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虞洛光速洗了個熱水澡,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進入了夢鄉。
生病倒是少了失眠的困擾,喝了感冒藥還沒一會,困意自己就湧上來了。
第二天早上,靜希準時來公寓接她去攝影棚。
工作人員已經在攝影棚置景,這次場景特別宏大,光是一棵樹就動了片場二十幾號人挪,是個大工程。
虞洛先進化妝間上妝。
這次計劃有兩組封面,兩套造型,六個場景。
天使造型分暗黑系和光明系,光明系是白色造型,以清純甜美為主;暗黑系是通身的黑,連羽翼都是黑色的,以血腥為主,孤傲的堕天使。
先拍光明系的。
白色造型是一雙小的羽翼,妝容造型上沒費太大功夫,已經提前定妝過,照着定妝照來就好。
開始拍攝前,攝影師和道具師最後檢查燈光和設備。
策劃師過來和她大概講一下故事,方便她能更好的融入情緒:“Aurora老師,這次白色系列我們分為三個場景,海邊、浴室和森林,這個系列中你要表現出來的感覺就是純潔、天真、不谙世事,眼神要勾人,但不能媚,注意控制好表情。”
“對了。”策劃師看向靜希:“多幫Aurora老師準備幾件禦寒的衣服吧,一會浴缸拍攝包括後面暗黑系的雪景和雨景都要真槍實彈上,咱們各方争取都配合好,一次就過。”
靜希說:“好的,麻煩您。”
虞洛也笑了笑。
燈光設備檢查完畢,開始進入拍攝流程。
第一個場景是森林中回眸,柔和的光漾在身上。
虞洛照要求擺好表情,攝影師拍了幾張從顯示器裏放大看了幾張,搖頭:“不太行,缺點什麽,眼神稍微楚楚可憐一點,Aurora暈點淚光試試行麽?”
“行,麻煩給我兩分鐘。”
她又不是專業演員,得醞釀情緒。
靜希沒有上前,她知道虞洛有這個能力,不過她也時刻觀察着虞洛的情緒。
兩分鐘後,虞洛自覺眼睛酸澀,和攝影師說:“老師,我好了。”
攝影師照着改進過後的樣子再次拍攝,效果好了太多:“打在頭頂的那束光稍微高一個度,再拍一次。”
第三次沒拍好,又重新拍了一次,才算大功告成。
策劃師看着電腦屏幕上傳導出來的照片,眉頭卻蹙起來:“不是我想要的感覺,我的建議是除了浴缸那個場景,其餘的都去拍實景,現在依然保留意見。”
攝影師抵着下巴看了半天,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果斷不再猶豫:“那咱們直接用plan B,先拍浴室內景,其餘全部改外景。”
策劃師和攝影向虞洛和靜希解釋緣由,表明了歉意,虞洛和靜希都表示理解。
虞洛在業內出了名的好風評,一般合作方不作妖,她也不樂意做讓雙方都下不來臺的事情。
簡單來說,就是不矯情,也不大牌。
化妝師幫虞洛補了補妝,給工作人員留出時間置景。
浴室場景布置的時候,虞洛湊到靜希耳邊說:“你一會拿我的手機偷偷拍張照片給韓許易發過去,看看他什麽反應。”
昨晚,她從李鳴那刺探到情報,他這個點應該在開會,而且據李鳴所言,他公司內外是兩幅面孔。
每次開會都像更年期似的,不罵人不罷休。
而辦公室的韓許易不負衆望正沉着臉翻手上的策劃書。
開始時還能勉強看下去,翻到後面幾頁幾乎是一目十行,完了直接砸到了策劃部經理的臉上。
紙張飛舞,有的落在桌面上,有的落到了地上。
韓許易擰眉:“楊金,這就是你們部門辛辛苦苦一個月又修改了無數遍,最後給我遞上來的策劃書?”
楊金埋着頭,不敢吭聲。
“之前紅毯還有個360度環拍的創新點,怎麽去掉了?現在這樣連唯一的創新點都沒了,我不想說你,回去改,給你三天,重新交一份上來,交不上來就走人,公司不養閑人。”
楊金一張張把散落的紙張撿起來,低垂着頭出去了。
韓許易重重嘆了口氣,閉眼揉捏着眉骨。
正煩躁時,視頻通話鈴聲響徹辦公室,僅一秒就關了。
他睜眼,狠狠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我有沒有說過開會的時候手機要靜音?”
