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缈心跳止不住地快了半拍。
周嘉遠騷了一次還不夠,又開始在作死線上反複橫跳:“還挺護短的啊,現在做.愛豆的還流行關心粉絲的感情生活了?”
江遇白平平靜靜,“我關心自己粉絲,你有什麽意見?”
周嘉遠:“……”
西西正好來接初缈,車子停在路口,鳴了聲喇叭。
初缈沖她揮揮手。
江遇白拉開身後的車門,俯身從駕駛座上拿了一張簽完名的海報,遞給她的時候問了聲:“之後有什麽打算?”
初缈想了下,“接了一部校園劇,應該月底就開機了。”
江遇白動作一頓,而後站直了身子,散漫笑了下,“下次見。”
初缈眼睛彎彎的,“江老師再見。”她又和周嘉遠打了招呼,抱着海報蹬蹬蹬跑到西西的車子邊。
車子發動前,副駕駛的車窗降下來,小姑娘探出腦袋,搖了搖懷裏的海報,兩個梨渦漾出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飛快地比了個心,“謝謝江老師。”
尾音綿綿糯糯的,一句話說完,害羞了似得,迅速縮回腦袋,升起車窗。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江遇白心裏像被羽毛輕輕勾了一下,他低笑出聲,垂着眸,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于是車子開出沒有多遠,初缈收到兩條微信消息。
【WHITE:小朋友,你這道謝道得是不是有點敷衍】
“……”
【WHITE:怎麽還要占哥哥便宜?】
“……”
初缈臉唰一下紅得徹徹底底。
《五十元的幸福》直播結束後,幾乎是一夜之間,初缈和江遇白的cp粉迅速崛起。
cp粉一向有種神奇的屬性——他們“萬物皆可磕cp”。
初缈和江遇白兩個人顏值登對,連綜藝裏一個對視,cp粉都能甜出三四篇小作文出來。
于是建超話、剪視頻、圈地産糧……行動力讓人嘆為觀止。
江遇白回帝都沒幾天就被梁則扔去客串了一部戲。
拍戲間隙,周嘉遠給他轉發來了一條微博。
是一個cp粉剪輯出來的磕糖視頻,名字叫《初遇cp高甜混剪——如!果!這!都!不!算!愛!》。
周嘉遠很貼心地把視頻的重點一張張截圖發給了江遇白,是他在節目裏說的那幾句話。
“我們team不養閑人”
“不要帶壞小朋友”
“我也覺得是”
“我們這的經濟支配,姑娘說了算”
周嘉遠:【為什麽你們的cp粉磕糖,我也得出來做個背景板】
周嘉遠:【就是為了襯托你們有多幸福?】
周嘉遠:【你就說這些糖,哪一個不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周嘉遠:【我覺得自己像個工具人】
江遇白:【不用覺得】
江遇白:【人貴有自知之明,你進步了】
周嘉遠:【……】
周嘉遠:【拉黑了,再見:)】
江遇白沒再回他消息,注冊了一個新的微博小號,在搜索欄搜到初遇cp的超話,順手點了關注。
超話的置頂是一個cp粉官方微博群。
他順着鏈接點進去,發現想要進群竟然還有要求——轉發此條微博并附上你磕初遇cp的原因。
江遇白沉吟片刻,笑了聲,低頭敲着手機屏幕。
任木洲好奇地湊過來,就看到江遇白的屏幕上出現了這樣一段文字:
-磕初遇cp的原因?
-大概,念ta名字的時候嘴角會瘋狂上揚?
任木洲沒忍住爆了粗:“……我.日?”
江遇白擡眼:“你有事?”
“你還是我認識的江老師嗎?”任木洲驚呆了:“哥,你只是丢了個心,怎麽連智商也能跟着一起丢了。”
江遇白鎖了手機,似笑非笑,“我不止丢了智商,我甚至還頭腦發熱想去演個偶像劇。”
江遇白大熒幕出道以來,這麽些年接的片子裏絕大多數都是電影,連電視劇都很少拍,更不用說那種靠顏值就能撐起收視率的偶像劇。
驟然聽聞他這話,任木洲瞪大了眼睛,滿臉的“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哥,如果我們都沒瘋,”他消化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那一定會是你的粉絲瘋了。”
“……”
九月下旬,帝都連着下了五六天的雨,空氣裏最後一點夏日的燥熱被雨水沖散,天氣轉涼。
中秋在周五,放假的前一天,學院安排了一場講座。
結束時已經下午五點多,從報告廳出來的時候,經過走廊,初缈腳步忽然一頓。
沙新雨幾個人嬉嬉笑笑說着話,發現初缈落在後面,都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牆上的玻璃宣傳欄裏貼着一張藝術系的講座海報。
也是這個時間,在圖書館右邊的報告廳,和新聞系的講座剛好在相反的方向。
齊悅疑惑道:“缈缈,有什麽事嗎?”
