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喂？學姐學姐？”狹隘的空間裏只剩下易筱芊的聲音，“喂？沒信號了嗎？怎麽突然沒聲音了……”
易筱芊念叨着，半天得不到回應，于是切斷了電話。
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梁令令渾身都僵硬了，林南遠終于起身，離開了她的唇。
暧昧的姿勢，旖旎的氛圍，林南遠墨黑眸裏，有着複雜的情緒。
起伏着的胸膛分不清是因為缺氧還是緊張，林南遠看着梁令令盈盈錯愕的雙眸，沙啞道：“對不起。”
是他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他唐突了。
但他不後悔。
梁令令大腦像是斷了根弦，嗡嗡作響，她故作淡定去撿手機，解開安全帶，然後下車。
像是剛剛的吻不存在，她的動作和往常無異，只是一眼都沒看林南遠。
這個意外滿滿的跨年夜，什麽都和林南遠想的不一樣。
梁令令回了自己房間，泡了個漫長的澡，在氤氲的熱氣整理自己的思緒。
林南遠對她的好感她不是沒有察覺，甚至私心裏一直是有利用他對自己的好感的，可一方面又鴕鳥的覺得，以他那樣自制的性格，只要她不去戳破，他一定會悶在肚子裏。
這半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今晚是因為易楚嗎？
他吃醋了。
洗完澡，梁令令坐在床上，滿腦子思考的都是，她日後要如何和林南遠相處。
接受他嗎？
不，她并不想要愛情。
拒絕的話，要怎麽說，才不會傷害到他的自尊？
煩悶間，她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了房門口。
梁令令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林南遠會敲門，她此刻真的不知道該不該開門。
慶幸的是，林南遠沒有敲門，他只是貼近房門，開口道：“你房裏有燈，我知道你還沒睡。”
“夏天的時候，你曾說過，希望我可以成為你的親人，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那個她微醺的夜，他附和了月色的美，卻沒有應承她的要求。
既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沒有信心可以給她一輩子，也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不僅僅把她當做親人。
想要……更親密更獨一無二的存在啊。
“新年快樂，梁令令，我們在一起吧。”
而下一瞬，梁令令依舊沒有出聲，她選擇翻身，關掉了房裏的燈。
有時候拒絕不一定要從嘴裏說出來，一個動作足矣。
梁令令想，林南遠這麽聰明，他什麽都懂的，這是成年人的體面。
新年快樂，林南遠。
對不起，林南遠。
轉眼就是寒假。
梁氏。
梁令令穿着卡其色的羊絨大衣出現在公司門口，來之前主動聯系了楊宏德的秘書吳媛，吳媛掐着時間點在前臺等着她。
暑假和楊家徹底鬧翻之前，梁令令是來過梁氏的，也和吳媛建立了不錯的關系，留了她的名片。
“梁小姐。”吳媛淺笑着把梁令令引向電梯，“副董知道你今天要過來，特意把上午的工作推到下午了，說是很久沒見你了，今天要好好陪你。”
知道梁令令要來公司後，鑒于疏遠太久，楊宏德有短暫的訝然，但随即又想通了，畢竟自從楊穎欣生日後，梁令令和張雪母女關系是徹底的僵了。
畢竟梁令令無依無靠，又在楊家住了這麽多年，楊宏德只當她還惦記着和他的情誼，所以選擇來公司見見他。
楊宏德辦公室。
順着吳媛推開的門，梁令令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會客沙發上的楊宏德，茶幾上擺滿了果盤和糕點。
目光對上的那一秒，楊宏德立刻朝梁令令招手，一如往常笑得‘慈愛’，仿佛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令令，快過來，讓叔叔看看你。”
梁令令乖巧的往前走，吳媛順勢關上辦公室的門。
“你看你，都瘦了。”楊宏德滿臉關切，“是不是在學校住的不習慣？”
梁令令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落座後，把話題轉到楊宏德身上，“楊叔叔看起來似乎也瘦了，是工作太辛苦了吧？”
“近一年來公司都在嘗試跨界項目，成效不錯，多些勞累也值得。”提到工作，楊宏德面色裏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不說這些了，令令好不容易來找我一次，我們聊點輕松的，不如跟叔叔聊聊你的近況吧。”
