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院子裏,有少女心滿滿的彩燈和可口的食物。
因為是楊穎欣十八歲的成人生日,為了滿足這些剛結束高考,馬上就要踏進大學生活的人,飲料備了果酒。
空坪上擺着樂器,不時有人上去唱歌。
梁令令非常配合張雪,沒有過去湊熱鬧,也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待着,就在客廳裏等着張雪說要送蛋糕。
晚上九點,張雪端着蛋糕來找梁令令,“令令,我帶你去入口的地方,那裏暫時沒燈,你端着蛋糕在那等一會,一會樂隊和大家開始唱生日歌了,燈光會亮,你就順着路在生日歌結束前把蛋糕送到小穎面前就好。”
梁令令點頭。
走到玄關換鞋子的時候,張雪又狀似不經意的說:“還是選雙高跟鞋吧,平底鞋跟你這條裙子不搭。”
“只是去趟院子不搭也沒關系吧。”
“外面那麽多小穎的同學,你打扮的越精致越好。”
于是梁令令穿了高跟鞋。
十分鐘後,梁令令隐匿在院子一角的黑暗裏,她面前是一條鵝卵石的鋪成的小徑,通往彩燈裝飾的臺子。
而小徑兩邊,都是臨時搭的,放食物的臺子。
楊穎欣戴着壽星帽被衆人圍繞着,黃飛飛也在她邊上。
大家都笑容滿面,看起來心情極好。
無論是楊穎欣、張雪還是黃飛飛。
那一處過于明亮,她這個昏暗的角落就更加看不清晰了。
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梁令令身邊出現了個中年男人。
是楊宏德。
三層的大蛋糕已經在楊宏德手裏。
梁令令:“辛苦楊叔叔從飯局上趕回來,一會小穎看到你一定非常開心,之前以為你不能回來陪她過生日,她特別失落。”
楊宏德欣慰道:“難得你這麽有心,小穎知道了,一定很感動。”
那天去梁氏,梁令令就主動跟楊宏德提起,覺得自己和楊穎欣因為墨鏡的事情好像有了隔閡,她想趁着楊穎欣生日,給她一個驚喜,讓兩人的關系和好如初。
梁令令有這樣的想法,楊宏德求之不得。
立刻表示自己會積極的配合。
“楊叔叔,一會生日歌的音樂響了,我就把蠟燭點上,你順着這條路,慢慢走過去就可以了。”
“好。”
話音剛落,熟悉的前奏響起。
梁令令點亮蛋糕上的蠟燭。
張雪所說的燈并沒有亮起來,所有的光都在楊穎欣那邊。
隔着一大段距離,雖然看不清面上具體的神色,但梁令令依稀可以看見他們上揚的唇角。
顯然還沒人發現,端蛋糕的人已經從梁令令變成了楊宏德。
楊宏德端着蛋糕走在鵝卵石上,而梁令令立在原地,遠遠的注視着臺子上的張雪和楊穎欣的表情。
很快,她們的笑容便僵住了,瞪大雙眼瞅着端蛋糕的人。
楊穎欣側頭看向張雪,驚呼出聲:“是爸爸,媽媽,端蛋糕的人怎麽會是爸爸?!”
因為耳畔都是歌聲,為了讓張雪聽見,楊穎欣的聲音很大。
楊宏德聽到了,以為是驚喜的。
周圍的同學聽到了,也都發現了楊宏德,情緒便越發的高漲。
張雪繞開同學們,情急之下揚聲勸阻道:“宏德,別……”
可她話還沒說完,楊宏德在輕快的音樂聲裏,不知為何突然腳底生滑,随着他‘砰’地一聲摔倒在地後,各種哐當的聲音接踵而至。
蛋糕摔飛了,砸到了路旁的臺子,而楊宏德的腳踹到了桌腳,上面盛食物的架子和食物以及整張臺子都倒了下來。
“啊——”
“小心!”
