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偷酒賊
駱悅人生日在9月23日, 是出生年的秋分當天,秋分日一般在9月22-24日,所以她每年過生日, 有時候是秋分當天, 有時候是秋分前後。
老太太說她生日好。
秋分,晝夜均而寒暑平,像她的性子, 高遠柔和。
飯已經吃過,偏廳備了解膩的茶。
梁空沒喝兩口,放下湖綠小盞說:“別誇了,誇了也不到這來過生日, 年輕人談戀愛呢, 家裏大操大辦那套她不喜歡。”
的确是駱悅人生日快到了, 老太太想她來這邊過,被孫子一下戳破, 面上無光,再想想,也作罷。
駱悅人明天還要上班, 不方便留得太晚,又說了一會兒話, 老太太才送他們出去,司機已經在等着。
走到門口, 駱悅人忽然想起來,有條手鏈落在梁空房間裏。
她回去找,茶幾和木臺上都沒看到, 人蹲在沙發前, 身形一定, 細細回憶起昨晚的情況來。
那手鏈是梁空解的。
她那會兒太累,已經是迷迷糊糊閉着眼在跟他說話,隐隐約約記得聽到動靜,好像東西細小,容易丢,梁空揮進床頭櫃下面的抽屜裏,跟她說了一聲,叫她記着。
當時她口鼻半悶在被裏,只是含糊應了一聲。
床頭櫃分兩側,她印象不清,随便選一邊去找。
正打開抽屜,房間門口傳來動靜,梁空的聲音與腳步一起走進來,問她找到沒有。
“沒有。”
梁空看到她,又說:“不在那邊。”
他去另一側,很快從抽屜裏找出那條紫玉髓的銀色手鏈,駱悅人還蹲在另一邊的抽屜前。
“腳麻了?”
駱悅人轉過頭,手裏是一個信封和一張折起的信紙,倒不是她剛剛打開的,好像是看信的人比較潦草,抽開一看,就這麽放進抽屜裏了。
而這個人,是信上首行頂頭被感謝的梁空先生。
這樣的信有好幾封,“展信佳”這三個字之後,都是同樣的句式——這是您創辦忻悅聾啞學院的第幾年,接着詳細彙報在這個年度,有多少孩子接受了怎樣的治療,在學習領域獲得哪些的進步和比賽名次,學校增添了怎樣的師資力量和基礎建設,以及一些榮譽獎項。
最後攜全體師生深謝梁空先生。
他站在床的另一邊,駱悅人蹲着,需要仰頭看他:“這個學校是你建立的嗎?”
之前駱悅人聽江瑤說過,這是一個私人創辦的聾啞學校,校長拒絕了瀾城臺的綜藝邀請,理由是這是一個純公益的慈善學校,他們的創建人也是所有學生的資助人,并不想參與任何商業運作。
“說白了,就是人家資助人懶得要社會名氣,也不圖瀾城臺給的仨瓜倆棗,人學校不缺錢,不願意配合上綜藝做戲。”
這話是江瑤說的,也是那天吃飯,她跟江瑤說她跟梁空在一起了,當時只是閑聊瀾城臺的內部八卦,駱悅人沒有深想。
也更不會往梁空身上想。
梁空繞床朝她走過來,只是淡淡一應:“嗯。”
“你怎麽會想到要去建一個聾啞學校呢?”
這完全不像梁空會做的事。
他這個人,看起來和“熱心腸”一點也不挂鈎。
梁空在駱悅人面前,蹲下來,單膝微微着地,手臂搭在另一側的膝頭上,很随便地說:“有錢,想做就做喽。”
他的确不需要在經濟方面有所顧慮,但是建立一個學校,這跟砸一筆捐款就立馬能換一個慈善家的好名聲,完全不一樣。
其中要費心負責的部分太多了,即使不缺財力去找專業的人監管和執行,可這些運作樁樁件件都需要在他手上過一遍,算下來也根本不是小事。
起碼對于梁空這樣缺乏耐心又最嫌麻煩的人來說,根本不是小事。
駱悅人:“那你為什麽會想呢?”
為什麽呢?
