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保護自己,這就好,這就好。
在養榮堂養傷這幾天,大家都沒提葉小餘挨打的事由,這事大夥都心知肚明,也不好說什麽。
三天後,葉小餘怕阿蘭擔憂,也怕老夫人遭到馮氏的的恨意,她執意要回自己住的屋子去。
葉老夫人見她沒什麽大礙了,也就從了她的一片心意。
吩咐人用平板把她擡送回去,做出一副仍在重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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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院的院子裏,正三五成群地聚集着丫頭婆子,在樹蔭下剩涼,叽叽喳喳說得正熱鬧。東院是葉勝權住的院子,因他長年在外游蕩,極少歸家,所以東院的下人們是最清閑自在的。
正當大夥聊得正火熱之際,院門被人一腳踢了開來,那門膨膨直響,可見踢門之人用力之大了,在閑聊的丫頭婆子們紛紛擡眼看去,頓時被吓得連魂都沒了,趕緊以最快的速度一哄而散,各就其位。
原來踢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東院的主人葉勝權。他一年到頭在府中呆的時間也就是十多半個月的,所以在府裏見到他的影子是少之又少,這會突然出現,個個吓得不輕,大氣不敢喘一口,腳步放得輕得不能再輕了,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的輕松惬意,整個院子彌漫的是凝重的氣氛。
大夥都知道,他們的主子并不是個好脾性的人。
随着正屋傳來的一陣茶碗落地的碎裂響,不知道主子又為了什麽事而大動肝火了。下人戰戰兢兢地縮在院中的各個角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怕一不小心主子把火燒到自家的身上。
屋內,葉勝權瘦長的身上穿着一身華服,袍上皺折可見,想是幾天未曾換洗。陰柔的臉上布滿了扈氣,額上青筋盡顯,瘦扁的胸膛氣得一鼓一鼓的,直喘粗氣。
他拿起進門時就丢在桌上的一本紙張發黃了的舊書,一把扔在小厮的身上,餘怒又起地吼道:“把它拿去給老子燒了!”
小厮不敢哼聲,撿起舊書出了屋門,向廚房走去。
他拭了拭額頭滲出的汗珠,籲了口氣,他家公子這是被氣得不輕了。
今日上午,葉勝權與平日裏的一群狐朋狗友,按他的說法是志同道合的同道友人,一起到青仙湖泛舟,盡情縱情聲色。
這本來就是一群不學無術,又自命風流的人,對着船艙中的妓子,看着艙外的美好風光,秀麗景色,興致勃勃地模仿文人學子吟詩作對,出口的皆是文理不通,粗俗不堪。
葉勝權吟了幾句粗俗下流的所謂詩句後,還惹來了同伴人的陣陣喝彩聲,正暗自得意,一位第一次加入他們的學子,忍不住了,出聲譏諷道:“狗屁不通,低俗粗劣,也配稱詩文,真真有辱斯文。”船正停靠在岸邊,說完下船拂袖而去。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臉色難看,葉勝權被人當衆譏諷更是被氣炸了肺,問那人是誰,船中一位同伴滿臉愧色地站起來說:“是我看走眼了,這人叫董佑天,是我昨日在酒家吃飯時結識的,知他是外地人到天都趕考,順便邀請他參加今日咱們的聚會游玩了。我真不知道他是這種清高的人,我看走眼了,大家別怪我啊。”
一同玩的人,大家也不好說什麽,都不做聲,算是把這事揭過去了。
大夥就這麽算了,葉勝權可沒那麽好的氣量,他本性就是心胸狹窄,腹中沒半點墨水,又自視清高,自命不凡,如何能受得了被人當衆諷刺。他耿耿于懷,懷恨在心。因為心中不爽快,他早早就下了船,身上銀兩也不多了,正準備回府一趟向他母親取些銀兩。
他與小厮正走在街上,冤家路窄,他眼尖地發現走在前頭的那人正是他恨得咬牙的人。只見董佑天腋下夾着個包裹,正匆匆行路。
葉勝權恨意上來,就要沖上前去,揍他一頓時,剛走兩步,又停住了腳步。這是南州城,他如果在此打人,定會被人認出,被他父親知曉了,那就別想要到銀子了。
可要他忍下這口氣卻又是不能的,他眼珠一轉,心生一計,低聲吩咐了小厮幾句。
小厮得令,急步追上董佑天,在經過他的身邊時,佯裝不小心重重地撞了他一下,董佑天一時不察,被撞得踉跄幾步後,一下摔倒在地上。小厮趕忙上前假意攙扶,卻是用身子擋住了他的視線,葉勝權趁機上前,打開他落在地上的包袱,把裏面的銀袋拿起,快速揣進自己懷中,又順手拿起包袱中的一本書往袖筒一塞,轉身往葉府走去。