楊宏德的痛呼聲和張雪的驚呼聲幾乎一同響起。
小徑兩旁之前被特意熄滅的燈光也亮了起來,音樂戛然而止,楊穎欣的同學們圍着楊穎欣立在臺子上,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這場意外。
整個院子突然安靜了幾秒。
梁令令斂去眸光裏的驚喜,在一片亮光裏急步走到倒地的楊宏德身邊,像是關心得不行一般,蹲下身子連聲問道:“楊叔叔,你怎麽樣了?怎麽會突然摔倒?摔得嚴重嗎?還能站起來嗎?”
楊成宇幾乎和梁令令同時到達,他伸手去扶楊宏德,“爸,我扶你起來。”
楊宏德卻疼的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一直在抽氣,脖子額頭都是汗,指着自己的腳面前發出聲音:“腳,腳……”
張雪也從臺子上跑過來,一邊去扶楊宏德,一邊指揮楊成宇,“快把壓着你爸爸腳的臺子擡起來,還有那些杯子,快挪開!”
楊宏德可不止摔倒這麽簡單,他的腳被裝食物的臺子壓着,而臺面上放的點心飲品全部撒在了他的腳上。
他的腳,正在冒着熱氣。
因為那些杯子裏裝的不是冷飲,而是滾燙的開水,盡數灑在了他的腿腳上,隔着夏日單薄的衣物,燙着他的皮膚。
她重生前的那一次也不知道是張雪對她還沒這麽咬牙切齒的恨,亦或者因為她傻所以運氣好。
那個時候,她意識到自己要摔倒的時候,想到的都是要護住手裏的蛋糕,于是她拽得很穩,沒有騰出手去撐地。
雖然蛋糕還是被破壞了,但至少沒有飛出去。
所以,她只是捧着面目全非的蛋糕,狼狽的倒在地上。
張雪擠開梁令令去扶楊宏德,“宏德,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你晚上不是有飯局嗎?”
楊宏德還沒從劇痛中緩過來,死死咬着牙,半天沒發出聲音。
梁令令順勢松開楊宏德,在楊成宇把臺子搬起來時,探身去撿杯子,裏面仍然可以看見殘留的液體,“熱水,這些杯子裝的都是熱水,叔叔不止是摔倒,肯定還被燙傷了!”
“令令姐,你搞錯了吧,怎麽會有熱水呢?”有一個同學狐疑出聲,“這麽熱的天,準備的都是冷飲啊,我們剛剛都在那邊拿了喝的,都是冷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們去舞臺那邊唱歌的時候,把飲料換了?”
開口的同學愣愣的看着梁令令。
她……她其實沒有這個意思……
可現在這樣一聽,似乎也是這麽個意思……
于是一幹同學開始面面相觑,小聲議論起來。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張雪心虛的呵斥了聲,忙給楊穎欣使眼色,“小穎,成宇,快把你爸扶起來,我們去醫院。”
計劃實施不成功,還傷到了自己老公,張雪又氣又恨。
梁令令已經發現了熱水,不能繼續待在這。
要是被楊宏德發現了是自己計劃的,那更不得了。
張雪清楚的知道哪裏的鵝卵石動過手腳,她要扶着楊宏德避開。
可是梁令令哪能讓張雪帶着楊宏德就這樣走掉,她撿起杯子遞到已經被扶起來的楊宏德面前,“叔叔你看,這裏面真的裝的是熱水,你的腳是被湯到了,對嗎?我現在就幫你看看。”
楊宏德已經從劇烈的疼痛中稍緩,他伸手接過了梁令令遞過來的杯子。
于是梁令令複而蹲下身子,一副要查看楊宏德腳傷的樣子,卻在蹲下後,忽然誇張的大聲道:“天啊,叔叔!”
“怎麽了,令令?”
“這地不對勁……”梁令令說着伸手摸向地上的鵝卵石,“滑滑的,好像是油?叔叔你一定是踩到這才摔倒的,真奇怪,這地上為什麽會有油呢?”