見衆人都不說話,他又挑了離他最近的藝人經紀部經理問了一遍:“胡經理,你來說說,我是不是每次開會前都會提醒這個問題。”
胡奕璇有點尴尬,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誰的手機響了,主動去人事部說明情況,扣一個禮拜的績效。”
辦公室好一陣沉默,無人應聲。
見情況即将不妙,李鳴糾結半天,才上前提醒:“韓…韓總。”
韓許易蹙眉,看他一眼:“李鳴,你怎麽說話還結巴上了?”
李鳴咽了咽口水,小聲提醒:“剛才是你的手機在響……”
?
短短幾秒,韓許易的表情變換可以說是十分精彩。
他穩住情緒拿過手機看了眼消息,發現是虞洛打過來的,估計是誤撥。
打開微信,看到那張照片,微微坐直身子。
“會議暫停幾分鐘,等一下,我回興源王總一個消息。”
他面色嚴肅,顯出一副在看重要消息的模樣,實則是指尖捏着照片在一寸一寸放大、左邊看完劃着看右邊,上邊看完看下邊。
照片上的女人清純無比,只有他見過她綻放後的另一種姿态。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後,他回一句:[看在你勾引我的份上,這個班是必須得去探了。]
唇角輕抿了個弧度,放下手機後,他繼續會議。
***
拍攝還算順利,但感冒還沒好利索,又是浴室淋水又是淋雨。
盡管每次一拍完,靜希立馬拿毯子裹在她身上,一堆工作人員也是都拿着吹風機四面八方給她吹,但她身體還是有點扛不住,一直鼻塞打噴嚏。
今天最後一個景在郊區一處廢舊的爛尾樓,需要吊威亞拍攝。
這個暗黑系的內容是實打實『墜落天使』。
她要從五米高的地方仰身張開雙臂跳下來,臉上還不能帶有一絲恐懼。
為了防止萬一,下面放了厚厚的海綿氣墊。
虞洛順着老舊的樓梯爬上去,站在二樓的位置朝下看了看,眩暈到讓人心理難受。
光是看看就腿軟。
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恍惚間,道具老師最後一次過來确定她身上威亞的牢固性。
“沒問題。”道具師對攝像說。
攝影師說:“Aurora準備好了麽?”
虞洛回神,點點頭:“準備好了。”
“注意表情管理啊。”
然而,第一次拍攝還是失敗了,當她感受到身體那種失重感的時候,她害怕地拿手擋住了眼睛。
在那一瞬間,心快要窒息,威亞安全落地後,虞洛對道具老師說:“對不起。”
“沒事沒事,您先緩緩情緒,等會再來,一定要克服恐懼啊。”
虞洛“嗯”了聲。
靜希趕忙上前拍着她的背:“洛洛,怎麽了?你是不舒服吧?我不記得你恐高啊。”
虞洛搖頭:“沒恐高,就是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克服一下。”靜希安慰:“威亞很安全的,你就想象自己是往床上躺就好。”
虞洛應了一聲。
感受到腰部有東西在戳她,她回頭就看到韓許易那張臉。
韓許易不解:“怎麽是這表情?我長得有那麽恐怖麽?”
