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女的媳婦七
當下的女子嫁人後, 忍不住與夫君和婆婆吵吵鬧鬧的不在少數,有那經常挨打的,照樣過日子。從未想過要分開, 因此, 哪怕李家做得那般絕情,大梅姐妹幾個一直都以為早晚會搬回去。
這把人的腿都打斷了,以後回去日子還這麽過?
或者說,還回得去嗎?
大梅有點慌,下意識看向舅舅:“現在怎麽辦?”
這還在外頭呢, 萬一被人聽了去可不好, 何栓子擺了擺手:“回家再說。”
折騰了這麽久,已經過午,何家人是吃了飯的,但母女幾人昨夜沒睡好,今早上連口水都沒喝,早就餓了。肚子叽裏咕嚕,除非聾子才聽不見。
邱氏在回去的路上, 有察覺到男人在悄悄瞪自己,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但又有些心虛,因此, 一進門就帶着女兒奔進廚房。
“妹妹, 你稍坐一會兒, 飯很快就得。”
做的是一鍋稀粥, 用了黃米, 吃着特別順口。何栓子夫妻倆沒胃口,雙全兄妹倆沒能忍住饞意, 一人喝了半碗。
邱氏坐在旁邊,笑道:“家中最後一點黃米,之後就得吃糠咽菜了。”
大梅動作一頓:“舅母,你也來吃。”
“我不吃,不餓!”邱氏笑吟吟坐在邊上。
何栓子覺得有必要跟媳婦好好談談:“他娘,我們去将村後那塊地的草拔了。”
“不行。”邱氏瞪他一眼:“妹妹不是外人,但也是正經的客人,你是哥哥,把人撂下去地裏幹活像什麽樣子?反正也不差這兩天,趁此機會歇着吧。”
又沖着高玲珑笑道:“之前我們累得跟狗似的,好在你們來了,不然我都要熬不下去了。”
話裏話外都将高玲珑當做貴客,那意思是母女幾人不走,何家人就不下地。
秋收後的活不算忙,但也沒歇着的時候,就怕變天出不了門。
這是攆人走呢。
大梅面色尴尬,李家那邊沒消氣,母女幾人就無處可去。不住在舅舅家,出去的話只能露宿街頭。她看了看母親,道:“一會兒我想去鎮上一趟,看有沒有适合我們做的活計。”
她低下頭,心裏盤算着先去找活幹,如果都不合适,那就去胡家……那是他的未婚夫,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這門婚事,但人家聘禮都下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會給人做續弦,早晚都得嫁!
晚嫁不如早嫁,這親事成了,胡家就是自家親戚,收留一段時間應該能行。萬一李家看在胡家這門親戚的份上願意接她們回去了呢?
邱氏沒接話茬。
何栓子急了:“鎮上有活兒也輪不到我們這些鄉下人,你別費那個勁,安心住下,回頭讓李家給個說法。”
“人家已經給了說法的。”高玲珑攤出那張紙:“大哥放心,容我個三五天,我會安頓好一家子的,不會一直住在這裏。”
把話拿到了明面上,夫妻倆都很不自在。何栓子羞惱不已:“妹妹,這裏就是你的家,你盡管住。”
話音未落,就被邊上的妻子扯了一把。
何栓子側頭看她:“他娘,我們這輩就得兄妹二人,當初爹娘走的時候都沒忘了囑咐讓我照顧好妹妹。如今妹妹沒處落腳,肯定是要住回來的。再說了,這裏本來就是妹妹的家。”
邱氏暗自運氣,若不是小姑子說稍後就要搬出去,她說什麽也要跟男人好好掰扯一下……出嫁女回娘家長住不是不行,關鍵是何家窮啊!
雖說不至于窮到揭不開鍋,可兄妹二人眼瞅着就要說親了,到時候這媒人禮聘禮酒席全都要錢,再則,總要給新人翻修一下屋子吧?
不說嫁閨女了,光是娶媳婦就得拉下饑荒。自家都顧不過來,哪裏顧得上別人?這簡直仗義得不是時候。如果男人因此跟她吵,她寧願吵一架,也絕不答應收留這些人。
夫妻多年,對對方都有幾分了解。何栓子一看媳婦這樣,就知沒得商量了。他苦笑:“當初……”
“人得往前看,別老提當初。”邱氏看向高玲珑:“妹妹,我跟你大哥沒本事,只能勉強養活自己一家,實在沒有餘力。還請你多擔待。”
這話說得更直白,一瞬間何栓子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
“我會搬走的。”高玲珑一臉認真:“最多五日。”
何栓子一臉擔憂:“你們能搬去哪兒啊?”
說難聽點,連親哥哥都不收留,其他親戚也好拿這話來搪塞,再說,何家也沒什麽實在親戚。
“不會寄人籬下,盡量有個自己的地方。”高玲珑起身:“我出去走走。哥,你幫我看着幾個孩子,不許她們亂跑,感激不盡!”
