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年,久到宋然對自己現下的生活習慣的不能再習慣。她離開了前輩的公司,自己創辦了一個工作室,開始的時候陸既澤會幫她參謀許多,後來逐漸走上正軌,她一個人應對的游刃有餘,名氣就逐漸打了出去。
陸既澤在把陸氏股份賣掉,買入獨立的公司之後,日常的工作突然就清閑了許多,整個人也仿佛卸下了重擔和壓力。他常常會早早的到宋然工作室等她下班,在她辦公室看她忙忙碌碌的樣子,看着她工作室從幾個人,很快的變成十多個人,而後在接她下班的時候打趣的說:
“老婆太厲害了,感覺吃軟飯指日可待。”
宋然對他的玩笑照單全收,“好啊,看在陸總顏值的份兒上,養你一輩子,可以!”
兩個人日子過的溫溫柔柔,宋然雖然工作很忙,但喜歡在閑下來的時候,給陸總做個菜,煲個湯,在給家裏工人們都放假的時候,兩個人在客廳的大沙發上沒完沒了的膩歪。
每當這個時候,陸既澤都會說:“感覺我像養了一只貓……”
她在獨自在一起的時候非常粘人,整個人像是要粘在陸既澤的膝蓋上,除了起身去喝水拿東西,不管做什麽都躺在他身上。陸總也特別安心做枕頭,經常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宋然揉揉眼睛:
“啊!我睡着了麽?你就一直這個姿勢啊,酸不酸?”
他總會寵溺的揉揉她軟軟的頭發,溫柔的說:“小傻瓜,不累,你還可以再睡會。”
平靜的日子裏,曾經的曲曲折折仿佛都忘記了,一開始認識時的小心翼翼,無時無刻不想着要逃離的小情緒,在戀愛之後也不曾放下的緊張感,還有兩個人在一起很久之後依然有的那種不真實感。
慢慢都在兩個人的生活當中,像虛空的泡泡一樣,一點一點的碎掉了,就像是溫溫的水流,一點點的浸潤了所有的過去,氤氲出一團一團的霧,讓曾經的不放心都漸次消失。
宋然感覺,握在手邊的這個人,就是她最好的人,最暖的人,這一生和他這麽淡淡的相守着,不管未來會遇到什麽都不怕。
她自己的工作室逐漸一點一點的變好,她簽了字成為她名下資産的那些公司,陸既澤會定期的給她看財報,教她管理,帶她一起參會。
慢慢她對他的事情也開始感興趣,逐漸的在自己名下的公司,在決策上也就真的能提出一些想法,陸總很是尊重她的意見,而她的一些眼光在後來也被證明确實不錯,于是公司的核心層逐漸對陸夫人也越來越尊敬起來。
再一個秋日的時候,宋然的一個gg設計拿了金獎,去領獎的時候,她準備了致謝辭,其中特別感謝了“我的先生”。之後陸既澤被主持人邀請上臺。
随後就是領獎後被安排的訪問時間,開始的時候都是一些專業的問題,宋然應付的機智,訪問氣氛也很好。
只是中間話題突然被轉到了陸既澤。
“陸總,對于最近流傳出的您和白薇女士的親子鑒定,顯示您和白女士并沒有血緣關系,這個您有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陸既澤對這個問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很沉靜的回答:
“這是我太太的訪問,還是關注一下本人吧。”
在這個小插曲過去之後,又有幾個問題問了宋然訪問就很快結束。
回家的路上宋然有些小心的問:“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網上流傳的麽?我怎麽都不知道?對不起我可能最近工作太忙了。”
陸既澤專心的開着車,并沒有被剛才的事情影響:“不是你沒有關心,是我讓人把消息壓下來了。”
宋然聽了他的解釋,小心的問:“所以,這個爆料說的是真的麽?”
