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餘擡眼看去,見宮門不遠的左側停着一輛馬車,裴敬則正站在馬車旁,見她出來,趕緊喚了一聲。
還沒等葉小餘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到她的跟前,抓過她的手把她帶到了馬車上。
兩人在馬車上面對面地坐着。
裴敬則見葉小餘臉色有些蒼白,纖細的雙手緊握着,似還有些顫抖。他知道定是皇上的召見吓到她了,不由得一陣心痛,他伸出手,一把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葉小餘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幾天沒露面的裴敬則,還在迷糊間,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傳來一陣溫熱,她一驚,下意識就要掙紮,卻被握得更緊,似乎想持平她心頭的悶躁。
她掙紮一下沒掙紮出來,只得停止了動作,輕聲問:“你怎麽會在這?”
裴敬則看着她有些慌亂的小臉,溫柔地說:“我是特意來接你的。皇上沒為難你吧?”
他這幾天很忙,有幾天沒到她的面了,心裏總是惦記着,一處理完事情,今天一大早就趕到北院,不想卻撲了個空,一問之下才知道被皇上召進宮去了。
他不由大驚,想着皇上會不會為難她,想着各種可能,心裏七上八下,一直驕躁不安,幹脆早早地在宮門口等她出來。
見她一副蒼白脆弱的模樣走出宮門,知道皇上就算沒為難她,也是被他的威嚴吓着了。
葉小餘見他滿臉的關切,心裏一暖,心也慢慢地恢複了平靜,她搖了搖頭:“沒有。”
卻又為自己對他有了依賴而有些煩悶,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心意了,得跟他說清楚,
自己想要搬出北院去住的事。這事遲早要跟他說,不如趁現在見着面先說一聲吧,省得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又再見到他。
裴敬則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還有些落寞,似乎猜到她的心思,他想讓她自個兒說出來,正視自己的心意,他重新握住被她掙脫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有心事?”
葉小餘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肩膀處,在他的注視下,還是開口道:“我過些日子在外面購個院子,就搬出北院。這麽久以來,你一直給予我很大的幫助,謝謝你。”
她的話一出,裴敬則沒料到她說出的是這樣的話,與自己所期待的完全不一樣,他的手不由得一緊,力氣有些大,不知道把她的手抓痛了。
葉小餘把手掙紮了幾下,他越握越緊,她只得咬着牙忍受着,直到裴敬則發現她的臉色不對,才反應過來,忙松開握着她的手。
他沒出聲,面無表情,深邃的眼波裏湧起浪潮,有一絲受傷,半晌,才艱難地問:“為什麽?”
葉小餘一直沒有看他的眼,所以并沒有發現他眼裏的受傷,她低垂着頭,細聲道:“我麻煩你夠久了,一直都在打擾着你,覺得,覺得不好意思。”
“你是這麽想的?”
葉小餘想點頭,又覺得他的語調不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他雙眼直直地盯着她,眸底卻透着一股濃濃的傷痛,她震住了,心跳了跳了。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不應該是松一口氣嗎?畢竟他要成親了,難道成親後,還留着個女子住在自己的別院裏,這算什麽,外室?她可不想被人認為成是這樣,所以只能搬出去。
可現在看到他受傷,她的心也像被什麽東西絞着般痛,可長痛不如短痛,她嗫嚅道:“對,對,我是這樣想的。”
裴敬則閉了閉眼,掩去眼中的澀感,無力地靠在背後的車廂壁上,喃喃道:“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麽冷血的人。”
冷血的人?他竟說自己是個冷血的人?葉小餘有些不敢置信,她一直處心積慮地為他着想,不讓他婚後被人傳出不好的名聲,不讓他與妻子之間有什麽不和睦因素。可他竟然這麽說她,竟然這麽說她!
