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刻意去摒住呼吸,這一刻,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很柔軟,心似乎也漲漲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填充着。
這種感覺對于他來說,是既陌生又熟悉的。熟悉是因為這感覺已經記憶久遠,從他母親去逝後,他也就失去了這種感覺。
而如今這一刻他又感受到了如母親在時的感覺。
這是什麽回事?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見那丫頭如貓咪般的小模樣,一種異樣生起,他趕緊摒棄心緒,加快了腳步。
因為他走的是下山的捷徑,一路上并沒有人。
到了山下,他把葉小餘放到了馬車上。
随即,逃也似的,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離去。
葉小餘被他那敏捷快速的動作,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她反應過來,想要出聲叫住他時,他已經拐入林中,看不到影子了。
葉小餘嘟哝着,真是怪人,她都沒來得及說謝謝呢。
啊,還有,她下了山,那在寺院裏的碧桃姨怎麽辦?
她有些急了,掀起車簾,正想找車夫,叫他上去通知碧桃姨一聲,卻見碧桃已經快步到了車前了。
碧桃一見葉小餘,急忙問:“小餘,你沒事吧?”
“我沒事,碧桃姨你別擔心。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馬車上了?”
“哦,剛才我在大殿裏等得着急,正想去找你,有一個人過來跟我說,你腳受傷了,已經有人幫忙把你送到了山下,所我才趕下山來。這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受傷?”
葉小餘想估計是裴敬則叫人去通知她的,想着這個真真是個怪人,外表冷冷的,其實心腸卻挺好的,而且似乎還挺細心的呢。
葉小餘簡單地事說了一下,當然掠去裴敬則抱她下山的事,只說是碰到一家小姐,是她的身邊的婆子抱着她下來的。
她要是說自己被一個男子抱了,還不知碧桃姨會想出什麽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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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悅來客棧,阿才被他家公子叫進屋來,都等了好一會了,公子站在窗子前,一直沒出聲。只是手裏拿着一個小瓷瓶無意識地摩挲着,似在思考着什麽。
阿才忍不住了,輕喚一聲:“公子,你喚小的進來有什麽吩咐麽?”
裴敬則似乎才回過神來,他轉過身,下定決心般,把手中的瓷瓶遞給過去,道:“把這傷藥給葉府那個丫頭送去。”
“葉府的丫頭?”阿才有些不确定,不會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吧。
裴敬則略微有些不自在,轉過臉,背對着阿才,淡淡地道:“就是那日在別院見過的那個。”
果然是她,阿才看裴敬則的眼神有了些不一樣。
可是,為什麽要送藥給她,她受傷了?昨天阿才被裴敬則派去做別的事了,并沒有跟随一起去普法寺,所以并不知道昨日發生的事。
但他也只是心存疑惑着,卻也不敢問,等會去問問昨日跟去伺候的人。
葉小餘由于腳傷,正在床上歇着,阿蘭推門進來,望着葉小餘的目光有些怪異。
葉小餘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她不由搓了搓手臂問:“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阿蘭湊近她的臉,一臉神秘的模樣:“小餘,是不是有人看上你了,是誰啊?”
葉小餘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這是什麽話?
她推開阿蘭靠近的頭,瞪着她道:“你今天是怎麽了,說的是什麽話?有什麽人看上我了麽?”
“還不承認,你看看這是什麽?”阿蘭拿出了藏在背後的手,手上有個小瓷瓶。
“這是什麽?”
“這是給你擦腳的傷藥啊。都給你送上門來了,還說不知道。”阿蘭嘟着嘴道。
“這,這是誰送來的呀?你說清楚一點。”葉小餘有些懵了,追問道。
原來,今日阿蘭剛出府門,就被一個小哥叫住了,問她府裏是不是有個昨日腳扭傷的丫頭。阿蘭一聽問的不正是小餘麽,忙道有的。
然後那人又向她打聽了些情況,知道她跟葉小餘要好,就把藥給了她,并交待她每日抹三次,明天就沒什麽大礙了。
阿蘭将信将疑,問他是怎麽知道葉小餘受傷的事的。那人說是昨天救她的人給她送的藥,別的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救她的人送的藥?原來是他,那個冰塊。葉小餘撫着小瓷瓶,心裏湧過一絲異樣,很快又散了去。
阿蘭剛一臉好奇的模樣,連連追問:“小餘,是誰,是誰?那人長得好看麽?”
