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梁令令在樓下給将信将疑的中年男人打了款,男人離開前還意味深長的沖林南遠笑了笑,道:“前面是誤會一場,林先生好福氣,以後要好好珍惜。”
從打款到中年男人的離開,林南遠一直垂首站在梁令令身邊,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的回到了空蕩蕩的公司,梁令令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着最尋常普通的口吻道:“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先把我之前買的點心吃了,好不好?”
林南遠不言語。
“看樣子你不想吃啊。”梁令令故作思考的樣子,頓了頓,接着道:“那你把我們的合作協議寫了吧。”
林南遠擡眸看她,目光是幽深的海洋,“你不問問看,我做的是什麽嗎?”
原本約着今晚見面,就是想跟她談談他的人生,結果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她看到最難堪的一面,她什麽都沒問,就站在了支持他的那邊。
“如果你願意說給我聽的話,那當然好。”梁令令莞爾,“但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系,因為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林南遠問道:“梁令令,你從小到大,因為沒有父母的陪伴,會覺得身邊過于安靜嗎?”
“嗯。”
“和你相比,我的家庭雖然普通健全,有個小我七歲的親弟弟,但我的生活也并不熱鬧。”
因為熱鬧,父母都給了弟弟。
梁令令靜靜聽着。
對于自己的家庭林南遠也不願 意多說,“我大學的時候,開始在網上接些零碎的編程的活,給自己交學費,也補貼家用。大四下學期,我貸了款,開了這家公司。那段時間我住在公司裏,常常困得不行了,就在電腦前小睡一會,但大抵是心裏有期盼,并不會覺得累。”
“公司的發展不錯,員工漸漸多了,‘志同道合’的室友也加入了,我也有了栖身之所。七個月前,我為新項目拉到一筆投資,三個月前,UT公司搶先發布了我的設計的産品,幾乎同時,我的室友帶着其他資料在UT辦理了入職,我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投資人撤資,投入的資金無法歸還,我賣掉了自己房子,背上了一身的欠款。”
明明是想想都讓人氣憤的事情,林南遠卻用着局外人的口吻,仿佛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你家人呢?你是不是又把事情都憋在心裏了,誰都不說?”
梁令令想,他這麽悶,又不愛和人談自己。
又倔強又驕傲,之前年少得志,一帆風順,所以這次的失敗,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哪怕是走到了絕境,他也不會告訴家人吧。
林南遠扯了扯唇角,極其淺淡的回答:“他們說,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那些傷人的話,歇斯底裏的打罵,林南遠不願意再去回想,更加不想重複一遍給梁令令聽。
梁令令瞬間了然,終于明白了他之前為什麽會說自己的生活并不熱鬧了。
原來,把他逼到絕境,讓他跳海的推手,正是他的家人。
難怪從他在醫院醒來開始,他沒有想要聯系任何人,甚至不需要手機。
他口吻越是這般的平靜,梁令令聽着就越發的難過。
想要對他更好一點。
林南遠看着梁令令,“除了債,我一無所有。梁令令,你還可以後悔。”
梁令令堅定道:“當然不後悔。”
林南遠眸色漸深,眼底似有灼熱的火光。
“林南遠,我願意傾我所有,賭你一定會成功。”梁令令拉着他袖子的手向下,順勢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會讓我輸的,對嗎?”
林南遠傾身靠近,卻在離她還有幾公分時站住,又站直了身子,拉開了距離。
他克制住了,擁抱她的沖動。
“不會。”他聲音喑啞。
他怎麽敢讓她輸。
林南遠在按梁令令的要求寫合作協議的時候,梁令令在外面把倒地的椅子一把把的扶起來。
全部弄完後,她看向林南遠的方向,猝不及防對上他的墨黑的眼。
他仿佛已經在那靜靜的站了很久。
梁令令的目光落在他手裏拽着的A4紙上,朝他走過去問道:“寫好了嗎?”
“嗯。”林南遠輕應了聲,擡手遞給她。
梁令令垂首一看,紙上的內容非常簡單,落款是林南遠的簽名和手印,但公司占股份額以及分利上卻是空白的,“你忘記填了?”
“你來填。”
意思是比例她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梁令令眯眼,“你不怕我坑你?”
林南遠的回答是直接給她遞過去了筆。
他本就一無所有,哪裏有什麽可以給她坑。
梁令令只是頓了片刻,随即動筆填了個字數,林南遠根本沒去看她填了多少,開口問道:“餓了嗎?”
差不多是晚餐的時間了,于是梁令令點了點頭。
“想吃什麽?”林南遠問完後也不待梁令令回答,又接着道:“我們去超市吧,你想吃什麽,我回去給你做。”
“好。”
梁令令轉身朝門口走,臨近傍晚,窗外撒進來的陽光是溫暖的橙黃色,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南遠緩步跟上去,目光落在地上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是親昵的姿态。
林南遠忽然心情不錯,在她身後揚唇笑了笑。
周末兩人在梁宅,又回到了暑假那兩個月的狀态,不過兩人都很忙,林南遠在電腦面前的時間越來越長,而梁令令在自己那一堆固定資産的證件中琢磨。
她現在是不缺錢,付清林南遠拖欠的房租也并不吃力,但手上并沒有大額的流動資金,以林南遠目前公司的狀态幾乎是拉不到投資的,而他要做的項目,肯定還需要資金吧。
她現在是他公司的合夥人,她在今天協議裏他留空的地方,填的是比例是五五。
想到他未來的成就,梁令令覺得她要對的起這百分之五十的分紅。
為了避免在林南遠需要用錢時沒有錢,她決定把名下的一所房子挂在售樓處。
得虧梁氏是坐房地産發家的,梁令令擁有不少樓盤的房子。
林南遠在忙的時候,她一直在回憶多年後,房價的走勢,哪一塊是升值最快的,把那些保留下來,再決定把其他的賣掉。
這樣,在林南遠需要用錢的時候她能拿出來,她也能拿這些錢,再去做點別的投資。
四天後,梁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楊宏德剛結束了例行會議,助理敲門而入,神色有幾分凝重,“副董。”
看他這個表情,楊宏德蹙眉問道:“什麽事?”
“梁小姐最近出售了名下的公寓和三個門面。”
在沒有完全吞下梁氏前,即便已經是坐上了副董事長的位置,楊宏德依舊謹慎,梁令令手上持有梁氏的股份,雖然梁令令不知道,可他很清楚,一旦梁騰去世,梁騰手上的股份也會歸梁令令所有。
這些年他都按照梁令令目前持有的股份給她分紅,同時也派人留意着她賬上的資金走向。
作為梁氏唯一的後人,楊宏德只希望梁令令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千金大小姐,這樣對他就不會造成任何的威脅。
而之所以希望楊成宇能娶梁令令,是希望梁令令将來可以心甘情願把屬于梁騰的股份交到楊家手裏。
為什麽要賣掉自己的房産?
她要拿這筆錢做什麽?
楊宏德:“這筆錢的去向?”
助理回答道:“暫時還未挪動。”
“我知道了,你繼續讓人盯着,查到流向立刻告訴我。”
自從梁令令住出去後,和他們家的關系變得很僵,他對梁令令的近況已經不太清楚了。
但就他對梁令令的了解,她一不懂投資,二沒有事業心,賣掉房子估計也只是為了吃喝玩樂。
楊宏德雖然覺得不必大驚小怪,但謹慎如他,在助理離開辦公室後,還是撥通了楊成宇的電話。
有些話他來問不合适,但楊成宇開口,立場會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