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生女的媳婦二十七
郭氏一邊跑, 腦子裏就沒有歇下來過。
照她原先的設想留下小寶,讓小寶給一家子養老送終之後,家裏的田地和宅院就全都是那個孩子的……将一家子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廢了李啓根的男人的兒子, 郭氏都怕自己死了後被氣活過來。
越想越氣, 到了姚大福的院子外,看熱鬧的人已經走光了。她砰砰砰上前敲門,等了一會兒裏面沒動靜,她擡腳就開踹。
這麽大的敲門聲,一聽就知來者不善。陳氏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今天平白無故被人打上門來, 還沒能把人揍一頓消氣,回頭跟男人大吵了一架,偏偏男人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越吵越是窩火。滿腔怒氣無處發,聽到這樣的敲門聲,撸着袖子就往門外奔。打開門看見是郭氏,當即也不客氣, 擡手一把薅了頭發就開始抓撓。
郭氏也不是站着挨打的性子,當即就還了手, 一邊扯一邊大罵:“天殺的姚大福,有本事你出來, 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麽男人?還想算計把我全家的東西都留給你兒子,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
對于留下梅花的孩子給兒子養老這事, 郭氏一直是無可不可。相比起過繼, 留下小寶能扯上一層親生孩子的遮羞布。但知道姚大福是孩子的爹後, 郭氏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任何男人在那處受傷之後都會被人非議,兒子還這麽年輕, 以後在村裏都不一定能擡起頭來。郭氏不可能将家産留給罪魁禍首的兒子。
因此,這邊打歸打,鬧歸鬧,她已經打定主意回頭就将梅花趕出來……對了,趕出來之前,先問梅花讨要一筆賠償,不能平白吃了這個啞巴虧。
陳氏在打架之餘,聽到這話,頓時眉心都皺成了疙瘩。兩家之前逢年過節都沒來往,甚至是在路上看見了都不打招呼的關系,怎麽就成了李家財物要留給她兒子?
就算姚大福跑去把李家人都殺了,李家有多少東西,也跟自家無關啊!
“你少胡扯!”陳氏破口大罵:“老虔婆張口就來,你們家那點破爛,誰看得上眼?還用得着老娘算計?”
她成親多年,只得了一個兒子。夫妻倆這些年靠着陳家幫襯,已經攢下了一筆不少的家資,全都在她手裏捏着呢。兒子不揮霍的話,一輩子都夠花用了。再說,她沒把兒子養成吃喝嫖賭的混賬,哪裏用得着算計別家?
“你看不上,你男人看得上呀。”郭氏其實是想和陳氏說一說這事的,方才太過生氣,踹門之後陳氏出來就動手,沒找到機會說。眼看這女人下手狠辣,她的頭發連着頭皮都被扯下好幾塊,也不想好好說話了。
“你潑辣得跟個母老虎似的,不讓男人在外偷腥,也不讓他手頭留太多銀子。他在外頭有女人有孩子,自己又顧不上,可不就得算計別家的麽。也就是你這個傻女人,被他蒙在鼓裏,還跑來找外人打架,這種混賬你還要護着,腦子呢?外人私底下還不知道怎麽笑話你呢?”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時,高玲珑的牛車也到了。
陳氏怒火上頭,聽着郭氏将梅花腹中孩子往自己男人身上扯,愈發生氣:“那孩子明明是李家血脈,你少放屁。我男人的名聲你賠不起!”
“才不是!”郭氏也豁出去了:“梅花那個賤婦騙了我兒子,小寶根本不是李家血脈,長得跟大梅姐妹幾個一點都不像,跟我兒子也不像……你個蠢女人還以為姚大福多老實?人家孩子都搞出來了……”
姚大福再也不能裝死,從屋中沖出來,怒斥:“閉嘴!再污蔑,我送你去報官!”
報官這事挺吓人的,郭氏确實有被吓着。她手中動作一緩,目光看向了姚大福,然後就發現,自己養了大半年的大孫子和面前這男人的不說十分相像,六分是有的。
如果男人和梅花沒關系,孩子怎麽會像他?
至于兩表兄妹之間的血緣……反正郭氏活了大半輩子,孩子像舅舅不稀奇。像表舅像到這種地步的,那是從未聽說。方才只是猜測就已經讓她怒火沖天,這會兒已經能篤定梅花夥同這個男人騙了兒子,氣得她腦子都炸了,脫口道:“你報啊,剛好賠償一下梅花母子這大半年在我家的花銷。別愣着,趕緊去,別讓我看不起你。”
姚大福說報官是順嘴,畢竟鄉下婦人最怕這些。沒想到沒把人吓着,反而還讓人将了一軍。
郭氏越說越氣,下手越來越狠,陳氏聽到男人這樣,心裏微動,當即退開了去。
這麽多年男人天天早出晚歸,很少留在家裏陪她們母子,至于在外頭做了些什麽,陳氏只知道他大半的行程,而這些還好多都是男人和別人告訴她的。
那她不知道的時候,男人在外頭有沒有找女人,她就不清楚了。
看郭氏這般篤定,都說空穴不來風,此事多半是真的。
因為……男人這幾年夜裏回來都是倒頭就睡,從來都想不起來找她親近,她貼上去還會被嫌煩,每次他都推說很累。也就是從去年起,他才好些,但今年初,陳氏偶然得知男人在外頭跟一個花娘經常來往,每旬至少去看她兩次。算算時間,确實是梅花挺着大肚子入了李家,他才回頭找自己,後來有了花娘,又不肯親近她了。
男人嘛,外頭有了女人耗盡了精力,回家哪裏還有興致?