這個學校的校長是梁空親自找的,起初人家沒見面,聽到中間人傳話就直接拒絕了他,覺得來者不善,是資本在敲什麽黑心算盤。
後來看了梁空叫人寄來的一系列計劃書,校長才慢慢動搖,他與梁空正式見面,第一個問題就是問他,為什麽會想建立一個這樣的殘疾學校。
那天,在街頭一家極樸素的茶室,冷氣還壞了,熱茶不解暑,周遭悶得叫人發汗。
可梁空心很靜。
高三那年國慶,傍晚暮色,在FLIPPED附近的小廣場,他跟他喜歡的女孩子往保齡球館走,被人攔住,她在捐助箱裏投了一張五十塊的紙幣,說寫他們兩個的名字。
捐的款不多,流程卻非常嚴謹。
他們要走還被喊回來補一下聯系方式,說之後等這筆募集來的捐款用出去了,會給他們發感謝短信。
梁空後來還真收到了。
在一個深夜,他清除短信箱裏堆積的通知短信,忽的點開這條感謝短信,下方附帶一個公衆號,可以關注詳情。
他點進去看,是給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做聽障手術,小姑娘門牙漏風,照片裏笑得很燦爛。
雖然家裏每年不吝錢財的捐款捐物,但大把大把的錢砸出去,半點存在感都沒有。
這樣的短信他第一次收。
這種內心的浮震也是第一次。
他忽然想到,駱悅人可能不是第一次,這樣的短信她可能經常收到,也習以為常,再後來聽說了她堂姐的事,聽她說希望社會可能關注這個群體。
如果她希望,那他就來關注吧。
當時梁空就這麽回答了,沒有一句高大上的話,甚至不說自己是個有愛心的人。
外面是夜,半缺的月高懸,也皎潔,梁空的房間裏很安靜。
他蹲在她身前,握她手腕,低着眉眼,替她戴那條鏈子。
玉髓金屬,繞腕骨,都有絲絲的涼。
他聲音卻熨帖,幾句話,簡單講完這件事,然後擡起眼看着她說:“你喜歡怎樣的世界,我就願意成為怎樣的世界的一部分。”
這樣,也算是被你喜歡着了吧。
駱悅人目光定住,喉間卻無聲地哽塞了一下,那時候的梁空,覺得她根本不喜歡他吧。
可他還是願意去做這樣的事。
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手腕還被他握着,駱悅人心裏的情緒翻湧着,唇瓣嗫了兩下,哭不出也笑不出來,最後嘆氣看他:“你這個人,怎麽老是做什麽都輕描淡寫的。”
梁空輕笑道:“本來就不是很難啊。”
他甚至掰開了跟她講,生怕她過分感動,在意他付出了很多,輕飄飄就吐出幾個字:“想做,能做,就去做。”
“真挺簡單的。”
不會難的。
真正的愛從來都不費力,愛永遠是本能。
駱悅人把信折好,放回原位,然後被梁空牽着,到門口,老太太問她東西找到了沒有,沒找到再買一個。
駱悅人笑笑說:“找到了,奶奶,那我先回去了,之後有空再來看您。”
回觀棠新居的路上,他們聊着生日當天怎麽過。
那天周五,駱悅人不僅有拍攝要跟,時尚圈金九銀十,現在雜志社忙得要命,她工位上還摞着一堆待處理的事情,恐怕是挪不出什麽時間好好過這個生日。
梁空定了兩個餐廳,她拍攝要是能早點結束,就去西郊山莊,過得隆重點,要是拖得晚,就在她拍攝點附近那家西餐廳湊合着過。
方案周到,駱悅人除了點頭,說不出什麽。
為了能把周五的時間騰出來,梁空明天一早就要趕飛機去國外簽合同,合作方那邊的招待花樣百出又推不掉,周四才能回來,估計周五早上飛機才會在瀾城落地。
梁空把駱悅人送到家,還得趕回酒店收拾行李和文件。
他走到電梯那兒,等着數字緩緩上行,朝在門口的駱悅人揮揮手,叫她進去吧。
她換了室內拖鞋還跑出來的時候,電梯剛好到層,廂門移開,裏頭沒人。
駱悅人緊緊抱着他的腰,聲音悶在他胸口,說:“你再等一下,給我三分鐘。”
梁空手臂環上她後背,揉揉她的頭發:“你打算用這三分鐘幹嘛?”
電梯門合上,越過樓層繼續上行。
駱悅人挪出手又按一次下行鍵,然後手沒松開,貼着梁空推,就這麽環着他腰,把他往旁邊移了移。
她怕待會兒電梯下來得太快,一開門,裏頭有人,被人看見會不好意思。
梁空低笑,胸腔也跟着震了震。
“你幹什麽?愚公移山呢?”