“楊叔叔，我今天過來找你，其實是有事和你商量的。”
“什麽事，你盡管說。”
自從梁令令搬出了楊家，最初楊宏德是有讓人密切關注梁令令的動态的，尤其是在發現她将名下的房産挂出去賣以後，他心生警惕。
而後來，也看不到梁令令有什麽大的動靜，她更加像是看上了一個窮小子。
這當然對他造不成什麽威脅。
“寒假我想來公司實習。”梁令令開門見山，“這麽多年多虧了楊叔叔一直盡心盡力的打理公司，等我爸爸醒了，一定會非常感謝有你這個好‘兄弟’。”
這話楊宏德聽着刺耳，也只能在心裏冷笑：你爸爸怕是醒不來了。
“而我馬上也要畢業了，早些來公司了解情況也是應該的，總不能一直勞累楊叔叔的。”
“哪裏的話，這都是我的分內之事，沒什麽累不累的。”楊宏德伸手輕輕拍了拍梁令令的肩，“女孩子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活的輕輕松松的就可以了，就像小穎一樣。令令，我一直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自然也希望你活的輕松自在，關于公司的事情，你不必有心理壓力，我一定會管理妥當，從每年的公司分紅，你就可以看出來，不是嗎？”
梁令令倏地擡眸對上楊宏德眼，“這裏是梁氏，我不可以來上班嗎？”
“……當然可以。”楊宏德喝了口茶，“令令想來上班就來上班吧，我一會讓吳秘書去看看公司有哪些職位空缺，一定給你安排個輕松……”
“不了。”梁令令出聲打斷他，“我已經有想去的部門了，希望叔叔能答應。”
“哦？什麽部門？”
“河西那塊地，我知道成宇在負責那個項目。”梁令令頓了頓，意味不明道：“叔叔，我能和成宇待在一個部門，負責一個項目嗎？”
如果說下一秒楊宏德還有所顧慮，這一秒，已經全然變成了喜悅。
他想當然的認為，梁令令突然說要來公司上班實習，肯定都是為了楊成宇。
他密切關注過梁令令資金的流向，從銀行流水來看，似乎也只是正常的開銷。
“當然可以，完全沒有問題。”楊宏德眉眼裏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你想什麽時候來上班，跟吳秘書說一下，我讓她去辦。”
“證件我都帶好了，我想今天下午就辦理入職。”
梁令令是有備而來。
楊宏德尚有些回不過神，梁令令已經起身，說着現在就想要吳秘書帶自己去了解了解情況。
去年夏天梁令令是來過梁氏的，也給員工們貢獻了茶餘飯後的談資，由吳媛一路笑臉陪同，不少人還是認出了梁令令的。
不到半天，梁氏千金要在梁氏上班的消息就傳遍了公司。
随即就有各種狗血版本傳開了。
一直到下午楊成宇回了公司，梁令令才明白為什麽她去和部門裏的同事打招呼的時候，大家看她的眼神那樣微妙。
楊成宇是和黃飛飛一起回來的。
當時梁令令還立在部門辦公室裏，周圍圍繞的同事忽然全部默契的安靜下來，梁令令往門口一看，便看到了久違的兩個身影。
雖然沒有牽手摟抱，可黃飛飛整個人貼緊楊成宇的手臂，兩個人看起來親密無間，她仰頭看他，語氣雀躍，仿佛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下一秒楊成宇的視線和梁令令撞了個正着，他錯愕的停住步子，随即條件反射般拉開和黃飛飛的距離，出聲喚道：“令令……”
黃飛飛這才發現了梁令令的存在，想到楊穎欣生日會的種種，她本能的有些懼怕，可楊成宇的反應讓她又氣又惱。
這個消失大半年的女人，為什麽又出現了？！
梁令令将黃飛飛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吭聲，目光意味深長的在楊成宇和黃飛飛之間來來回回，這種沉默對楊成宇顯然是種折磨。
辦公室的人狀似在安靜的做自己的事情，實則都小心翼翼的看戲。
楊成宇主動上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飛飛今天剛好有事路過附近，于是一起吃了個午飯。”
“哦。”視線裏，黃飛飛的臉色已經很難看。
“令令，你是來找我的嗎？”楊成宇仔細觀察着梁令令的神色，“我辦公室在前面，去我辦公室吧。”
“不，我是來工作的。”梁令令不疾不徐的從包包裏掏出剛辦好的員工證，“河西的項目，我接手了。”
楊成宇微怔，只覺得梁令令根本在開玩笑。
她會來公司上班是個玩笑。
而他忙活了好幾個月的項目，交給她更是一個玩笑。
她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楊宏德不可能做這樣的決定。
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