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巷子裏,江清月胸口插着兩指寬的匕首,滿身鮮血,躺倒在地,嘴角還挂着一絲血跡。
溫朝玉一個猛子紮過了頭,連忙急剎車回身拐了進來,一把将佩劍扔到一邊,噗通半跪在地上,伸手扶起江清月讓她靠在自己腿上,口內不停喊着:“清月,清月!”
一手攬着她的肩,另一手輕拍她的臉頰,看着她一身的鮮血,和那把觸目驚心的匕首,溫朝玉頓時出了一頭的汗,心砰砰的猛跳。
“清月你不要吓我!你醒醒!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順勢想把她抱起來。
忽然江清月伸手拽住了他胸口的衣衫,緩緩睜開了眼,雙眼迷離,虛弱出聲:“朝玉……”
“清月,你怎麽樣?沒事了有我在,我這就帶你去醫館!”
江清月緊蹙眉頭,表情有些痛苦,搖了搖頭:“我……不行了,你別……白費力氣……”話未說完,猛咳了幾聲,口內又吐出一股子鮮血。
溫朝玉心痛至極,慌忙用袖口替她擦掉嘴邊的血,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
江清月擡眼看他,忽然把手伸向他的臉,摸了摸他緊蹙的眉毛:“別皺眉,你皺眉很醜的。”
“別說了。”溫朝玉眼眶濕潤,死死盯着江清月,摟緊她,低頭抵着她的額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那麽兇,不該總是躲你。”
江清月胸口起伏很大,像是有些喘不過氣,但還是堅持開口:“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對嗎?”
溫朝玉輕吻了她的額頭,沒說話。
“我只想在臨死前,問個清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後悔,我……”
“我喜歡你,我從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你,我就喜歡你纏着我,別離開我。”話已至此,溫朝玉珍貴的男兒淚噗的落了下來,直接掉進江清月唇邊。
江清月伸出舌頭舔了舔,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正常:“朝玉,你的眼淚好苦啊。”
溫朝玉愣住了,一時間沒晃過神兒來。
遲遙在身後悄悄鼓掌:“有情人終成眷屬喽。”
溫朝玉回頭看了看遲遙,又轉過來看了看江清月,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騙我?”
江清月燦燦的直起身子坐在地上,低頭拔下沾滿鮮血的匕首。
原來是把可伸縮的假匕首。
扔掉匕首,江清月轉頭看他:“對不起啊,你別生氣,我……”溫朝玉忽然伸手狠狠将她摟在懷裏,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裏,末了說了句:“還好。”
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江清月被他抱着,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你不怪我騙了你嗎?”
溫朝玉将臉深深埋在她的發絲中,過了半晌才說:“如果剛才是真的,我想我會瘋掉。”
放開她,兩手握着她的雙肩,上下檢查,溫朝玉忽然板起臉:“以後不許吓我。”
她重重點頭,他又問:“你這一身的血是怎麽回事。”
江清月一秒鐘也沒耽擱,迅速出賣了遲遙:“是她給我準備的雞血。”
遲遙忍着笑,這死丫頭,腦子倒是轉的很快,見溫朝玉看向自己,遲遙只好點點頭:“對,主意都是我出的。”
溫朝玉攙着江清月,兩人起身,他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定定的看着她。
剛想說句什麽,忽然跑過來兩個捕快,見溫朝玉正深情款款看着眼前女子,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開口。
溫朝玉眼神沒有挪動地方,嘴卻沒閑着:“講。”
“頭兒,江少爺說時機已到,讓咱們帶了人這就趕去江府。”
溫朝玉這才把眼神從江清月身上□□,表情忽然嚴肅,随即對她說:“清月,我有要事要辦,你先去小山樓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江清月現在耳朵只聽得見他一個人講話了,哪裏還能注意到別的,只有遲遙心內一驚,看着溫朝玉幾人匆忙離去的方向,想着那捕快說的那句話:江少爺,時機已到,帶人,去江府。
在盤算一下時間,一拍大腿,北冥出手的日子,可不就是今天麽!
