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猜到自己的身世真相之外,小樓還猜出了另一件事情。
葉允常肯定不是柳小姐殺的!他心中早就有了自殺之念!早知自己必死,何苦還要拖着柳家小姐下水,讓她背負起行兇殺人的罪名來承受那樣邪惡的暴虐報複呢?這一點都不像是葉大人的為人啊!
雖然小樓根本不曉得葉允常為人怎樣,不過,就沖着他那麽霸氣威武的一撸,以及迂腐愚忠仗義的一死,他鐵定做不出那種牽累無辜性命的事情來。
且看花司令又會怎麽說!
現在,花司令依舊還是虐殺柳氏的五名兇嫌之一,但是,他已經不再是小樓的殺母仇人……小樓的生母忽然換了個人,令她一時找不着方向感。
想要刺殺土匪頭子的一番雄心,登時化為泡影。于是也就沒了将才的熱情和鬥志。
這個時代真特喵的夠嗆呀!一團亂,一團糟!連葉小樓自己都找不準自己該站哪個立場,更不用說那些古代人了……不懂科學思維的古代人,遇到如此複雜的亂世,不小心站錯了隊,實在也是可以體諒的事情。
即使是殘忍虐殺柳氏一案,花司令所涉的嫌疑,目測起來,也并不算大。
就花少青講述的這個悲情故事來看,他作為巴黎聖母院的駝背兒敲鐘大叔,怎麽可能謀殺美麗妖嬈的艾詩美蘭達小姐呢?那絕不可能!不過,這卻是一樁強_暴殺人血案,小樓此時也并不敢肯定,當卡西莫多大叔荷爾蒙濃度飙升的時候,會不會對着袒胸露臂的吉普賽姑娘,情不自禁那啥那啥。
葉小樓現在已經很是困倦,但她還是認真盯視着對面那位斯斯文文的頹廢土匪大叔。
花少青攏着袖口。将雙手藏在袖子裏頭,一副頹唐自斂的樣子,倘若頭上再戴起一頂瓜皮帽兒的話,活脫脫一個小地主出身的破落戶。
小樓這時已經從尹司令的口中得知,花記馬匪已經接受了政府軍的招安和收編,稍事整頓之後,便會向着各地裁縫鋪子裏面,大規模訂購制服軍裝——其實,花少青臉容瘦削,五官分明。他的鼻梁、下巴、眉骨,全都生得有棱有角,有模有樣。一雙小眼神兒賊亮賊亮的閃爍着。倘若穿上軍裝的話,看上去還真能算得上一個相當俊俏的文職副官。
雖然頗有幾成英俊風流之意,他卻半點也沒有個司令的樣子。
這厮究竟是靠着什麽本領成為葉大爺親信接班人的呢?難道……這是個善于理財的經理型人才?對哦!他可不是師爺和管家出身的嗎?
……
葉小樓猜得沒錯,花少青正是與葉允常為了經濟學問的事情,一見如故。
當時。葉允常部隊初入藏邊山區,根基一時未穩,財務問題最是叫人頭疼。花少青是個不第秀才的出身,他自幼熟讀川中史籍,以及當地方志。
不但如此,他還是四川總督趙爾豐帳下的幕僚師爺。
趙爾豐。晚清一代名臣,他唯一的痛腳也就是晚年昏聩,悍然對保路同志會請願民衆開槍。以致于驚起川中民變,從而促成了辛亥革命和武昌起義的成功。
除此一記昏招之外,四川總督趙老爺子可稱一代賢臣,他鼓勵墾荒,興廠開礦。改善交通,發展郵政。令川中土豪富庶。又剿平匪亂,收取金沙江以東十九縣之地。在趙大人治下,大清國收複的川邊土地東西三千裏,南北四千餘裏,完全控制了整個茶馬古道。
花少青在趙爾豐帳下混過很久,自然深明其中奧義。
于是,花少青為葉允常獻了一計。
這一計深得葉大爺贊許,當即予以施行,很快便收效巨大,一時間逼得黑水草原各路馬匪,紛紛投歸于葉家軍麾下。
葉允常就此大會西川英豪,在黑_道首腦聯合大會上,與一衆綠林好漢歃血為盟。棄官不做的前清葉大将軍,就此被奉為西川道上黑_幫總舵爺,大瓢把子。
花少青所獻之計,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攻取大小金川,牢牢扼守住茶馬古道的咽喉,然後,把守諸路關卡,向過路行商大舉征稅。
茶馬古道就是所謂的南方絲綢之路,自成都起,下邛崃,過雅安,穿越大小金川,途經西昌,最後由雲南騰沖過境入緬,并直通南洋列國,以及東西印度。
到了新加坡和加爾各答,也就彙通了大英帝國遍布全球的海洋航路。
川中各路土豪,歷來依靠着茶馬古道來販賣煙土……晚清中國人幾乎全民淪為飽受鴉片侵害的東亞病夫,西川諸姓土豪世家,實在是難辭其咎。
打通茶馬古道并不容易,若非累世土豪大戶的話,尋常人家,想都不敢去想。
由西部各路商會聯合組成的馬幫商團,動辄出動上萬匹馱馬,以數千名高薪招募得來的雇傭槍手沿路保駕護航,有實力撼得動這樣一股民間武裝力量的人,屈指可數。
各路軍閥自然與馬幫首領早有勾結,沿路一力予以保護。
黑水馬匪則與商團馬幫之間,實力相當,在伯仲之間,一旦火并起來,便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因此黑水馬匪并不肯招惹馬幫商團,一次劫掠所獲之物,不見得抵得平兩三千人的慘重傷亡。
葉允常帶來數萬湖北精兵,原本就不是四川人,跟川中馬幫商會談不上什麽世故交情,兼之,販賣大煙,誤國害民,公然以武力強取豪奪,亦不傷陰德,于國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這樣的事情,別人是不敢去做的!各地團防司令,即使觊觎着這塊肥肉,也只能望梅止渴,徒咽口水,并不敢當真下黑手。
馬幫商團的政治地位雖然無限低下,但經濟聯絡牽動全川乃至全國,誰敢妄動。必招致天下軍閥共讨之,下場就會十分的慘淡,因此,此事沒有別人敢幹。唯獨葉大将軍能幹!