對于陸既澤和白薇關系不好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多問過,只是知道在他三歲的時候,白薇就再婚,以為他從小和母親分開,心裏有怨怼也在所難免,卻沒有想過他和白薇并沒有血緣關系。
“嗯,是吧。我應該是白女士不知從哪抱來威脅陸戰的。”
宋然聽着這樣的話,平靜的從陸既澤口中說出來,他提到的人原本是他的父母親,只是他和父母親的關系都不好,如果不親近也就算了,但真相是沒有血緣關系的時候,卻更讓人難以接受。
宋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她用眼神偷偷瞟過去,不知道陸既澤此刻的神情究竟是如常,還是有些許的惆悵。
晚上到了家,兩個人在床上,宋然膩歪在他懷裏,抱着他的手臂問:“是最近才曝出來的麽?對不起最近我對你關心不夠,都不知道你一個人面對了這麽多事。”
陸既澤笑笑,“傻然然,你不用替我擔心,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宋然爬起來,半撐着身子,眼睛瞪的溜圓:“什麽時候的事啊?”
一邊問,一邊又覺得有點心虛,好像是對他的關心,有些太不夠了麽?似乎一直以來,都過于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好了。
陸既澤重新把驚到的宋然攬在了懷裏:“很早很早了,在我們結婚前。”
在結婚前,也就是說在宋然還沒有穿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宋然想起那個時候都覺得有些遙遠。她沒有再問,兩個人很快就躺下要睡了。
只是晚上的時候,宋然一個人失眠了。
她不想驚動枕邊的人,所以雖然失眠,也沒有翻身,只是靜靜的保持着一個姿勢呆着。
陸既澤知道身世的細節,她沒有繼續再問,仿佛問下去的話,顯得她是那個格外殘忍的人。她一直覺得陸既澤天之驕子,被所有幸運光環籠罩,雖然在原書中被定性為反派,但她穿過來之後,原有的劇情線崩掉,那些慘兮兮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所以她覺得也就不會發生了。王者會一直站在巅峰,笑傲整個世界。
可是知道這件事之後,卻突然覺得這本書,對陸既澤也并不太友好。他看起來對什麽都不太在乎,身邊親人關系疏離,也從來沒讓他顯露出任何的脆弱,所以宋然理所當然的也就認為陸既澤是個親情淡漠的人,和她這樣“背井離鄉”離開原世界一樣,缺失了家庭的那部分,所以兩個人抱團取暖。
但是把所有一切連起來的話,宋然又覺得并不是這樣。
剛認識的時候,陸既澤什麽樣?
他眼睛看不見,一直接受治療但沒有起色,醫生說他心裏有心結,她努努力說服他接受催眠,結果反而把自己的秘密抖了出來,随後她就沒節操的放棄了,并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他究竟隐瞞了什麽。
宋然越想越覺得心裏有些沉重,失眠了大半夜,第二天渾渾噩噩去上班,一直憋到晚上,終于忍不住,拉着陸既澤想要把當時的事情問清楚。
可是陸既澤卻搪塞過去:“然然,過去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提了。”
宋然看着他的不開心,整個人瞬間心軟:“對不起,我就是覺得這麽久我卻什麽都不知道,太不稱職了。”
陸既澤卻又反過來安慰她,安慰着安慰着,反倒打開了話匣子,裝作輕描淡寫的提起了曾經的事:
“說起來,還都是因為然然你,要不然這些事我可能也要到現在才知道。”
宋然奇怪:“為什麽是因為我?”
陸既澤說:“因為你父親希望我和你締結婚約幫助宋家,他說有一個重要的秘密和我交換。”
他有些自嘲:“老實說我不覺得婚姻是用來交易的,但宋伯父确實豁達,他說我可以了解了這個秘密之後,再選擇要不要和宋家聯姻。”
陸既澤沉默了一會,“對不起,和你說這些。”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來不願意再說下去,起身獨自去洗澡。
談話就這樣終止于詭異的沉默。但這個消息卻越傳越離奇,甚至有傳言說是陸既澤用卑鄙的手段暗害了陸戰,使得老總裁身體不好,才把公司交給他。
宋然因為這件事難得的回了家,和宋為墨攤牌的時候,宋父似乎很得意:
“當初我就和他說,不和你訂婚我就把他身世曝光,沒想到瞞到今天還是有人曝光了,不過現在陸既澤的公司都在你名下,他出事了你只要離婚完全可以不受影響。”
宋然雖然猜到了那天晚上陸既澤突然沒再說下去的理由,但被宋為墨就這麽直言的說出來,仍然感覺到驚訝得難以置信。
她原本只是以為,原書中這段婚約是一次商業聯姻,但沒想到隐藏在後面的背書,居然是一場陰謀。
所以陸既澤是因為被威脅不得不答應娶她?而後又因為原來的宋然假裝要自殺的電話,被陸璋平設計車禍,掉下了懸崖?