駱悅人擡起頭,覺得這人有點破壞氣氛,但還是沉了一口氣,攬他脖頸,踮腳往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被親的人恍然又随意地說:“哦,要親我是吧?”
駱悅人咬唇攥拳,往他胳膊上打,說:“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氣氛都被毀完了,她就有點急。
見她急,梁空就樂,壞透了的調侃,又立馬學乖:“好霸道啊,行,我配合。”
她跟醞釀什麽似的,讓時間超過了三分鐘,也沒管再次到層的電梯。
梁空這回沒催他,也沒說話,由她抱着。
直到她慢慢松開手,身子也離開他。
“就是,剛剛在你家,你說,我喜歡怎樣的世界,你就願意成為怎樣的世界的一部分。”
“然後——”
她微微拖着聲音,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又透出極明澈的真誠來。
一雙小鹿眼,秋水微瀾般望着人。
梁空看出她的別扭,俯下身,主動抱她,極遷就的姿态,讓她可以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不看着說,會不會好一點?”
他以為她是要就聾啞學校這件事給出什麽建議。
不料,駱悅人摟着他的肩,伏在他耳邊說:“我想說,梁空,在我喜歡的世界裏,你是我最喜歡的那一部分。”
說出來反而輕松了。
她道:“剛剛在車上我就想跟你說,但是有司機在,我有點不好意思。”
說這樣的話,也會有點不好意思。
但她想告訴他。
她抿抿唇,給自己解釋:“就是,想跟你肉麻一下。”
許久,梁空沒接話。
駱悅人手搭在他肩上輕推了推,人窘住,聲音越說越小:“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聞聲,梁空手臂收了收,将她抱得更緊,過了會兒才出聲,音質緩緩而沉:“這不是,被你肉麻住了麽。”
駱悅人臉上綻出一點笑,靠着他,跟他又抱了幾分鐘,才目送梁空坐電梯下去。
到周五那天,駱悅人在拍攝地忙到沒空回信息,等這一天工作結束,離她生日結束還剩十六分鐘。
梁空定的那兩家餐廳,到這個點,估計早已經關門打烊,就是她現在立馬趕過去,都來不及。
她從雜志租借的民國風小樓出來,着急給梁空打電話,想問他人在哪兒。
電話嘟了一聲,那頭沒接就直接挂了。
她心裏一慌,胸口悶住,擡眼之間,看到路對面。
梧桐樹下,停一輛黑色大G,他穿一件白襯衫,簡單又不失儀式感,領口松兩粒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頸皮膚,斜靠在車邊,姿态舒展又潇灑,而手上提着一個方形的透明盒子,是一個小寸的精致蛋糕。
就在她因他憑空出現似的立在視線裏,怔住的那兩秒。
他催她。
“還不過來?生日都快過去了。”
她是跑過去的,一把抱着他說對不起。
“今天真的太忙了。”
梁空拉着她去副駕駛,看人坐上去,把蛋糕盒子擱她腿上,還順手理了一下她翻折的裙邊,才關上門,自己去了駕駛座。
在她二十五歲的最後十分鐘裏,她吹了蠟燭,許了願。
定好的餐廳去不成,梁空過來前,叫酒店準備了晚餐。
現在往酒店開車。
駱悅人坐在副駕駛,已經切開蛋糕墊肚子,路口等綠燈,她切出小小一牙,伸手喂給梁空:“你怎麽不問我剛剛許了什麽願?”
梁空便問。
駱悅人收回胳膊在副駕駛坐好,認真說:“我許願,國慶去永明巷吃飯,外婆和舅媽他們都會喜歡你。”
梁空挺驚訝:“一年就過一次生日,你就許這麽小的願望?”
駱悅人被他看着,兩手輕輕搭在蛋糕盒子上,說:“不小,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我也沒有很大的願望。”
梁空問:“你去年許了什麽願?”
駱悅人想想:“好像是,漲工資。”
“然後真的實現了。”
“所以,我今年的願望也會實現的!”
國慶來永明巷吃飯是月初就商量好的。
梁空已經跟駱文謙見過,餐桌上,也只是簡單問了一點梁空家裏的情況,駱文謙雖然當時神情裏有幾分驚訝,但沒有多講。
只說一句,少年情誼能這樣長久不散,很不容易,讓他們好好的。
舅媽那邊就不淡定得多。
主要是璐璐在家裏太會誇梁空,各種不着痕跡的彩虹屁,梁空被她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到什麽程度呢,意思是,等梁空國慶來了永明巷,任何人任何意見都不必發表,拿個網把梁空圈起來,和駱悅人一起送民政局才好。
舅媽一直跟璐璐眼光截然相反,聽璐璐這麽猛誇,反而越發覺得不靠譜。
她覺得對方家條件太好。
璐璐立馬嚷嚷起來:“你以前不就想讓悅人嫁個條件好的嗎?”