她拉起還在傻笑的江清月就往江府跑。
腳步速度跟溫朝玉比不了,到了江府的時候,孟氏已經吓癱在地上,江北亭在旁扶着她。
只聽江北冥附身說道:“二娘,你我畢竟在同一個屋檐下多年,我就再給你一個選擇,你出了這江府,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江家,你偷運回家的兩千兩銀子,我會悉數取回……”
“北冥,銀子就留給她們吧,怎麽說她也操持了這麽多年的江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遲遙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江清月。
有這兩千兩銀子,他們兩個不至于餓死,或許以後的很多悲劇,就可避免。
江清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卻冷不防跟溫朝玉對上眼,兩人都心內一驚,但都默契的沒說話。
因為現在的氣氛很不适合說話。
江北冥正冷冷盯着遲遙。
當大家都認為江北冥不可能答應的時候,他卻說:“好。”
江北亭仰頭看向門口的遲遙,陽光透着她的身體明晃晃刺了進來,把她身體整個包圍起來,那麽,耀眼。
江北亭攙着孟氏走了。
江清月也被溫朝玉拉了出去。
一幹閑雜人等統統退了出去,此時房間裏只剩下兩人。
江北冥目光犀利,死死盯着她,忽然向她走去,不知為何,他臉上的表情那麽陰冷,遲遙一時間竟有些怕。
她一步步退後,直到退無可退。
江北冥一手穿過她耳側,抵着她後面的牆壁,身體微微前傾,臉逼近她,遲遙下意識側過臉去。
他這個樣子,好陌生。
“你倒是很能忍。”
“什麽?”
“适才你見我能看能說話,絲毫不驚訝,證明你早就知道我的底細,你第一天來江府就去了孟氏的房間,賬本也是你為了自保才迫不得已交給羅幕,這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一點,你是孟氏的人。”
遲遙愣在原處。
“你還求我給她留下那筆銀子,怎麽,不怕洩漏身份?還是有什麽別的陰謀。”
原來這段時間,他把她當成了孟氏的奸細。
“北冥……”
“是誰允許你這麽叫我,你真以為你是我的夫人?”
遲遙咬了咬牙,艱難說到:“江……少爺,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可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江北冥放下手,身子站直,冷冷看向她:“我沒興趣聽你的解釋,現在孟氏走了,你也沒留在這裏的理由了,你說的任何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看在你沒壞了大事的份上,我不會對你怎樣,你走吧。”
走?走去哪裏,在這個地方,除了他這裏,她還能去哪?
江北冥拂袖而去,沒過多久進來兩個家仆,其中一個手裏拎着一個小包袱,扔給遲遙:“少爺對你夠仁至義盡了,還讓你帶走這些東西,趕緊走吧!”
說着兩人便推搡遲遙,将她轟出了大門。
遲遙沒看包袱裏的東西,估計是這些天在江府穿過的衣服,她腳步沉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那大門“咣當”一聲關的死死的。
怎麽會這樣。
事情不應該這麽發展,他會很快愛上她,她會帶他遠走高飛,這才是她設想的未來。
可如今這形勢,倒叫她不知如何走下去,她是知道未來的人,可現在,未來會怎樣發展,她忽然有些迷茫。
江府後花園。
江清月和溫朝玉終于搞清楚彼此和江北冥之間的關系。
“原來你是我大侄子的兄弟,那我要長你一輩兒了。”
“原來你所謂的愛人是你小侄子,江清月,為了引我上鈎,你使了多少手段。”
江清月一仰脖:“手段不在多,好使就行。”頓了頓,又問:“好使嗎?”
“好使。”他倒是老實。
江清月又有些愁容:“原來這兩年家裏出了這麽多事,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傻傻的在外面玩,北亭他們兩個不知道會怎樣。”
雖然不喜歡孟氏,可畢竟跟江北亭是一起長大的,她有些難受也是正常。
溫朝玉揉了揉她發頂,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安慰着:“不是留了兩千兩銀子給他們麽,他們餓不着的,兩千兩銀子,對江家雖然不算什麽,可普通過日子,卻是足夠了,那個遲遙想的也真是周到。”
江清月嗯了一聲,把頭埋在他胸口。
江北冥回到自己房間,剛才親眼看着家仆把她常用的東西收到一個小包袱裏拿了出去,忽然感覺屋子裏空蕩蕩的。
坐在書房裏,發現鎮紙歪了,他伸手把它擺正,忽然想起自從她來,就是她一直在幫自己收拾書房,她一直把這個鎮紙放在右上角靠下一點。
想了想,他伸手捏起鎮紙把它放在她喜歡的位置。
剛才他明明不想給孟氏留有餘地的,孟氏這樣的人,如果有機會,一定會想辦法興風作浪,可不知為何,她一開口,就無法說不。
忽如其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讓江北冥很頭疼,他叫來羅幕。
“那個奸細,你給我盯着她,看她去了哪裏,幹了什麽,是不是跟孟氏彙合了。”
羅幕有些奇怪,他們已經敗了,人都走了,還管什麽奸細呢,可他習慣聽命,只回了一句:“是,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江北冥目光緊緊盯着那個白衣挽袖的姑娘,她笑的那麽燦爛,雖然離的遠,可還是能感覺到她眼睛裏都是善良的星星,那麽清澈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