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星回于天2 雲溯哥哥
餘星回久久沒有回來, 橘貓長老也說氣息一直在小院裏沒離開,但是她找了一圈都沒看見,本來就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掉到什麽幻境裏了。
她本以為這又是月影搞得什麽劇本殺。
做夢也沒想到,這居然會是太傅的記憶, 她會有一日來到餘星回的夢裏, 看到他小時候的樣子。
怪不得橘貓長老說餘星回在這裏頭,她一路沒有發現這個幻境半點生機, 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個夢啊。
雖然不知道為何太傅會困在自己的夢境裏, 但是想着讓那個他快點醒來是當務之急。
她這晃得太過突然, 餘·小時候·星·還在做夢·回, 直接被她晃暈了嗎,還是雲冰像反應過來,連忙站出來,解救了眼下的太傅。
“你又想做什麽?”看着他要把單薄的表兄晃暈, 雲冰護崽子一樣把小·餘星回護在身後, 目光警惕地看着她,“阿溯到底哪裏招惹你了?”
何晏晏不知道自己這個身體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難道也是什麽貴人小姐?
看起來之前狠狠欺負過小·餘星回。
不過這不重要, 她又把目光望向小·餘星回,正琢磨着要不直接把他搶走, 再想辦法搖醒他, 卻聽到了他的聲音。
“……冰兒, ”此刻, 雲溯總算從暈頭轉向裏反應過來, 他輕咳了一聲,後退一步,打斷雲冰的話, 站在了雲冰面前:“冰兒年紀小,你無須與他置氣……”
“阿溯!”雲冰眼眶微紅,直接打斷他下面的話,“和她這麽客氣做什麽!之前明明是她把你文章毀了,也明明是她故意把自己文章沾惹了墨汁栽贓到你手裏,之前還把你給叔叔做得弓箭給……”
聽着雲冰一條條細數她的罪狀,何晏晏沉默了。
原來自己在太傅副本裏拿了一個惡女的人設。
怎麽在那裏開局好感度都是負數,那這樣喚醒太傅的難度是不是要增加不少?
聽着那一條條罪狀,何晏晏沉默了片刻,試圖給自己蒼白地辯解:“其實我不是那個人,是你忘記自己,你還忘記了我……哦不對,我本來也不長這樣,總之,總之太傅,太傅,你現在是在做夢,快想想,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快點醒,再不醒……”
你親愛的學生就要完蛋啦!
“胡言亂語,”雲冰冷笑一聲,“什麽做夢不做夢的,臺符又什麽什麽人,柳大小姐難道連這幾日作對的人的誰都沒分清”
何晏晏暫且沒有去管他,再上前一步,誠懇無比看着他:“你仔細想想,這裏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天氣,比如一些人是行事作風,你再想想,在此之前做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
聞言,餘星回只是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避開她,向後退了一步。
“不用他想,”雲冰瞥了她一眼,拉着餘星回就想離開,“今天的柳大小姐就夠奇怪了,莫非又在憋什麽壞招?”
她奇怪?
對!何晏晏眼睛一亮,她可以制造出一些完全違背常理的東西。
直接靠法力制造大動靜不行,夢境太過脆弱,她沒辦法和月照一樣下一個罩子護住整個夢境,到時候就算出來,太傅怕輕則心神震蕩,重則心脈寸斷。
她需要一些……溫和些的手段。
像是坐在高考現場,打開卷子卻都是《甄嬛傳》題目,那種有悖常理的東西。
能有什麽可以有悖常理的東西?
何晏晏看了看樹,有看了看身後的池塘。
她撞個樹或者投湖池之後複生或許是個辦法。
只是,雖然她在這裏世界死不了,但是痛覺是有的,何晏晏實在不想體驗一把這種瀕死體驗。
那……除此之外,還能什麽呢?