“是條件好,不是非要高攀,你表姐這個性子,你不知道?找個性格老實的還差不多,這個梁空啊,一聽就不是什麽省心的主兒,你表姐怎麽管得住?人家家裏條件那麽好,你表姐真有天受了委屈,我們都沒法上門替她說話,是吧?那麽顯貴的門戶,怕是見一面都要預約吧?”
璐璐聽不慣親媽陰陽怪氣,翻起小白眼說:“沒錢你嫌棄,人真有錢了,你又嫌棄,啧,沒見過你這樣的!”
舅媽拿着鍋鏟把璐璐往廚房外趕,叫她打電話問問駱悅人和梁空大概什麽時候到家,菜都快做好了。
本來平時家裏來客,為顯招待重視,都是去附近的酒店。
可知道梁空的身價後,舅媽說,得,就算舍得花錢請去五星級,估計都寒酸了,人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什麽沒吃過呢。
于是,也不試圖刻意去拉近彼此的差距,自己在家裏掌勺做這麽一頓飯。
天擦黑,駱悅人跟梁空一起過來。
駱悅人沒見他這麽緊張過,他高中就衣品好,會穿又穿得好看,頭一回這麽糾結不知道穿什麽出門。
定制的西裝上身,袖口都搭好了,他松了袖子脫掉。
隆重是有了。
好像又過分正式,不顯親和。
當時在衣帽間,他問駱悅人:“你舅舅和你表哥平時一般穿什麽?”
駱悅人問:“你要參考我舅舅和表哥?”
他沒正形地說:“穿得跟他們像一家人,先從形式上融入集體。”
“你別這麽認真啊。”
梁空說:“這不是怕你今年的願望不能成真嗎?那我得負全責。”
空氣安靜幾秒,駱悅人緩慢說:“可是,他們做的是材料運輸,經常往工地跑,穿工服,還要戴安全帽,你,也要戴嗎?”
梁空:“……”
最後梁空穿了一件白色圓領毛衣搭灰色長褲,淺色沖淡他身上那股拽勁和壓迫感,人瞧着乖了不少。
一頓晚飯吃得還算和諧,就是駱悅人今天喝了不少酒,餐後臉有點紅,頭也有點暈。
好的一點是,膽子也跟着大起來。
舅舅表哥跟梁空在沙發上聊天,她去廚房想給自己泡茶,舅媽随之進來,問她:“真想好了?”
這話讓她笑。
有種只要她點頭說她想好了,就會很快跟梁空結婚的感覺。
她跟舅媽說,想好了。
“我們高中就在一個學校讀書,我跟他認識了很多年,我了解什麽才是真正的他,舅媽,你不要覺得他不好,他很好的。”
舅媽說:“沒覺得他不好,是覺得他太好,可是這好吧,跟你有點不搭,舅媽怕你管不住。”
小簇的茶葉已經掉到杯底,駱悅人手指扶上熱水瓶,沒倒水,反而拿起杯子倒過來,把茶葉抖進旁邊的垃圾筒裏。
不想喝清醒的茶。
她語氣溫和又認真,因着面上一點緋紅酒意,又覺得瞧着很綿軟。
“舅媽,其實你以前給我介紹的那些相親對象,我也管不住的,我不根本不會管人,我也不知道要怎麽管,反正都是管不住,那我要選最野的,他會自己管自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舅媽被她說得笑出來,樂着說:“你這是真選了一個最野的,哎呦,舅媽以前小看你了,我們悅人,有大志向呢。”
駱悅人唇角彎着,大概是酒勁微熏開了,她心裏有種一雪前恥的得意,是吧,我才不是一個你們以為的簡簡單單、溫溫和和的女孩子。
我有一個大志向呢。
我跟我高中那個全校最野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他十幾歲就拽死了,又帥得要命,好多女生喜歡他,可他十幾歲就喜歡我。
一直喜歡我。
梁空久不見駱悅人從廚房出來,又注意到駱悅人舅媽中途進去了一趟,忽然疑心她是不是聽到什麽不高興的話,人悶在廚房,搞不好還會偷偷哭。
擔心從心頭一起,梁空便坐不住,跟舅舅打了聲招呼,說去廚房一趟。
結果,推門一拉,他扶額笑出來。
“你一個人躲在廚房偷偷喝酒?”