葉小餘再也忍不住,心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又怕他看見,忙轉開頭去,正好馬車停了下來,到了北院門口了。
還沒等車子停穩,她就跳下馬車。裴敬則反應過來,伸手要攔住她,這樣跳下去,很容易摔倒,可他伸出去的手沒有抓住她,卻被一滴溫熱水珠燙了一下。
他看了看手背上那一滴水珠,又望了望葉小餘匆匆而去的背影,還有那聳動的肩膀,她在哭!而滴在他手上的那滴是她掉下來的淚珠。
裴敬則一驚,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傷到她了,不禁有些懊惱。他趕緊跳下車,向她追去。
她沒有回她住的屋子裏,他又在院子裏到處找了找,還是沒見着她的影。
他站在院子裏想了想,向煉香房走去。房門虛掩着,他輕輕一推就打開了,他望了望寬大的屋子,除了煉香的器具,沒有人。
他正想退出去,眼睛的餘光卻在掃到一處時,頓了頓,他提步向屋內高大的煉香器具的背後走去。
剛轉到後面,被眼前的一幕駭住了。見葉小餘靠在銅器的邊沿上,閉着眼,淚如雨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死死咬住的嘴唇,也許就是為了防止聲音溢出。雙手抓住衣襟,似有些透不過氣來般。
裴敬則認識她這麽久,她一直都是積極樂觀的,不論處于怎樣惡劣的環境,似乎都沒見她掉過眼淚,她看着外表柔弱,卻一直是堅強的。原來,她的脆弱從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而且連哭都哭得這般隐忍。
他只覺得心頭似被什麽東西刺了般,一陣陣鑽心的痛。他跑過去,一把将葉小餘抱在懷裏,讓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膛,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
葉小餘的淚流得越發的兇了,裴敬則胸前一片溫熱,衣裳被她的淚打濕了一大片。可她卻仍沒有聲音。
裴敬則有些笨拙地輕拍着她的背,輕聲哄道:“丫頭,哭出聲來好不好?求你,哭出聲……”
不知是他的道歉還是他溫柔的輕哄,葉小餘終于哇地一聲哭出了聲響,這一哭把所有的委屈,心酸不安以及孤寂全部一股腦地發洩出來。
裴敬則松了口氣,哭出來就好,不然會憋壞的。他輕拍着她的背,耐心地等着她平息下來。
好半會,葉小餘發洩得差不多了,漸漸地停止了哭聲,只剩下不停的打嗝抽咽聲。
裴敬則低着頭想把她的臉擡起來,葉小餘卻死也不肯把臉露出來。丢死人了,她竟然在一個男人的面前這般大哭。
知道她不好意思,裴敬則任由她埋在自己的懷裏。等她徹底平伏下來後,柔聲問:“餓了沒?”
已經到晌午了,是吃午飯的時辰。
葉小餘沒應,她突然推開他,從他的懷裏鑽出來,提着裙擺小跑而出,跑回了自己的屋裏。
裴敬則被她快速敏捷的動作弄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看着空空的懷裏,不由失笑,這丫頭,速度倒是快啊。
他到廚房吩咐人打盆水送到葉小餘屋裏去,然後估摸着她清洗好了,才向她屋裏而去。
飯菜陸續端了上來,葉小餘在裴敬則的對面坐下,默默地提筷吃着。一直不敢擡頭,也沒說一句話,她想起剛才那一幕就臉紅得不行。
裴敬則看着她發紅的小臉,知道她害臊也沒逗她說話,只是不停地給她夾菜,叮囑她吃慢一點。
飯後,裴敬則并沒有馬上離去,他得弄清楚葉小餘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他不想再看到她那隐忍的樣子,他心痛。
葉小餘好不容易等吃完飯,想着裴敬則快離去,她才能自在些,不想,他卻若無其事般,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沒有半點要離去的意思。
她有心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她覺得自己今天都不像平時的自己了,平時哪裏會有這般的扭捏,也許是平時并沒有出過這麽大的糗的緣故。
最終,她還是鼓起勇氣,擡頭看着裴敬則道:“你,你不去處理公事嗎?”
“忙過了,今天沒什麽事要處理。”
葉小餘不知該說什麽,再說的話,就有趕他走的嫌疑了。
可之前在馬車上,他們有過不愉快的談話了,這般面對着越發的不自在。
她又想到他即将被賜婚的事,心又落寞起來,糾結着要不要把自己要搬出北院的真正想法告訴他。
可是那些話怎麽能說得出口,難道說,你要成親了,我住在這裏有當你外室的嫌疑。瘋了才會這樣說吧。
她暗自糾結着,裴敬則卻開口了:“丫頭,可是在想我和郡主要被賜婚的事?”
葉小餘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把頭扭到一邊,透過窗簾縫望着外面,耳根卻泛起了紅暈。
裴敬則扳過她臉,看着她幾天來有些消瘦的小臉,還哭過後,有些微腫的眼睛,心有些泛痛,輕嘆一口氣道:“你放心,這事不會發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一下哈,下一章,女主将迎來新的身份,要改名為‘傅歆音’,會不會不習慣啊,話說,木子好像沒有适合過來。。。
重要的事要說三遍:女主叫傅歆音,傅歆音,傅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