何晏晏若有所思看了看腳下,忽然,一個和她腦袋大小差不多的蒼白的石頭映入眼簾。
餘星回……不,現在被稱作是雲溯的少年,已經不再搭理她了,而是重新在桌案前坐下,伏案抄寫。
她把目光移動到小·餘星回身上。
小時候的太傅已經可見往後的孤松之姿,只是情緒要比長大後明顯很多。
長大後,他一開始心裏就算對他這個皇帝恨之入骨,面上卻沒有半點表現,平日待人接物更是謙和疏離得恰到好處,不過分親近,也不至于拒人于天理之外。
但是想着十歲的太傅大人,就沒有那麽能藏了。
何晏晏明顯看出對自己這個身體的冷淡之意,但即便如此,他面上也沒說什麽,見她沒說話以後,就沒再搭理她,只是靜靜地在哪裏抄寫先生布置的任務,一字一句,不急不躁,字跡整潔,一張一張紙被整整齊齊疊放在面前。
過去還沒見過太傅大人有什麽情緒明顯波動,她也有些好奇,有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驚慌失措。
想到這裏,她非但不怕了,還起了幾分好奇。
錯過這回以後就不可能有了!
她摸了摸自己腦殼,心中還真的起了幾分惡作劇的心态。
于是就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
“這個真的是夢,我不知道怎麽你才能相信,既然如此,那我就表演個拔頭複生吧。”
雲溯不搭理她,依舊在低頭寫字,只有雲冰冷笑一聲:“你又在……”
沒等他說完,何晏晏已經雙手捧住自己腦袋。
随着“咔嚓”一聲,她隐去了自己的腦殼,同時手中在捏了一個決,正想把那個石頭也變成自己腦袋,但是卻忽然遲疑了。
不對……她還沒照鏡子,她腦袋長什麽樣來着?
要不随便先變一個?
就在她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啊……啊啊啊——”
像是枯朽的齒輪轉動,在一個艱難的音節從喉嚨艱難溢出之後,就猛地放大,接下來,那特屬孩子的,鋪天蓋地的尖叫傳來,直接劃破了深秋的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
再然後。
“撲通。”
“撲通。”
随着她摘下自己的“腦袋”,雲溯還沒什麽反應,驚吓過度的雲冰一個踉跄直接掉在池塘,連帶一把拉過來正在寫字的雲溯,一頭栽倒深秋的池塘裏。
***
第二天上午,何晏晏和“兄長”,來到雲大将軍府。
她這才知道,原來太傅的爹被調回的武将,年前和領國戰争中,以十萬大軍盡數覆沒的代價慘勝,之後回京述職,當今聖上以雲大将軍身體不适為由收回兵權。
朝中都傳言雲大将軍作戰不力,甚至有人說他私通鄰國,陛下雖奪了兵權,卻并不處置,一切待遇如常,已是念在往日雲大将軍骁勇善戰。
但是這場戰役裏,他傷了根本,衆人也知道以後怕是不得重用了。
她這個身份叫做柳煙,父母也是武将,後來父母在為國捐軀雙雙離去,就留下柳煙和兄長兩人。
今上憐其孤弱,就讓她進宮陪讀。
雲溯還在房間休息,雲大将軍和雲夫人見了他們。
雲大将軍面部輪廓線條分明,巍然如玉山,舉止之間是武将剛毅灑脫,雲夫人面部柔和,眉眼溫柔,溫溫柔柔,不徐不疾,太傅眉眼其實更像雲夫人幾分。
“說來也是冰兒不小心,小孩子玩鬧,總有些小傷。”面對昔日的出生入死的同僚,雲大将軍态度和藹親切,聲音還帶着幾分笑意,“煙兒不必在意。”
“無論如何,是小妹的原因,只當要和阿溯賠禮道歉的,”說完,何晏晏感覺到身後的“哥哥”推了推她,“還不過去和你溯哥哥道歉?”
溯哥哥……
何晏晏沉默片刻。
這個稱呼……
何晏晏晃了晃腦子。
雲溯并沒有出現,想來還在房間裏養病。
想起太傅,何晏晏不禁有些好奇起來,平日裏可不見得太傅如此體弱多病,之前還教過她弓箭,随随便便就能百步穿楊,原來幼年的他身體不好嗎?
“什麽叫我的緣故!”随着“阿嚏”、“阿嚏”的聲音,這時,一個吸着鼻涕的聲音吵吵嚷嚷從門外頭傳來,“不行,既然姓柳的送上門了,我就要當面和她說清楚!”
“你們不知道她當時做了什麽!”
“要不是她阿溯怎麽會落水!”
