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則勾唇一笑,道:“我只聽見你說以後幹脆不出門見人了。”
葉小餘惱怒他的歪曲意圖,她反抗道:“才不要那樣,就呆在一個院的方寸之間,該多悶啊。”
“怎麽會呢,現在的大家閨秀不都是這樣生活的嗎?”
葉小餘一愣,還真是啊,現在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日裏就呆在自己住的小院子裏。
“那是大家閨秀的生活,我可不是,我只個丫鬟,所以可以不受約束。”說到這裏,她一臉得意洋洋,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身份低而感到恥辱。
不知怎的,裴敬則卻有一絲心痛,他聲音帶上了絲沙啞道:“你就不喜歡大家小姐的生活?不用為什麽事而操勞,只要嫁個好夫君就行了。”
葉小餘帶上了一絲迷茫,道:“整日無所事,這樣活着有什麽意思麽?難道她們活着的意義就是為了嫁個好夫君,然後在後院裏與自己夫君的妾室鬥個你死我活,這樣的日子,是生活嗎?”
以其說是問話,不如說是喃喃自語。
活了兩世,以前看不透的事,現在卻通透,而且還帶着懷疑目光去審視。
就如馮氏,她一個正室,使出了無數個陰狠毒辣的手段,把夫君妾室的孩子一個個弄沒了,最後呢,全部盡花在算計上,卻使自己夫君的心離得越來越遠,這樣的日子,真的好麽?
可她當初也以為自己進了馮府做個妾室就可以榮華富貴,豈不知,一個妾室的命運被當家主母拿捏着,就是主母,也活得扭曲吧?
如今,葉小餘想想就打了個寒顫。
她在這裏兀自迷惑着,不知裴敬則聽了她的話,卻是心頭大震,不由得深深地盯着她,似想從中看出些什麽來。
他想起了他的母親,他知道他的母親也是如這丫頭一樣,心不在方寸的內院裏,可卻沒這丫頭看得通透。也許是她身為大家閨秀的身份約束着她,最後也沒能逃過去,只得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看似富貴滔天的國公府。
誰知,卻是嫁了個混蛋。不怪他對裴忠的不敬,卻是他讓人無法敬重起來,而且行為做事卻荒誕之極。
他母親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嫁進國公府沒幾年就逐漸凋零,最後夭折了。
而且他母親寬厚親和,并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對自己夫君的妾室争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她們去。不想她的寬容卻換來被人爬到了她的頭上去,作威作福,任意賤踏。
他為母親感到心痛,所以,他不喜歡矯揉造作的女人,一直以來,都對她們避之遠之。
如今想來,他之所以不排斥葉小餘的接近,原來是她骨子裏的那一份真誠與溫暖。
葉小餘被裴敬則深沉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她顫顫地開口問道:“怎…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你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為什麽會有這樣奇特的想法?”
葉小餘一驚,她雖然沒有明說過自己是重生的人,但裴敬則也多少看出了她的不同,比如葉府還沒發生的事,她就知道有事要發生,她沒說,但他也就沒再追問。
此時,他這麽問,不會是又要舊事重提了吧?
她語帶真誠地道:“你也知道,我雖然是葉府的庶女,但其實就是個丫鬟。對大戶人家這些事也是知道的,看得多了,也就有了想法。”
裴敬則還是有些懷疑道:“可這樣也不能使你有這麽高遠的意識啊?”
葉小餘深吸了一口氣,實話道:“我是看了無意中得來的一冊游記和看了傅老伯送的游歷記錄,才意識到外面的天地是如此的寬廣,那時我就覺得院子裏擡頭只能看到的方寸之地,不是我所想要的了。”
裴敬則沒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很早就知道這丫頭是個聰慧的,并沒被她外表所騙,卻不知,她卻已經站在這般的高度了。
他深吐了口氣,心情暢順,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愉悅,他覺得對這丫頭的了解又進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
他在心裏暗暗地有着計較。
葉小餘有些忐忑地看着裴敬則變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反正我就是受不了整日呆在院子裏無所事事的日子。”
她怕裴敬則一下把她關在院子裏不準出門,他的霸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要真這麽做的話,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得好好跟他溝通,希望他不要那麽專制才好。
裴敬則看她小心的模樣,寵溺地道:“放心吧,不會有這一天的,我永遠不會禁锢你的腳步。”
“真的?”葉小餘一陣心喜,她知道他只要應承過的話就會做到。
“當然是真的,因為我也不喜歡大家閨秀的作派。”
葉小餘沒注意到他一語雙關的話語。
她突然驚喜發低呼一聲,道:“這裏也有提取香油脂的方法。”
裴敬則伸頭順着她手指看去,在書本的最後幾頁,真的記載着幾個不同于他們弄好的那種收取香油器的方法。
他認真看了看,而後道:“這個也不難,兩天後也可以做出來了。”
葉小餘忙嗯嗯地連點頭,贊了一句:“有你在,什麽事都不是難事。”
她沒看見,裴敬則面癱的臉上竟然出現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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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局門前,一個身着藍色長衫的斯文男子郭良,剛拿着新買來的書出來,正要到前面的賣墨的地方購些墨塊,就聽一人叫道:“良兄,你這是要到哪去?”
