽貓膩!
屠滅李府滿門,多人輪〇柳氏致死,這兩件都是喪心病狂的畜生行徑,花少青雖百死而不贖其罪。
不過!讓他去死,這件事情應該稍緩執行,留着他尚有大用。
那兩樁天大的疑團,也只好暫時按下,不做追問!——繼續探究這兩樁血腥罪行的話,只怕當場就要撕破面子,再也不能彼此合作。
“要想把這幾家勢力彼此間已經結下的深仇,盡快化解開來,再設法令大家齊心合力。此事甚是難辦,我完全想不出好的主意來。還請花叔叔指教,究竟應當如何下手?”
這才是當前的重點。倘若花司令沒有良策在手,那他就是個廢柴,驗明他的底細之後,随時可以将他除掉。
倘若他真有高明手段的話,那就必須顧全大局,優先與之積極合作。即便是與虎謀皮,也只好硬着頭皮去擔下這份大風險。害死柳氏,屠滅李家。這兩樁血腥罪行,也只好放到日後再做清算。
當小樓發問時,因茲事體大。她的神情不免變得專注嚴謹起來。
但是,她同時又在裝傻扮豬吃老虎。
這是一個疏漏。
花少青何等精明細心,當時便瞧出了蹊跷來,他意味深長地詭笑着,矯情賣弄說道:“山人自有成算在胸!可是。我敢輕易告知于你嗎?我的葉小姐!或者說尹二小姐?又或者,我應該說成是……尹大小姐?”
小樓當時就明白過來,花司令不相信葉小樓真有那麽傻氣逼人,他不信任小樓,他逼迫着小樓證明她的真實立場。
葉小樓低頭沉思起來。
口頭言辭上的申明毫無意義,這只老狐貍不會那麽容易上鈎。接下來,他一定會提出某種非份的要求,讓小樓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自己。就像秀士王倫昔年在水浒山寨,勒逼豹子頭林沖上繳投名狀一樣。
這厮果然天生就是個秀才寨主的壞胚子。
“花叔叔!我心很亂!”小樓低着頭,實話實說道:“我真不知道應該姓尹還是姓葉!或許,我的生父既不姓尹,也不姓葉。那樣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可是!那樣的事情實在太殘忍了……”小樓委屈道:“花叔叔!你太心狠!你真的要逼着我去想那些事情嗎?我不願意啊!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情!”
說着說着,她已經帶上了哭腔。
二十年前在磨坊事變當中趁亂摸黑作案的那個神秘人。如果他真的一槍誤中了靶心……這樣的事情,直教人情何以堪。小樓在二十二世紀那邊,早已把臉皮子磨煉得很厚,她自己并不十分在乎這個。她是為可憐的李氏媽媽傷心難過來着。
雖然,柳氏才是小樓生母,這樣的可能性也是不容忽視,不過,這時候,小樓心裏面已經傾向于将李氏默認成親生母親。
在這個封建保守的舊時代,不幸失身,對于大姑娘構成的傷害就已經夠大,竟然還要懷上一個惡棍留下的胎,真叫人欲哭無淚。
這一次,小樓不是假裝,她是刻意用心專注于揣想李氏媽媽當年悲催不幸的那份心情,情緒帶入之後,自然覺得悲怆起來。
這也算得上是一種表演,但不算假裝哭泣,這是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這是動了真情的切實悲傷。
她一邊低頭悲傷着,一邊警覺着:這個萬惡的花司令,他會不會已經找到了那個神秘人的線索?他把那個該死的淫賊牢牢地捏在手心裏,當作一張大牌,捏在手中,以此作為敲詐勒索的籌碼!會有這樣的可能性嗎?
這可是個考驗啊!
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其實小樓并不怎麽特別害怕!倘若花司令将此事向社會公衆攤牌的話,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呢?
首先是葉小樓的出身,立馬從将軍豪門,淪為淫賊所遺賤種。二十二世紀那邊本來就不在乎出身門第!越是草根,一旦憑着個人的努力而崛起,反倒更有成就感!富二代、二世祖,那才貶義詞。
其次就是,這樁極其不堪的身世來歷,一旦揭秘,西部綠林大當家的位置,就別指望了,龍家破落少帥的上門倒插協議,也不會再作數,尹家的大小姐、二小姐什麽的,統統也都成了浮雲,甚至小樓昨日帶出來那半個營的尹家兵力,也會被尹老爺和尹大姐緊急派出專員代表,即時予以全面接收。
葉小樓立刻會成為一個孤兒和自由人!一無所有,卻也無拘無束。
到時候,不論是成都易少帥也好,又或者武漢吳少帥,誰也不會再瞧得上她。
對于花少青而言,這顯然是一張無敵大王牌,足可以要挾這個時代的任何女人就範。可是。他卻偏偏猜不到,葉小樓根本不吃這一套!