這聲音有些大,一開始雲大将軍還只當沒聽見,但是無奈縱然看不見人,聲音卻越來越大,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終于,愣是誰都不能裝作沒聽見了。
雲大将軍黑了黑臉,只能搶先一步開口:“吵吵鬧鬧在外面什麽樣子,還不把他帶走!”
“我不!”很快,門外聲音字句清晰回複,“伯父你不心疼你兒子,我可心疼我表兄,要不是她,表兄怎麽會落水,直到現在還不醒!”
雲冰很快掙脫衆人沖了進來,跪在地上,腦袋卻擡得高高的,直接指着她就罵。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我就把話說清楚,自從表兄來了以後,柳煙每天都欺負阿溯,不是撕壞他作業就是丢了他課本,今天……今天……”
或許是想到什麽可怕畫面,他臉色一白,支支吾吾的,有些說不下去了。
雲大将軍正想阻止,何晏晏便聽到自己兄長笑呵呵開口。
“今天又如何?”
兄長年歲要大她很多,幾乎可以算是兩代人了,看起來有幾分長輩的架勢,笑得和藹可親:“沒關系,讓小公子直說便是,若是煙兒的錯,在下定嚴懲不貸。”
“呸!”雲冰毫不留情,“她是你妹妹你還能管?”
話已至此,雲冰不再猶豫,直接看向雲大将軍,指着她張口就道。
“柳煙仗着和大殿下關系好,每天都作威作福,阿溯入宮伴讀以來,根本沒有幾天好好聽課,幾乎都在外面度過,他怕你們擔心,就一直憋着不說。”
“柳煙欺負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今天……今天……”
似乎是回想起那個畫面,他打了一個寒戰,深吸一口氣,鼓足正想勇氣開口,然而,給她指着的女孩卻忽然站了出來。
“對不起!之前很對不起。”
她“嗷”了一嗓子,忽然淚流滿面。
雲冰微微一愣,繼而更加生氣。
這種手段柳煙用了不止一次,一開始他發現她的惡行,當衆指出,柳煙就這樣哭的,哭得大家都原諒了她,還以為他在咄咄逼人。
此刻看見柳煙又哭,他心中反感更甚,只當她又要說什麽颠倒黑白的話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
柳煙直接撲了過去,撲向最心軟的叔母,伏在她懷裏,在衆人懵然的視線裏,哭得驚天動地,懊惱自責至極。
“嗚嗚嗚對不起,我錯了,今天我還害得溯哥哥落水,都是我的不對,你們不要怪雲冰哥哥,都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
***
何晏晏最後還是見到了太……餘……不對,現在他不是太傅,甚至不是餘星回,只是一位只有十歲的,叫做雲溯小朋友。
因為還在發熱,他雙頰看起來有點微紅,給這張略顯蒼白的臉帶了一些血色。
有年紀大一些婦人正在彎着腰,瀝幹毛巾的水分,輕輕擦拭他的額頭,房間裏十分安靜,唯有眼前他時不時地咳嗽一聲。
“夫人,将軍。”
在他們進來的時候,老嬷嬷向後面退了一小步,小聲交代:“公子剛剛醒了,服了藥,又睡下了,”她似乎是從小照顧雲溯的,此刻聲音裏也帶了幾分焦急,“公子素來穩重,也有雲冰公子看着,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落了水……”
雲冰此刻也跑過去,摸了摸雲溯的額頭,又比了比自己的,感覺到他還退燒,就回過頭,想要狠狠地瞪一眼始作俑者,卻沒想到——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哭嚎,一個豎着雙發髻的翠綠腦袋直接撲了過去,直接搶過他的話頭。
“嗚嗚嗚,溯哥哥我錯了,對不起,求你快醒來,你醒來怎麽罵我都可以,千萬不要有事啊,你有事我可怎麽辦啊。”
雲冰:“……”
他被這一嗓子嚎地差點炸毛了。
“哭什麽哭,貓哭耗……呸呸呸,總之你別假惺惺了!”
何晏晏擦了擦莫須有的眼淚,盡力瞪大眼睛,張了張口,之後又垂下腦袋。
雲冰本來還以為她認慫了,但是看着這個情況,腦海裏忽然生出一個極其不妙的感覺。
果然,下一刻,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堅定站了起來,對着房間裏的大人彎了腰,行了一個極其別扭又怪異的禮。
“對不起,是我太自責了,雲冰哥哥怪我也沒關系,但是我真的很想想留下來照顧溯哥哥,否則寝食難安,懇請伯父伯母允許。”
她都還是半大孩子,怎麽照顧人?