“你到底在亂說些什麽?!”張雪神經緊繃,“你到底關不關心宏德?他都受傷了,你還在這東摸西摸的。”
“媽,別說了。”楊成宇出聲維護道:“令令不是那個意思。”
梁令令立刻愧疚道:“叔叔,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沒讓你端蛋糕,那現在受傷的人就是我了,對不起叔叔。”
張雪睜眸,“你把蛋糕給宏德的?!”
“是。”
“你是故意的,梁令令,你是故意讓宏德摔倒受傷的,你好狠的心!沒想到我楊家養你這麽多年,卻養來一只白眼狼!”
圍觀的衆人倒吸一口氣,目光都落在梁令令身上。
梁令令眨了眨眼,眼眶發紅,用委屈的嗓音卻咬字清晰的回道:“阿姨,我雖然在楊家住了三年,可我花的一直是我爺爺奶奶父母留給我的錢,而叔叔和成宇也都在梁氏上班,你怎麽能說是楊家養了我這麽多年呢?我是有爸爸的,他還躺在病床上,可他還好好活着,我還有親人,我不是孤兒。”
衆人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梁令令立在夜色裏,單薄的身軀,楚楚可憐。
瞬間激起了楊成宇的保護欲,他擡腳走到梁令令身邊,溫聲安慰:“別傷心了,令令,你還有我。”
而楊宏德一聽到梁令令提起了梁騰,瞪向張雪,示意她閉嘴。
這裏站着這麽多圍觀群衆,可真是丢人。
“故意,阿姨你剛剛說我故意讓叔叔摔倒受傷的,為什麽要說‘故意’兩個字……?”梁令令眸光閃爍,忽然詫異的張唇,聲音顫抖的說道:“阿姨,熱水是你放的,鵝卵石上的油是你的抹的,其實你是想要我受傷對不對?”
劇情跌宕起伏,從意外變成了謀劃,生日聚會變成了家庭撕逼。
衆人忍着驚訝,聚精凝神,不想錯過任何的八卦。
“胡說八道!”張雪漲紅了臉,沖楊宏德道:“宏德,我們先進屋吧。”
梁令令攔在兩人面前,目光懇切又委屈的盯着楊宏德,“叔叔,我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我說給你聽。”
楊宏德身體疼痛,心裏更加煩悶。
受傷的是他,他也想知道真相,可此情此景,讓梁令令說下去,那楊家的臉真是丢光了。
“令令,我們晚點再說,好嗎?”
“難道叔叔也覺得是我在撒謊?”梁令令才不會這麽快讓楊宏德處理傷口,她就是要讓他疼,疼得越久越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叔叔,從我下午回來,阿姨就不開心,對我冷言冷語,我想要緩和我們兩人的關系,于是主動去廚房幫忙,這一點秋姨可以作證。”
“晚飯前阿姨突然拉住我,臉色變好了很多,說要請我幫個忙,晚上的時候,在大家給小穎唱生日歌的時候給她把蛋糕端過去,我答應了。原來這都是阿姨計劃好了的,難怪的我打算去院子的時候,阿姨特意囑咐我不要穿平底鞋,讓我穿高跟鞋,是因為高跟鞋更容易摔跤吧。”
張雪倒打一耙,轉移重點道:“梁令令,我讓你給小穎端蛋糕,你卻把這事推給別人做,你還跟宏德說,想要緩和我們兩個的關系?你根本就是想搞砸小穎的生日!”
“啪——”
楊宏德揚手砸掉了手裏之前梁令令遞給他的杯子。
玻璃杯砸在鵝卵石上,摔得稀碎。
他和張雪這麽多年的夫妻,聽到這裏,他百分百肯定,事情就是張雪做的。
梁令令就是個把想法都寫在臉上的二十歲的小孩子,根本想不出這些來。
給鵝卵石抹油,把冷飲全部換成熱水。
梁令令就是想得到,也沒辦法做到,這裏是楊家。
至于故意害自己受傷,梁令令更加沒有這個動機。
因為他處心積慮的關心,從小,梁令令對他都是敬愛的。
她很依賴自己。
而張雪這個蠢女人,自己都跟她講明了梁令令這顆棋子現在的重要性,她卻還是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還害他受傷!
