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朝玉抱着那影子摔在地上,停穩一看,竟然是江清月!她胸口插着劍,面色慘白,表情十分痛苦。
“清月!清月!”溫朝玉大驚失色,什麽都顧不得了,扔掉手裏的劍死死抱着她,“清月你別吓我。”
原來前邊等着拜堂,卻遲遲不見梁仁海,待葉明叫人時,大家才知道後院出事了,江清月當場掀了蓋頭往後院沖,梁晖發現新娘竟不是若水,一臉懵逼,也跟着跑了過來,前堂一片混亂,有人怕牽連到自己跑了,好事的跟了過來,頓時小院兒裏塞滿了人。
江清月躺在溫朝玉懷中,強撐着睜開眼睛,看着他心慌着急,笑了,擡手想去摸他的臉,無奈力氣不夠,夠了半天,溫朝玉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清月。”
“我答應過你,要保護若水,我做到了。”清月輕聲說,聲音很虛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中氣十足,聲音清亮了。
溫朝玉心內緊緊一揪,“傻丫頭,我不報仇了,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求你別離開我。”小心将她打橫抱起,“我帶你去找鐘爺爺,他一定能救你!你堅持,一定要堅持住!”
溫朝玉帶着她走了。
混亂中,遲遙不慎被人撞到小腹,此時疼痛不已,正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皺着眉,江北冥半跪在她面前,緊張詢問,“你怎麽了?傷到哪裏了?”
不想梁仁海在他背後,突然撿起一把劍,直直刺向江北冥!頓時劍從身體穿出,連帶着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呲了遲遙一身一臉,劍鋒就停在遲遙眼前。
遲遙大驚失色,失聲尖叫:“北冥!”顧不得自己腹痛,一把接住栽倒的江北冥。
梁仁海在身後失控般狂笑,如今江北亭已死,若是江北冥也死了,那江家妥妥的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他居高臨下看着遲遙,“好好話別,這是我對誤會賢侄這麽久以來的補償。”
梁晖從始至終什麽都不知道,看着這混亂的一切,現在他只想問若水在哪裏,梁仁海大手一揮,“你們退下吧。”
江北冥躺在遲遙懷中,面色漸漸慘白,嘴角不停流出大股大股的鮮血,遲遙淚流滿面,不停幫他擦嘴角的血,“不要,不要,北冥!”
江北冥眉頭緊蹙,痛苦不堪,卻強撐着對她笑了笑,“沒事,遙遙,我沒事,別哭。”
“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我們去找大夫!”遲遙忽然發現她此時無法移動江北冥,劍已經穿過他的身體,兩邊都血如泉湧,只要移動,更加嚴重。
江北冥知道自己的傷勢,也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他撐着擡手,将遲遙的臉扳向自己,“遙遙,別哭,我衣襟裏···有個東西,你幫我···拿出來。”
遲遙哆哆嗦嗦掏了半天,将那東西拿出一看,是她給他的玉镯,是那個可以回到現代的玉镯。
江北冥接過玉镯,猛的咳出一口血,緩了一緩,勉強說着:“我覺得···放在哪裏都不放心···索性每日揣在身上,這樣才能确定···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不會消失。”
遲遙淚如雨下,不停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江北冥把玉镯塞回她手裏,“我···怕是不行了,不能陪你···你走吧,回到屬于你的地方,只有這樣,我才···我才放心。”
“不要,我不要走,我哪裏都不去!北冥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死死抱着他的腦袋,可他卻再沒說一句話。
遲遙不敢看,卻不得不看,見到他雙眼緊閉的那一剎那,遲遙放聲痛哭!
哭累了,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北冥,我們···有寶寶了,你要當爹了···別離開我···”
心痛,大過腹痛,此時的她,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地上,從她的身下,流出了一趟血跡,與江北冥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融合成一股,像一簇綻放的玫瑰,鮮紅觸目。
三個月後。
江府。
若水與秋滿山站在屋外,看向裏面,溫朝玉一如往日,端了盆水來,替江清月擦臉擦身。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清月到底還有多久才能醒。”若水扒着門邊,聲音裏都是憂愁。
秋滿山拉着她另一只手,用力攥了攥,“不管多久,我們都不會放棄,對嗎。”
若水點了點頭,又問:“少夫人呢?”
秋滿山嘆了口氣,“應該在房裏吧,大哥死後,她又小産,這三個月來,她強撐着身體處理後事,安撫夫人,實在是太不易了。”
“我想去看看她。”
“好。”
遲遙的房間,屋子收拾的幹幹淨淨,幾件衣服疊的整齊放在床上,江北冥的書房也擦的一塵不染。
他喜歡鎮紙不用時放在桌子右上角靠下一點,他的毛筆要按照粗細長短不同依次排好,他桌子正中央永遠鋪好一摞白紙等在那裏,随時練字。
她幫他把房間收拾的跟他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此時,空無一人。
遲遙不在。
月老廟。
遲遙站在廟外,向裏看去,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想着這一年多發生的一切,她沒有哭,大拇指戴着江北冥的白玉扳指,手裏緊緊攥着玉镯,眼睛死死盯着裏面那尊月老像。
北冥死了,孩子沒了,清月到現在還沒醒。
“我不要這個結果,我不接受。”遲遙忽然自言自語。
北冥,我要你活着,我要還你一世安樂。
清月,我要你醒來,永遠幸福的和溫朝玉在一起。
我要你們都好好的。
我要改變歷史。
爸,媽,永別了。
低頭,戴上玉镯,遲遙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起初來大寧那日。
片刻。
睜開眼睛,環視四周,周圍并無太大變化,低頭看了看,玉镯上唯一一個紅點消失了。
在路邊,遲遙又見到了當初那個小男孩,遲遙走過去,蹲下身子,微笑問他:“小弟弟,你知道現在是什麽年號嗎?”