而後他就突然眼睛看不見了,卻還得按照約定履行婚約……
宋然突然覺得,按照這個設定來看,陸既澤真的太善良了。一言一行完全不像個反派所為,這要是按照一般小說的劇本,如果她是這種情況下被強硬塞給反派的,那她大概被十大酷刑折磨的可能都是有的。
但回憶一下兩個人最初的相處,陸既澤除了有點霸道,真的沒有一點對她的遷怒。
只是知道了這些事之後,宋然不禁覺得自己有些愧疚,在陸既澤應付風風雨雨的傳聞之餘,努力的做所有她能想到的事情來安慰和照顧他,殷勤到陸既澤都忍不住說:
“然然,你最近勤快到快變成我的貼身小女傭了。”
雖然說的是她的噓寒問暖,但莫名還是讓宋然臉紅了。
趁這個機會,宋然說了她回家打聽到的事,也一并表達了她的愧疚和歉意:“不過雖然我們兩個在一起是我家耍的陰謀,但我是絕對不會在你最難的時候離開你的,不管你遇到什麽事,我都會陪你一起面對。”
陸既澤把宋然抱在懷裏,定定的說:“我當然知道你會陪我一起,從婚禮上你幫我怼記者的時候就知道了。”
陸既澤說着,也不由得想到了那一天,本來只是他心不在焉,必須去完成的一個婚禮。那個時候,他知道了自己身世,被別人要挾着結婚,被骨肉兄弟陷害車禍,遇到意外眼睛失明,公司岌岌可危。
所有一切不幸的事,似乎都在同一個時間段出現,所有的遭遇讓他不知道怎麽去應對,即使努力的告訴自己要撐住,要好起來,但心裏總還有另一個聲音,覺得就這樣吧,看不見這個世界也挺好的。
他的前30年,一直在為了陸氏努力,而努力的目标,只是希望從來都不關注他的父母親,能夠多看到他一點,知道他也可以閃閃發光,可以成為事業成功,把陸氏一肩扛起來的人。
然而意外知道真相,才覺得那些解釋不通的事情,原來這麽合情合理。白薇離開陸家對他不管不顧,是合理的,因為白薇并不是他的母親。陸戰一直以來對他愛答不理,也是合理的,因為陸戰本來就是因為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兒子被騙着娶了白薇。
所以他的存在,才是所有人不開心的緣由吧。他才是那個沒有理由怪任何人的那個。
于是那個時候的他,以為自己也就只能被動的接受命運,被動的接受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或者永遠都好不了的失明,被動的接受建立在陰謀之上的婚約,和自己并沒有接觸過的人結婚,被動的去應對陸氏的動蕩,去穩定這個實際上不應該屬于他的公司,被動的等待着他的秘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人曝光,然後變成這個世界的孤家寡人。
沉在黑暗裏,不想出來。
只是因為怕自己努力後通過隧道,迎接的卻是更絕望的黑暗。
可是在婚禮上,當被記者突然質問,身邊的那個女孩挽着他胳膊,擲地有聲的幫他把危機擋了回去。
宋然說了什麽,他仿佛沒有聽清楚,只是在那個時候,感覺到,似乎是有人和他在一起的,似乎是有人站在他身邊的,似乎是在他遇到什麽意外的時候,會有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孩子,會幫他一起應對。
而後,這個原本是他被迫要接受的婚約,突然變得有點不一樣。這個女孩攙着他應對婚宴上的親朋,她完美的打着掩護,保護着他的秘密。
盡管并不知道,她怎麽會知道,但突然的有人分擔,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于是在婚宴後,她要逃跑的時候,他要把她找回來,仿佛他黑暗的世界,能抓住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