楊宏德甩開張雪扶他的手,雙眼都快要冒出火星來,額頭青筋暴起,壓抑着怒火呵斥道:“由我來端蛋糕,是我跟令令打算給小穎的生日驚喜,為了這件事,令令找我說過很多回了,你還說她想搞砸小穎的生日?!”
張雪被楊宏德吼得渾身發抖,事情的走向完全跟自己的背道而馳,她大腦火速運轉着,要如何來解釋。
梁令令亦看向張雪,道:“阿姨,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閉嘴,你不要說話!”
“阿姨,我知道從小到大你就不喜歡我,從我住到楊家你的表現就更加明顯,每次只要叔叔不在,你對我的臉色就不一樣,許多原本是我的東西,你甚至問都不問,直接給我小穎,我甚至連失落和不開心都不能有。”
“可是因為成宇,因為叔叔,我都忍下來了,我想着等我和成宇結婚了,我們是一家人,小穎是妹妹,我願意把我的給她。”
楊成宇伸手去摟梁令令的肩膀,梁令令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用自己的雙手環住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擁抱,也隔開了他的手。
“就像上次,小穎和她的朋友弄丢了成宇送給我的墨鏡,可阿姨卻反過來要求我去安慰小穎,不要為了這點事情自責難過,可明明丢了東西的人是我。這些年我累積的委屈爆發了,所以我離開了楊家。我真傻,還想趁着小穎的生日,向你們示好,然後明天一起去歐洲。但現在看來,阿姨跟小穎,你們根本就不想我去吧,不然怎麽會設計讓我摔跤呢?”
楊穎欣面子薄,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感受到同學朋友們諱莫如深的目光,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辯解。
“是你多想了,我跟小穎從來就沒有那種想法。”因為心虛,張雪的聲音反而越大,試圖把其他人的聲音都壓下去,“今天發生的都是意外,以前也是你的誤會,我對你跟對小穎、成宇沒差別,我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你親人早逝,心思敏感下我一個長輩不會怪你。”
這話說出來,根本沒有一個人相信。
梁令令不看張雪,只是睜着霧蒙蒙的眸子看着楊宏德,眼淚要落不落,“叔叔,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想要我住回楊家的心也是真的。”
楊宏德長嘆一聲,竟不知可以說什麽。
“叔叔,住回來我已經嘗試過了,可阿姨接受不了也是真的,我去拿了我的包就走。”
張雪:“你要走?我看分明是你不想回楊家,不想跟我們去歐洲吧?”
梁令令沒有理會張雪,兀自道:“祝小穎生日快樂,祝叔叔早日康複。”
繼而側頭看了眼楊成宇,道:“祝你找到讓阿姨滿意的女朋友。”
語罷,梁令令轉身朝屋子跑去。
回頭的瞬間,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水盈盈的眸子裏一片冰冷。
她現在動手是最有利的,楊宏德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傻乎乎的過往,不會疑心她知道了什麽,也不會去防備她。
可要是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不回楊家,謹慎的楊宏德只怕就會去揣測她突然遠離楊家的原因了。
這一鬧,所有的鍋都砸到了張雪身上。
是張雪不能容人,把她逼出了楊家。
而楊穎欣生日請來的同學,都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父母生意上或多或少都有往來。
今晚過後,之前傳播的‘楊家人宅心仁厚,把梁氏千金視為己出撫養’、‘梁氏千金嚣張跋扈,又作又任性,常常欺壓楊氏兄妹’的說法,估計就要變成張雪是如何表裏不一了。
對付張雪,挑撥了她和楊宏德,楊成宇的關系,足以。
而楊宏德受了傷,顏面也丢了。
楊穎欣生日毀了,明天也別想去歐洲。
至于楊成宇……多半會覺得自己不喜歡他的原因是張雪造成的,跟張雪生氣呢。
梁令令一走,率先要去追的人是楊成宇。
“成宇,等一下!”楊宏德喚住他,随後怒其不争的看向一直呆愣着站在一旁的楊穎欣,一改之前寵溺的口吻,沉聲道:“小穎,招呼你的朋友們離開。”
“可是爸爸,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為什麽……”因為梁令令,我的生日不能過了?