那話怎麽說的,男人在家吃飽了,出去還能吃些點心。如果在外頭吃飽了,回家那是一口都吃不下。話雖粗俗,卻有幾分道理。
陳氏越想越心慌,男人在外頭有女人跟男人在外面有兒子可太不相同了。
有女人,那甩了就是,斷幹淨了也就沒關系了。可孩子……那是活生生的娃,要吃飯穿衣長大要娶媳婦。姚大福如果真放不下那個梅花,在這些事情上少不得要費心,至少要出錢吧?
等到姚大福把賺來的銀子分給了別人,那她這些年算什麽?
這不活脫脫一個笑話嗎?
陳氏不願相信這樣的真相,可她也不想被人蒙在鼓裏做一個傻乎乎的女人。當即就想去村裏瞧瞧郭氏口中的孩子,看看是不是真的跟姚大福長得像。這會兒天都黑了,外面看不太清楚,走路去的不可能的,可她也等不到明天。眼神一轉,看見不遠處的牛車和牛車上看戲的人,當即就招了招手:“妹子,你把我送去桃花村,酬勞好說。”
高玲珑揚眉,見陳氏跟自己說話時并無異樣,恍然明白她是不知道自己是誰。這麽說吧,住在鎮上的人,除非村裏有親戚,否則是不怎麽在乎村裏的人和事的。
當然,李啓根抛妻棄女,甚至在妻女還沒搬走之前,又已經找了個懷着身孕的女人進門的事挺稀奇,在鎮上鬧得特別大,陳氏也聽說過,甚至因為那擠走了原配的女人是自己男人的表妹而覺得丢臉。
當時她在家裏念叨過,不許姚大福再照顧這個妹妹。也僅此而已,她不認為自己和李家人會有交集。
可惜男人将這話當做了耳旁風,後來梅花遇上事,他又跑去幫忙不說,還把人家男人給廢了。方才陳氏跟他吵鬧,也說他對梅花心思不純,意圖不軌來着,但那只是看男人在外頭找花娘,随口亂扯罷了。
誰能想到兩人之間真有關系?陳氏越想越氣,恨不得把梅花撕了,今天要是不去弄個明白,她一夜都睡不着。眼看牛車不動,又見趕車的是個女人,不用分什麽男女有別,不會讓人說閑話,當即掏出一把碎銀子:“夜路不好走,只要帶我過去,這些就是你的。”
說着,将銀子塞到了高玲珑的手中。
高玲珑一樂:“能買不少肉了,回頭給孩子打牙祭。你坐好!”
郭氏有些後悔,陳氏這去家裏鬧事,李家又會讓人看笑話。但她也攔不住陳氏,當即追了上來:“蔥花,帶我一起。”
聞言,高玲珑冷哼:“牛車是我自己買的,我又不欠你,少指使人幹活。”
說着一甩鞭子,牛兒小跑起來。
郭氏:“……”
她心裏将何蔥花罵了個死臭,只能跑着跟上。
陳氏氣得胸口起伏,好在哪怕天已經黑了,牛車卻跑得飛快,壓根不用她開口催促。
進村時,沒引起別人注意,高玲珑直接将她帶到了李家。
村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因為舍不得點燭火。
到了李家外頭,李啓根正在磨磨蹭蹭做飯。他餓得慌。梅花哭哭啼啼這裏痛,那裏不舒服的,喊她做飯,她說自己不吃。親娘不在,沒法子了,只能自己做。
聽到牛車的聲音,緊接着敲門聲響起。李啓根過去開門,還沒看清楚面前是誰,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竈火的光影中,陳氏奔進門,叉着腰大喊:“梅花,你給我出來。別躲着!”
梅花聽到是陳氏,心裏怕得要死,連在外頭很有幾分面子的姚大福都怕這個女人,她哪裏打得過?
關鍵是陳氏娘家得力,要是在外頭吃了虧,陳家人可不會幹看着。
她躲在屋中不出門,陳氏從自己的猜測加上李啓根的眼神估摸出了梅花所在,沖過去打開了廂房的門,然後一把将人揪了出來。
眼看梅花緊緊抱着腹中孩子,陳氏眼神一厲,伸手去奪。
梅花當然不給她,抱着孩子就往門口奔。
陳氏拔腿就追,不錯眼的盯着她,在路過燃着火的竈時,陳氏終于也看清楚了孩子的長相,看清楚的一瞬間,身子僵成了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