郭良回頭一看,忙笑道:“是明光兄啊,我正要到前面去購些墨汁,你這是要到哪去?”
陳明光笑道:“巧了,我也正要去購些筆墨。”
“一起前去吧,不遠,就在前面。”
“你聽說了嗎,在壽富街新開了一家軒墨齋,可火了。”陳明光想起最近裏聽到一個流傳很多的傳聞,對郭良道。
“這有什麽奇怪的,軒墨齋,聽名字不就賣文房四寶的地方麽,有什麽好值得奇怪的。”
陳明光搖了搖頭道:“良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那裏賣的墨啊,可不一般,稀奇着呢。”
“哦,怎麽個稀奇法?快說說。”郭良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忙問道。
“他們那裏賣的不是墨塊,是墨汁,一瓶瓶裝好的墨汁,不用研磨,打開就可醮上書寫,方便得很。”
“真的,這樣能行嗎,不會幹結麽?”郭良又提出了疑問。
陳明光笑得一臉得意,似乎在為自己知道得比郭良多而高興,道:“這就他們的奇特之處,直到一瓶用完都不會幹結。還聽說啊,他們家的墨汁書寫後,會發出一股香味,這種香味能使人提神醒腦,增強記憶力。”
“真有這麽神奇,如若是真的,那是最合适我們不過了。”
“快走吧,咱們也去一探真假。”
當兩人趕到軒墨齋門口時,見許多人興匆匆進去,又一臉懊惱地出來,均覺得奇怪。
陳明光拉住一人問:“這位兄臺,你們這是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看了看了兩人,道:“兩位也是聞名來購新出的墨汁的吧?”
陳明光和郭良忙說:“正是。”
“你們可要失望了,來得太遲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問:“這話怎麽說?”
那人道:“他們有規定,每天只銷十瓶這種墨汁,今日已經賣完了,明日早些來吧。”說完無奈地走了。
郭良聽了,對陳明光說:“走吧,回去吧。”
陳明光反而往軒墨齋走去,道:“既然都來了,進去看看吧。”
果然,進去問了一下,得到的答複跟之前那人說的一樣。
陳明光有些不甘心空跑一趟,逮着掌櫃問個不停,:“掌櫃的,你們這新出的墨的真有傳聞的那麽神奇麽?”
掌櫃的但笑知不語,直接拿過一瓶墨水,和一張空紙,遞給他一只筆,道:“是真是假,請公子一試便知。”
陳明光也不客氣,提起筆,醮上墨水,就書寫起來,剛寫完一個字,他就驚喜地叫起來:“這,這墨水下筆圓滑,書寫更為流暢。”
而後他又靜心聞了聞,忙對郭良道:“你聞到了沒,果真一股獨特的香,聞之令人精神振奮。”
郭良在一旁,不停地點頭,傳聞的果真沒錯。
陳明光略為激動地問掌櫃:“這瓶可賣?”
掌櫃搖了搖頭,笑道:“這瓶已經用過了,是讓前來購買的客人試筆用的。”
陳明光戀戀不舍地盯着那瓶墨水,恨不得這就帶回去。
他正要跟掌櫃商量分一半給他時,突然聽掌櫃的喚了一聲:“姑娘,你來了,可是拿來什麽新品?”
掌櫃口中的姑娘正是葉小餘。
葉小餘嘻嘻笑道:“掌櫃大叔,你怎麽知道我來就會帶來新品呢?”
掌櫃哈哈大笑,打趣道:“因為不出新品,你是舍不得踏出你那間寶貝的屋子的。”
葉小餘但笑不語,她拿出一瓶墨汁,裝的瓶子與之前那一款有所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