“你還嫌不夠丢人嗎?!”
楊宏德這一吼,楊穎欣的眼淚就像珠子一樣,一大顆一大顆往下掉。
同學們紛紛開口:“好的叔叔,我們現在就走,打擾了。”
黃飛飛走前抱了抱楊穎欣,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等到一大幫子同學往外走了,張雪又來扶楊宏德,“宏德,我陪你去醫院。”
楊宏德再次甩開她,喚來楊成宇,“扶我去令令房裏。”
梁令令離開的時候故意半開着房門,此刻房門是緊閉的。
有人動過她的房間了。
但也許只是秋姨路過順手把她的房門關上了,梁令令沒讓自己太早高興,緩緩的打開了門。
眼前的景象完美的诠釋了什麽叫做‘一片狼藉’。
立在桌子的相框被砸壞,裏面她和楊成宇的合照被剪開。
衣櫃的門是打開的,裏面的衣服也是慘不忍睹,全部被剪得亂七八糟。
她半開的行李箱,裏面的行李被弄得亂七八糟。
而她特意放在床上的那條換下來的楊穎欣想要的裙子,也被剪刀剪爛了。
好,很好。
黃飛飛完全按照她的暗示,做了這樣的蠢事。
她真要好好謝謝黃飛飛,這下子,她離開楊家不再回來,顯得更加的合情合理了。
而張雪和楊穎欣,要怎麽跟楊宏德解釋呢?
梁令令靜靜立在房門口,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開始擺出悲傷的表情。
楊成宇扶着楊宏德率先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楊宏德氣得快要吐血,“怎麽回事,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張雪連忙否認,“不是我,宏德,真的不是我,我發誓我沒有!”
“不是你?你又想說這是令令自己弄的?”
楊宏德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造了孽,才娶了個這麽個老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剛剛想好的挽留梁令令的說辭全部用不上了。
他現在腦仁疼的比腳的扭傷燙傷疼一百倍!
梁令令回頭,看向站在張雪身後的楊穎欣,問道:“是你嗎?”
楊穎欣一張臉慘白,慌亂的搖頭。
梁令令慢慢走到床邊,拿起被剪得破破爛爛的裙子,“是因為這條裙子嗎?”
“不是,梁令……令令姐,不是我……”
“那是誰?”梁令令接着道:“我知道你喜歡這條裙子,我也說了,會換下來送給你,可是下午我在廚房給你們榨果汁的時候,你的好閨蜜黃飛飛卻沖進來,對我說我不配穿這條裙子,潑了我一身果汁。”
雖然被剪得破破爛爛,可裙子上的果汁印子還清晰可見。
“不是你的話,是黃飛飛?”梁令令放下裙子,一臉悲傷,“小穎,你讨厭我,是嗎?”
“我……我……我……”
楊穎欣舌頭打結,她大腦缺氧,各種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能說是黃飛飛嗎?
說了會有什麽後果,大家會相信嗎?
“阿姨之前說我不想跟你們去歐洲,如果我不想,今天就不會回來,還給小穎買了新的行李箱,如果我不想,下午就不會收拾行李。”梁令令指着亂七八糟的行李箱,“把我行李弄成這樣的人,才是不想我去歐洲的人吧。”
一事接一事,楊宏德怒火攻心,擡手就給了楊穎欣一記耳光,“道歉,快跟你令令姐道歉。”
這一巴掌楊宏德其實沒用什麽力道,跟之前打楊成宇的相比,簡直就是輕輕拍了下。
他心裏到底是舍不得的,只是不得不做給梁令令看罷了。
楊穎欣是他一直寶貝的女兒。
從小到大,楊穎欣沒挨過一下打。
這一巴掌,在她心裏,便是楊宏德不相信自己,并且站到了梁令令那邊的證明。
她理解不了,今天是她期盼了很久的生日,最後卻過成了這樣。
她心裏的委屈到這一瞬間到達最大值,捂着自己被打的臉,哭喊道:“是我做的行了吧!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在你心裏我還比不上梁令令,你認她當女兒好了!”