那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怎麽傻了?怎麽連現在是什麽年號都不知道,現在是大寧朝,永武三十七年。”
遲遙笑了。
一屁股坐在那棵大樹下面,想了想,抓了一把泥土,把自己的臉塗髒,又在衣服上抹了幾把土,又想了想,伸手用力将裙下擺撕碎成幾條。
做好一切,她擡頭就看見鬼鬼祟祟看向這邊的丁術和楊柳。
來吧,等的就是你。
再次清醒的時候,遲遙伸伸衣袖,看見了自己的大紅喜服,她起身徑直走了出去,直奔江北冥的房間。
閃進門迅速回身把門關嚴,轉身就看見端坐在那裏的男子,眼神呆滞,面無表情,一襲紅衣,棱角分明的臉,漆黑無邊的眼。
朝思暮想的,江北冥。
三月不見,如今一見,恍如隔世,遲遙一步步走向他,眼淚噗噗往下掉,忽然手指一空,遲遙低頭一看,大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消失,她擡眼看向江北冥的手,那扳指此刻正靜靜的待在他手指上。
看來不同時空的同一種東西,只要相遇,外來客便會消失,遲遙晃晃頭,此時她沒時間想這些。
及至床邊,她半蹲下,仰頭望着他,手不自覺伸向他的臉。
溫熱的。
緩緩環腰抱住他,越來越緊,側臉緊緊貼着他的腹腰,淚水很快打濕他的衣衫。
遲遙知道,此刻對江北冥來說,自己是個陌生人,這樣的舉動一定很奇怪,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江北冥雙目微動,眼珠略轉,心下起疑,孟氏找來這個女人,為何一見自己就哭?
略一低頭,眼光瞟向此刻緊緊摟着自己腰的女人,依稀能見到她光滑白皙的額頭,漂亮的發際線邊上有些絨絨的毛發,濕濕的睫毛微微顫動,又長又密。
他腰間衣料濕了一大塊,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目光轉向窗外,羅幕在外頭,疑惑的指了指她。江北冥沖他略微搖了搖頭,示意他走開。
遲遙哭夠了,終于松開他,起身擦了擦滿臉的淚水,看眼前的江北冥還在裝聾做啞,她打定主意先不戳穿他,此時最重要的事,就是幫他加快速度,趕走孟氏,然後帶着他離開這裏,遠離這些紛紛擾擾,随便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小山村,就這樣過一輩子。幫助清月,讓她少受些折磨,盡快跟溫朝玉幸福的待在一起。
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遲遙定了定,柔聲說了句,“等我。”
倒退了兩步,轉身開門出了新房。
見遲遙走了,羅幕趁人不注意閃了進來,江北冥撫着腰間那塊濕潤蹙眉。
“少爺,什麽情況,她···”
江北冥起身,警惕看向窗外,把窗子關上,轉向羅幕,“這女人來路不明,行事詭異,我看不像孟氏随意找來的,我怕孟氏又出什麽花樣,你給我盯緊她,如有異樣馬上通知我。”
羅幕點頭,“是。”
這邊遲遙離了房間,迅速蹲下沿着牆沿走,生怕碰見丁術,當初孟氏有個賬本,裏面有她行賄的名單金額及江府的真實盈利,現下已經沒有手機可以錄音了,只要找到那本賬冊,私下對丁術那個慫貨威逼恐吓一下,定能成事。
按照以前的時間線,此時賬本還在丁術手中,丁術現下還在四處找自己,定不會在房間,這時候去偷,時間剛剛好。
瞅準了四周沒人,遲遙繞到了西院下人們住的幾間房子,丁術的房間就在左起第一間,遲遙摸了進去,見裏面一張大通鋪,靠牆整齊擺放幾個鋪蓋,右側地上幾個櫃子,黃褐色的木頭箱子,上掀蓋的那種,應該是放家仆們私人物品的地方。
以前沒來過,不知道具體哪個鋪位是丁術的,只好挨個搜,從左到右一個都不放過,褥子底下,枕頭底下,甚至用力捏了捏枕頭裏面,沒發現什麽夾層。
轉身跳下床,挨個打開黃櫃子,跪在地上仔細搜,腦袋都鑽到櫃子裏了,還是什麽都沒找着。
遲遙滿頭大汗,掐着腰站在屋中央,環視四周,所有能找到的地方都找遍了,難不成賬本不在這裏?
正疑惑,突然門被人一腳踹開,遲遙一驚,仔細一看,是廚房的阿和,他一見遲遙,立刻指着她轉頭喊:“二夫人,就是她!”
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低頭看着茶杯,想了想,又倒了杯茶,送到江北冥嘴邊,輕輕碰了下他的唇,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渴了吧,喝口水。”
江北冥沒有反應,不一會,他微微側了側頭,唇離開了那茶杯。
應該是不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