“沒有。”虞洛說。
靜希癟癟嘴,自覺走開,去和旁邊的工作人員打招呼,說花絮盡量少剪虞洛和韓許易同框的鏡頭,可以挑精華放,太出格的鏡頭拜托直接掐掉。
畢竟聽過上次大尺度的對話後,她覺得更過分的事也不是沒可能幹出來。
“你怎麽來了。”
韓許易直接亮出手機那張照片:“你勾引我。”
……
“你去邊上,我先不理你了,你會破壞我的情緒。”
“你別推我啊,我自己走。”
聽了這話,虞洛停下抵在他後背的手,韓許易立馬就停了,還賤嗖嗖地又退回來好幾步。
虞洛也不管他了:“一會工作人員就趕你,你待着吧。”
她徑直向二樓走去。
韓許易笑了一聲,邁着步子挪到了邊上,剛站定,電話就響了。
他煩躁掏出來,屏幕上顯示『女王大人』。
其他人的電話肯定就直接掐了,但一家之主不行,他沒那個膽子。
韓許易拿着手機去外邊接電話,故意站到窗戶口那,比較偏的一個位置,既能接着電話又能把裏面的情況看個一清二楚。
第二次拍攝開始,虞洛閉眼深呼吸了一口,她看着下面厚厚的海綿氣墊,咬了咬牙,身側的拳頭攥緊。
下面烏泱泱一群工作人員,好似都變成了一個個虛影,耳朵突然一陣耳鳴。
幾秒,又回歸正常狀态。
“好了。”
她扭頭對攝影師說。
準備就位好,虞洛仰着從樓上躺下去。
有威亞吊着控制速度,再加上有前一次的經驗,她心裏的恐懼感少了不少,但仍然不能做到完全克服。
她連聲說抱歉。
這次一群人都上來詢問她的情況,看她滿頭虛汗的樣子,以為是她身體不太舒服。
虞洛不想沉浸在這個情緒太久,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立馬要求第三次拍攝。
第三次拍攝的時候,腦子裏徹底抛卻了那些畫面,只要不刻意去想,也沒那麽害怕。
她懸在三米高空自如地做着表情,攝影師抓着角度連按了幾下快門鍵,滿意地看着顯示器。
“收工,沒問題。”
攝影示意道具師。
虞洛也松了一口氣,威亞在緩緩下降,然而就在這時鋼繩突然斷裂,身子猝不及防失重般掉了下去。
工作人員尖叫出聲,道具師臉都白了,所有人都朝她的位置圍過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門外的韓許易,他電話都沒來得及挂,就沖了進來。
雖然不是很高,也有海綿氣墊護着,但摔倒氣墊上時,虞洛腦子還是有點發懵。
強烈的惡心感上湧,她幾秒緩不上來。
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虞洛慢慢站了起來,頭暈乎乎的,即使化了妝也掩不住憔悴。
一群人圍着她問情況,韓許易撥開人群擠了進來,正好聽到道具師在道歉。
“怎麽回事?”韓許易看着道具師。
道具師連聲又給他道歉:“韓總,對不起,是我的失職。”
虞洛拽了拽他的袖子,看着道具師,扯了扯蒼白的唇角:“以後注意就好。”
看虞洛接受了道歉,一副不想追究的樣子,他沉着臉,也就沒說什麽。
虞洛實在難受,撐到卸完妝換下衣服,整個人已經虛了。
韓許易說把虞洛送回去,靜希沒拒絕,她還得留下和這邊協商點事,順帶盯一盯花絮剪輯,只提醒他們提防狗仔。
靜希意有所指道:“明天還有剩下兩個景要拍,回家注意休息啊。”
叮囑的是虞洛,看着的是韓許易。
“嗯,行。”
虞洛應聲。
韓許易拽着她離開。
虞洛甩了甩沒甩開,就仍由韓許易牽着她上了車。
可能是覺得她現在比較脆弱,連安全帶都是他親手系上的。
“你是單純不想追究還是怕得罪?”韓許易問她。
“有區別麽?”虞洛虛着聲。
韓許易說:“肯定有,你不想追究就不說什麽了,至于得罪,有我撐着你怕什麽。”
虞洛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淡聲:“你是你,我是我,我出道都沒靠過資本,現在自然也不會靠你。”
“靠靠我能怎麽?能少半條命?”
韓許易不樂意聽她這樣說,他潛意識裏覺得男人的資本就是給自己撐場子和給自己的女人撐腰的。
換句話說,他起碼想讓虞洛在他身上有利可圖。
虞洛沉默了一會沒說話。
不知道說什麽。
過了會,韓許易說:“掏我的兜。”
“什麽?”虞洛沒太聽清。
……
“掏我的兜啊,有驚喜。”韓許易又說一遍。
虞洛皺眉把手伸進他兜裏,掏出來一看,是一把糖,各式各樣的。
愣了兩秒,虞洛戲谑調侃他:“韓總這是讨我歡心呢?”
虞洛在逗他,以為他不會回應,結果居然輕輕應了一聲。
?