楊穎欣喊完就走,完全不顧張雪的拉扯和勸阻。
“楊宏德!”張雪氣到破音,一拳打到楊宏德手臂上,“你是不是瘋了,小穎才是我們的女兒!”
楊宏德腳疼得站不穩,只能撐着牆壁站着。
張雪這一拳,他差點沒又摔一跤。
楊成宇拉開張雪,不耐道:“媽,別鬧了……”
“楊成宇你這個混賬東西!”張雪胸膛距離的起伏,又往梁令令的方向沖,精心保養的臉因為過于激動而顯得猙獰,“賤人,你滿意了嗎?你到底想怎麽樣?!”
只是張雪被楊成宇死死摟住,沒能碰到梁令令分毫。
梁令令拿過自己的帶過來的包,走到門口,“我一直把小穎當妹妹,她哭了我心裏也不好受,她才十八歲,就算是她做的我也能原諒,我這就過去跟她說,我不怪她了。”
她真要感受重生前的那些年,張雪和楊穎欣的僞善與表裏不一。
她耳濡目染,此刻也能像朵無辜的白蓮花。
楊宏德:“哎,令令,你太懂事了。”
楊成宇滿目愛憐。
張雪:“你又想說什麽?我不許你再靠近小穎!”
于是随着梁令令的步伐,楊成宇一手扶着瘸着的楊宏德一手扯着情緒高昂的張雪,一行人到了楊穎欣的房門口。
梁令令推開門,沒有進去了。
楊穎欣房裏白色的茶幾上,放着一個精致的三層大蛋糕。
安慰的話不用說了,梁令令喃喃道:“果然是故意讓我摔倒的啊,知道蛋糕會被我摔沒,房裏還備着一個蛋糕。”
各種巧合堆在一起。
張雪終于百口莫辯,楊宏德氣到呼吸困難。
梁令令垂首,擡手揉了揉雙眼,像是在擦眼淚的樣子,随後擡頭看向楊宏德,道:“叔叔,以後不要再問我為什麽不回來了。”
楊宏德一直在梁令令面前裝飾的美好就這樣被撕破,露出了醜陋的核。
饒是他肚子裏有再多好聽的,哄騙的話,此刻也說不出口。
他找不到言辭來留下梁令令。
梁令令轉身下樓,頭也不回。
楊穎欣還在悶頭大哭,這次沒有一個人去安慰她。
楊成宇的目光還落在漸行漸遠的梁令令身上,他想追過去,又擔心家裏人的情況。
氣氛陷入一種滲人的安靜,只聽得楊穎欣的抽泣聲。
張雪陡然笑了,“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一家人被梁令令騙的團團轉。”
剛剛梁令令走過她身側時,她清楚看到了梁令令眼中的挑釁。
她還看到了梁令令無聲的唇語。
我很滿意。
梁令令說了這四個字!
楊宏德太陽穴跳個不停,沖張雪道:“歐洲就別去了,我看你需要在家裏反省,怎麽教育孩子。”
“小穎,明天我讓人送你去你姑姑家住一段時間,你先跟你媽媽分開,別學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
最後,楊宏德看向楊成宇,“送我去醫院。”
楊宏德和楊成宇離開後,偌大的楊家,就只剩下抱頭痛哭的母女倆。
晚上十點過五分,梁令令驅車回到梁家。
夜色極好,皓月當空,迎面而來的風少了白日裏燥熱,微涼舒适。
梁令令的車子再次沒開進車庫,又聽到了院子裏。
因為她又在院子裏發現了林南遠。
聽到車聲,林南遠站起身來,戴着一頂自己改良過,頭頂有燈泡的帽子,一副勤懇的園丁模樣。
梁令令搖下車窗,因為心情很好,她的唇角一直都是上揚的,“林南遠,你在等我?”