今天餐桌上那瓶紅酒還剩四分之一,本來舅舅說要喝完,舅媽嫌他莽夫相丢人,越桌子搶過來說:“小梁來家裏呢,你能不能收斂一點,就留着,誰還能給你偷喝了?”
舅舅懼內,當時讪讪笑着說:“這不是小梁來了,我高興麽,我高興喝點酒怎麽了。”
收拾餐桌時,剩下那點紅酒,堵上橡木塞送去廚房。
現在,還真被人偷偷喝了。
偷酒賊蹲在櫃子邊,人小小一團,連杯子都不拿,怼着大瓶子喝,嘴邊還挂一點薄紅的酒液,用手背抹去,仰頭看廚房門口的梁空。
她臉紅撲撲的,眼睛瞠得很大,亮得像星星一樣。
梁空要笑死,問她這是在幹什麽。
她不說話,一手攥着瓶頸細細的地方,将兩臂豁然一張,意思是要他來抱。
梁空上前兩步,掐着腋下把她從櫃子邊提起來,她蹲得腳麻,重量都撲在他身上,開始說邏輯不通的話:“我終于知道,我舅舅為什麽每次開心就要喝很多酒。”
梁空摟着她軟綿綿又熱乎乎的身子,又怕她拿不穩,把瓶子從她手上拿下來,放旁邊,問她:“為什麽?”
她兩手按着太陽穴,臉上的肉稍稍往中間擠,人呆呆的又可愛,特別認真地思考,然後繼續說邏輯不通的話:“因為高興就要喝酒。”
她指自己:“我外婆說,我漂亮!”
梁空哄小孩似的,立馬跟着點頭:“嗯嗯嗯,你漂亮。”
她又指梁空,可能看人重影了,手指直突突戳梁空臉上,在梁空臉上戳出一個窩窩來,然後咽嗓子,緩出一口氣說:“你也漂亮!”
“昂?”
梁空一直在樂。
只見她開心極了地歪歪頭說:“我們配!外婆說的。”
梁空點頭,重複她的話:“外婆說的對。”
又問她:“所以,你就偷偷跑廚房喝酒了?”
駱悅人跟被提醒似的,立馬要找她那個寶貝酒瓶子,不過她自己打了一個酒嗝,喝不下去了,要梁空喝。
梁空扭不過她獻寶一樣的堅持,仰頭對着瓶口,兩口解決了剩下的那點,摟着駱悅人笑得肩膀都在抖:“你真是好東西一口不給你舅留。”
估計沒怎麽聽懂,她懵懵地說:“我想着你呢。”
梁空點頭:“謝謝,真是我的好寶寶。”
駱悅人真喝多了,在這邊睡了一覺,她自己一夢了之,留梁空跟她家裏人解釋她今天的反常。
想起那支空酒瓶子,那是梁空今天從家裏帶來的,好産地好年份,能看出來舅舅挺喜歡。
梁空說過兩天叫人再送點來。
舅舅推辭着說不用。
睡了一個多小時,酒燒口幹,駱悅人醒了。
她從樓上下來,人稍微清醒了一點,執意不跟梁空留在這裏住。
兩人走到巷子裏,不在舅媽他們的目送範圍了。
她要梁空抱她,說走不動了,好累好累,還非要選考拉抱。
巷子很長,路燈昏柔,梁空抱着她走得很慢。
她側臉沉沉搭在肩上,梁空隔一層薄毛衣都能感覺到她臉上的熱氣,連呼吸拂在脖子裏,都是溫濕又燙人的。
忽然,她帶着醉意說話——
“梁空,我給你當老婆吧。”
自推自薦。
梁空瞥瞥眼,看着不清醒的駱悅人,故意說:“我會缺人給我當老婆?”
這話沒法反駁,的确好多人喜歡他來着。
她偏理直氣壯:“可是——你只喜歡我。”
梁空單臂抱她,空出一只手在她臀上輕打了一巴掌。
“給你厲害的!”
她神情幾分自得驕傲,環抱他脖子,湊在他耳邊用幾十種語言說我愛你,最後一句是中文,話音濃濃,情意綿綿。
“特意學的。”
“想着哪天說給你聽,不厲害麽?”
路燈一盞盞往前延伸,夜風也溫柔。
梁空抱着她,笑起來:“厲害死了。”
作者有話說:
很遲,但是也很長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