葉小餘被阿蘭的急樣逗笑了,但她被一個男子救了抱了的事,是什麽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她含糊地應付了幾句,只說是一家富家小姐救了她。
裴敬則給葉小餘送的傷藥果然好使,擦了幾遍後,第二天,腳腕處就已經消腫了。
第三天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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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靜芳帶着白勺到正院找馮氏,剛進院門,就見她的弟弟葉勝利從葉坤的內書房裏出來,正蹑手蹑腳地躲閃着往院門而去。
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站住,利哥兒,你這是幹什麽去?”葉靜芳嬌喝一聲。
葉勝利不情願地停下了腳步,撓着頭,老大不高興地嘟嚷着:“做什麽那麽大聲?我去幹什麽才不會跟你說呢。”
葉勝利,一個八歲的孩子,是葉坤和馮氏三十來歲才生下的孩子,也算是老來得子了,所對葉勝利是有求必應,溺愛過度,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性子,在葉府整一個小霸王。
滿府的人見到他都會繞路而行,就怕被他惦記上,他那作弄的人手段,把那些個丫鬟整得苦不堪言,又無可奈何,所以只能躲着走了。
從一開始把小蟲子放到人的衣領上,或把一捧蚓蟲丢進菜盤裏,讓人飯也沒法吃。如今,膽子越發大了,說不定那天誰會從自己的被窩裏後揪出個老鼠來。
馮氏聽說後,只是淡淡說,孩子還小,最是貪玩的時候,不可拘着他,抹了他的心性。
上面有人縱容,他變得越發的無法無天,暗地裏都喚他為‘鬼見愁’。
如今被葉靜芳叫住,滿臉的不在乎,只有不耐煩。
葉靜芳走到他的面前,問:“你鬼鬼祟祟的又做什麽壞事了?”
“沒,沒有,什麽事也沒做。”明顯一副心虛的模樣。
葉靜芳當然不信他,她往他出來的書房看了一眼,有些了然:“你是不把父親的書房弄亂了?父親不是告誡過不準進他的書房的麽,你怎麽忘了?給父親知道了準會揍你一棍子。”
葉靜芳吓唬他,葉勝利畢竟還是個孩子,葉府裏誰也不怕,唯獨懼怕葉坤。只要聽到葉坤的聲音,就會發抖,不是說葉坤不寵他。
寵他時那是在葉坤心情非常好的情況下,若是心情不好時,那陰沉的臉能把葉勝利吓哭。後來慢慢地就對葉坤産生了一種懼怕。
被葉靜芳這麽一吓,當時就臉色蒼白,哭了起來。
在葉靜芳的追問下,葉勝利把自己不小心把葉坤書房裏最心愛的花瓶打碎了事說了出來。當時就把他吓得無措,看見沒人正想偷偷溜走,不巧正被葉靜芳碰上。
葉靜芳聽了忙問:“是哪個花瓶?”
“白色有藍色花朵那個。”
“什麽?那個可是父親最心愛的,他知道了定饒不了你。”
葉勝利聽了葉靜芳的話,吓得哭得更厲害了,他扯着葉靜芳的袖子求道:“好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被父親打啊,好痛好痛的。嗚嗚嗚…”
葉靜芳看到不可一世的弟弟吓得痛哭涕流,心中有些痛快。平時,仗着馮氏的溺愛,對她也是惡作劇不斷,經常在首飾盒發現蟲子的屍骸,或把她抽屜弄得一團糟。
她向馮氏告狀,馮氏卻罵她:“你這麽大了,還跟弟弟計較什麽?弟弟還小,不懂事,你就不能讓讓他?”
她暗惱母親對弟弟的偏心,對弟弟也不怎麽待見了。
這會子給她拿捏到他的短處,她是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的。她欣賞夠了弟弟恐懼的小模樣,又聽他不停地求她。
這才慢條斯理地說:“要我幫你隐瞞也不是難事,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什麽條件?”葉勝利一聽他姐姐幫他,他停住了哭泣,打着嗝追問。
“你要保證,以後不準進我的屋子,不準對我做惡作劇。”
“好,我保證。”
“還有,以後要聽我的話。”
“這,這個…”葉勝利有些遲疑了。
“怎麽?不行,那就算了吧,我現在就去跟父親說他心愛的花瓶被人打碎了。”葉靜芳一副要走的樣子。
葉勝利忙一把抓住她的衣擺,急急叫道:“我答應,我答應,以後都聽你的話。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去學堂?那裏很悶的。”
“好,我不會叫你去學堂的。”
葉勝利松了口氣,轉眼又有些忐忑起來,“姐姐,要是,要是父親一定要追查是誰打碎的,那怎麽辦?”
葉靜芳沉吟着,這也是個問題,她既然答應為弟弟保密了,但花瓶被打碎了也是事實,以父親對那花瓶的寶貝程度,定會不依不饒,要追查到打碎花瓶的人才罷休。
葉表芳正苦苦想着對策,不經意間,瞄到了不遠處葉小餘的身影,心生一計,安慰弟弟讓他放心,包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