疑問的句式,篤定的口吻。
平常這個時間點,林南遠雖然也沒睡,但也不會在院子裏忙活的。
林南遠沉聲道:“我只是在整理院子。”
梁令令也不揭穿,道:“那你現在能不能先不要整理院子了,夜色這麽好,我們去二樓陽臺聊天賞月好不好?”
“好。”幾乎沒有任何猶疑,林南遠立刻答應,“我去洗澡換衣服,稍等。”
語罷他一邊朝屋子走一邊開始解帽子。
是的,他在等她。
從晚飯後就忍不住頻頻看向窗外,無法聚神去做其他事。
時不時總聽到車響,興沖沖往窗外一瞅,才發現只是自己的幻聽罷了。
二樓的陽臺。
林南遠洗完澡,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就過去了。
梁令令早就在陽臺上坐好了,聽到聲響朝林南遠莞爾,“好慢啊,林南遠。”
她眉眼彎彎,出奇的溫柔。
這聲抱怨聽起來也像是撒嬌,林南遠心裏仿佛被貓爪撓了下,微癢。
她今晚有些不一樣。
林南遠在她對面落座,這才發現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
“你要喝酒?”林南遠蹙眉。
梁令令用行動代替回答,拿過酒瓶開始倒酒。
林南遠将杯子挪開,眸光裏有不贊許,道:“太晚了,別喝了。”
“我就喝兩口。”梁令令眨眼,聲音軟糯,“你是不能喝酒嗎?陪我喝一點點也不行?”
“為什麽突然想喝酒?”林南遠口吻松懈下來。
“因為心情特別好。”
“發生了什麽?”
趁着林南遠松開了手,梁令令倒了半杯酒,晃了晃酒杯,微抿了一口,托腮看向窗外的月亮,徐徐道:“林南遠,你有沒有那種經歷?”
“什麽?”
“就是一些距離你現在非常久遠的記憶了,但你一直記得很清楚,時不時就會想,如果能再回到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面對那個人,你要說什麽,做什麽。你有很多話想說,卻遺憾時間不能後退,你到不了那個時間點了。”
林南遠眸光微暗,沉默的飲了口酒。
舌尖泛苦。
“我今天啊,剛好有那麽個機會,說了想說的話,做了想做的事,所以我很快樂。”
仿佛在記憶裏劃了個口子,把曾經怯懦愚昧的自己關了進去,替換成現在冷漠自私的自己。
她并不想成為現在的自己,但她一點都不後悔。
“你見了誰,說了什麽?”林南遠順着她的話問。
梁令令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擡手碰了碰林南遠的酒杯,“秘密。”
“你想知道話,拿你的秘密來換呀。”
林南遠沉默的與她碰杯。
接下來梁令令開始漫無邊際的和林南遠聊天,不知不覺中一瓶酒只剩下了半瓶。
梁令令的邏輯越來越散,說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時常下句不接上句。
“诶,我好像快要開學了。”梁令令睜着氤氲的眸,“我還是大學生,你知道的吧?”
“嗯。”
“月亮裏有嫦娥沒有啊?我開學了,你要乖乖住在這裏哦。”
“林南遠,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怎麽不搭理我?”
“……能聽到。”
“你看,月亮這麽漂亮,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我啊。”
“你又不吭聲了……”梁令令趴在桌子上,聲音漸漸弱下去,透出些委屈來,“林南遠,以後你當我的親人吧。”
愛情多不靠譜啊,她想跟他當一輩子互相依靠,不離開的親人。
林南遠的手落在梁令令的發頂,輕輕撫了撫,他輕聲道:“是啊,月亮很漂亮。”
像是被她傳染了跳躍了思維,她明明問了那麽多句。
他單單回了這麽一句。
萬更來啦!
令令和南南會教會彼此成長的~
入V啦~~ 感謝各位小可愛的支持,本章留言選十個人送個小紅包,希望小可愛們不要嫌棄~~
紅包更新下一章的時候發~
雖然很可能不會有十個留言,233(強顏歡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