怎麽還挖掘出了傲嬌屬性。
虞洛笑着把糖果進行了分類,喜歡吃的留下,不合胃口的又給他塞回了兜裏。
韓許易把她的一舉一動都收歸眼底:“還挑食。”
虞洛自顧自吃着,沒理他。
“吃了我兩次糖,給我的禮物準備好了麽?”韓許易問。
“準備好了,回去正好能拿上。”
“支不支持劇透?”
“Hello Kitty。”
“Hello Kitty?”
韓許易滿臉寫滿了“你不會是在逗我吧”的表情。
“嗯對啊,粉色的Hello Kitty,防綠茶,畢竟韓總人帥多金,多的是女的往上撲,你別控制不住自己,染上病。”
韓許易剛想反駁,驟然反應過來什麽,試探性說了句:“怎麽,虞小姐這是想和我确立長期合作戰略啊。”
“沒錯。”虞洛直白說:“所以,管好你自己,你也見識過我那池子魚的下場,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我就把你端上餐桌,懂了麽?”
“哦,知道了。”
韓許易很輕很輕地抿了下唇角,說話聲音淡淡的,一點沒把內心的真實想法展示出來。
虞洛在車上眯了會,很快到了公寓樓下。
這次韓許易死活要跟着她下車,虞洛也就沒阻止,進家也沒招呼他,就說了句:“你不用換鞋了,家裏沒多餘的鞋。”
然後就去卧室的陽臺拿那個手工diy煙盒。
韓許易繞着參觀了半天她的房子,整體是輕法式風格,很少女心又溫馨的淡粉色,裝飾大多是蕾絲,但也不俗套。
看起來像個公主房,骨子裏浪漫又天真的小女孩。
她應該不想讓房子有一種空虛的感覺,所以屋子裏東西很多,擺得滿滿當當,甚至能看到很多成雙成對的擺飾品。
拉開鞋櫃看了眼,也都是她的鞋子,甚至櫃子有一半都是空的,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男人的痕跡。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虞洛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察覺到視線,韓許易做賊心虛立馬合上櫃門。
韓許易戰術性岔開話題:“還挺喜歡你的裝修風格的。”
“看不出來,你還有顆粉色的少女心。”
“吶,再送韓總一個少女心的煙盒。”虞洛單手把煙盒遞到他面前。
韓許易一臉詫異接過,還真是個Hello Kitty,他還以為虞洛诓他呢。
低頭看着掌心的粉嫩,仿佛得了失語症。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虞洛送他的第一件東西,雖然是他死皮賴臉用糖換來的。
醞釀一番,正要說兩句,虞洛就開始推着他往門外走:“別發表獲獎感言了,我要睡覺,拿上東西趕緊走,一個破爛玩意,五塊錢而已,韓總千萬不要太感動。”
他正好在門口的位置,方便往外推。
就這樣,韓許易第二次被“驅逐”。
他重重敲了敲門:“虞洛,你這可是第二次趕我了,你應該好好學習待客之道。”
裏面沒有回應,他還自言自語:“是待男人之道。”
身後,一個穿着睡衣紮頭發的女人輕輕推開門:“拜托您聲音小點可以嗎?家裏孩子在睡覺,麻煩了。”
韓許易收斂神色:“抱歉。”
反正是鐵了心要趕他走,他也就沒再說什麽。
坐在車上又盯着那個粉嫩嫩的煙盒看了會,逐漸從有點嫌棄變成了欣然接受。
從儲物格掏出煙盒,準備套上,剛打開蓋,看到裏面那幾個不太好看像蟲子爬的醜字,倏地笑出了聲。
太狠了。
哪怕寫個『抽一口,少一天』,他也不會發出如此評價。
笑了一會後,他給虞洛發了條微信:
【H.】:看在虞小姐如此煞費苦心的份上,我勉強戒個煙吧。
虞洛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怎麽,沒有理他。
想起來她不玩朋友圈,他掏出手機拍了張照,沒屏蔽任何人發了個朋友圈。
沒有配文,就一張圖。
發完朋友圈,他又給虞洛私發了幾條微信:
【H.】:觀瀾C棟一單元302,司南公館東苑3號101室,常溪還有套半山別墅。
【H.】:這是幾個常住地,不過我一般都住在觀瀾,離公司和老宅近。
【H.】: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