“明公壯年值時危”……“國之社稷今若是,武定禍亂非公誰”……“人生交契無老少”……
于是乎,高山上流水,伯牙遇了子期,葉大哥當即與花賢弟相交默契,當日便八拜結為兄弟。
兄弟把酒,相談甚歡。葉大哥便什麽也沒隐瞞,一五一十地向着賢弟盡訴衷腸,就好像劉皇叔初次結交了諸葛亮。一時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了出來。
……
在一九〇〇年的那個夏日午後,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葉允常同學買得兩件幹衣裳之後,自己也沒顧得換上。便一溜煙的跑回老磨坊的門口來,他惦記着大姑娘家不宜受寒受凍,聽說,濕透的衣裳捂着不換的話,男人倒還罷了,大不了就是風濕一場而已。女人可就慘了,那就會導致月信紊亂,這可是個大麻煩呀!
所以葉允常同學不顧自己。急着先去給李小姐送衣裳。
這個年頭根本沒有避孕藥那種東西,橡膠工業技術也沒有精致到可以大規模量産超薄杜蕾斯的程度……女人月事不調,月信紊亂的話,生個兒子都很可能搞不清楚娃兒他爹是誰!這可不是個大麻煩嗎!
所以必須格外予以重視!
葉允常同學一路飛奔,踩得兩腳全是泥。終于來到磨坊門外時,原本緊閉的門扉。已經被打開了。
李小姐全身裹着一件灰色咔叽布的軍裝,兩只小手摟着膝頭,獨個兒坐在門檻上邊,遠遠望見了葉允常同學一路飛跑而來,她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映。
既沒有起身相迎,也沒有出聲招呼一句。
她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出神眺望着遠處的天邊,竟像是癡了一般。
當葉允常同學來到身邊,她也沒有動彈,臉上也不肯露出半點微笑來。
葉允常同學的心情,當時就變得拔涼拔涼的,仿佛從酷暑伏天,忽然堕入極寒冰窟。
他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
這身軍裝,是尹一氓的嗎?這個無聊的問題,他沒有問出口來。
葉允常同學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走到門邊,把視線往裏面一張,就看見了打着一身赤膊的尹一氓同學。
這時候,他竟然沒有勃然大怒,他攥起一對搗蒜缽兒般的大拳頭,擡腿就往裏邊邁去!他真的沒有生氣,他只是淡定無比,冷冰冰地尋思着:我應該打殺這厮嗎?遇到這種事情,很顯然,必須只能親手打殺了這個厮鳥!
“不是他!”
李小姐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終于也不再裝啞巴了,她好像痛楚呻吟一般,低聲嗫嚅道:“不是他!他早已走得遠了!允常!請帶我回家去吧!”
葉允常不肯相信!
分明就是他!
應該繼續進去打死他呢?還是尊重李小姐的意見呢?還是乖乖聽從女生的請求呢?還是立即掉轉頭來,送可憐巴巴的李家小姐回家去療傷呢?
葉允常一時愣在了門檻上面。
李家小姐的心,一定傷得不輕,葉允常立即知道自己已然沒得選擇。尹一氓同學欠下的這筆帳,早遲再向他清算!且送李小姐回家去吧!
當他轉身的時候,尹一氓同學卻忽然開口說了句:“就是我!我會負責到底的!”
葉允常當時一股熱血就沖上了頭,他急得眼睛都發紅了,但他還是沒有沖進去當時揍死這個魂淡同學,他張開懷抱,懷着不盡疼愛之意,輕輕将李小姐攬入懷中,然後,抱起她來,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地去了!
那位發了神經的尹一氓同學卻不依不饒地追出門外來,光着雪白的膀子,兀自站在那裏大聲喊道:“就是我!就是我幹的!我要負責到底!我要讓家父三媒六證地上門提親,然後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地娶了李家小姐!”
——這家夥顯然是個瘋子!葉允常沒有理他,他抱着心愛的姑娘,頭也不回,昂然而去。
這一刻,李家小姐躺在葉允常的懷中,不住地喃喃低語道:“允常!相信我!不是他!不是他!真的真的不是他呀!”
這一刻,她已經泣不成聲,忍不住淚流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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