看着眼前這怪異的場景,雲大将軍和雲夫人相對看了一眼,并沒有說話。
雲冰也反應過來,驚慌的連忙擺手。
“伯父伯母,你們千萬別相信!她在宮裏就欺負阿溯,現在還在把她留下,阿溯被欺負成什麽……”
話沒說話,柳煙卻又扭頭看他。
雲冰頭皮一麻,那種不妙質感油然而生,果然,下一刻柳煙又抽抽嗒嗒哭:“對不起,以前都是我得錯,你不願意原諒也沒關系,我只想留下來照顧溯哥哥……”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雲冰目瞪口呆,實在忍不了,憤而爆起,但卻被一只手直接壓了下去。
雲大将軍直接一掌按住了他。
“從過來就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咄咄逼人,還不快向你煙妹妹道歉?”
雲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眼前的人,“道歉?我還要和她道歉?!憑什麽?!”
“之前是我的不是,怎麽可以讓雲冰哥哥道歉呢?”此刻,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幽幽的聲音,柳煙搶先一步上前,對着她行了一禮。
“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請你原諒……”
雲冰正想開口,那個恐怖聲音再度幽幽接上,“對不起,道歉是我的事,我怎麽可以奢求你原諒呢,你不願意也沒關系的,我只是……只是想在溯哥哥醒來第一刻,對他說抱歉。”
“……”
小小年紀,哪裏見過如此險惡人心。
雲冰張大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說完了這一切,何晏晏方才重新望向雲父雲母,怯生生開口:“……這樣,可以嗎?”
***
豁出去這張臉不要了,何晏晏終于在雲家留了下來。
何晏晏也實在沒辦法,如果不離太傅近一點,那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
現在只希望等到太傅醒來不會記得這茬,否則她這臉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裏擱。
雲溯只是落水發了燒,在房間裏躺了幾日,終于也慢慢醒過來了。
他此刻已經退了燒,只是還有些咳嗽。
何晏晏每次過去的時候,雲冰都一副護崽子模樣,恨不得把她送去的食物都插上銀針一個個驗毒。
講道理,就算她的惡毒女配,欺負人也不可能下砒霜啊,最多下點癢癢粉或者巴豆這些東西,銀針怎麽驗得出來?
這一次她給雲溯送藥的時候,順口就把這個問題問了一遍雲冰。
雲冰聽完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裏的藥。
然後“啪”地一下,直接給她推了過去:“你先喝一口!”
何晏晏捂着嘴笑:“如果我這真下藥了,也應該料到可能會這樣,說不定就自己吃解藥了呢?”
雲冰想了想,覺得也是,頓時更加不放心了。
何晏晏開始引導:“如果我事先吃了藥,那你該怎麽辦?”
“……怎麽辦?”這一問,又把他“中央處理器”幹冒煙了,他着急的尋求雲溯的解答,“對啊對啊,阿溯,驗又驗不出來,她又事先吃藥了,我們怎麽辦啊。”
估計是不忍心這傻孩子進了死胡同,雲溯沉默了片刻,把藥碗從旁邊拿起來,直接喝了。
看着他一口悶的動作,看得雲冰瞪大了眼睛,着急去看他問他現在感覺怎麽樣。
“若真有事她如何會這般說出來,”看着一旁還在憋笑的何晏晏,年幼的太傅大人露出幾分無奈之色,“再說這如今在家中,她怎麽會有機會得到那些藥?”