當葉小樓從2186魂穿而來時,她第一眼所見的,是香噴噴的小米粥,還有老竈火鍋,那可是二十二世紀的大富豪一年也很難吃上幾頓的好東西啊!
葉小樓根本就不樂意被卷入1920年代的腥風血雨和時代風雲之中!
她本來就想要安安靜靜地呆在鄉下,專心當個幸福的小吃貨!被卷入無盡的鬥争之中,她本來就很不開心。如果花七爺能夠還她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平民身份,小樓的心裏不曉得多開心呢!
憑着小樓的一身真本事,賺點火鍋錢。那還不容易嘛!
當花少青要挾葉小樓的時候,葉小樓無所畏懼,反而感到如釋重負。
雖然無所畏懼。但是她的內心還是遭遇了巨大的挑戰!
丢開一切不管,專心吃自己的火鍋去,用自己的雙手去掙錢,種地經商,成家立業。在戰火波及不到的地方,當個快樂的小地主,這樣的念頭葉小樓打一開始就有!但是她并不敢那麽去幹!有這麽多人的命運前途,和她牽涉糾纏在了一起,她如果自顧着脫身而去,豈不是成了一個可恥的逃兵?
葉小樓并非聖母那條道上的人。也不算什麽白蓮花。她沒有自诩救世主,也沒有一心以拯救父老鄉親為己任,她甚至還允許自己不擇手段去行動。她敢于用腹黑來對付別人的腹黑,根本不在乎別人會怎樣說她的壞話。
但她始終都是個軍人出身,逃兵什麽的,萬萬做不得啊!找到機會就解甲歸田,那自然是不錯的!可是。當身邊的戰友還在冒死厮殺的時候,她怎麽能自顧自獨個兒溜之乎也!
戰友?小樓不免自疑起來:在1920年代的這個位面。我身邊真的還有戰友那種東西存在嗎?有嗎?沒有嗎?如果真的有……那麽……誰才是我的真正同盟者呢?
她現在覺得:1920年代的這個位面,在某些方面,并不比2186年代落後!這個時代的人,在處理腹黑複雜的人際鬥争關系上,更有深謀遠慮!反倒是科學透明的未來時代,身處于高科技神經監測網絡的監控之下,大家都喜歡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并不敢輕易玩弄各種古惑心計。
屬于1920年代的兩句名言立即浮現在了她的腦海。
第一句就是湖南長沙那位恰同學少年的毛潤之老師所講的: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
另一句則是德國那邊的某位有名大臣所常說的: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關系。
葉小樓立即曉得應該如何去克服自己內心的那個困擾!
首先,有求于我的人,最容易成為我的忠實小夥伴!只要在利益關系上,不與小夥伴們發生分贓不勻的激烈沖突,一般來說,她們都是值得信賴的好基友,好姊妹!
其次,即使是對我懷着敵意的人,他無非也就是為了贏得某種利益。對方想要的這個利益,大大方方給他便是!不過就像是扔給狗狗一根肉骨頭而已!給過好處之後,倘若再也沒有新的交集,那便罷了。倘若還能夠給那條讨人厭的壞狗狗,提供更多帶肉骨頭的話!那些好骨頭,必須得高高挂在狗狗們瞧得見夠不着的地方!沒了我的幫襯,他還只能呆在一邊苦苦垂涎,怎麽也夠不着!這樣一來,即便曾經是仇人,也能夠反過來為我所用,立時轉變成為供我役使的忠實狗奴才!
只要新鮮帶肉骨頭的供給不致于一時斷絕,狗狗們的忠誠度便可以始終保持滿格狀态。
——花老七心中第一垂涎的那根肉骨頭,究竟會是個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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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書:《財妻逼人》 作者: 寒號彥 書號:2294091 小小設計師,穿到皇商家,為了斂財發達,先招員工創業,再得夫妻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