小厮見葉勝權走了,知他的目的達到了,随便幫董佑天把包袱綁結好,也随即離去。
葉勝權摸了摸鼓鼓的銀袋,又摸了摸袖筒裏的書本,一臉陰笑,暗哼:沒了盤纏,沒了書本,老子看你怎麽去趕考?敢污辱老子,這就是後果。
回到府中,看到那本順手拿來的書,只覺得真刺眼,又刺中了心頭的怒火,忙大喝小厮把書拿去燒了,讓那渾蛋去考吧。沒銀兩,沒書,看他考什麽。
小厮到了廚房,正是用餐的時候,滿桌的菜,發出陣陣的香氣,饞得小厮暗咽口水。他随手就把書扔進竈堂裏,不料沒扔中,被竈壁擋了出來,落在竈前。他也沒在意,熱情地與廚娘閑聊起來,蹭了幾塊肉解了饞。
今日廚房煲了湯,阿蘭想着給葉小餘打些回去,盛湯的盂有些燙手,她想找條破帕子墊着,沒找着,見到竈堂前的地上有本舊書,沒多想,拿過來就墊在盂底下,端着給小餘送去了。
葉小餘被打得差點送了命,只被老夫人接去三天又被送了回來,大家都以為她肯定是傷得很重,連老夫人也厭煩了,沒耐心照看她。
于是乎,葉小餘從未有過的清閑,整天躺在床上休養,每日的飯食是阿蘭給打回來給她的。葉小餘對阿蘭是十萬分感激的,暗忖着,若以後有機會定會好好報答她。
用過餐,葉小餘無聊地躺着,無意中看到阿蘭用來墊湯盂的書,她一把拿了過來,翻閱起來。
她自小跟随在葉老夫人身邊,字認識了不少,每日抄經文,也練得了一手好字。所以,閱讀這本書對她來說毫不費力。
葉小餘一直以來翻閱過的書只有經書,對于這種閑書是頭一次,越看越着迷,看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全身心都融進了書的境意中。
這是一本游記,是一本手抄本,被人精心裝訂成冊。書中記錄了大宇朝各處的風土人情,不同地方的飲食習慣,生活作息,奇異的風俗,還有他們流行的服飾,發式,以及一些當地民間流傳的諺語,還有一些游歷者的一些奇遇。
書中所描寫的情景,深深地吸引了她,讓她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這本書開啓了葉小餘全新的視野,讓她的思維慢慢地有了不一樣的變化。她此刻才模模糊糊地有了個意識,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那麽的大,是那麽的豐富多彩。
她看完一卷,停下來細細思量,慢慢回味,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着,越思越驚,越想越喜,震撼着心緒。
一直看到掌燈時分,直到屋內的光線全部暗了下來,她才戀戀不舍地合上書本。
她輕輕地撫摸着封皮,對此書愛不釋手。暗暗地思忖道,真是好寶貝呢。是誰這麽糟粕了這麽好的書籍,當下雖說紙張并不難得,也已經很普遍了,但也不會有人随意這麽賤踏了書本。
葉小餘寶貝地把書塞進自己的枕下,在黑暗中眼大着雙眼,靜靜地勾勒出書中描繪的場景,帶着向往。
她經歷了兩世,也只是困在葉府這一片天地間中,為了虛缈的富貴而卑微地生存着,被如只螞蟻般賤踏在地下,卻仍一如既往,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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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悅來客棧。
“公子,府裏西院又有了新動作,似乎二公子也插手公中的産業了。”阿才小心翼翼地向裴敬則禀告着收到天都方面傳來的消息。
西院是馬氏住的院子,一直以來為了奪家業,小動作就沒斷過。
裴敬則小時,有忠心穩重的管事在掌管着,馬氏雖然如今是當家主母卻也不能随便染指公中的産業。
這公中的産業與裴府的私産是分開的,公中的産業是裴家太太祖被皇帝封為國公時,一起賞賜的産業。要是國公稱號還會世襲下去,這份産業就一直傳下去。假如國公封號被皇帝收了回去,那麽這份産業也一并收回的。
這份産業詳細地記錄在一個冊子裏,冊子裝在一個匣子裏,卻不是随便哪個人都能看得到的,每一代國公爺都會挑一個人來接替,上一任的國公爺,也就是裴敬則的祖父,知道自己兒子裴忠是個不能擔當大任的人,把裝冊子匣子的鑰匙交到了裴敬則母親的手中。
而裴敬則的母親在臨終前把鑰匙悄悄給了裴敬則,交待穩妥的人幫忙看着,才不舍地永遠閉上了眼睛。
阿才口中的二公子就是馬氏生的兒子裴顧裏,一個被寵壞的人,整日裏不是流連風月場所,就是鬥蛐賭搏,是個只會花錢的主,讓他管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