卓佳打量着海報上主講教授的名字,“沈霁,怎麽有點耳熟。”
沙新雨剛好有朋友在藝術系,“我知道她!上個月剛去看了沈老師的畫展。”她笑嘻嘻的,“美術界大佬,履歷超厲害的,國內外拿獎無數,聽說人家畫一幅畫至少七位數起步。好像這學期被邀請做藝術系的客座教授來了。”
卓佳啧啧感嘆:“一幅畫一套房,這就是大佬和我等凡人的區別嗎。”
齊悅看着上面的照片,咂舌:“長得還這麽漂亮,高糊像素都擋不住的美貌。”她羨慕道:“人家是神仙下凡,我單純是來湊個數。”
初缈默默聽着她們的對話,腳下就像生了根,緊緊固定在那,怎麽都挪不動步。她扭過頭,費了很大勁才扯出一個笑,“我還有點事情,你們先走吧。”
她笑得太勉強,沙新雨有些擔憂:“缈缈,你還好吧?”
初缈搖搖頭,“沒事,就是想起來自己落了東西在報告廳了,你們不用等我。”
沙新雨幾人于是不再多問。
“那好吧,外面雨下的大,你一會兒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卓佳叮囑道。
初缈應下,等她們離開,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向圖書館後門的方向走。
外面大雨傾盆,天空一片灰沉沉壓抑的暗色調。
初缈撐了傘,沿着後門的小斜坡,轉去了負一層的停車場。
沒有花多大功夫,就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三個連在一起的7,是沈霁女士最喜歡的數字。
初缈時間掐的剛好,剛走到沈霁的車子邊,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滑開,從裏面出來了四道身影。
走在中間的女人一身素白旗袍,眉眼精致,氣質清冷。她左邊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神情谄媚,沈霁的反應很淡,疏于言笑,卻并不讓人覺得怠慢。
一行人恭維着往車子這邊越走越近,初缈一眨不眨地望着沈霁,呼吸不自覺放慢了下來,她下意識攥住衣角,在沈霁看到她之前,忍不住喊了她:“媽媽。”
這一聲徑直打斷了中年男人讨好的話。
沈霁腳步一頓,望過來的眼神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她身邊其他三個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識趣地打了招呼離開。
臨走的時候,初缈聽到他們壓低了的議論。
“沈教授不是一直單身的嗎?”
“沒有聽說她結過婚啊,竟然還有個這麽大的女兒。”
“真是一點都看不出。”
初缈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還怔在原地,沈霁已經從她身邊經過,掏出鑰匙解了車子的鎖。
她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初缈,拉開駕駛座的門,準備上車,聽到初缈的聲音。
很固執的,也很小聲,又喊了她一遍:“媽媽。”
沈霁終于回頭,施舍般分給了她一個眼神,“如果你是為了進娛樂圈的事來找我。”
“初缈,我記得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就告訴過你,”沈霁的聲音很平淡,“你成年了,我責任已盡,以後你的事,都和我再不相關。”
回到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從學校回來忘了帶傘,初缈半邊身子被淋的透濕。
家裏沒有人,屋子裏黑漆漆一片。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才按亮屋子裏的燈,換了鞋進去,坐在了一樓的大理石臺階上。
初缈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上面有兩條未讀短信,一條是初元峥同志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另一條是一筆轉賬通知。
她忽然就失去了點開看的興趣。無非又是工作很忙,中秋沒有辦法回家,給她轉些零花錢要開心點這之類的舊說辭。
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她擡起頭盯住天花板上亮晃晃的水晶吊燈,莫名的有點茫然。
明明已經習慣了的。
習慣了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過那些特殊的日子,習慣了這種在她過往十多年裏無數次上演的場景。
但是可能是沈霁那句話。
也可能是一個小時都沒有回複初元峥的信息,他也完全沒有想到要打電話來問一問她還好嗎這一事實。
初缈忽然覺得有點累。
還有一點說不出口的委屈和難過。
就好像過去那些十多年的時間裏。
別的小朋友永遠有人陪伴。
只有她從頭到尾,都只是她自己。
初缈在臺階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機震了一下。
是江遇白的微信。
踩着點發來的一條中秋快樂。
初缈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就點了語音通話。
等回過神,想要挂斷的時候,電話的另一邊已經接通了。
他那邊安安靜靜的,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初缈握着手機沒有說話。
就這麽安靜了好幾秒,江遇白忽然輕笑了下,“小姑娘,這麽晚打電話過來,總不能就是為了發呆吧。”
他低低淡淡摻着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初缈一瞬間就紅了眼眶,不知道哪來的沖動,“江老師,你現在方便嗎。”她聲音裏藏不住的難過,“我想去見你。”