說完,擡步就往外走。
高玲珑打算将李家斜對面那個空院子租下來,那一家子搬去了鎮上住,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幾次,曾經何蔥花就聽那家媳婦念叨過,說住沒住幾天,每年還得抽出時間好生打掃,特別麻煩。
村裏離鎮上不遠,高玲珑獨自一人,小半個時辰之後就到了。
一般村裏的人很少能挪到鎮上長住,李家斜對面的那戶人家姓王,是一家五口,當家的王光貴年紀和何栓子差不多,他人比較機靈,因為家裏的地不多,經常跑去鎮上,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一份活計。這活一年幹下來就跟種地差不多,他是春耕秋收都舍不得告假,不管嚴寒酷暑,每天都來往于鎮上和村裏。
幾年前,鎮外的一條路雨天路面塌方,有馬車翻倒,王光貴給人送貨時路過,做不到見死不救,當即跳了下去将裏面的人扒拉了出來。
結果扒出來了父子二人和一個車夫,那是城裏的富戶,來鎮上走親戚的。幾人剛剛跑開,上面再次塌方,馬兒和馬車都被埋了進去。後面扒出來時,那馬兒早已經被壓死。可想而知,如果再晚一點,父子倆同樣出不來了。感念于他的救命之恩。便送了一處小院給他。
小院前面有兩間鋪子,王光貴做了幾年的小夥計,對進貨賣價全部門清,如今,有了自己的鋪子便自立門戶。生意做得還不錯,他舍不得妻兒在鄉下面朝黃土背朝天,便把他們也接走了,鄉下的那點地就租給了村裏的人,每年取收成的三成做租子。
前些年地給了他一個本家叔叔,也是去年,才被何栓子想法子租了過來。
王光貴開的是雜貨鋪,高玲珑過去時,守鋪子的是他妻子高氏。
高氏看見她,微愣了一下:“蔥花?”
他們偶爾也會回村,自然是認識何蔥花的,只是不太熟。或者說之前何蔥花在夫家擡不起頭,也沒空跟村裏人閑聊,跟誰都不熟。
“嫂子,我有點事情找你和大哥商量。”這會兒沒有客人,高玲珑靠在櫃臺邊上,将李家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想租你家的院子暫住。”
高氏心下咋舌,想着李家真不是人。但租房子……那院子好幾年沒住人了,裏面到處都挺破敗的,院子裏的雜草時不時就得回去清理一下,饒是如此,也長了許多的青苔。
院子沒人住就是不行,敗得快。
“村裏的院子不值什麽錢,我沒打算租。”其實是不好定價,本來就不貴,母女幾個都這麽慘了,再問人要銀子,也太過分了。
“一年二兩銀子。”高玲珑說着,掏出一枚銀角子放在櫃臺上:“這些是半年的租金,行麽?”
高氏瞪大眼。
做生意嘛,家裏會越來越富裕,但其實夫妻倆越來越摳,已經到了買個肉餅吃都要算計的地步。這送上門來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行!你大哥那裏我去說,他不會拒絕的。”高氏收銀子時,遲疑了下,道:“有這個錢,你在鎮上租個小點的房子都夠了,何必還去村裏?”
高玲珑搖頭:“我沒在鎮上住過,心裏害怕。”
高氏:“……”行吧。
高玲珑身上攏共有三兩銀子,這是何栓子攢出來的私房錢,她挪屋子時順手就摸走了。
反正何蔥花在李家辛苦那麽多年,生了那些孩子,身子都破敗了,說實話,她認為拿多少都不為過。
從高氏手中拿到了鑰匙,又在她鋪子裏挑油鹽醬醋,還去對面選了米和面。今兒來遲了,肉已經賣完,只剩幾根大棒骨。高玲珑全部要了。
将這些東西全部堆在雜貨鋪,她還跑了一趟布莊,給每人選了兩套換洗的衣物和鞋子,還要了四床被子。
鄉下小地方攢銀子很難,但一點點錢就能買許多東西。跑了幾趟得了一大堆,高玲珑又去找了牛車過來。
高氏心下好奇,也不好問人家銀子的來處。只幫着将東西送上牛車。
牛車直接去了王家院子,從李家院子路過時,裏面安安靜靜,院子裏無人。
不過,牛車在王家門口停下,高玲珑拿鑰匙開門的動靜引來了人,大娘看到是她,頓時一臉驚訝,在看見牛車上的東西時,更是驚得張大了嘴。
“蔥花,你這是……”
高玲珑笑了笑:“我租了王家的院子,日後我們娘幾個就在這安頓了。”
大娘合上了嘴,伸手指着車上東西,問:“這些都是你買的?”
高玲珑坦坦蕩蕩:“是呢。這院子裏什麽都沒有,我們母女之前穿得破破爛爛,好在王嫂子心善,願意将鍋碗瓢盆借我們使,不然,還得買呢。”
何蔥花在這兒住了十幾年,大娘一邊聽她說,已經上前去幫忙搬東西了。
郭氏還以為是王家有人回來了,聽聲音又不像,打開門就看到兒媳正把牛車上的一大堆東西往院子裏搬。手中還拿着王家的鑰匙。
不是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