雲冰這時候才愣愣反應過來,看了看斜靠在床上的表兄,再看看一旁笑盈盈的柳煙,氣得跺腳。
自覺丢了大臉的雲冰捂着臉直接跑了,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和雲溯。
“你明知他會當真,就別逗他了。”雲溯把喝完的藥碗放在了一邊,“冰兒他……性格雖然直率,但是沒有惡意。”
何晏晏當然知道,畢竟有惡意的是她。
想到這裏,她湊近了一些,正想張口,雲溯卻閉了閉眼。
“如果還想說什麽胡話,我便立刻告訴你兄長,送你回去。”
何晏晏立刻捂住了嘴巴。
沒辦法,如今這身體還是七歲的小姑娘,比太傅現在還小,這次留下來還是她死皮賴臉哭着賴下來的,如果被家長帶回去,估計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
這幾天和雲溯在一塊,何晏晏用盡了所有辦法。
包括不限于講故事,甚至還給他表演了幾次跳崖玩命,以此驗證這個世界她不會受傷,就差真的抱着他哭喊“太傅求求你快清醒一點吧”。
但是無奈十歲的太傅大人心情都如此堅韌,她放出魔杖化作的長劍不鹹不淡誇她這寶物不錯,她講故事面色冷靜說她以後可以寫書賺錢,就算她去玩命,太傅大人都會誇幾句她修為又精進了。
“那你想想,如果你不是做夢的話,我可能會坐在這裏,和你講這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嗎?”
本來她只是随口一說,但是話一落,她越想越有道理,像是找到了一個漏洞,她抓準機會,又開始“循循善誘”的對話:“你想想,你仔細想想,我的性格跟你意識裏有什麽區別?”
或許這個問題還真的觸及到了什麽核心,這會雲溯沒有如之前一般直接一口否決,還真的微微蹙了蹙眉,陷入思考。
顯然,這幾日她的這些舉措,也給他造成了幾分不解和疑惑。
“……那如你所言,此刻身在夢中,你又是什麽人,為何是你喚我出來。”
啊這……
如果說她為什麽一直沒辦法得到雲溯的信賴,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問題何晏晏實在沒辦法答得上來。
這能怎麽說,難道說我是你學生,對對對,就是那個皇帝。
為什麽是女的?啊……哦,因為我穿越了,就是“咻”的一下,我的意識跑到這個女孩身上了,所以是女的。
這倒是說得通,但是實在太說得通了,都讓何晏晏擔心等到出去後,餘星回是不是立刻就能聯想到她的身份,是不是也是這種“咻”的一下,跑到皇帝身上去了。
于是,就是以往這般,她答不出這個問題,雲溯便閉了閉眼,再次講出和往日別無二致的話:“你往日行為我并不在意,你不必道歉,如今我身體已經無妨,柳姑娘不必屈尊降貴,早日随兄長回家吧。”
這個時候的太傅大人,或許因為成長環境的原因,比長大後還要更加冷淡一些。
何晏晏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屬于孩子的情緒。
慧極必傷,想來神童或許總算要比尋常人孤獨很多。
他臉上有些蒼白,嘴唇也因為長期的咳嗽泛着一點白,過去餘星回目光雖然冷淡,但眼中卻是有光的,但是此刻,明明是十歲不到,那一雙眼暗暗,幾乎聚不齊焦,也看不到眼底任何的一點光。
何晏晏看了他很久,終于有些忍不住了。
她伸出手,想輕輕碰一碰他的眼睛。
雲溯察覺到了,他擡起頭,長睫恰好掃過她的掌心。
他似乎有些奇怪,沒有動作,也沒有挪開,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她。
終于,何晏晏伸出手,彈了彈腦殼,嘟囔着開口:“真是的,小小年紀怎麽反而還這麽郁郁寡歡,你長大都沒見這樣。”
聽她又提起“長大”,雲溯微微蹙了蹙,卻是什麽也沒說。
“小朋友就應該有小朋友的樣子,算啦,既然這樣那我不說了,正好當放假了,回去你天天逼着我學習我還不樂意呢。”
何晏晏收了藥碗,又從懷裏給他拿出一袋蜜餞,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他的嘴裏。
“好了,喝完藥就像小朋友一樣吃點糖,明天我再來找你。”
雲溯什麽都沒說。
望着她離開的方向,他的眉頭也一點點蹙了起來。
很奇怪……确實很奇怪。
縱然他從未說過,但是柳煙卻和記憶裏完全不同。
但是……這裏是夢境?
直到那奇怪的小女孩哼着更加奇怪的調子離開,他方才抿了抿嘴裏的蜜餞。
原先的苦澀從嘴裏化開,絲絲縷縷的甜從唇舌間蔓延開。
雲溯自知自己絕非沉溺虛妄之人,柳煙說是要來喚醒他的,如果這真的夢境……為何他不願醒來?
這個夢境,父母家人,讀書寫字,一切如常,并無什麽不同,那是有什麽讓他沉溺其間,不願醒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